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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园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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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并不是因为宁盛是圣父,这就和个人性格有关了,宁盛他从来就对钱没什么概念,为人疏朗不说,对金钱权势都没什么执念,否则也不会年纪不大就致仕了。全部的经济大权都掌握在崔氏手里,反正他从没感到缺钱过,所以,万里书院有这般收入他觉得已经很好。
便是一些小教书先生,也是要收束脩的,万里书院在这翠华山上,崔氏的嫁妆丰厚,又擅经营,昔日陪嫁来的外管家崔章端的的是经商的一把好手,这些个年里,早已经将崔氏的嫁妆和宁盛原本微薄的家资翻了数倍不止,仅仅是这书院的收入,宁盛一家皆不好奢侈,以现在的收费,就宁盛看来早已绰绰有余。
如今万里书院中的夫子大多是宁盛至交好友,于金钱方面便也并不如何看重,文人也是要吃饭的,也有风流成性惯于享受的文人,但显然在万里书院这是没有的。
而且,哪怕万里书院是最便宜的,以宁博容看,其实也不便宜……
这年头,读书本来就是一种昂贵的投资。
“阿爹,那我们家的书院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宁盛一怔,“有什么不一样?”
宁博容眨着眼睛,“是啊,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宁盛放下筷子,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他原就不是思想拘泥之人,宁博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其他不管是国子监还是麓山书院,甚至是他们这并称的四大书院,在方式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博容早就打听过,大梁的书院并不似是明朝那样到处是书院林立,言语自由,甚至有什么“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句子,这年代的书院,还相当初级,学子们除了读书也就是读书了。
例如万里书院,夫子加上宁盛这个山长,一共才六个人,其中宁盛是当世大儒,另有他的至交好友卢成山、张敏之,皆是声名在外之人,颇有才名,卢成山少年成才,中年官场得意,如今六十有六,喜欢这翠华山的气候风景,算是半养老半教书,张敏之与他相反,明明才学过人,可惜时运不济,沉沉浮浮三十余年,却依旧清贫失意,只得来教书,剩下的三名夫子皆是曾科举及第的士子,在地方上同样有些名气。
但是吧,就宁博容了解,这考试内容和老师人数完全不成比例啊!这又不是明朝时候考试只考八股文!
这时候的科举和后世熟知的科举并不同,如果都要学的话,科目之多简直比现代的学生还苦逼。
此时科举沿袭唐时旧历,分为常科与制科两种,常科每年举行,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没错,五、十、多、种!
不过,这时候的科举应试者以明经、进士二科最多,明经科主要考试儒家经典,考试是先帖文,然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可不是单单做一份卷子就结束的。
进士科在唐时主要考试诗赋和政论,只是以诗取士比较为人诟病,大梁已是弱化了诗赋这项,大多是考政论。这个比明经更难,是以唐时有句话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就是说三十岁考上明经科,那都已经算老了,五十岁考上进士,却仍然可以说年轻。
到了大梁,基本上科举还是以明经为主,例如宁盛,便是明经科及第,如今宁博裕去京城考试,考的也是这个。
事实上几大书院教授的,基本上也是明经科,本身老师也没几个,要开那么多科目是根本不现实的。
“阿爹,听闻你们讲学,一课便要一个时辰?”
宁盛点点头,“不错。”
“那讲学时可累?”
宁盛摸了摸宁博容的脑袋,“却也没什么,自有毡席可坐。”
“可是平日阿爹给我讲学,最多不过三刻,我便听不进去啦!”
宁盛失笑,“那是你心性不够稳重。”
“那阿爹小时候呢?难道能够精神集中一个时辰吗?”
宁盛这才顿住。
倒还真没有。
宁博容笑了笑,这个,她倒还真的知道得很清楚,任何人精神集中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哪怕是再刻苦想要学习的学生都是一样,一个人精力高度集中的时间为二十分钟至三十分钟,所以现代的孩子一堂课的时间被定为四十五分钟,这还是很科学的,人进入精神集中需要一点时间,而差不过课堂开始十分钟之后,学生才会进入精神集中的时候。
“阿爹,待到秋日新学子来,不若我们试一试改变一下……”
宁盛在这种方面可不会随意听宁博容的乱指派,沉下脸道:“胡闹!这每一个学子皆是为了前程而来,我们怎可随意处置!”
“不若这样吧阿爹,云州城中尚有许多读不起我们书院的贫寒学子,听闻卢夫子讲学时,他们愿在院门外只为听一刻——阿爹,阿娘一直想做些善事,咱们书院不是尚有几间屋子空着?不若放出消息去,只说万里书院可免费供他们读书,只是为预备科,同正当学子不尽相同,虽也有夫子授课,却要遵循书院的规矩,帮书院做些杂事……”
这年头的读书人,还没像后世那样清高,不少出身贫寒人家的学子边读书边“打工”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个建议宁盛并没有一口回绝。
“阿容,你想做什么呢?”
