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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1981-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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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明远才能说动他帮忙吧。
“潘一,真的会去?”我有些担心地问。
古恒冷笑,“那当然,明子可是花了卖房子的钱要跟人买磁带。他能忍着不去?”
“明远把房子卖了?”我惊得立刻站起身,“嘭——”地一下撞在车顶上,脑袋顿时一阵发晕。
古恒脸都别过去了,小声埋怨道:“真不知道林子干嘛非要叫你过来。”
幸好王榆林还厚道,耐心地跟我解释道:“就是诓他,明子怎么舍得卖那房子,那可是他的命根。”
我不再说话了,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噗通——噗通——”,跳得我都有些承受不住。
小货车一路往西开,没过多久就出了城,再过了小半个小时,就依稀可以瞧见西郊墓地的指示牌。
“我姐和钟阿姨都葬在这里。”古恒的脸色渐渐肃穆起来,沉声解释道:“明子把人约在这里,也是要让潘一在她们面前伏法的意思。”
我不说话,趴在窗口静静地看着那一排排的墓碑,森森的松柏林中,躺着冤死的古艳红。终于到了清算了时候了么。
小货车在墓地外停下,我们三个人利索地下了车。古恒一马当先地在前头领路,王榆林则一脸严肃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乌油油的手枪,“啪——”地一声,将子弹上了膛。
“你…你怎么带着枪?”我瞠目结舌地指着他,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好不容易刚刚平复下来的心,马上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这把枪,让我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这不是在拍电影,而是真正的生死对决。
“别说话,往里走。”王榆林板着脸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吩咐。
我赶紧闭上嘴,深呼吸一口气,才刚迈出脚准备跟在他们俩后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沉闷的两声巨响。
是枪声!
我想也没想,撒开腿就朝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冲去,王榆林一边大声叫我停一停,一边紧随其后地追过啦。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跑这么快,可是这个时候脑子里根本已经不会思考的,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一个地方,我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冲到明远的身边去。
三个人奋力地冲刺,我居然丝毫没有落后。
好不容易赶到事发的地点,那里已经被一群警察层层包围。我看不见明远,只依稀瞥见地上有一滩刺目的血迹。腿忽然发软,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断掉了似的,我整个人猛地瘫软了下来,不能动弹,不能出声,甚至不知道怎么呼吸……
面前的人来来往往,说话、大吼、跺脚,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的世界好像失去了色彩,没有了声音,变得苍白而虚空。那种剜心一般的痛苦刺得我喘不过气来。
“……晓晓……晓晓……”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听觉才渐渐恢复了正常,耳畔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呼唤,可是我却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依旧倒在原地,只能努力地挪动着眼珠,去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晓晓——”有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将我牢牢圈起来,他冰凉的手抚摩着我的脸,如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目光里全是担心和不安。“晓晓,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我终于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脸上有伤,左边脸颊蹭破了一大块皮,手臂也被一块白纱布吊着,手肘处渗出点点红,显然是受了伤。
我眼睛一热,哇地哭了起来。这一刻,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拦我发泄情绪了。这些天来所有的煎熬,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惊恐,还有日日夜夜的不眠不休,仿佛都在此刻随着眼泪掉下来……
明远把我送回家后才去了警局录口供。我没有再问他事情的经过,他是那么细心而周到的人,自然能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潘一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是,章老头会给我留多长的时间让我和他告别……
五十五
对明远和古恒来说,潘一的落网实在是大快人心,可对于我来讲,却还多了一层不可预知的不安。当天晚上章老头没有来找我,这多少使我松了一口气。兴许要等到潘一真正地宣判了,才算是事情了结。
可就算是这样,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接下来的一个多礼拜,我每天都心神不宁,惶惶不安地想要找个机会跟明远说清楚,可每一次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或许是我们仅剩的最后一点时间,从此以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我不希望最后一丝温情被破坏。
