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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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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墨欲开口,却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不出话来,也挣扎不开。最后,还是垂眸轻语:“直觉得皇后很像当年的太后,杜子溪又那么爱,却偏偏冷着……就仿佛当年的太后对……”
    凝红长带,嫩椿羽锦,他躺卧穆燕织锦茵褥上,静静地沉眠。只能望见他手中紧紧攥枝殷红的展翅凤簪——按规制,那是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饰物。
    “其实,是个可怜人。自幼便没有可以亲近可以信任的人,于是只会对着镜子话,日复日,年复年。渐渐,除自己,谁也不再相信。”
    “清楚知道,自己从不是例外。”
    往事总是不期然的浮在眼前,但并不是他们在大陈宫内耳鬓厮磨的两千多个日夜。偏偏是陈王府时,还只是个仰人鼻息的奴婢。风清的日子,习惯采摘晨晓时的指甲桃,研成丹寇,慢慢地在甲上描摹。
    那时的窗上挂枚风铃,铃下红锦结成的流苏,无风犹颤。他总会偷偷溜来找,执意拿起染笔,笔划,勾出那朵的嫩红椿。
    那么孩子的侧颜,专注,干净。有时,他会感觉到的目光,微偏过头来,笑得悄然无声。
    往事如同茧般,缠得渐渐恍惚。
    远远处声轻咳,香墨陡地惊醒。
    封荣仍旧睡得平稳,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心狂跳如急鼓,无声的喘着气。
    “而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活下去。”
    只是要活下去,为燕脂,代替燕脂活下去。哪怕路再艰难,也要活出两个人的人生。个念头占据填满,再容不得半其它。
    可是,对别人来讲那么简单的事,却对格外的难。
    “祭时,求皇后保性命,待到真的未死时,又明知露中有毒,让喝下。”
    “反反复复,多少次……不舍得死,又必须死!”
    眼前半拢的床帐上,丝线抹挑,绣出千百只蝴蝶。香墨有恍惚,不由偏神,蝴蝶锦绣的翅舒展,攀向枝梢高高的红椿。
    上元夜,人约黄昏后,放下河灯:“愿封荣生平安。”
    封荣望住轻柔地笑:“望香墨快乐无忧。”
    再眨眼,无碍是青白日的梦,不再觅得。
    那个扑火的人已经死,而绝不会像杜子溪样,心甘情愿的任由人摆布自己的性命。
    当日,当时,以飨客之身,献於陈瑞随兴玩物,从那时,便是颗棋子,可有可无。
    可,绝不会死!
    定要活下去!!!
    跨出钦勤殿时,极不好,乌云掩日,风雪盈门,嘶吼的仿佛能掀屋顶去。
    雪地上迤逦出长长的道影,封旭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见香墨出来笑,自袖内拿出明黄布包,展开竟是道圣旨,笑道:“其他不要紧的,也不读,可知道最后条就是鸩毒墨国夫人。”
    香墨看着金绣红卷,映着满大雪飞龙暗凤,团团繁复,绮丽异常。他仍是昨日的身团龙朱红长袍,眉目间的冷清,将眼神都催得磅礴。
    想,已是副帝王面相。
    瞬间,瞳眸浮起层薄薄往事。恍惚就望见双似曾相识的身影,几乎在看清那容颜的那刹那,脸上浮现出细细的笑意,带着份怨毒的,不易察觉。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与他始终不过是枚弃子。卒子过河,便再也有去无回。”
    遥遥的,万斤钟,声声雷击,浑厚悠远响彻云霄。
    封旭只是静静看着,最后伸出手绘有金翅鸟的宽袖中伸出双修长的手。风雪大作,刹那铺满两人之间。他蔚蓝的眸子似笑非笑地:“两粒药,红色颗是假死,黑色是剧毒。可以选颗,另颗就是封荣服用。”
    香墨仿佛是错愕,又仿佛是惊诧,沉默半晌,勾起抹笑意。
    本也是美丽的,笑时,就像有花细细开,只是风霜严逼,便成急催而败的枯花。
    “就么自信自己赢定他?”
    “他毒鸩三朝元老杜江,毒鸩自己亲母李太后,毒鸩自己舅舅李原雍,怒人怨。他虽有京畿三卫,但杜钧梁调其余两卫,加上陈瑞的两千精骑,逼宫已是时地利人和,如何赢不?”
    “高水远,且陈瑞对杜江向来忠心耿耿,听到杜江死,如何不怀疑?”
    封旭临风而立,衣袂翻飞:“封荣毒鸩阁老跟有何关系。”
    笑,低下头抓过那颗红色药丸,又慢慢抬起来,眼中片水光,道:“人算不如算,最后他弃杜子溪,杜子溪心甘情愿的被他弃。谁又能想到,临死前自以为聪明的下毒,以为是帮封荣解决所有祸害,却打乱所有封荣精心布下的棋局,反把他逼到末路。算不算报?”
