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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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德宝愿意开价一千万，请林先生帮写一个剧本。”
　　　　潘笛生里原话是“让”林宥伦写个剧本，到洪劲宝嘴里却变成了“请”，一字之差，却更显出诚意。
　　　　林宥伦一时拿不准潘笛生的意图，便那眼睛朝洪劲宝来的方向看去。
　　　　坐在沙发上的潘笛生惬意地抽了一口雪茄，见林宥伦目光朝这边看过来，只是手举了举杯子，便算是打过了招呼。在潘笛生看来，一千万的开价林宥伦根本无法拒绝，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假惺惺地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林宥伦对潘笛生并无恶感，只是双方注定会因为争夺邵氏院线而成为敌人，此时见潘笛生一副吃定自己的表情，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三毛大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最近手头事情太多，真的抽不出时间写剧本，还请你和潘老板多多见谅。”
　　　　潘笛生这么信心满满，要是不叫他失望一次，林宥伦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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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走着瞧
　　　　“什么，一千万他就这么拒绝了？”
　　　　洪劲宝带回来的消息让潘笛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腾地站了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圆睁眼睛，微扇着鼻翼，脖子上的青筋暴得老高，牙齿咬得“格格”响。
　　　　“为什么？”这三个字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说最近没空写剧本。”洪劲宝也想不通林宥伦为什么会拒绝，只把林宥伦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潘笛生只恨得上下两排银牙搓得咯吱咯吱怪响，肺都气炸了！他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将手里的雪茄摁灭在酒杯里，突然抬起头，拿眼睛看着洪劲宝。
　　　　“我看你俩刚才勾肩搭背，好像很熟的样子，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洪劲宝没想到潘笛生会突然问起这个，却没法说林宥伦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无法脱身，自己也是被他当了一回挡箭牌，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和林宥伦一见如故。
　　　　这蹩脚的理由打死潘笛生都不信，他一开始是怀疑洪劲宝从中捣鬼，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洪劲宝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潘笛生嘴上没有继续追问这事，心里却留了一个疙瘩。看着林宥伦在那边与人谈笑风生，他恨恨地丢下一句“走着瞧”，脸色铁青地叫上洪劲宝走了。
　　　　潘笛生走后，酒会上一直不见人影的王京终于露面了。他端着一杯酒，幸灾乐祸地打趣林宥伦说：“我要是你，就胡乱写个剧本给他，反正这钱不赚白不赚，到时候争夺邵氏院线，你就比他开价高一千万，拿他的钱打败他，这样才有意思。”
　　　　林宥伦没好气地瞪了王京一眼，“把潘笛生彻底得罪死，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今天真得感谢潘老板，要不是他让洪劲宝过来，那两位小姑奶奶会这么轻饶了你？”王京摸摸下巴，“我就纳闷了，为什么每次你的运气都这么好？”
　　　　林宥伦板着脸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平时说自己多么讲义气，怎么我倒霉时没看到你出来帮我解围？”
　　　　王京愣了一下，急忙陪笑说：“她们知道我和你穿一条裤子，我过来她们都能猜到我在给你打掩护，只会越帮越忙。”
　　　　这个解释林宥伦还勉强能接受，便没再追究王京躲在一边看自己笑话的事，然后就说起了邱淑珍的事。
