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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乱红 一川浅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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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人间仙境。远处,瀑布如烟如雾,深潭的水缓缓流动,我站在小河边,看四周绿意盈盈,五色的小野花开满山谷,花中蜂蝶飞舞,林间鸟儿低吟浅唱,眼前的一切都笼罩一层薄雾中,美得十分不真实。 
  悠扬的琴声传来之处,在我的身后,循声一转身,我潸然泪下。 
  远处岸边的茅草亭中,一个白衣男子神情专注地垂首抚琴,琴案上香炉袅袅生香,亭前纱幔在微醺的风中翻飞,此情此景,与我在林泉斋中初见六皇子时如出一辙。我提起裙摆奔了过去,撩起亭前白纱,明宬泉水般清澈的眸子映入眼帘,电光火石间,四目相对,彼此都失了言语。 
  良久,我清醒过来,这一定是梦,我使劲儿地掐了掐自己的脸,哎哟一声,我喊了出来。 
  “傻丫头,是我。”明宬止了琴音,走到我跟前,笑靥如花,“真的是我。” 
  我颤抖着伸手探向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又闭上了眼睛,生怕碰到的是一个虚影。可是,我真的触到他的脸了,温热的脸,微微笑着的脸!我睁开双眼,流着泪扑进了他怀里。“真的是你,你终于肯见我了,明宬,明宬!” 
  明宬有点猝不及防,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轻轻地拥着我说:“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我静静地抱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感觉很窝心,泪却依旧无声地流着,如此的相见,我梦见了无数次;可是每一次都扑了空,明宬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只长久地存活于我的幻想世界里。如果这还是梦,请让我一辈子不要醒来。 
  “乱红,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好吗?好好活着,等我来接你。”明宬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道,“好吗?答应我。” 
  我把埋在他怀中的头抬起来,看着他,任性地说:“我不,除非你答应我从此一刻也不再离开我。” 
  “乱红乖,听话好吗,等我把事情办妥,我们就永远地离开如今纷繁的生活,到一个没有烦扰的山明水秀的地方生活好吗?”明宬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我,我依旧使劲儿地摇头,紧紧地抱着他,我知道,一旦我放手,他就会离我而去的。 
  他抓开我紧紧抱着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胸前握着:“我该走了,乱红,你一定要听话,要等我,我不会骗你的,相信我。” 
  “我不!”我凄厉地喊着,可明宬的身体慢慢向后移去,我用尽毕生的力气,想抓紧他的手,可是他的手从我的指尖滑走了。“明宬,你回来,不要抛下我!” 
  我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一跃而起,是个梦!泪水依旧挂在脸上,我拭干眼泪,站起身四周看了看,哪里有明宬的痕迹,只有一个个高大的墓碑仿佛在耻笑着我仓惶。 
  “果真是你。”一个嘶哑的男声在我身后传来,我一转身,吓了一跳,一个坐在木质轮椅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正阴森森地看着我。 
  “老人家,您,您是?”我颤巍巍地问。 
  “哈哈,老人家,江珊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白发人冷笑道:“不对,我想我还是该叫你乱红姑娘吧。” 
  他如何认得我?这老人家有几分面善,我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啊,是明宏。这个被我亲手设套害得生不如死的人,几乎被我忘记了的人,如今鬼魅般地出现在我跟前。他被皇帝挑了脚筋,想必也不能再害人,我定了心神问:“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我还能如何,废人一个,只是苟延残喘,看着我敬爱的父皇如何一步步被他的四皇弟推进深渊。”他依旧冷冷道,却没了暴戾之气。 
  他竟也知道乐然王的谋反之事,看来他也不是吃素的,哼,都这样了,还心系天下,想必,如果不是败在我的手里,如今的热闹,他也会凑一份。 
  明宏又接着说,沙哑的声音犹如魔鬼发出的一般:“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乱红宫女是个绝世美女又得知乱红又是江珊时,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可是,哈哈,当我发现,你被人耍得团团转,可你还把那人敬若天人时,我就断报仇的念想,我要好好活着,看着你死在自己的自作聪明里!” 