潘一的审讯很顺利。我本以为他会抵死不认,没想到他却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陆续从明远和王榆林的口中知道了潘一的犯罪过程。
1994年三月的那次缉毒行动,潘一本来不是总指挥,因省公安厅副厅长孟云临时生病的缘故,他才接过了总指挥的重担。而在这一次行动中,他的线人叶三德立下了大功。这原本是一次大功劳,但在随后的总结和调查过程中,潘一发现叶三德趁机私自藏下了一大批毒品。
因担心被潘一告发,叶三德主动提出分一半毒品给潘一。当时潘一的妻子重病在床已经躺了两年,为了给妻子治病,潘一倾尽了家产,却依旧没能让妻子好转。因家中拮据,潘一犹豫之下,最后决定将此事隐瞒。
罪恶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快地生了根,发了芽。尤其是当潘一尝到了金钱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好处时,他就慢慢地堕落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偶尔与叶三德的几次碰面居然被古艳红撞见,并由此起了疑心。
古艳红偷偷在潘家放了录音设备,将他与叶三德的对话全都录了下来,只可惜,她的这番动作很快被精明老道的潘一所查,尔后,便引来了她和我的杀身之祸。
东城派出所的张伟曾经是潘一重点培养的对象,就像现在的明远和王榆林一样,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都紧随潘一身后,寸步不离。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古艳红不让我去东城派出所报案的缘故,她误以为张伟与潘一同流合污。
古艳红是潘一亲自下的手,而我则是潘一指使叶三德派人制造的假车祸。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要做这么多事,不免会露出些马脚。而张伟又是个那么细心的人,只不过他对自己的“老师”太过相信,所以完全没想到去报警,而是去找潘一问个清楚。询问的结果,也以他的死而告终。
最后是曾玉婷的死,她的被害实在有些冤。曾玉婷在省厅实习的时候非常用心,人也热情大方,嘴又甜,很得当时厅里同事们的喜欢。那时候公安厅的孟副厅长还没退休,曾玉婷和他有点亲戚关系,所以闲暇的时候会去找他,说起各种旧案。
结果正好有一次说到94年缉毒行动的时候,潘一进来了……
“就因为这一点点的可能,他就又杀了一个人?”听到此处,我简直不敢相信。不管怎么说,潘一到底是受人爱戴的警察,这些年破获的案件数也一直位居省厅前茅,照理说,他的内心总该有点正义感,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
“他……”明远皱起眉头缓缓摇头,“我总觉得,他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太重要了。”
是的,潘一是警队的传奇,是神话,是所有人尊敬和顶礼膜拜的对象。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犯错误,即便是已经犯下了,也要想尽办法将它遮盖,就算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下周二上庭,估计很快就能宣判了。”明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看起来精神很好,这么长时间以来背负在身上的包袱终于可以卸下来,我也替他高兴。可同时,心里又觉得有点太快了。
太快了,快得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总以为,至少还有十几天,甚至一个来月。
我没有说话。也许是看到我的表情太过惊讶,明远沉声解释道:“这个案子厅里不想公开,当然能快就快,最好一点风声都不要透漏出去。”
我轻轻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晚上明远跟几个朋友约好了聚餐,我身体不大舒服,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明远一直把我送到楼下。
说不清楚为什么,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心念一动,不受控制地唤了他声他的名字。
明远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略带犹豫地问:“慧慧,你叫我?”
我的眼睛一热,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和害羞,使尽了全身地力气朝他奔过去,猛地扑进他的怀里。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明远都有些傻了,迟钝了好几秒,才傻乎乎地将我紧紧抱住,小声地问:“慧慧,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我摇头,闷闷地道:“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儿想你。”
他呵呵地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们俩腻歪了好一会儿我才放开他,尔后又想起了什么,认真地道:“明远,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最优秀的男孩子。”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能扛过来,对不对?
明远看了我好一会儿,又仔细想了想,才郑重地点头。“是,我是。”
……
回到家,客厅里只有廖妈妈在看电视,估计又看什么肥皂剧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刘爸爸出去应酬了,我就陪着廖妈妈说话。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了。我赶紧过去接,刚举起话筒,就听到明远隔着话筒低低地道:“慧慧,潘一自杀了……”
潘一死了!
他是那么骄傲自负的人,所以宁愿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而不愿意面对法律的审判。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惊讶。我只是——只是忽然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我不敢回屋,因为生怕自己一转身就会看到章老头站在我的房间里。所以我找了纸笔出来,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靠在茶几上给明远写信。可是,我该跟他说什么好呢?