对于这个女儿,宁盛固然宠爱,且她读书又通透,性格早慧稳重,是以,这时有此惊人之语,他倒也没有太引以为异。
“阿爹,我在崔家,听那崔琮和李睿修对我万里书院颇有轻慢之言。”
宁盛先是哑然,然后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我们是比不上国子监,亦不如麓山书院。”
“可是阿爹,我想让万里书院变成最好的书院!”
面对一本正经的小丫头,宁盛不知道作出什么表情才好,要再过两个月,面前的小丫头才满七岁,可是,见她这副模样,却是颇有雄心壮志,心气之高简直令他有些——不大好的联想。
总觉得,阿容和宁博闻那个不孝子,有那么点儿相似的地方,皆是能出惊人之言的。
……不,才不会,阿容是他可爱的小女儿,宁博闻那臭小子才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阿爹,我自己读书有些体会,要怎样才能背书背的牢,要怎样才可理解理得透,读书亦是有方法的,我知道我学的还不够,那不是还有阿爹看着吗?”她少见得撒娇道,然后又笑道:“我不想随意处置别人的前程,但我想试一试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这年头读不起书的贫家子其实还挺多的,有一些本身资质不赖,就是万里书院也常有那些清晨要去采药种田谋生计,稍有闲时跑来围墙外面听课的学子,宁博容曾见过一个少年一旁放着挑好的羊草,一边聚精会神地侧耳仔细听墙内所讲,用劣笔糙纸记下,手指都皴裂了却也顾不得。
看着都有点儿心酸的感觉。
面对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儿此时的豪言壮语,宁盛微微一笑,“好吧,却也不能太过,限定二十个吧,恰好我有位故人之子前来投靠,我正愁安排他教授何科为好,不若先让他给这些孩子上上课,以他的豁达,想必是不介意的。”
宁博容:“……”
总觉得,这位故人应当得罪宁盛得罪得挺狠的,明显宁盛的口吻就是“丢他来陪你胡闹”的意思啊!
宁博容却并不介意,她从没指望宁盛会一下子接受她的建议。
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于是她一下子抱住宁盛,“阿爹真好!”
哪怕他初时认为自己是在胡闹,那也是无妨的。
她总要给他看——有些事,不是胡闹,而是真正的变革。
第10章 初次合作
和宁盛“谈妥”之后,宁博容才去找崔氏,崔氏对于这一点倒不反对,许多贫寒学子读不起书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既然寒川要来,这选学子之事便交给他,只是你可不准太过胡闹,这些学子也是要来读书的,却不是陪你玩耍。”
宁博容笑道:“我才不要他们陪我玩耍呢,本就是要他们读书学习呢。”
崔氏口中的寒川,便是宁盛说的故人之子,此人姓陆名质,字寒川,荥阳大户出身,幼年父母早逝,寄住在叔叔家长大,科举及第后本是要做官的,却不知得罪了何人,选官时明明表现上佳却也落选,他原是才学不错之人,科举中明经科乃是上上第,落选后不肯就此回归故里,只说游学,跑来投奔宁盛。
宁博容知道这最初的二十人必须要争气才行,否则,再好的学习方法碰上鲁钝的学生,那也是要打折扣的。
不过,贫寒学子有一个好处,他们的努力程度绝对不是现代那些学生可比的,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他们可以拼了命去学习。
宁博容倒是想亲自去挑,但是宁盛肯定不会同意。
半月后,陆质便到了云州,宁盛将事与他一说,这位非但没有挑剔这个工作,反倒出乎意料地对此充满热忱。
消息一放出去,不仅是云州的贫家子纷纷前来,便是临近州县,都有不少学子不顾辛苦赶来翠华山,虽万里书院的消息放得明明白白,不收学费,却也与正式学子不尽相同,要听书院的安排,尚要做些杂事,他们却并不介意。
若是能一天听上几耳朵的课,到书院干活儿也是好的。
读书,对他们来说原本就太奢侈,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谁都不想放弃。
于是,由陆质挑选,再由宁盛把关,二十名学子立刻额满,多的是在翠华山下长跪不肯离去的半大少年,大多衣衫褴褛,面容坚定,甚至有千里迢迢从别处赶来的,一双鞋都早已磨破。
宁博容真的不知道,这些学子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年代消息闭塞,她同宁盛聊过之后,宁盛只说散些消息在云州城里,且告诉了他几个好友罢了,谁知,这一传甚至传到了千里之外。
“怕是李兄说道出去的。”宁盛叹了口气,“我只是在上次书信之中与他提了一提罢了,却是苦了这些远道赶来的孩子。”
书院,在这个时代是属于相当奢侈的学习地,小户人家大多只是送到教书先生那里,给些束脩读上几天书,这些教书先生很多自己水平都有限,是以教出来的孩子莫说是考科举了,便是乡贡试也是考不过的,一些大户人家的家学倒是能出几个贡生,家学的夫子顶多是自家出身的士子,却到底比不上正统书院有当世大儒授课。
其实,宁博容也觉得大梁的发展有点古怪,听宁盛说,唐时根本就不重视书院,甚至是抑制着书院的发展的,反正她印象中从很久前看到的电视剧中分析,宋朝时候兴盛的似乎也只有官学,到明朝时候书院才开始林立,偏偏到了这个历史拐了个弯的大梁,紧接在唐之后,没了五代十国,没了大宋,走上另一条历史轨迹之后,书院倒是发展得很不错。
因为这些远道来的学子似乎有在山门前长跪不起的节奏,到最后计划收的二十名“特训班”学生,收了二十四个。
没错,宁博容称呼其为特训班。
“那阿容想要怎么办?”陆质兴致勃勃的问。
宁博容觉得自己很幸运,陆质并不是那些读书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反而很有意思,哪怕在科举后遭受了不公众待遇,这货也半点儿没有受打击的样子,宁博容可以肯定,他压根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宁盛见到陆质的那一天,就示意自己有点儿牙疼,宁博容觉得,害他牙疼的对象,正是这位陆质陆寒川,从她爹嘀咕的“和他爹一个德性”看来,恐怕他爹当年,差不多也是这副样子?
