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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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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砍手的从回来到现在那血可是没停过,要是不抓紧止住光流血就能流死。看出这一点,牛二柱可就留了心了,他借着火光仔细看看了对方的人,心里就一哆嗦,这山东帮那帮人虽然眼露凶光,如同凶神恶煞,看起来倒也正常。只有方才出头的那几个目光呆滞,脸色青绿,怎么看都不像活人!
    要说青帮这帮人,那可是都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人物,打眼前过去一个苍蝇都能分出公母来,今天这事儿不至于看不出有鬼来,无奈对方一上来就把自己镇住了,二百多号儿人全都在哪儿发愁,就没瞧出不对来。简短截说,青帮这边儿虽然心里犯怵,可到底是有名的大帮,手下不乏要脸不要命的亡命徒,当下又过去一个咬牙耍狠的,凑凑活活又过一关,这人可没山东帮的有挺劲儿,回去就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了。
    青帮连过两关,山东帮的扛把子脸上就过不去了,这小子脸色一沉,牙咬得咯嘣直响,指着中间那口大油锅恨声道:“加火!”
    从两拨人一到,这油锅就没断过火,此刻被山东帮猛加几把柴,更是烧得沸沸腾腾,往前一靠就觉得脸皮生疼,山东帮把油烧开,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就走了过来,边走边挽着袖子,青帮众人见此架势心中自然明白,同时心里也一沉:对方这是要下油锅呀!
    天津的混混没有不知道下油锅的,比方说两帮械斗,长久分不出上下,就得靠这下油锅一决胜负。这里所说的下油锅可不是全身都进到油锅里,再狠的混混也没那么玩儿的,一般都是放进去一只手。讲究的还事先往油锅里扔七个铜钱,不能多不能少,代表着北斗七星。下油锅的混混把手伸进去捞铜钱,谁捞的多谁就是赢家,但这里边又有讲究,那就是不能一把都捞起来,你要那么捞可就输了,得用手一个一个的拿,那才算真本事。这油锅里温度有多高?人伸进去受得了?稍微耽搁一会儿,整条膀子就废了,所以一般的也就捞一两个,最多也就是四个,再多就不行了。怎么着?这条胳膊都炸熟了,没知觉了,再想拿出来可就办不到了,这缺德买卖还讲究伸得进去,拿得出来,你一条膀子炸成了油条也是个输!

四、武斗

    那人走近油锅,也不撒铜钱,也不扎带子,抬手就往油锅里伸。青帮帮众看在眼里,心里不由一喜,这人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啊,一般有经验的混混,头下油锅之前,都要在胳膊上扎一条红带子,说是能请来火神护体,不受油锅煎熬之苦,其实说白了就是用带子扎住血脉,血液循环变慢,痛苦自然就少一些,那红带子还要在米醋里泡上几天,一旦扎在胳膊上,醋液顺着胳膊流下来,多少能起到镇痛的作用,有那真正懂行的,还要把袖子挽起来,一直卷到胳膊根儿上,道理和扎带子差不多,都能缓解点儿痛苦。像他这种愣往油锅里伸的,还真就没见过,滚开的油锅至少也有二百多度,就算你是烟熏铁打的汉子,又能撑到几时?青帮这边儿脸色一缓,看来这文斗马上就能见分晓,这人最多也就能挺个几秒钟,那还是顶了天的汉子,稍微含糊一点儿的,进去就得叫妈。
    胳膊刚进油锅,只听得滋拉一声,锅里冒出一阵青烟,那油就翻起花儿来了,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气息,教人闻之欲呕。青帮众人虽然笑这人不懂规矩,倒也佩服他的胆量,满面肃穆的盯着来人,单等他抽出胳膊,立刻派人效仿,只要比他多挺一会儿,今天这局也就算赢了。众人打算的虽好,可仔细一看这人的满目,全都吸了一口凉气,只见他一脸痴痴呆呆,任凭血肉之躯在锅里煎熬,居然毫无痛苦之色,竟和先前断手砸脚的人一般无二。青帮众人脸上不变,心里可就打起鼓来了,这还是人吗?扁毛畜生都没这么大挺劲儿啊。
    再说这山东汉子不但面不改色,还把胳膊在油锅里来回晃动,就像街上卖早点的炸油条一般。众人看在眼里,无不皱眉咋舌,那汉子把胳膊泡在锅里足有一分来钟,还没有罢休的意思,青帮这边儿可就由忧转喜了,那可是油锅,扔个铁球进去,隔几分钟捞上来都能变了色,何况连皮带骨的血肉?时间一长,必然皮消骨酥,血液尽失,疼倒是不疼了,可也没了知觉,再要想拿出来比登天还难,道上的规矩可是“有去有回”,你把胳膊扔在油锅里可就输了局了!
