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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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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地握住那一轴画卷,这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辛。
  
  如果说,与瑗妃的初见曾经带给她惊骇,那,当吕少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带给她的是
  
  震惊!
  
  在见到杜菁娘的时候,她感慨于岁月的青睐,但是在见到吕少卿的时候,她不得不惊讶于
  
  岁月的私心。除了两鬓的霜白,时间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明明已是天命之年
  
  ,看去,却仍旧是翩翩儒生。就是那样一个人,眉目英挺,身姿俊拔,发髻梳理地井井有条
  
  ,无一丝凌乱。一件青灰的棉袍,已不知穿了多少个年头,洗的隐隐有些发白,单后敛在身
  
  后,满目的期盼,只在推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无数希望之火尽数浇熄。
  
  是的,来的不是瑗妃,却是个不相干的人。
  
  “她在哪里?她好不好?请告诉我!”没有多余的话,吕少卿急切地问道。
  
  泠霜并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那卷画轴,交予他手中。
  
  名满天下的宣和纸,与金等价。纸面洒金,芬芳幽馥,十年不消,百年不蛀。
  
  托轴缓缓下展,卷面一点一点铺陈,画中人纤纤体态,袅袅而出。卷面上的女子,藕色罗
  
  衣,湘绮裙裾,三千青丝绾作惊鹄髻,髻上三十二股金丝攒作一枝‘蝶恋花’,下垂珠滴。
  
  眉心一枚‘梅花钿’,耳著一对明月铛,低眉微顾,轻颦浅笑,粉颊生嫣。手执一柄宫制团
  
  扇,纨面透光,上绣海棠春睡。白玉为柄银丝为架,江南织造局的一贯传统。旗下三百巧思
  
  绣娘,五色丝绣的仿真绣,栩栩如生,竟引得蝴蝶都误以为是真花,赶来一亲芳泽。
  
  绮梦定定地站在一旁,深深望着那画卷之上,再不能动弹。
  
  这便是前朝那倾国倾城的瑗妃杜菁娘,这便是那他画了十年都没有面目的女子,她呆呆地
  
  望着画卷上那只欲扑向扇面的蝴蝶,暗自饮泣,原来,这,才是那名噪天下的吕少卿,此般
  
  绝世妙笔,这样的巧妙才是那个青衣白马过长安的‘醉尘客’。
  
  吕少卿见了这幅画,整个人连连退了三大步,是惊?是骇?是悲?是叹?连他自己都不知
  
  道,到底是什么……二十年,二十年他再也不敢画她的脸,原以为,二十年的岁月,足以蹉
  
  跎掉当年往事,那个她,紫薇花影里翩翩回眸,含羞带嗔的一笑,一把宫扇在手,将举未举
  
  。原以为,他忘了,用二十年的时间,将她忘却,在吕家的败落中,在家族的倾颓里,他混
  
  迹于三教九流,以为,终于将她忘了,忘了她的面目,再也画不出来了,再也记不起来了。
  
  但为何,每每酩酊大醉,醒来时,杨柳岸,无边的晓风里,掀起的衣袂飞扬,清冷的残月,
  
  耳边,却总一遍一遍地响起她唤他的声音:“三郎,三郎!”
  
  姑母掴在他脸上的那一掌,依旧如火烧一般灼痛,那火一路从脸上烧到心底,将他全部的
  
  身心都灼成灰烬。
  
  菁娘,菁娘,不得于飞,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他还记得那夜,他被捆住了手脚关在柴房里,淡淡地月影落进来,仿佛她眉间的那一抹轻
  
  愁。
  
  吕少卿在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
  
  在这轴画卷以外,泠霜还告诉他那个关于等待的故事,月下清淡的花影,清淡的人,清淡
  
  的笑。她几乎是跑出的那间房间,她不敢再去探究,探究这一场悲剧里,谁对谁错,或许,
  
  真的没有人错,谁也没有错。
  
  她只想快些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忧伤的故事,明德宫的黑夜里,那一支孤单的烛,伴着她
  
  的影,一直相对到天明。
  
  三郎,三郎,你可曾记得,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杜菁娘?
  
  她以为他不记得了的,他亦以为自己不记得了的,可是,却分明记得这样清楚,深入骨髓
  
  !
  
  正当泠霜将要跑出院门的时候,只听背后传来一声狂吼:“菁娘!”
  
  当她回头去看时,正见吕少卿从楼山的窗户里坠下。
  
  绮梦哀绝地哭喊声里,那一件青灰的旧袍,覆在那滩血上,仿佛是盛夏里头,一片碧绿的
  
  荷叶,展在一片鲜红里,静待开出一朵血莲花来。那朵血莲花,源源不断地吐出芬芳的蜜来
  
  ,一点一点浸染着青袍抱着的那卷画,那画上,有簇簇繁华的花影,深红浅紫,从御苑,一
  
  直绵延到上林。一个纤纤袅袅的影从那花丛里翩翩转过脸来,只是,再没有人能看到那女子
  
  的脸,因为,那里已经全部被血水浸透了。
  
  宫倾之日的那一场大火,烧尽了两代王朝,今后,再不会有那绿树浓荫里的团团紫薇花影
  
  了,再不会有一个瑗妃,再不会有一个郑皇后,往事如烟,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聚拢来,霍纲见生出变故,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上前来护住她。见她脸色苍白地
  
