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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已核对完整版)-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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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心在这瞬间里却充满了悲哀。在这个时代的人眼睛里,律法究竟算什么?如果连他,堂堂的储君都这样,那么我的坚守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耳畔传来明德深深的叹息。然后就有一个小东西“扑”的一声掉进我的怀里。是冥宗的紫玉佩。
我抬头看他,他却好象十分疲倦似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向后一仰,淡淡的说:“说说风云堡吧。”
我收回思绪,迅速的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整个案子长话短说的叙述了一遍。末了想起了最大的一个难题:“如果风云堡用活人陪葬的事是真的,那风瞳一定不会同意开棺。”
明德“恩”了一声,他依旧闭着双眼,但是眉目之间的神色却平静了很多:“说说看,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说:“请罗大人下正式的缉捕文书将风瞳拘捕归案。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明德摇摇头,睁开双眼凝视着我:“缉捕风瞳之前要有证据,要证据就要开棺。如果硬碰硬,风云堡虽然不至于和官府正面冲撞,但是恐怕会在其他方面报复回来。目前我们正在和大楚国交战,后方的商业贸易,尤其是战争物资的供给,有很大一部分还要仰仗风云堡来维持。”
说到这里,他象自言自语似的说:“风瞳和风敬感情并不好,断不至于为了维护他死后的声誉跟朝廷翻脸……”
明德摇摇头,目光又落到我身上:“你带着我的玉佩去见风瞳,就说风云堡用活人陪葬的事,朝廷暂不追究。但是以后绝不可再犯。”
我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明德象要把什么不愉快的幻像从眼前赶开似的,轻轻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太傅会送你出去。”
如果他不是太子,我会追问他要杀冥霞的原因。但是现在,我只能咽下所有的疑问,毕恭毕敬的行过礼退出去。
老狐狸许流风正在外殿等着我,看到我出来,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松,伸出手说:“走吧,西大人,老夫送你回去。”
马车晃晃荡荡的走在我不知名的路上,外面夜色沉沉,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觉得疲倦,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酸疼,却偏偏没有丝毫的睡意。
老狐狸坐在我的对面,也是一声不吭。我忽然就有些疑惑起来,太子想要我做的事,究竟是不是他出的主意?而看他的反应,这老狐狸恐怕事先已经估计到我会拒绝……
老狐狸仿佛知道我的心思动到了他的身上,干笑了两声,说:“西大人,知道一梦轩是什么地方吗?”
我冷笑一声:“你说。我听着呢。”
老狐狸笑嘻嘻的说:“太子殿下的书房,那里除了皇上,外人就只有老臣和西大人进去过。看来,殿下十分器重西大人……”
听他说起器重两个字,我心里的火忽然就不打一处来。我一把揪住他的白胡子,恶狠狠的说:“原本以为你是个忠臣,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助纣为虐的马屁精,今天的事又是你出的主意吧?干脆我替天行道,先杀了你这老家伙……”
老狐狸战战兢兢的说:“你可真冤枉老夫了,太子殿下今天是为了亡母端淑皇后斋戒。事关端淑皇后,太子当然会有些……”
我打断了他的罗嗦,反问他:“什么端淑皇后?你是不是成心跑题?”
老狐狸从我手里小心翼翼的抽出胡子,说:“端淑皇后就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据说她的死与冥宗有关,但是其中的详情老夫就不知道了。”
我的脑子里顷刻间又乱成了一团糨糊。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后的死怎么会与江湖门派扯上关系?难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皇帝见了我也是一身杀气,太子见了我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嘴脸?
我不禁有些忿忿不平起来:我招惹谁了?凭什么我就要背黑锅啊?那个冥霞,她究竟干了多少好事?
又是一个寂静美丽的冬夜。墨蓝色的天空澄净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没有月亮,只有几点寒星闪烁不定。远处的山峦显出清晰的黑色轮廓,白天模糊在雾气里的景色,在夜里看来轮廓反倒清楚了很多。
我微微叹了口气,最近我好象总是在夜间活动啊。生物钟是不是都已经错乱了?
耳畔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我的视线从远处的山峰上收回来,又落在近处高大的白玉墓碑上。映着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墓碑上刻的名字是风敬。这位老堡主,也许我应该称呼他“前任堡主”更恰当吧,因为他死的时候,也才四十岁,正值壮年而已。他的死因风云堡的人虽然都说的含含糊糊,猜测下来,不外乎是酒色过度。
虽然在这里看不到,但是墓地的外围早已经被风云堡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了。一方面是对外封锁消息,另一方面似乎也在防备我们会做什么手脚。
想到这里,我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开棺的人手都是风瞳自己选出来的,此刻这位刚上任不久的新堡主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目阴沉的注视着手下的人一点一点撬开密封的墓门。火把在夜风里被吹得摇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具雕像。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过之后,一个声音大喊了起来:“开了!”