　　　　“你找她拍电影我管不着，可你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她带出来吧？这么多媒体在场，你就不怕事情传到你老婆耳朵里。”
　　　　王京没敢告诉林宥伦自己已经把事情全推到他伦头上，只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他老婆已经把邱淑珍误会成了林宥伦的女朋友，那就让她一直误会下去好了。
　　　　现在光是周彗敏和王组贤就已经让林宥伦很头疼了，自然没空再去多想邱淑珍的问题，他心想着等过段时间王京自己心思淡了，再去劝劝邱淑珍，这两人的糊涂账就能做个了断。
　　　　——
　　　　邵毅夫只在酒会上匆匆露了一面就先行离开，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芳逸华回来后告诉他的。得知金镛和林宥伦有过接触，而且双方相谈甚欢，邵毅夫不由得叹了口气。
　　　　“都说文人相轻，他们两个却成了忘年交。”
　　　　“恐怕查良庸找林宥伦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我听说他过段时间准备辞去《明报》社长的职务，谁来接任却无人提起，你说他会不会……”芳逸华轻轻帮邵毅夫捶着腿，这事她想得要更复杂一些。
　　　　邵毅夫也猜不透金镛的打算，不过这事和邵氏关系也不大，他便没放在心上。
　　　　接着芳逸华又说起了潘笛生让洪劲宝找了林宥伦之后便负气而走的事情，邵毅夫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本能的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问题。
　　　　“潘笛生做生意很有一套，不过经营电影公司却是个外行，洪劲宝这样鬼精的人，要不是把潘笛生当成金主，根本不可能和他搅到一块儿，反而是林宥伦的态度让我很意外，他为什么要拒绝德宝？”
　　　　“也许是潘笛生的开价太低。”芳逸华想了想说。
　　　　邵毅夫却摇摇头，“潘笛生有心将德宝做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林宥伦的名声打开局面，《宝贝智多星》或是《赌圣》这样的电影随便拍出一部，都能让德宝像当年的新艺城那样一炮而红，这个道理他肯定明白，花钱一定不会小气。”
　　　　“潘笛生富贵出身，身上难免有些公子哥的脾气，会不会是他什么地方怠慢了林宥伦，所以林宥伦才不肯给他这个面子？”芳逸华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说法倒是解释得通，不过邵毅夫却觉得无论是潘笛生还是林宥伦，都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除非两人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或者是非常直接的利益冲突，不然犯不着这样直接翻脸。
　　　　“林宥伦和潘笛生之前应该没有交集，不可能有什么矛盾，而利益冲突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两个一个文人一个商人，会有什么利益冲突？”芳逸华不解地说。
　　　　邵毅夫心里也在想这事，突然一个念头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德宝被嘉禾排挤，潘笛生才对邵氏院线感兴趣；而林宥伦不接受任何一家电影公司的招揽，你说这小子会不会也在打邵氏院线的主意？”
　　　　芳逸华停下手，认真想了一会儿，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邵毅夫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怕是从答应帮邵氏写剧本，就已经开始在谋划这件事了。”
　　　　“这么说他给我们的剧本有问题？”芳逸华有些不敢相信。
　　　　邵毅夫摇摇头，“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剧本拍出来肯定会大卖。”
　　　　芳逸华愈发糊涂了，林宥伦如果在打邵氏院线的主意，为什么又要给邵氏写票房大卖的剧本，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是想让我看清现实，然后逼着我做出决断。”邵毅夫已经将林宥伦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小子的胃口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大，就不知他拿什么去和潘笛生争。”