    众人正在庆幸,忽听那秃头把头大喝一声:“够了!”。再看那汉子,听当家的发话,再不迟疑,一提胳膊,居然全须全尾的撤了出来,细看那胳膊,已然金黄脆亮,竟然被炸了个透熟!青帮帮众心里叫苦,正在思索应付的办法,谁知这还不算完,那人把胳膊送到嘴边,大口一张,用力咬住,向后一扯,竟生生咬下一大块肉来,汉子连眉都不皱,嘴里嚼了几下,伸脖儿吞了下去!
    青帮这边儿顿时鸦雀无声,胆子稍小一点儿的腿都转筋了,这是活吃人肉哇,吃的还是自己,疼不疼搁一边儿,关键是这股恶心劲儿是个人都受不了哇!时近午夜,聚集了几百号人的码头静寂无声,只有细微的咀嚼声不断传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膻腻气息,叫人心头憋闷,恨不得一张嘴将心吐将出来。那人咀嚼多时,终于住了嘴,将残缺不全的手臂举起示众,但见半只胳膊只剩下泛黄的白骨,众人哪里还敢看,全部低头不语,内中几个胆小讲吃穿的主儿,再也忍受不住,把嘴一张,哇的一声吐了个一塌糊涂。
    马四爷脸色阴沉,看起来也不大好受,可自己毕竟是堂把子,场面上可得镇得住,丢了脸面以后在天津卫可就没法儿混了。山东汉子已然回归本队,人家划出了道儿,接下来就得看青帮的了,马四爷轻咳一声道:“哪位兄弟过去,给咱么爷们儿挣个脸面?”话一出口,二百多号帮众噤若寒,没有一个敢接茬儿的,马四爷脸色更是难看,提高了嗓音道:“怎么着,就没有一个敢出去给兄弟们拔瘡的?”帮里众人将头一低,仍是无人答言。
    连问两声,第三声就不能再问了,为什么?要是再没人答应,那可就输了。马四爷脸上青筋都跳出来了,没人主动请缨,那就只能自己点将了。直接认输是不可能的,人家做出了样子,自己这边儿要是连上都不敢上,那可就不单是输赢的问题了,回头自己这个堂口儿就得解散,行话叫被人拔了香头,以后天津卫可就没他马四爷这一号了。可是到如今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今天是必输无疑,有什么话只能日后再说,要是自己点一个得力干将上去,也不见得就能挺过去,不但那人要废一条胳膊,自己也要断一条左膀右臂,为今之计,只能派一个可有可无的帮众出去应应景儿,好歹交代过去,以后再做打算。
    主意打定,马四爷在帮众中环视了一圈儿,事有凑巧,别人都低头不语,单看见牛二柱和三耗子两人窃窃私语,牛二柱正在三耗子耳边说些什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不亦乐乎。
    马四爷不由怒从心起,心说倒霉就倒霉到你们头上了,嘴里又咳嗽一声,扬声道:“牛二柱兄弟,有道是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你也是帮里的元老,今天可就看你的了!”
    马四爷如此安排,也有他的深意,这三耗子虽然胆儿小,可也有他的用处,却惯会撬锁掏包儿,是天津城有名的佛爷,也就是小偷儿,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相比之下还是牛二柱贼眉鼠眼,整天无所事事,打发了也好省心!也得亏马四爷多想了一层,留了三耗子一条性命,日后牛二柱被难,还多亏了有三耗子这个兄弟,才能幸免于难,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四爷话音一落,牛二柱差点尿了,亲娘祖奶奶,自己那是干这事儿的料,可堂把子发话了,你就不能不去,抗拒头领的命令形同叛帮,当场打死勿论。牛二柱都不知道迈的那条腿,一步一哆嗦的往前挪,脑袋里一个劲儿的转轴儿,可就是任凭他转了十万八千了弯儿来,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这得苦着脸祷告上苍,祈求自己那神通广大的奶奶出来救驾,心说:“您老不是能变纸人儿么,如今咋不变个大侠来救我脱身?”