  可怕,忙问她有没有事。
  
  泠霜再不敢去看吕少卿的尸体,她转头的刹那,正对上绮梦绝望的眼神。
  
  这一刻,泠霜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她为一个人来完成心愿,却同时,也扼杀了另一个人
  
  的爱情。杜菁娘死了,带走了吕少卿的全部;而吕少卿死了,也带走了绮梦的全部……
  
  **************
  
  她怕了,整个人蜷缩在车厢里,只是一遍一遍地叫霍纲快点赶车,她害怕,她害怕身边没
  
  有段潇鸣在的时候,她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失去他了,她该怎么办。
  
  从府后的暗门回到内院,穿过了耳房,那一道爬满常春藤的垂花门里,段潇鸣已经站在那
  
  里等她。
  
  她一切都顾不得了,跑去扑到他怀中,眼前闪过无数人的脸,瑗妃的,母亲的,郑家姐妹
  
  的,晏翡的,徐琼素的,小惠的,额吉娜的……许许多多的女人,在哭在笑,一下子那么多
  
  的脸又忽然重叠在了一起,谁也看不清了。
  
  父亲死了,叔父死了,大哥二哥都死了,今日,连吕少卿也死了,这个临安城里,所有的
  
  人,都死尽了死绝了,她不知道,如果段潇鸣也死了,她该怎么活下去。
  
  段潇鸣知道她今日要去见吕少卿,亲自吩咐霍纲陪她去的,见她回来这副样子,也并不去
  
  问,只是轻轻地拥着她道了一声:“饿了吧,先吃东西好不好?”
  
  泠霜只觉得眼中两道泪痕绸绻而下,哽咽道:“这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好,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离开……”段潇鸣收紧双臂,抱得更紧,更
  
  紧。
  
  **************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齐国终于派出了使臣,表示愿意和谈,甘愿俯首称臣,做段潇鸣辖下
  
  的属国,岁岁称臣纳贡,奉段潇鸣为帝,拜段氏为宗主国。
  
  本来,这一场仗已无胜算了,所以顾皓昶也根本没有筹码来与段潇鸣谈条件。他这一步退
  
  得着实老谋深算,知道与段潇鸣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所以在这当口上选择保留实力,
  
  不战而降。
  
  段潇鸣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自然不会同意,坚持要顾皓昶开国,交出兵权,再将现有
  
  的齐国都城另附三百里封地一起给他,当作他的封国,让他可以依旧安享荣华,做他的齐王
  
  !
  
  削夺兵权这事上,顾皓昶与段潇鸣的分歧实在太大,这样三两句话,他自然不肯将兵权拱
  
  手相让,因此双边局势一下子危急起来。
  
  段潇鸣经过了大半年的休整,早已恢复了过来,如今又有了江南这块富庶之地作他的仓储
  
  之地,这仗打起来,百战不殆。要是真的将顾皓昶留下,自然是个心腹大患,因此也故意在
  
  此事上傲慢得很,只见顾皓昶果然不同意削夺兵权,于是师出有名,冠冕堂皇地带兵征讨,
  
  想要一下荡平齐国,真正统一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想要留空的,系统提示不能空,一定要满多少字,囧之,以后那个顺序怕是要有点错乱了。。。
不过不怕,偶相信乃们的领悟能力~~~
捂脸,某亲说偶的H章华丽丽地连一个框都没有,那是不是代表偶很CJ???
45°CJ地望天,偶果然真的很CJ,不然咋会框框木有打到咱呢???嘿嘿
小段:偶们需要爱~~~需要河蟹,表霸王~~~
现在素河蟹社会,咱都要河蟹啊河蟹~~~ 1 
                  《当时错》阿黎 ˇ伪结局(圆满版)ˇ 
  仯椤ぬ姹炯驮
  
  天和元年二月,上率三十万大军入蜀。七月,蜀地归附。八月,齐主开城,俯首称臣,自
  
  此,天下一统,海内同归。
  
  是年,上下旨,定都长安,改元建制,是为天朝荣兴。
  
  ********
  
  天和元年十二月·长安
  
  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了曙光,四下里一片寂寂无声。这几日皆是晴好的天气,钦天监再三审
  
  慎,才拟好的日子,随着这破晓泛起的鱼肚白,段潇鸣的眼中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就仿佛
  
  ,那万里江山,都被这晓光所照耀得发出万丈光芒来。
  
  轻轻的响动,泠霜又在他身边翻了一个身,一条腿横跨到他腰上,手臂摸了半宿寻到他颈
  
  子上,咕哝了一声,呢喃道:“还没有睡着啊……”
  
  段潇鸣转过脸来,室内仍旧是一片昏暗,几支残烛的光黯淡地泄在那里,晕出她的脸来,
  
  真切地只一探手,便能触到。
  
  “天快亮了。”段潇鸣的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会心的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鼻尖贴到
  