我在刚刚担任仙职的时候就被章老头狠狠地教育过,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泄露天机,否则,连他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五雷轰顶,抑或是形神俱灭?上次车祸时我就伤了元神,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这要是真惹怒了老天爷,我估计自己就没命再回去了。
“晓晓,你写啥呢?”廖妈妈许是见我拿着笔一直在发呆,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我愣了一下,飞快地在信纸上写了两个字,又赶紧找了个信封把它装起来,上头写好明远的名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瞧瞧你们这些小青年,真是矫情。”廖妈妈没好气地笑道:“这有什么话不能见面说,还非要装模作样地写封信。哎,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了。”
我干巴巴地应和着廖妈妈笑了两声,然后去洗手间洗漱准备睡觉。
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屋里并没有章老头的影子,我稍稍松了口气。捂着胸口拍了拍,刚放下心来准备睡觉,房间中央忽然出现一团温暖的光环。我身子一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那光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光环中央也渐渐出现了章老头的影子,过了十几秒钟,他的整个身体才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错不错,”章老头笑得眼角的褶子全都钻了出来,煞是吓人,“慧慧你这次的工作做得非常好,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要快了许多。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我都还有些不敢相信呢。你这女娃儿做事真是让人放心,嗯,前途一片光明啊。”
我低着头,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章老头依旧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喜悦中,激动又兴奋地发表了一番感言,足足说了有半个小时,才终于回到正题上。他咳了两声后道:“那…这个…差不多我们就该回去了……”
回去……
可是,我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我走了以后明远怎么办?廖妈妈和刘爸爸又该如何面对女儿的死?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怎么能理解我们人世间的感情。
“慧慧,慧慧——”章老头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豁着嘴笑道:“哎哟,你也开始装深沉了。赶紧地走吧,难道还能在这儿过一辈子还是怎地?”
他这话实在说得又锥心又…有道理。我不可能在这里永远待下去,总会在某一天离开。所以在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十分理智地约束着自己的感情,只是感情这种事,又如何能完全控制得住。
“廖妈妈——”我艰难地开口,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章老头打断,“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你不是老去医院检查吗,这个身体的机能早已经开始萎缩,从去年开始,就完全靠着法术和你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上个礼拜,医院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你随时可能会一觉睡下去再也醒不来。”
可是,廖妈妈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她还是整天乐呵呵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和我说话,开玩笑。刘爸爸也还是老样子,严肃而古板。
也许,他们只是不想让我看出来。在转过身的时候,他们的心里该是多么难受。
“走吧,”章老头叹了一口气,口中默念有声。我的脑袋一沉,缓缓地躺倒在了床上。
……
然后我是被一阵粗鲁的敲门声给吵醒的,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老爸高亢的嗓门儿:“慧慧,慧慧,怎么还没起来?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咱们再去医院……”
我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户已经照在了我的床上,屋里依稀还是先前离开时的样子,熟悉而又陌生。
老爸见我没回应,更加急切地开始叫唤,罢了又赶紧去叫老妈帮忙去了。
我揉着脑门坐起身,缓缓地下床,脚刚刚着地,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敢情刘晓晓的毛病还遗留在我身上了?
我气得直想骂娘,好不容易才扶着柜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门口开了锁,老爸老妈立刻冲了过来,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
结果我又被送去了医院,挂了两瓶水才放我出院。医生说是血糖太低,让我多吃点。
我本来想立刻出发去找明远的,结果又给耽误了。
只得趁爸妈不在的时候偷偷给老家挂了个电话,等了好半天,才听到有人接,一个年轻而陌生的女人在电话那头柔声道:“喂,你好”……
五十六
明远的家里怎么会有女人在?而且还是个年轻女人?
我顿时就不淡定了。要不是脑子里还存着一丝理智,怕不是立刻就要大声地质问她是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烦躁不安的情绪,用尽量正常的语调问:“明远在吗?”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您找金总?请问您是——”
“我姓钟,你跟他说他自然就明白了。”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什么时候开始连和他通个电话也要层层盘问,这种感觉真不好。但是让我更在意的是,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在我们的家里会冒出个外人来?
那女人倒也没生气,客客气气地回道:“您好,钟小姐,金总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可能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转告吗?”她刚说完,电话那头又传来别的声音,有人高声招呼道:“曾秘书,还干嘛呢,快点过来啊,我等着听牌呢……”
原来是在打麻将呢。我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一群人在家总比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放心多了。
刚才那声音听得有些耳熟,“古恒也在呀?”我疑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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