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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归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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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蛇脸上露出些兴味:“都在这看着,别让白大褂们进来捣乱。”便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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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
  “你再说一遍?!”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安捷坐在病房的窗台上,一条腿在底下晃来晃去,心说有生之年,能看见醉蛇这大尾巴狼,脸红脖子粗大惊失色的揍行也算值了,“甭说你不信,我自己先抽了自己两大耳刮子——可惜没醒。”
  
  醉蛇瞪着自己唯一一只右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像,真是像,要说这是二十年前的安饮狐他绝对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自己的兄弟,过命的交情,没道理认错,可是……
  
  “我没记错,安饮狐已经是个半大老头子了吧?”
  
  “滚蛋,你才半大老头子了!”安捷张口顶了他一句,接着却笑了,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翻过去,内侧对着醉蛇,“还记得这个么?”
  
  醉蛇脸色变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眼睛越瞪越大,好像要把安捷的手腕瞪穿:“这……这守宫砂怎么还在?!”
  
  醉蛇想起兄弟们年轻的时候老拿这颗痣寒碜他,说是像武侠小说里女人们往身上点的守宫砂,饮狐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不在乎得很,说起这事却每次都急,一开始死活非要去医院点了,后来还是让他女人拦住了,说是身上有朱砂痣的人痴情专一,感情能长长久久的。
  
  再后来……
  
  “她不在了也没人爱看,我想什么狗屁的长长久久都是瞎扯淡,就自己动刀子给割了。”安捷轻轻地说,“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醉蛇深吸了口气,放开安捷的手腕,拖了把凳子坐在一边:“你还真让外星人袭击了?还是……饮狐咱自家兄弟,说实话,还是你自己就是个外星人?”
  
  安捷正色下来:“我不该瞒你们这么长时间……其实,我是超级赛亚星人……”
  
  醉蛇抄起病床上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咳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要是变成这样,心理压力也得大不是的?”似乎有很多年没这样放松过了,安捷干脆把枕头接下来,垫在自己身后,两条腿都缩到窗台上,“我前一段时间突然想看看大沙漠里的天镜城……”
  
  二十分钟以后,安捷言不简意不赅地叙述了自己在大沙漠里的传奇故事,口干舌燥地自己倒了杯水。醉蛇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捷冷静地问:“疼不疼?”
  
  “疼。”醉蛇这人,不耍心眼的时候还是挺实在的,“你……被那个绿珠子里面的水一烧,就烧缩水了十多年将近二十年?”
  
  “嗯。”
  
  “然后鬼珠子不见了,把你扔到了镇上?”
  
  “嗯。”
  
  “你说那死鬼城里有女人唱歌,还有血字预言?”
  
  “嗯。”
  
  “那个沈什么的老王八蛋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长生不老诅咒之类的话……你以为是扯淡,结果后来亲自证明了,那玩意没准不是扯淡,或者……有一部分不是扯淡?”
  
  “嗯。”
  
  “你嗯屁啊嗯!”醉蛇又骂人了,“安饮狐你丫脑袋是不是让非洲大象猪一屁股给坐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你跑大沙漠里干啥?跑你就跑了,你还跟着一帮念书念得脑子都不转弯了的书呆子往妖怪窝里钻什么?!”
  
  “咱乡下人没见过挖坟掘墓的不是好奇么?”安捷的眼神特委屈。
  
  “好奇你妈个头啊好奇!”醉蛇站起来急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然后定住脚步,“长生不老,这东西打从秦皇汉武年间就开始骗得无数傻丫头傻小子跟着瞎折腾,你现在的情况……”
  
  “只是年纪稍微退了些,我还是正常人类,医生说新陈代谢正常……估计八十年后也是正常的骨灰一盒。”
  
  醉蛇不放心:“你确定?”
  
  安捷想了想,点点头:“我基本确定现在没有任何非人类的感觉。”
  
  “那倒是还好说……”醉蛇想了想,继而烦躁地抓抓头,“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安捷叹了口气,目光移到一边,莫教授的皮夹子打开的放在他的病床上,里面孩子笑得纯真,他想起老教授生命的最后一刻念念不忘的言语,想起他那眷恋又不放心的眼神,想起他提起儿女时候叹息的表情,忽然说:“我想去北京。”
  
  “干嘛?十三陵里看粽子?”
  
  “去你的。”安捷从窗台上跳下来,把老教授的皮夹子捡起来拿在手里,“醉蛇,帮个忙,给我弄张新的身份证和户口来吧,我想去北京……嗯,考个大学试试。”
  
  醉蛇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为了这老头子?”
  
  “我欠人家一条命。”
  
  醉蛇乐了:“哟,你命欠得可多了,怎么突然这么有良心了?”
  
