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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冷玥华歌-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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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石壁参差不齐,萤光闪光,历代天源宗主墓葬皆朴实无华,崇尚自然。踏入其中,一种压力隐隐传来。那是一种庄重的氛围,让人不自觉放低了呼吸。生怕一个不慎亵渎了英灵。潜伏天源宗这么多年,心中对这些前辈高人也渐渐有了崇敬之意。
绕过曲折的山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圆润的空地,光线从天顶上洒落,笼罩着中央的青石台,初代宗主的棺木就放在台上。但看清洞内情形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万万没想到,此时台前竟然站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此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谢远殊正背对着我,仰望着高台上的棺木出神,修长的身形纹丝不动。
一时间四面皆静,明白他必已发觉我的到来,索性不再隐瞒,放沉了步子上前。
“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每次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静思。只要站在这里,仿佛一切烦恼就都不是烦恼了。”良久,他转过身来,裂缝中透入的月光沐浴着他,神色湿润宁静。望着我,他忽然笑了笑,“想不到这个隐藏多年的小秘密,竟然被师妹你发现了。”
我讪讪笑了一声,暗骂他神出鬼没,更骂自己太心急,面上却叹道:“想不到师兄对祖师宗主有这么深的景仰之情。”
“景仰”他摇头淡笑道,“也算是一部分吧,不过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亲近。”
若是在平时听到这句话,我不免要嗤笑他自大妄想了,但此时听了,却只觉心惊胆颤,难道我所怀疑的是真的?其实他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种证明,可他为何说得这么直白?
正在惊疑不定,他又开了口:“修炼灭生轮回诀已有三年,我已曾设想着会有人发现疑点,甚至寻到线索,但想不到会是师妹你。”他缓步走下高台。“其实师妹不必如此复杂,还要委托静声涉险获取秘笈。擅传功法的罪名一旦坐实也不是小事。”
他竟然连谢静声帮我取得秘笈都知道!对了,他修炼这部功法,以他之谨慎,必然在秘笈中多留一份警戒,一旦有人取阅,便能感应。是我大意了。“我也知此事不妥,只是自从见了师兄修习这门法诀,威力庞大,实在羡慕得很,所以委托静声师兄将秘笈拿出来看看。”我无奈地低头道。一边心念电转。
“其实师妹的疑惑,直接问我即可,以你我的交情,何必这么迂回曲折。”他低低笑了一声。
被他这样坦白的态度搅乱了全盘计划,我只得干笑一直抒己见,“大道不可轻传,唯恐师兄误会,只得暗中行事,倒是我小气了。”
谢远殊笑了笑,直接问道:“你已经试过了吧?”
我点头叹道:“也许是我资质不足,无法修习。”
“呵呵,师妹又在诳我了。”他笑着摇头,“若是因此,师妹何必深夜迢迢,来此荒山野岭呢,难道墓葬里还有什么能补足师妹资质的东西?这里有的,不过是一别枯骨而已。”
被人揭破心机,我只得坦白道:“魔界的修炼功法,我白家也略知一二……”见谢远殊沉默不语,又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此功法兼具道魔两家之长,偏偏我又无法修炼,想必是有什么限制。”
“以师妹的冰雪聪明,想必已经推测出这个限制条件了吧。”谢远殊低低笑道,“没错,我是混血,兼有人类与妖魔的血统,所以能修行此法。”
果然如此!是体质,唯有这个天生无法改变的条件,才可能限制得住我。可谢远殊是混血,那岂不是主说,同样能够修炼这功法的……我的视线投向他身后的棺椁。
“躺在这里的这位前辈也一样。”谢远殊淡淡道。
这消息简直是耸人听闻,上古无双的仙道奇葩,开创天源宗万世基业的正道先辈,竟然有妖魔血统!可既然是混血儿,他为什么会站在人类的那一方呢?成年前的道魔之战,若不是有他这个惊采绝艳的人物横空出世,说不定魔界早已经胜利了。背负着阴暗的血脉,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在战争中成长为天下无双的道门宗师,救世仙者,这其中又隐藏着怎样曲折的故事……
“师妹在想什么?”
谢远殊的声音打断了我短暂的失神,他正望着我,目光深邃。
“在想……如此秘密也轻易说出,师兄不会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第三十九章 破壳而出
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谢远殊大笑出声:“师妹的想象力实在很特别。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别有深意地道,“毕竟,这只是我片面之词,空口白话而已,不是吗?”
我一愣,立刻明白,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有了任何证据,就算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也只会被当作居心叵测,散播谣言而已。
“那师兄为什么要对我说实话呢?”