……用宁盛的话来说,就是半点儿不上进。
其实宁博容上辈子也见过这样的人,说穿了就是顽童性格,爱玩爱闹,定不下心,才华也是有的,兴头上来了可以一两个月不好好吃不好好睡就为了弄出一整套程序,但东西做出来了,又可能没兴趣了,为人随性,绝不是那种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好好向上的乖孩子。
但作为这时候宁博容看来临时的搭档,这样子不会恃才傲物,更不会因为宁博容年纪小就看轻她的陆质,简直是再好没有了!
而且两个人凑在一起,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弄得崔氏都频频关注他们,虽然知道宁博容年纪尚小,甚至还不到避讳的时候,但她就是忍不住觉得这俩也太投缘了吧?
此时宁博容刚满七岁,陆质却已经是二十有一了,只是他比较特殊,从小寄养在叔叔家,婶婶貌似看他不那么顺眼——其实也是,这年头不会有人喜欢寄养在自家的侄子结果把自己的儿子对比得一无是处这种事吧?
于是,十八岁的时候倒是给他定过亲,却只是一小户人家的女儿,还身体不好,陆质倒是没有反对,谁知还没熬到成亲,这位就病死了,之后他叔叔才知道自己妻子做的好事,便不允许她再插手陆质的婚事,陆质的叔叔倒是个好人,又对侄子心存愧疚,想要给他挑一个好妻子,谁知这挑来挑去,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拖陆质眨眼就二十一了。
幸好大梁的规矩同唐朝差不多,对于婚配方面还是比较开放的,对于女子男子的结婚年龄,亦无要求。女子十五六岁结婚的有,十七八岁的有,二十来岁的亦有,不算什么特别令人惊异的事。男子的结婚年龄一般较晚,许多男子都是考取功名之后才成亲,多的是在二十至二十三岁间成亲的,是以陆质这样的,倒还真不算少。
崔氏也在云州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女子,她是将陆质看做子侄的,见他风仪颇佳,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之前让准备的板子都弄好了?”
陆质点点头,“我亲自找的工匠,没有问题,你要的白灰亦是弄到了。”
宁博容弯了弯唇,她指了指她家的藏书阁,“你不是问我那些想法哪里来的吗?多看看书便晓得啦!”
陆质:“……”他总觉得自己被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片子鄙视了。
反正,宁博容不管弄什么,都推给书上的看到的也就是了,这书太多,就是宁盛都不能全部看完,更别说其他人了。
七岁的宁博容早就因为宁盛的亲自启蒙,读书毫无障碍了,一手字更是写得压根儿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可以做到的,因为练武的缘故,她甚至日益耳聪目明,头脑都清醒了不少,论学习进度,宁博裕小时候是绝对比不上她了,也就宁博闻这种变态或许有得一拼。
而宁家的藏书阁也是十分有名,因为宁盛有个举国闻名的大儒师父,这位大儒一生未结婚生子,所藏之书便都给了宁盛,宁盛在万里书院中建藏书阁,就是书院中的学子,也不是人人都可进的,但对于宁博容来说,当然是全无问题,进出随意,事实上她现在,一天中的大半天都泡在这里,自从安氏葬礼回来之后,崔氏见宁博容一路折腾都没生病之后,就不大拘着她了,以往只准她一天呆一个时辰,现在却不管了。
“那你要弄白灰做什么?”
其实石灰是一种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人类发现使用的建筑材料,在现在这个年代也不少见,但是它被称作石垩灰、染灰、散灰、白灰,总之不叫石灰。
宁博容弄石灰来,当然是想做粉笔。
虽然说在现代她并不是什么博学之人,但身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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