　　　　芳逸华也猜不出林宥伦哪里来的底气，等上两三年林宥伦说不定还能有和潘笛生一争的实力，可邵氏却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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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吃宵夜
　　　　酒会还没结束，林宥伦便寻了个借口，和周彗敏一同离开。
　　　　王组贤本想跟着林宥伦一起走，却给王京拦下，附在耳边说了两句，她这才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林宥伦先把周彗敏送回家，又在周母的热情挽留下坐下来喝了一会儿茶，最后又赶在酒会结束前返回酒店，把王组贤送回家，任务才算是结束。
　　　　林宥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洗完澡出来，母亲告诉他钟楚虹刚刚来过。
　　　　“阿红找你有事，听说你在洗澡就没进门，只说让你洗完了去她家一趟。”
　　　　林宥伦“哦”了一声，胡乱找了件衬衫穿上，穿着拖鞋就准备出门，最后却被母亲给拦住了。
　　　　“你就穿这身去人家里？”陈惠晴上下打量了一眼儿子的穿着打扮，让他赶紧把鞋子给换了，再找件像样的衣服穿上。
　　　　“鞋子去到还得换，衣服到了也得脱，就楼上楼下几步路，红姑也不是外人，穿那么正式不嫌累啊？”林宥伦嘴上抱怨着，可还是在母亲的监督下换了鞋子和衣服。
　　　　到了钟楚虹家门口，林宥伦按了门铃就听到里面有脚步声响起，可等了半天门才打开，钟楚虹出来时已经换上一身便装深兰色的紧身牛仔裤，暗红色马靴，纯白色大衣，都是当下最流行的式样。
　　　　林宥伦站在门口认真打量了钟楚虹一眼，疑惑地问：“你平时在家都穿这么正式？”
　　　　钟楚虹飞了他一个娇媚的白眼，毫不客气地反驳说：“那你这又穿西装又打领带的，究竟是到邻居家串门还是参加酒会？”
　　　　“我也想穿随便一点，可我老妈硬逼着我换的。”林宥伦斜靠在门口，望着钟楚虹红扑扑的脸蛋，就像是一个美味的红苹果，让人有一种很想咬一口的冲动。
　　　　“倒是你，该不会是我敲门的时候才换的这身衣服的吧？”
　　　　“哪里有！”钟楚虹嘴上不承认，可眼神中的惊惶已经出卖了她。刚才林宥伦过来的敲门的时候，她确实只穿了睡衣，满心欢喜地跑过来准备开门，又突然意识到穿成这样见人有些不合适，急急忙忙地又换了衣服。
　　　　“反正我们都已经换好了衣服，你又挡在门口不让我进去，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宵夜吧。”林宥伦提议说。
　　　　都不等钟楚虹回答，林宥伦便拉着她的手出了门，顺便还帮她将门给带上了。
　　　　钟楚虹瞪了林宥伦一眼，但手给林宥伦拉着，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情急之下便说了一句：“我钱夹还在屋子里呢！”
　　　　“和我一起出去吃东西，难道还要你买单吗？”
　　　　林宥伦很大男子主义地来了一句，惹来钟楚虹一顿抗议的白眼。
　　　　“再说了，你忙着换衣服的时候，应该是没带门钥匙吧？”
　　　　看着林宥伦一脸的坏笑，钟楚虹突然“啊”的一声捂住嘴，气恼着急的拿眼睛瞪着这家伙，只恨不得用鞋后跟狠狠踩他一脚。
　　　　“都怪你，这下子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林宥伦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说：“这个时间点修锁开门的工人早下班了，吃完宵夜就去我家吧！”
　　　　钟楚虹一下子羞红了脸，气得直跺脚，“谁要去你家！”
　　　　林宥伦这次意识到自己这话里有些歧义，急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到我家和我妈住一晚，明早再找工人来开锁。”
　　　　钟楚虹咬牙犹豫了一阵，钱夹也没带在身上，她想出去住酒店都不行，只能按林宥伦说的办法做了。
　　　　说服了钟楚虹，林宥伦心里想的便只剩下吃。
　　　　“走吧，吃宵夜去！”
　　　　——
　　　　香港人喜爱宵夜，大排档里各种小吃应有尽有，鱼蛋、牛杂、云吞面、烤香肠、花生酱薄饼，各种小食的香味在街上飘散，很少有人能抵挡美食的诱。惑。
　　　　林宥伦和钟楚虹找了一家火锅排挡坐下，钟楚虹将整晚的郁闷都转化为食量，放开胃口大吃的模样，让林宥伦不禁担心，她这样吃下去身材会不会走形。
　　　　“对了，今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宵夜吃到一半，林宥伦才想起问钟楚虹这事。
　　　　“你不是去参加无线的酒会了吗？就想问你酒会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钟楚虹也接到了邀请，因为有事才没有去成。
　　　　林宥伦心想着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姓，连钟楚虹也不能免俗。