“一个秘密若只有自己知道,总是藏在心里,其实是一件很不舒服 的事。也许在很久之前,我就期待着有人能够察觉这件事吧,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他想了想,才给出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回答实在匪夷所思,偏偏他语气诚恳,丝毫不似作伪。我讶然:“倘若来的人不是我呢?”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随即看着我笑道,“所以我很庆幸来的是师妹你。”
我一愣,是我就特殊了?和他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一抹苦笑浮现在脸上,他继续道:“方才我坦白自己血统的时候,师妹眼中没有丝毫鄙薄厌恶敌视。能有这种反应的,整个天源宗,只怕也不会有几个。也许在这里,唯一能真正了解我的人就是师妹你了吧。”
我恍然醒悟,是因为我的出身,北朔白家曾经投效过魔界,是人人唾弃的无耻叛徒。连自己的身世尚需隐瞒,又怎么会去歧视谢远殊呢,说得难听一点儿,我们蛇鼠一窝。
忽然觉得很好笑,任谢远殊才智高绝,也万万想不到,我之所以没有歧视他妖魔血统的真正原因吧。好笑之余,却又有种异样的感情涌上心头,冲动之下,我脱口问道:“你很介意自己的血统吗?”
他神情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我盯着他的唇,万分期待答案的揭晓。
他展颜一笑,沉声道,“我之血脉,是此生最让我骄傲的存在。”语调缓慢,眉宇间却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傲气。
连我也能感受到那抑扬顿挫的证据中蕴含着的自豪,这个答案确实让我意外,却又莫名地欣慰。“可惜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拘泥于道魔之分,正邪之别,反而忽视了本心。”我叹了一声。
谢远殊却摇头笑道,“那是以前,而不是将来,若是有一天,这世上再也没有了道魔之分,又何来偏见与歧视呢?”
我身形一颤,他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上古之时,何来道魔之分?不过是后来战争延绵,才有了两地分隔,既然是人为生成,自然也能人为消失。”说着,他目光落在我身上,“说不定,这样的未来,就要由你我来创造。”
刹时间我心神俱震,这就是他的理想吗?他就站在那里,寥寥数语,侃侃而谈,自傲的语气,别样的神采。消弭道魔之分这样狂妄的理念竟也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夜色隐没,天边透出薄薄的曙光,初升的朝阳通过上方裂缝照入山洞,带来新鲜的光芒。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头一次,我开始接触到他的理念,他的目标。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闭塞的地方豁然通畅,带着刺痛的畅快。
动身返回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有勤快的弟子早起修炼,路上遇见我们并肩同行,纷纷露出诧异又了悟的表情。谢远殊对此坦然自若,而我却是神思不属。
是啊,这世上为何非要强分什么道魔,仔细想想,魔界和人界之间,真正的纷争也就是在通道开辟的前些年。天源宗说魔界苦寒之地,觊觎人界的资源,所以经常入侵人界,其实我们魔界面积虽然比人界小,但同样灵气充沛,物产富饶,人口又少,根本不必觊觎什么人界资源。早先侵略人界与其说是魔族残暴本性,倒不如说是为了祖先争一口气。后来日子久了,谁还记恨那些陈年旧事啊,于是战火渐熄,最近已有千余年未曾有过真正的大战了。母皇和父王皆是雄才伟略之主,都从未表示过对人界有任何兴趣。而等我继承了皇位,更加不可能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没兴趣没好处也没精力。这些年对天源宗行动频繁,只是因为盘古神玺关系魔界生死存亡,不得不为之。
否则我堂堂公主,干嘛亲自跑来这里找罪受。
在天源宗呆了这么久,虽不想承认,但长久相处下来,也逐渐有了一份感情。日常相处的同修,真让我下手杀灭,确实不愿。
若大家能坦诚相见,和平相处,有朝一日,也许真的能够消弭道魔之分,正邪之别。
到时候,再也没有偏见歧视,有的只是两个平等共存的世界……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必取得神玺,解决了地火裂缝之患才行。
躺在床上,我透过天花板,遥望着远方。无数念头纷迭而至。一时间,患得患失,时喜时忧。无论如何,谢远殊的一番话,带给我一个全新的理念,一条我从未想过的道路豁然开朗。虽然这个目标听起来很遥远很虚妄,更需要耗费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很多精力,但是如果是和他一起,一起努力……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慢慢浮上嘴角。
很久之后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实在太过天真,竟然完全没想到,要让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道魔之分,不一定要靠和平来软化消弭,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一种更快捷,也更冷酷的方法。
碧空万里,云海茫茫,翱翔在天空上,清朗的风吹拂而过,令人神清气爽,尘心涤荡,放眼望去,远山如黛,草浪翻飞,瑰丽的群峰飞速向后退走。
“这鲲隼飞的好快,堪比最顶尖儿的飞行法器了。古书上记载它能瞬息万里,四海遨游,果然不虚。”我忍不住叹道。
此时我和谢远殊正坐在鲲隼背上,迎头朝阳向东方飞去。
“山景已经看得发腻,幸好快要到东海了。这沧溟之渊实在太远了。”看了半天景观,我收回视线,靠着身后圆滚滚的鲲隼蛋上,伸了伸懒腰。
“早知如此,何必非要跟来。”谢远殊摇摇头,笑道:“真到了东海,满目都是碧波万顷,只怕你更要叫无聊了。”
我拍了拍身后的蛋壳儿,“这只小东西好歹我也有点儿缘分,怎么能不亲眼见它破壳呢?”