  “你什么意思?”我对他的话深感疑惑。没想到,他能耐不小,都到了这田地了,对一切竟还了如指掌。“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不怕告诉你,那个人就是顾展延!你的长怿侯!”他很狠,也学聪明了,知道报复一个人,摧毁他的信仰,比杀了他要痛快胜过无数。 
  我冷笑几声说:“三皇子这招反间计恐怕奏效不了了,如果您不要乱红的小命,乱红就此告辞了。” 
  我在明宏的仰天大笑中走出了皇陵,可是心里却确实被他影响了,因为隐冥也曾说过,顾展延有事瞒着我。     
  第46章劝君更尽一杯酒(1) 
  从皇陵回来,我远远看见将军府被重兵包围了,我闪进一个小巷子里,悄悄地将方才在江湖贩子的手里买来的宝贝塞进胸前。 
  走近将军府大门,一个士兵手舞一把利戟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旁边首领摸样的人。我认得此人,是大内侍卫统领,似乎和左相有莫大的关系,为人还算正直。 
  “你是何人?篮子里装的是什么?”那名士兵问我,我一言不发,将篮子递到他跟前,他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异常,又瞧了瞧我,问:“怀里揣着什么?” 
  我不能再沉默,只冷冷地答:“我是长怿侯派来伺候长公主的婢女,我怀里什么都没有,不信你可以搜身。” 
  见我这样说,那个士兵还真放下了兵器,想过来搜身。“好了!”大内侍卫统领喝道,“让她进去。”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有数了。将军府的重重包围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刀剑无眼,任凭再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能带着一个弱质女子毫发无损地越过这重重兵力。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无路可走,非如此为了。然而皇陵里的梦却在冥冥中指引着我,他说要来接我,而我能跟他走唯一的方法,就是化作一缕幽魂。 
  千仪还不知道顾展延要劫狱的事,却也显得很坦然。她写了一封信给皇帝,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是信送进皇宫不到一个时辰,皇帝颁了一道圣旨,网开一面,将军府上的仆人可尽数散去,不必陪着主子们赎罪。圣旨上甚至还有这么一条,若千仪长公主喝下随圣旨送出宫来的红花汤,千仪便依旧是尊贵的长公主。千仪接旨,将红花汤端了过来,往地上狠狠一摔,微笑走开。 
  府上的人越走越少,是千仪强行遣走了将军府上的大多数仆人,只有千仪宫陪嫁的宫女太监和张伯及其家人不肯走。 
  离重阳节只剩一天了,我决心已定,就在今晚,一切就在今晚了结。没人知道我的计划,我原本想告诉张伯的,多个人多个照应也好,可是想到他和顾展延的交情,作罢。 
  残阳如血,映得半边天红透,筵席设在君园,是千仪夫妇的寝室所在。我来了之后,千仪让我在她房间的隔壁住下了。庭院里红雾轻笼罩,绮丽非常。八角亭里,佳肴满桌。我、千仪、顾展延三人笑声朗朗,席间觥筹交错。大家都有默契地暂时放下心中的负累与痛苦,尽情地享受着这永别前的一刻。 
  今天上午,我趁早顾展延在,在将军府众人面前说,我明日一早就离开了。顾展延对我的决定很是奇怪,却始终不置一词。而千仪,对我的离去毫无异议,以她的秉性,是不希望任何人为了她白白送死的。 
  从日落之时一直吃着喝着聊着,直到天色黑透,千仪又吩咐娟儿纯儿们给我们挂上了灯笼。 
  “侯爷,”我举起酒杯,向着顾展延,意有所指地说:“乱红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吗?” 
  顾展延举杯一饮而尽,笑了笑:“乱红啊,我最后悔的是,我根本不该打扰你的生活,当时就当找不到你多好。” 
  “不对,不对,”千仪也已微醺,痴痴地笑着说:“如果你没找到乱红,我们姐妹俩就不能见面了,那么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你怎么能后悔找到乱红呢。” 
  我又笑了:“后悔,这世上有后悔药吃吗?即便是有,相信很多人还是不愿去吃的。不对,既然后悔,为什么又不去吃呢?” 