    封旭缓慢起身,红袖由他们中间飘忽而过,无睹地离开。
    玉阶已积得厚厚,雪靴踏上去,几乎埋到脚踝。
    “并不是他不如,而是远远不如他!只是,他生不逢时……”
    香墨垂眸,望向手中红丸,水碧色薄衣如燕翅般飞舞,裹进雪肌肤上,惊起丝颤抖。
    眼底就像小簇燃烧的火,然而,火毕竟已烧得久,前尘烧尽。
    有根极细的针在心口刺几下,几乎又滚下泪来。朦胧视线里,阶下火红的人影也似笼上雾,模糊得那么遥远,仿佛永不可触及。
    “蓝青!爱过!”
    雪落得疯,纷乱卷起夹着的哽咽嘶喊。
    他们之间最近的个距离,只是个拥抱,除此再无其他。
    “最后,不能奢求什么,只是告诉,那样爱过。
    封旭止住脚步喃喃道:“知道,都知道……”
    遮的白绸,覆地,玉阶飞檐。疾风澎湃回响,犹忆得,身半旧胡服,几瓣落耶飘在长长的浓墨里,立在熏然欲醉的夏风中,浓丽的眸子几近是嘲讽地钩住他,如把的青锋,刺得人生疼。
    不过是短短刹那的顾盼,却偏偏就失掉心神。
    那年也是冬日,漫大雪中他们分离,就象永别,他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见到,所以就也不会去怨恨。
    只是那抹半旧的影,已成他心上最柔软的滴泪……
    然而,他偏偏想起来,前尘往事呼啸而来,搅得往日爱恋分崩离析。陈王府的碧液池中,翻涌起迭迭血雾,栀子花似的少含笑注视着的哀嚎。他将切悉数看在眼里,烙在心上,样的仇恨,深入骨髓,痛不可忍,时光和岁月都不能消蚀,似是茂盛的藤将他束缚。
    所以,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注定如此。
    封旭不曾回头,身躯有瞬间的僵硬,他闭上眼眸,良久,再睁开时,所有的情感皆埋在雪下:“世上本没有蓝青。”
    他语似呢喃,如朵飞雪轻轻地拂过香墨心头,到底忍不住,眼角沁出两颗泪珠,方欲拭去又听他道:“或者,当日明知道陈瑞反心已起,故意把蓝青交给陈瑞时,蓝青便死……”
    然后,封旭只是乏乏笑:“每每如此,必有所求,怎么,舍不得封荣死?可知道他必须死!”
    香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在借由此积攒着力量,终于,拭净泪,嫣然笑:“的皇后,只有丹叶!”
    钦安殿总是疏于打理,推开沉重的殿门,风雪挟著寒气扑面卷来,冲尽身上每寸暖意,冰冷无比。然而随着阵阵上朝的鼓声,不消片刻功夫,凤翅明灯挑起来,燃上白脂的蜡,清烟无凭。
    殿上,封旭站在龙椅旁,长袖垂地。
    广庭华柱下,黑压压得站着片,大臣们脸上各有心思,精彩纷呈。陈启站於高阶之上,取出圣旨,宣读起来。
    正宫嫡子其渊登位,青王为摄政王,辅政。
    宣完旨意,阵窃窃,封旭站起身来,将其渊送到正中坐下,扫过眼,道:“请诸位参拜新君!”
    穿着孝服的杜钧梁第个跪在丹陛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们有陆陆续续跪在杜钧梁身旁的,也还有满面犹豫怀疑的。
    封旭眼风微微扫,青蓝影影绰绰,带着几丝阴厉。
    陈启双手,修长的,供奉起长剑,抽佩剑,泠然作响,剑长不盈尺,柄鞘上皆镶满猫眼与金刚石——正是尚方宝剑。
    长可及地的赤红流苏飞舞在陈启右腕上,他皱皱眉,冷声道:“先皇尸骨未寒,如若有人敢抗旨,立斩不赦!”
    陈朝的法制,见剑如见君。
    诸臣不敢迟疑,陆续跪下去,山呼万岁。
    如此,大定。
    阖宫上下,应换上白纱黑蒙,举国哀悼。
    山峦之巅,眺远宫门,钟声遥遥,聆之庄重而悠远,是新帝君临下,众生跪拜尘埃。
    拟立谥号时,昭帝,德帝,安帝……群臣又是争论不休。
    封旭提笔沾墨,却是久久落不下笔去,啪哒声,白纸上绽开墨花。随侍旁的安泰忙给换上新纸,轻声道:“王爷……”
    声好像让封旭如梦初醒,落下笔去,“逢帝”。
    他记得,香墨过,那样聪慧绝伦的人,不过是生不逢时。
    就当圆那人最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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