  安捷笑了笑:“人年纪大了,想的也多了,也算给自己下辈子积点德。”他摊摊手,“要不然你让我干什么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满世界东跑西颠地看风景……”
  
  “屁!你是满世界东跑西颠地找死。”
  
  安捷住了口,特无可奈何地看着醉蛇。
  
  醉蛇想了想:“这倒也可以,让你看孩子总比让你没事干三天两头的找死强——弄个户口倒也不算事,对了,户口本上上什么名字?横不能叫安饮狐吧?”
  
  安捷失笑:“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愿意记着我的真名?”他伸手在空气里划着,“我叫安捷,平安的安,快捷的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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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市,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来来往往不停息地跑着各色车辆的长安街背后,是笔笔数不清的旧事,偶尔看见的几条疏于规划的小胡同,那逼仄、潮湿的砖瓦背后,仿佛是张写满了前朝今日的破纸,因为承载而灰败。
  
  笔直的街道总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全国再没有比北京人方向感再强的了,东南西北条分缕析——说不上坦荡,却是自元大都建立以后就压在骨子里的王气正气,透过几次翻新过的朱红浅灰,构成这个城市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色调。
  
  安捷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入了秋的了。
  
  这一年立秋晚,秋老虎一点都不客气,走在街边,半分凉气也感觉不到,天色灰蒙蒙的。
  
  安捷靠在门边——他刚刚租来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完,本想到对门去借点东西,却正好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半晌,里面的门才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隔着防盗门谨慎地看着两个陌生人,这小姑娘人还没长开,有点瘦,小小的一张脸秀气得很,脸上一双黑豆似的大眼睛,皱皱眉,她问:“你们找谁?”
  
  “请问,是莫教授家么?”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爸爸不在。”
  
  来人沉默了一下:“你是莫教授的女儿?”
  
  小姑娘点点头:“我是,我是莫瑜。”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能进去说话吗?有关于你父亲的事。”
  
  莫瑜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她回头看了一眼,抿抿嘴,大眼睛看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好像有些歉意,又有些防备似的,总让人联想起某些小动物,那么一眼,就看得你什么脾气都没了。
  
  莫教授的小女儿莫瑜……都这么大了。安捷默默地把自家门关上,考古队进了大沙漠之后便杳无音讯,这些人大概是来给莫家的孩子打个预防针,他忽然不想知道那女孩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她悲痛欲绝,他会想起老教授最后的样子,会良心不安,如果她冷漠对待……那他会觉得很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好,今天就更到这啦




第十四章 莫家

  虽说他是为了莫家的孩子来的,租了人家对门的房子做好偷偷观察别人的变态准备,但安捷毕竟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的习惯了,没有打算介入人家的生活,只是就近照顾些,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但是起码做为一个成熟的人,多吃过那些年的米,能看着这三个孩子不要出大事故。
  
  这是他唯一能给莫燕南做的事情了。
  
  莫家长子莫匆是个重点大学大一的学生,长的不像他父亲,个子很高,肩膀略宽,虽然总的来说偏瘦,但靠近了仔细看,能发现薄薄的衣服下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庞儿说得上俊朗,笑起来甚至露出两颗小虎牙,青春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巴,似乎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有些过分尖削,像他妈妈照片上的样子,配上一张略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寡情,好在他脸上总是挂着友好热情的笑,多少遮掩了过去。
  
  这孩子很懂事,当天晚上回来看见对面搬来个新邻居,立马儿过来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安捷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观察这个孩子。
  
  莫匆这男孩,乍一看简直是父母眼里的标准好孩子,祖国的标准好少年。
  
  阳光,热情,说话知道分寸,懂事,懂得待人接物,安捷搬来的第二天,正好赶上周末,搬运工人们把他新订的那个连着写字台的书架搬上楼的时候,还是莫匆忙前忙后指方向开门。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捷总是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时讲不清,只是某种感觉。这么多年以来他阅人无数,不敢说一眼能看透人心,但隐隐约约地会有些经验沉淀下来,深入潜意识一般的直觉。
  
  莫匆这年轻人,身上有种隐秘的违和感。
  
  整整忙活了一整天,安捷这屋子才勉强能看了,家具和常用电器七七八八,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后背的衣服都让汗给浸透了。
  
  “真不容易,”安捷苦笑着拍拍莫匆的肩膀,“我算是明白中国古代为什么以乔迁为大呢,今天可太谢谢你了,要不然不定忙活到什么时候。”
  
  莫匆自来熟地摆摆手:“都是邻里邻居的,那么客气干什么,以后还指不定有多少麻烦你的事呢。我这大周末的闲着也是闲着,我妹刚上高中功课紧,我在家晃荡打游戏还吵她,正好给你搭把手,全当锻炼身体了。”他接过安捷给他倒的一杯饮料,也没客气,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这一天没少跟着折腾,年轻人额角还有没干的汗,“爽,你这冰箱昨天就搬过来了吧?太明智了。”
  