  她耳畔,满足地喟叹一声:“你在,真好……”
  
  泠霜本也一夜没有睡深,朦朦胧胧地感觉他一直没有入睡,偶尔睁开眼泪,便看见他对着
  
  窗外发呆。
  
  你在,真好。他伐齐归来,说的第一句话,亦是这般。
  
  自从她十六岁嫁他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一日日一夜夜,那对珩璜,
  
  各执一半,软玉温凉,握在手心里,暖的,总是暖的,贴在肉里,总不肯让它凉却。
  
  他说,一定要等他回来,好好的,等他回来。
  
  她点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心的一对珩璜,贴合在一处,圆满的一方璧,涡云纹与卧
  
  蚕纹,圈圈连连,从这一方,连到那一方,到头了,断开了……
  
  好好的,等他回来。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据说,他得胜归来,班师还朝的那日,临安城中,万人空巷,都争涌去一睹新君风采,他
  
  骑马一路到府中,整整走了大半日。
  
  她一个人站在藤萝架下,攀援开的老藤垂挂下来,颤在风里。
  
  她总是这样等他的,无论在哪里,总是一个人站着,让他转过了垂花门,第一眼,便能看
  
  见她。
  
  泠霜也完全没有了睡意,索性睁开眼来,正对上他望她的眼神,柔蔼地恍如最暖馨的三月
  
  里,桃李芬芳,那白的粉的尽头,极美极美的一只蝶,翩翩展翅,从眼前飞过,那蝶翼扇出
  
  的风,揉碎在明媚的阳光里,匀匀地抹在脸上,雅致温馨的幸福。
  
  不禁要引人问一句,从溪头那间茅屋里,缓缓相携,步出的,是谁家翁媪?白头,她终于
  
  可以看得见白头,于无涯的荒野里,红尘喧嚣,那个翩翩回眸的人,惹今生,想与之共白头
  
  。
  
  那时,他说,你在,就好。瓢泼的雨,兜头浇下,他们都是迷途的羔羊,草原上的疾风劲
  
  雨,他们找不到各自的方向。未来,到底该往何方?他不知道,她亦然。他不知道这一路该
  
  往哪里走,这一路走下去,他要面对些什么,但是,他只对她说这一句:你在,就好。
  
  而今,他说,你在,真好。八百年狂风呼啸过的中原,都在他脚下。万里江山,亿兆黎民
  
  ,他富有四海,那曾经的孤单无助,都已纷纷远离。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该往
  
  哪里走,他的宏图,他的霸业,君临天下之间,他亦没有失去这柔情缱绻,所以,他对她说
  
  这一句:你在,真好。
  
  是上天的眷顾,叫他得到这一切,此刻,东方既白,鼓乐早已备妥,章服已经在盘,八排
  
  八列的更衣侍者早已迎候在殿外,卯时正刻,那道蟠龙御阶,黼黻长长地缀到地上,冠顶的
  
  珫瑢,庄严肃穆。
  
  ***************
  
  天色尚且朦胧,只听外间叫起太监已经在催促了。今日,重阙宫门,文武臣工,万方庆和
  
  ,鼓乐震天,得承帝统,天下归心!
  
  段潇鸣一手撑在床上,已然坐起,伸手便要去挑开帐幔。
  
  一旁的泠霜却扬眉一笑,双手勾上他颈项,在他耳畔轻轻呵道:“今日,我为你着装。”
  
  段潇鸣整个人被她吊得倾下身去,拉下她勾缠的双臂,笑道:“不许再闹,今日登基,脸
  
  上沾了脂粉,可要叫天下笑话了去!”
  
  可是泠霜却是全然不肯松手,弄得段潇鸣只得抱着她一起步出锦帐,遂了她的心愿。
  
  江崖、海水,华虫、宗彝,繁繁复复的层层织锦刺绣,九龙缂丝的云海,玄色宫锦,玉带
  
  缠腰,泠霜圈抱在他腰上,双手伸到腰后去别那一枚‘双龙戏珠’的金带钩,别好了,却就
  
  势抱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肯松手。
  
  段潇鸣不禁低头来看她,广袖曳在她背上,陈铺而下,与她三千青丝融作一体。
  
  “我不去别处住,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她收紧了双臂,紧紧地抱着他,似乎用尽了
  
  全身的力气,也不管会弄皱了这一身庄重的大礼服。
  
  段潇鸣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愣在了当场。
  
  那日,他班师还朝,才转过垂花门,便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藤萝架下,身后是漫天明媚的
  
  日光,不禁耀了他的眼睛。那一根虬劲的苍老的藤,缀满了细密的青色的叶,托在她身后,
  
  那嫩嫩的藤梢,便静静地倚在她的发上。
  
  “我们走,不要在这里,不要在临安,好不好?”
  
  那日,她也是如此这般,紧紧地抱在他腰上,抬起脸来,哀怜地像一个孩子。
  
  **************
  
  淡淡的一股兰麝芬芳,从她的发间,幽幽袅袅散入他鼻中,一缕一缕,仿佛还留着昨日他
  
  亲手簪上去的那一朵恬淡的菊上,那宁静芳远的怡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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