风瞳坐着没有动,眼睛却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看看罗光,他似乎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回头问那个负责开墓的家将,“墓道里,有机关的吧?”
那个小头目点了点头,和他主子一样面无表情的说:“我在前面,你们抬着棺材跟在后面。”
罗光和几个兄弟抬着装有十六姨尸身的棺材,跟在小头目的后面先进去了,我和曾平走在最后面,陈战留守在外面。
听到曾平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我也多少有点紧张起来。说实话,长这么大,进坟墓还真是第一次。在火把跳跃不定的光线里可以看到墓道十分宽大,两侧和头顶的墙壁上都绘有十分精美的壁画,画面的内容或狩猎,或宴饮,每一副画面的主角都是一个面貌神气的红脸男人,他大概就是这墓的主人风敬吧。我暗自猜测一个死于酒色过度的男人,应该不会有这么精神抖擞,一定是艺术加工的结果。
几个侧墓室里都安置有不同的陪葬物品。按照不同的讲究摆成了各种奇怪的图案。在主墓室的两侧,分别建有两个不同的侧墓室,这里就是安置两个侍妾的地方。小头目一脸肃穆的把我们带进了左面的侧室。
侧室的格局完全是按照女子的闺房来布置,正中间摆放着一具红木棺材。
小头目点上香,开始一些开棺之前的祭奠活动,我看着那红色的棺木,忽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交代了曾平两句,就转身沿着墓道走了出来。
我贪婪的呼吸着冬天沁凉的空气,想把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随着呼吸都从身体里赶出去。陈战很担心的扶住了我,我靠着他的胳膊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在我们对面,风瞳冷冰冰的视线扫了过来,又很快的扫开了。用活人的性命来陪葬这种极其残忍的行为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明令制止了,对这种罪行的惩处历朝历代都十分严苛。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被他逃脱了。
想起之前跟他谈判时,他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气,好象早已有了十足的把握,知道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似的。这让我越想心里越觉得不甘心。
风瞳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想法,视线又转回到我身上,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挑衅,又或许二者皆有——他的唇角竟然挑起了一丝邪魅的浅笑。
我紧盯着他那妖异的面容,暗暗的在心里发誓:“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如果再让我抓到什么把柄,我一定不会放过。”
李桥和妻子李吴氏下葬那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灿烂的好象是春天。墓地周围的树丛里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唧唧喳喳的鸣叫。
我不是诗人,却觉得那一定是李桥和他的妻子。就象梁祝那样,相爱的人死后魂魄终于相聚。
我也终于明白了太子殿下不追究陪葬一事的用意。因为验尸的结果完全查不出李吴氏的死因。
孪生姐妹的母亲吴氏始终没有找到,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的愚蠢和懦弱,两个年轻的女儿都失去了生命。这个沉甸甸的十字架她到死恐怕也卸不下来吧。
如果她当初选择报官呢?
我站在这个地势颇高的山坡上有些茫然的问自己:如果她真的选择报官,结局到底会不会不同?
会不会?
四十三
坊间出现了关于战事的各种流言,有说楚元帅受伤的,有说最近一仗我们的军队中了埋伏,死伤严重的,也有说楚元帅歼灭大楚国多少多少兵马的……
朝廷公告里自然都是捷报,但是谁都知道,这场战争绝不是几张捷报那么简单。
明韶的信也越来越少了,在他的信里讲述的都是军中一些有趣的事,比如说:他和战友们比赛掰手腕,赢了他们之后,他可以一个月不用自己洗衣服;半夜里正睡觉的时候荒原上起了黑风暴,一头躲避风暴的野豹子突然钻进了他们的帐篷,闹得大家虚惊一场……最近的一封信里除了一束干草,就只有两个潦草的大字:还好。
只是,真的还好吗?
那束干草,当地人称之为火草,是歧州城外的荒野里最常见的野草。生命力极其顽强。明韶寄来这么一束干草,不知道是在激励自己,还是在安慰我?
火草散发着一丝荒原上所特有的凛冽气息,我幻想不出它生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象陕西的黄土高坡?还是象青藏高原更多一些?
有关那一个世界的记忆,在我的头脑里也渐渐断裂成了不规则的碎片,开始变得模糊了。
我微微的叹息,手指轻轻抚过那尖利的干刺,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回了信封里。明韶离开的时候是深秋,现在,已经快要到新年了。
每一个白天我都安排各种各样的事,把自己的分分秒秒都填满。但是到了夜里,思念就化做了一只小兽,一寸一寸的啃啮着我的心。
逃无可逃。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想着草原上赛马时他眼里飞扬的神采,想离别那一夜我们的头顶上又圆又冷的月亮,想他手掌里的温度,想他怀抱里那种安心的感觉……
心,就这样一点点的苍凉起来。
突然间就明白了,原来……相思催人老。
到了换岗的时候,我和陈战一前一后的从大牢里走了出来。我看看陈战,他的脸色也是阴沉沉的。
今天牢里又死了一个犯人,因为伙食太差他们的身体都处于十分虚弱的状态,而且生病之后也没有足够的药品来治疗。这事我们跟罗进提过,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战事吃紧,前线的将士尚且不能保证有足够的药品来医治,谁还在意这些犯了罪的人呢?