  安捷拿过他的杯子又给他倒了一杯:“管够,晚上叫上你妹妹,我请客,咱出去搓一顿,当谢你一人情。”
  
  “可别,”莫匆古怪地笑了笑,指着自家家门,“就我们家那小瑜,要搁古代绝对一贤良淑德大小姐,恨不得一年四季白天黑夜地宅在家里,懒得要长虫,小时候让她出去给打个酱油,嘿,她那不请不愿地能给你软磨硬泡俩钟头,我看你也是自己过吧,父母在外地?别破费了,人情先记着。”
  
  “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安捷笑了笑,这边折腾新居这么热闹,莫瑜那小姑娘连个头都没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父亲行踪不明的影响。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不速之客,猛地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按理莫教授失踪,生还的可能性极小这件事莫匆应该知道了,可是这孩子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常得过分。于是安捷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们兄妹两个在这边是为了上学就近吧,也是租的房子?”
  
  “没,兄妹三个,我们家俩丫头是双胞胎,还有个叫小瑾,疯得很,我管不了她,一天到晚不着家,这房子不是租的,父母小时候掰了,老娘跟个大鼻子出国了,老爹……现在也不知道哪猴山上扯旗呢。”莫匆耸耸肩,“昨儿个听小瑜提起刚来俩人,过来告诉我们一声,说我家老头失踪了,是死是活不一定,谁知道呢。”
  
  莫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移到一边去,漫不经心地盯着地板,表情冷冷淡淡,一股子无所谓的样子。
  
  安捷怔了怔:“你父亲……我很抱歉。”
  
  他抱歉是真心的,不过莫匆并不明白,撇撇嘴:“有什么的,以后对门住着你迟早知道,其实我们家老头在不在都一样,反正他在也不知道整天忙什么不着家,回来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小瑾就是跟他不对付,三天两头离家出走。”
  
  “那你们经济上……”
  
  “我说哥们儿嘿,你别那眼神行不行啊,跟志愿者看见难民营似的。”莫匆冲他没心没肺地一乐,“放心吧,老太婆虽然跟大鼻子跑了,生活费还是照给,没误过我们,老头这些年也有些积蓄,再说咱一大老爷们儿,零零碎碎地做点兼职就够俩小丫头零花了,不算个事。”
  
  安捷皱了皱眉眉,早料到老莫这种人木讷,再一心往学问上扎,可能和子女关系不那么和谐,没想到冷漠到这种地步,怪不得一提起这儿子,老教授脸上的表情就那么黯淡。
  
  莫匆好像唯恐安捷还纠结这个问题,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还上学呢吧?高中?大学?”
  
  “高三,过了马路的那X中,刚转过来的。”安捷顺口说。
  
  莫匆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我妹——我俩妹都在你们学校,高一的,缘分哪!咳不过高三可够紧张的,哥哥我虽然混上大学,”他抓了抓头发,扮了个苦相,“估计一年没摸,高考那点东西不少都还给老师了,不过你要是不嫌弃,有问题倒是能找找我,能力有限,能给你提个醒儿最好……”
  
  “哥!莫匆莫瑜!开门开门!”
  
  安捷这边刚忙活完,大门没关严,楼道里“嗷”一声,对面的门被人“乒乓”一阵猛砸,正好打断莫匆自荐家教。
  
  莫匆皱皱眉:“知道的这是回家,不知道的以为她多大仇跑这踢馆来了呢——我们家败家丫头小瑾回来了,我看看去。”
  
  说话间莫瑜已经给她的孪生姐姐开了门,两个小姑娘嘀咕了一会,莫瑜指指对门,莫瑾回头一看,正好瞄见自家大哥身后的安捷,一双眼睛“刷”一下就亮了。
  
  安捷一见这姑娘就知道为什么老教授和着女儿不对盘,小姑娘个头儿体型都跟莫瑜差不多,细看长得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不过得细看。这姑娘顶了一头不留神都数不清有几种颜色的鸡毛掸子头,长长短短的这一撮那一把,眼睛上糊了两团,文艺点说叫烟熏妆,直观来讲就是熊猫眼,耳朵上更热闹,左耳跟赶集似的,一大堆耳钉从上往下排了一排,右耳耳垂上挂了一个巨大的金属耳环,一直耷拉到肩膀上,安捷怀疑这姑娘要是时间长了,迟早脑袋得让那耳环给坠歪了,身上更了不得,能露的地方都露着,五颜六色地看着人头疼,活像个小火鸡。
  
  这要是自家姑娘,一杠子横死得了,省得她出去丢人现眼……安捷心里抖了两下,心说把她往游乐场那鬼屋里一放,不用打扮都能吓死几个游客。
  
  火鸡妹妹直接把她哥当路人甲给忽略了,眨巴着一双让睫毛膏和眼影弄得特有厚重感的大眼睛看着安捷,刚才砸门那气魄立刻春风化雨消失不见了,操着一口不纯正的港台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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