距离收服鲲隼已经过去三个月,这段时间里,谢远殊锲而不舍地收集药材,筹备阵法,连日常修炼都耽搁不少。在耗费无数精力之后,竟然真的将这只半石化的蛋给救了回来。此时抚摸上去,蛋壳已不再冰寒刺骨,周身泛着湿润的光泽,如玉似银。
“只要再用沧溟之渊的湖水淬炼,它就能破壳而出 。”谢远殊也拍蛋壳,感慨道。
沧溟之渊的湖水至纯至阴,灵气充沛,本是修炼的好环境,可惜普通人根本受不住不中的寒气。这湖水大多用来淬练兵器,极少有人敢用之修炼。这只鸟久经冰封,已是冰寒属性,必须以充足的寒冰灵气滋养,方能恢复生机,有希望破壳而出,用沧溟之渊的湖水倒是正好。
“若我说,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用三味真火烧,说不定能直接破壳而出呢。”我弹指敲了敲蛋壳,笑道。
“胡闹,那岂不是炸裂了。”
“那我们就直接吃烤鸟蛋好了。”
一声咕咕的鸣叫声传来,显然是飞行中的鲲隼听了我的话,提出抗议。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知谢远殊怎么调教的,这只笨鸟真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漫长的旅行实在太过无聊,飞行到海上之后,果然连景物都没得看了。除了御剑下去抓了几次鱼,也只能呆在鲲隼背上。谢远殊倒是沉得住气。直接打坐练功。就在我不多的耐心就快要彻底耗尽时,海天一色的心头终于现出了一道鲜明的绿。
终于到了!我激动地擦身望去,谢远殊也站起来。
转眼间鲲隼已经飞翔至陆地上空,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浓绿金红,无数小湖泊点缀在山脉峡谷间,仿佛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艳丽的锦缎上。
现在正是龙鳞果成熟的季节,望着那漫山遍野的浓烈金红,我忍不住道,“据说这种龙鳞树是魔界逆龙死亡之后的血肉鳞片所化,所以叶片金灿如龙鳞,果实殷红如血玉。”据魔界典籍上记载,剿灭逆龙的那一战确实在发生在这里。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魔火涂炭,致使沧溟之渊的湖水硬生生蒸发了大半,原本碧波万顷的广阔湖泊才变成如今散落在林中的众多小湖泊。
不知是否听到我的话,谢远殊紧紧盯着漫山遍野的金色大树,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拳握紧,近乎激动的神情让我有些惊讶,他怎么了?
片刻,他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指着一个方向,平静地道:“湖心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冰玉般的湖水拢在四面都是峭壁的峡谷中,随风轻荡,冰凉怡人,这里是沧溟之渊最深处,整个蛮荒的地脉灵气中心,湖水最为纯净剔透,透过深深的湖水望去,甚至能看到沉在湖心的白影,正是那只鲲隼的蛋。很多湖中特产的红头银鱼正围拢在周围,显然对这只不明物体很好奇。
浸泡在其中已经三天三夜。我察觉地出,灵气正在慢慢地向鸟蛋聚拢,它在为自己的生存积蓄着力量,只是不知多久才能破壳。
回到岸边,谢远殊躺在湖畔的沙滩上,竟然睡着了,想来是这几天太累。
夕阳金红的光泽勾勒出精致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他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微微蹙起的眉头意外地柔和可爱。
难得见他这么不设防的时候,我坐到他身边,低头细细描摹着他的容颜。
似乎是睡得不舒服,他微微蹭了蹭,低低呢喃着什么。
霎那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轻轻碰触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滋味涌出,忽然就溢满了整个心扉。
夕阳下金红的色彩越发浓烈,像是灼烧的火焰,迎风望去,我忽然就理解了当年逆龙的心情,为了一个人甘愿舍弃生命……这种纯粹疯狂的感情,如火如荼,也许……
我的视线停留在他微抿的唇上,水润的色泽竟让我忽然有种低下头的冲动。
也许那一瞬的气氛太惑人也太微妙,才会生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清醒的瞬间,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距离他不过数寸之遥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动作瞬间僵住了。
阳光照在身上,龙鳞树上的金色叶片哗哗作响,四周一片寂静,时间静静地流逝着。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他低低呢喃着什么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是两个字“父亲……”。怎么会说这种梦话呢?不是说他早已经父母双亡了吗。他的母亲是谢家的旁系女子,那他的父亲,他是混血,那他的父亲岂不是……我身形一颤,一股寒意猛地蔓上心头。
据说逆龙和谢青菱当年也有一个孩子!
心脏刹那间停止了跳动,死一般寂静。片刻,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是多虑了,逆龙的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真的有孩子也应该一百多岁了,虽然修道之人能保持容貌年轻,但用内查之术还是能看得出,谢远殊的骨骼确实只长成了二十年没错。我摇摇头,甩开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其实以母皇的手段,那个孩子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下俯身看着他,远处忽然传来细微的一声“咔嚓”,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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