“你先回去吧。”陈战闷闷的说:“我再去后面看看。”
他说的后面指的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这些都是朝廷严令看管的重犯,所以他们的待遇想当然也就更差。我虽然不愿意陈战这样照顾我,但是从心里说,我也实在不想去看那种凄惨的情景。
战争一开始皇帝就下了特赦令,蒙城和樊阳的采石场都被关闭了。在押的犯人当中罪名比较轻的都已经编入军中服役,而那些犯了重罪的犯人是得不到特赦的,他们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死。处境也就可想而知。
我叹了一口气,沿着台阶慢慢的走了下来。
有人在街对面喊我:“西大人?”
这声音听起来并不熟,抬头一看,一辆颇有点眼熟的马车,旁边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太监。看到我,这小太监一溜儿小跑的过来,手脚利索的行了个礼,说:“公主殿下着小的来接大人进宫。”
“清蓉?”我有点奇怪,“她怎么了?”
小太监垂着头说:“小的不知道。”
上次见她,还是明韶出征之前的事,也的确有日子没看见她了。我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上了马车。
清蓉正百无聊赖的跟几个宫女在庭院里踢毽子,看见我进来,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她看上去清瘦了,也越发显得两只眼睛大得突兀。
“没饭吃吗?”我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瘦成这样?”
清蓉拍掉我的手,不悦的白了我一眼:“我找你可是有正经事要说,你怎么没个正形?”
我叹了口气:“说吧。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清蓉遣散了宫女,拉着我进了她的寝室,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问我:“你知道韩莹的事吗?”
我愣了一下:“韩莹?不就是太子妃韩雪的妹妹吗?”
清蓉在我身边坐下,神秘兮兮的说:“太子妃昨天晚上跑去找母后,说她妹子远嫁并洲,兵荒马乱的,怕路上不安全,要请你去护送呢。”
我又是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想到我了?而且还是太子妃出面去求皇后?我跟这个人好象没打过什么交道啊。我反问清蓉:“娘娘怎么说?”
清蓉摇摇头:“母后说你是朝廷的人,她不方便插手。后宫是不能干政的。”说着,皱了皱眉头:“她妹子是嫁去当显亲王的王妃,自然有的是人护送。你说她特意挑了你,会不会打着什么坏主意?”
我跟她无怨无仇,什么坏主意能打到我的头上?转念一想,莫非跟舞秀有什么关系?这一段时间因为顾忌明德太子,我始终也没有去看过舞秀。一想到或许真的跟她有关就有点坐不住了:“你最近看我二姐了吗?她怎么样?”
清蓉歪着脑袋想了想,“前天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看到了,脸色好象不太好。”
我拉着她的手起来:“陪我去东宫看看吧。”
清蓉爽快的答应了。
说实在的,一想到去东宫有可能会碰到明德太子,我心里就有那么一点惴惴不安。这个人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抛出意想不到的难题给我,这种被动挨打的感觉让我很是——郁闷。所以本能的想要躲得远一点。上次来看舞秀还是太子赏了玉佩那一次,算下来,也已经两个多月了。
一进了东宫的后园,我就发现了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太子明德带着七世子明仪正从曲桥上溜达过来,两个人的神色都很郑重,似乎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看到我们进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愣。
清蓉连跑带颠窜了过去,我赶紧老老实实的在路边跪下行礼,口称:“臣西夏,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他用那种特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淡淡的说了句:“免。起来吧。”
我赶紧再给旁边那一位请安:“臣西夏见过七爷。”
明仪哈哈笑道:“起来吧,自打你穿上这件黑袍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真的很威风呢。”
虽然这位七爷我总共也就见过两三次,但是有他在,我心里忽然就轻松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在这些皇族子弟里面,他的性格和明瑞最为相象吧。
明仪看着我外袍领口的彩锦边饰,赞叹了一句:“升六品了?不简单哪。”
我垂着头目不斜视的谦虚了两句,觉得明德的眼风每扫过来一次,我的呼吸就身不由己的停顿一下。偏偏他什么也不说。
“看望你姐姐?”还是明仪解了我的围,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很慈悲的说:“进去吧。”
我赶紧给这两位行了礼,直到他们慢慢的走开了,我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清蓉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你好象很怕他哦?”
我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能不怕吗?
舞秀她正懒洋洋的歪在榻上看丫鬟们做针线,看见我们进来,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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