　　　　“我还以为某人的周妹妹和台湾那位王小姐会在酒会上打起来。”钟楚虹故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心里那股酸酸的味道，却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为了掩饰这种情绪，没等林宥伦开口，她便接着问：“听说你还给她们每人都送了一条礼服长裙，难道这样她们就被你给收买了？”
　　　　“其实也有你的一份，可惜你今晚没去。”
　　　　林宥伦的话让钟楚虹心头一颤，可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差点让这家伙给骗了，他连自己穿的衣服尺寸都不知道，也没让她去那家店里量过，这种专门定制的礼服是随随便便买来就能送人的？
　　　　短暂的沉默后，林宥伦听到了钟楚虹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这家伙要哄人也找个好点的理由，这样说很有意思吗？”
　　　　林宥伦看着突然变得情绪低落的钟楚虹，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爱怜，柔声说：“那衣服就放在我家里，本准备给你一个惊喜的。”
　　　　钟楚虹这回却是真的相信了，心里舒服了许多，不过嘴上还是抱怨：“都不知道人家穿什么尺码就胡乱买衣服，真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林宥伦耸耸肩，“做衣服的尺寸是以前就量好的，所以我才让你少吃点，撑圆了肚子，回去衣服不合身可不要怨我。”
　　　　钟楚虹完全惊呆了。她突然想起进《黑夜传说》剧组前，导演曾派人过来给她量过衣服尺寸，因为这部电影里女主角穿的衣服都要专门定制。林宥伦既是影片的监制，那么这件事肯定就是经过他授意的，自己却是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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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孤男寡女
　　　　吃完夜宵，钟楚虹一定要林宥伦陪她坐巴士回去。林宥伦一开始不同意，可经不住钟楚虹眼神的苦苦哀求，只好和她一起去站台等车。
　　　　“都这么晚了，巴士司机早就下班了吧？”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有车来，林宥伦心里便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肯定会来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钟楚虹非要固执的坚持等到那班车。
　　　　在继续等车的时候，钟楚虹突然有感而发：“你有没有觉得，其实爱情就像等巴士一样，有时候你觉得这巴士好旧，不肯上；有时候你又会觉得这巴士怎么没空调啊？又不肯上；有时候，你又觉得，哇！这么多人，于是又不上了。等啊，等啊，天又黑了，心也急了，一见到巴士来了，就跳上去！糟了，搭错车了……你浪费了时间又浪费了钱，而且你不知道下一辆巴士什么时候来。”
　　　　“你现在很着急上车？”林宥伦问。
　　　　“不，我在等。”钟楚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地闪动着。
　　　　“可要是这巴士永远不来呢？”林宥伦又问。
　　　　钟楚虹长睫毛迷离地闪动着，眼中露出茫然的神采，心里在想，是啊，要是车一直不来该怎么办？
　　　　“换成是你会怎么做？”她问。
　　　　“很简单。”林宥伦伸出手，拦下一辆过路的的士，“等不到巴士，那就打的好了。”
　　　　钟楚虹蓦地反应过来，林宥伦却已经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坐了上去。
　　　　“要是以后你的巴士不来，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这辆的士呢？”关车门时，林宥伦凑在钟楚虹耳边小说说了一句。
　　　　林宥伦脸上露出一副决然的表情，咬紧牙关，做好被手臂上被拧下一块肉的准备，可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偷眼去看钟楚虹时，才发现她还痴痴的愣在那里。
　　　　司机转过头来问他们要去哪里，钟楚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羞恼地瞪了林宥伦一眼。
　　　　当着司机的面，钟楚虹没好意思去拧林宥伦的手臂，叫他幸运的躲过一劫。
　　　　——
　　　　林宥伦敲了半天门，都不见母亲出来开门，还是钟楚虹眼尖，看到门缝底下塞了一张纸条，蹲身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