    牛二柱一路嘟嘟囔囔,脚下自然更慢,半天都没走出几米。山东帮可就不耐烦了,那些帮众开始起哄,大骂青帮名头儿虽响,却都是档里没家伙事儿的娘们儿。光头把头也斜着眼,满脸鄙夷,就连平时和牛儿逐步对付的青帮人物也开始暗自偷笑。马四爷心中火气,今天这人可是丢大了,当下站起身来,抬腿就是一脚:“你他娘的倒是磨蹭什么,还不给我快去!”
    要说马四爷这一脚踢得可不重,也就是给牛二柱提个醒儿,可这一脚就救了牛二主的命了,这小子来得也快,眼珠儿一转,心里就有了主意,借着这一脚的劲儿,就坡下驴,立刻装作脚下不稳,身子一晃,就往地上摔。这摔和摔也不一样,不能往前摔,那整个儿身子就扎到油锅里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得往后摔,这样才能躲过一劫。牛二柱身子向后一仰,两条腿就伸出去了,他虽然走得慢,可这老半天也就走到油锅跟前儿去了。大少的双脚就踹在铁锅上了,二柱自从入帮,也练过些拳脚,尤其腿上的功夫,也算把好手儿,当初他可没想别的,只为了以后逃跑方便,谁知今天就用上了。油锅被牛二柱一踢,立刻飞了起来,带着一锅热油,兜头泼向山东帮,山东帮倒也身手敏捷,大都躲了过去,只有那光头把头因为是坐着的,行动不便,被浇了一脸,只听一声哀嚎,一阵青烟,光头立刻落了满头满脸的的燎泡,这小子疼痛难忍,恼羞成怒,把椅子一推,扯着破驴嗓子喊道:“兄弟们,给我打!”

五、走水

    牛二柱这一脚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马四爷为首的青帮帮众。连问两次无人上场,马四爷知道今天必输无疑,派牛大少顶雷也不过是充充场面,准知道他上去也得丢人,只不过要转转面子,好交代些场面话,体体面面的走人。谁知道大少这一手激怒了山东帮,光头也不顾规矩,上来就想群殴。青帮这下可逮着理了,我们的人虽然伤了你们的把头,可那是意外,到哪儿都说得出去,你连招呼都不打就想武斗,可就不占理了。别看青帮众人在文斗的时候儿被那几个大汉镇住了,可那是单对单,要讲究打群架,那还是人多势众的青帮占上风。马四爷心中暗喜,嘴里一声冷哼,二百多号人一声呐喊,各拽刀枪,一窝蜂冲了上去。
    两拨人可就在码头上折腾开了,那时候帮派械斗,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那是真往死里打,一场斗殴下来,死上十几二十个都是常事儿。为了自己的饭碗,个个都豁出一头儿,个顶个儿的拼上命了。码头上立时刀枪并举,血肉横飞,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丢了胳膊大腿的,那情形真比古代战场还要惨烈几分。罪魁祸首牛二柱此时早已爬了起来,他可不是那不要命的人,一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别说上手儿,就连站着不动备不住也得挨上几刀,心里可就打起了小算盘,左右一踅摸,只有码头边儿上挨近粮仓的地方还算安全,立刻把头一低,一溜烟儿钻了过去。山东帮和青帮早就杀红了眼,也没人注意他,就算看见了,此时此刻谁还顾的上管他?
    牛二柱走近粮仓,见仓库门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一块青布,两边儿直垂到地面,想来是当初粮仓里的库丁祭狐狸大仙用的。前清的时候,各地粮仓虽有专门官员管理,粮草丢失的事儿却屡见不鲜,那粮食丢的也稀奇,地方衙门根本就查不出丁点儿跟由来,久而久之,就有人说是狐狸大仙作祟,把粮食拘了去,地方官只得命令库丁给大仙设上灵位,初一十五祭祀不断,可你祭祀你的,粮食该丢还是丢。这事儿说来邪乎,其实也不奇怪,无非是看管粮仓的兵丁监守自盗,把粮食偷出去换了银钱酒肉,怕上峰怪罪,才编了什么狐狸大仙来做替罪羊。如今虽然清室倒了台,可习俗却也留了下来
    闲言少叙,牛二柱一见这桌子,心里就乐了,这不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好去处么?当下二话不说,低头钻了进去,刚在桌子里藏定,就听见见身边悉悉索索一阵轻响,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牛二柱暗道不好,这要山东帮的人,自己不是羊入虎口么?就是自己帮里的弟兄那也不行啊,回头跟马四爷一说,还有自己的好儿?暗中把牙一咬,一拳就挥了过去,心说不管是谁,先打晕了再说!
    黑暗之中,拳头也没有准头儿,也不知打中了此人什么地方,只听得哎呦一声,那人破着嗓子低骂道:“这他娘的是谁呀,咋一进来就揍你三爷!”牛二柱一听这人开骂,不怒反笑,这是熟人那!当下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那捂着眼睛骂人的不就是自己的兄弟三耗子吗?感情这小子下手比自己还早,早就跑这里躲灾来啦,牛二柱也不答话,赶紧捂住三耗子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儿,哥俩心照不宣,各自将青布挑开一点儿缝隙,眯眼向外偷看。
    青帮和山东帮依然打得不可开交,山东帮虽然人数不多,可个个儿都是亡命徒,激斗多时,竟丝毫不落下风。别看这哥俩打架不行,到底是自小混帮派的,拳脚方面也是内行,一看心里就一紧,这形势不妙哇,自己这边儿也就是仗着人多,时间长了肯定顶不住。山东帮的人手底下利索,看意思个个儿都有两下子,尤其那几个牛二柱看着不对劲儿的,那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迎着刀枪就往上冲,只把青帮众人打得七零八落,内中有一个被人卸了两条胳膊,依然凶悍异常,专拿脑袋撞别人的“羊头”。这撞羊头也是道上的行话,专门指拿自己的脑袋撞别人脑袋的功夫,这可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人的脑袋能有多硬?撞了别人自己肯定也得受伤,除非你练过铁头功,可练铁头功的人有一点,那得运气,而且,脑袋轻易不受伤,可对面儿这人一个脑袋早撞得皮开骨裂,哪是什么铁头功?还有一点,这人脑袋上已经落下了几个窟窿,但就是不流丁点儿血。不用说牛二柱,这回就连三耗子也看出了些门道儿,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儿不对。
    别看两人出工不出力,可毕竟今后还得靠着帮派混事儿,见自己帮里眼看就要败北,哪有不着急的?三耗子虽然胆儿小,骨子里也有股子楞劲儿,暗中在桌子底下摸了块石头,也不跟牛二柱商量,劈头就朝那断了两手的家伙砸了过去。
    三耗子身体单薄,力气也不大,可情急之下,这劲儿就不算小了,再加上那石头也大,直砸的对面脑袋一歪,险些栽倒在地,脑袋上又多了一条口子。这要隔个正常人不倒也得晕上一阵子,可那人不楞不楞脑袋,愣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非但如此,反而丢下丢下那些望风逃窜的青帮帮众,大踏步冲牛二柱和三耗子奔了过来。
    牛二柱掐死三耗子的心都有,你老实呆着比啥不强,这不是自己找事儿么,可事已至此,也没空埋怨着愣头儿青。这时候儿再躲在桌子里可就说不过去了,牛二柱把桌子一掀,迎头冲了上去,两人刚一照面儿,大少就来了一个先下手为强,飞起一脚,踢在那人裆里。
    牛二柱脚下的功夫正经不错,再说档里也是男人的要害,这卯足了劲儿的一脚虽不能直接把人踢死,可这人也得废了,最起码疼痛难忍,半天直不起腰来。牛二柱本打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后和三耗子两人将他制服,谁知此人遭了重击,居然连反应都没有,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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