  “哈哈,乱红,你醉了,想不到你酒量比我的还浅呢。”千仪得意地笑了,双眼迷离地看着我。我心中微微痛着,千仪,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 
  “乱红丫头到哪儿打的这些酒,连本侯号称千杯不倒,如今都受不住了,千仪你才喝了几杯啊,你耍赖。”顾展延也有几分原形毕露了。 
  我不经意伸手一推,一盘菜翻倒在我身上,油污沾满了我的衣裙。我嘻嘻一笑:“公主。乱红的裙子弄脏了,能不能劳烦公主扶我进去换件衣裳,再出来喝过。” 
  “哈哈,这丫头是真醉了,竟敢让张公主伺候你,大逆不道的丫头。”顾展延哈哈一笑,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等我歇会儿,稍后再来喝。” 
  千仪笑了:“都醉了,好吧,你伺候了我一辈子,今日就让我来伺候你吧,傻丫头。”千仪吃力地扶着我走着,也没有人来帮她。千仪我们不想被打扰,娟儿都被要求止步君园了。 
  跌跌撞撞进了我的卧室,千仪把我安置在靠椅上,转身去衣柜给我找衣服了。我从袖子里掏出醒酒丸吞下,迅速在梳妆台的抽屉的盒子里抓了一把粉末。走近千仪身后唤了她一声,她一转身,我捂住鼻子把粉末往她的脸一撒。她打了个喷嚏,失神地看着我,张了口,却来不及说点什么,身子就慢慢地往后倒了。我赶紧上前扶着她,让她平躺在床上。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扶着千仪走出了房门,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来人啊!” 
  纯儿洁儿远远地奔了过来,看见我们的样子,问我:“公主,乱红姐姐怎么晕倒了?”     
  第46章劝君更尽一杯酒(2) 
  我笑道:“她没事,只是喝醉了,你们快扶着她吧。长怿侯也醉了,我去看看他,你们把乱红送到正厅吧。” 
  她们俩奇怪地看着我,问:“醉了不是应该送进房里吗,公主您是不是也喝高了?” 
  “傻丫头,我自有我的道理,走吧,把她的包袱也带上。”见她们还不动弹,我没好气地道:“你们真的以为你们的乱红姐姐会轻易离开我吗,如果不趁她人事不省的时候把她送走,她会走吗?” 
  话一说完,两个小姑娘就两眼泛着泪光了,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快行动。 
  我折回八角亭,看见顾展延依旧趴在桌子上,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我推推他:“展延,醒醒。” 
  他抬起头,醉意仍在,睡眼迷茫地看着我:“千仪啊,乱红呢,我们再喝。” 
  我吃力地扶起他,快速将一个小纸包和一封信塞进他的胸前,轻轻地在她耳边说:“我送你回侯府吧,别再喝了。乱红就交付给你了,无论重阳夜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 
  “乱红好好的,她哪里需要我照顾,我想照顾的人却从来都不给我机会。”他开始胡言乱语。隔墙有耳,我赶紧打住他的话:“好了,我们走吧。” 
  这时,小喜子和小乐子来了,恭敬地道:“公主,让奴才们扶着长怿侯吧,他喝醉了,伤着您就不好了。” 
  将军府正门,监视将军府的士兵严阵以待,不肯放行。纯儿洁儿扶着“乱红”,小喜子小乐子扶着烂醉如泥的顾展延,我站在中间,睥睨道:“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 
  “长公主,您看,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上面吩咐过了,入夜后将军府只许进不许出。”一个士兵谦恭地道。 
  “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着,本宫才是你们要守着的人。”我心知不妙,只好死撑到底,“本宫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送客出门都不行了,你们,你们,啊!”我低喊一声,捂着肚子,皱紧眉头看着他们。 
  “长公主!”“夫人!”众人大惊。我心里恨恨的,我就不信我治不住你们。我四周看了看,那个大内侍卫统领此刻上哪儿去了。 
  “长公主,您就回去好好歇息吧,长怿侯和乱红姑娘就让他们在府上休息一晚吧,明日我等定给长怿侯放行。”他们继续阻拦我。 
  我怒道:“放肆!将军不住,你们让本宫留宿长怿侯,居心何在!” 
  “得了,别跟她废话了,把她赶回将军府就是了,”人群中一个言语粗俗不怕死的人开口道,“什么将军不在,都是阶下囚了,哪里还有什么公主将军,给她三分颜料倒开染坊了!” 
  听罢,我怒气腾地冒起来了,袖子里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怕声音露出破绽,我压下怒气问道:“是谁?” 
  一个尖嘴猴腮的士兵站了出来,我冷笑着走过去,他大无畏地看着我,我一笑倾城,他竟有几分痴了。我缓缓拔下头上的白玉钗,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将白玉钗刺进了他的右肩。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狠狠地看着我。我不想取他性命,引起众怒,只是想震慑一下这群人。 
  可是人群中有人愤怒了,叫嚣着,却没人再敢行动。我镇定自若,摆摆手,示意他们将“乱红”、顾展延二人送进马车。 
  “慢着!”侍卫统领终于出现了,他淡定地走到我跟前:“属下的人不知礼,惹长公主生气了,长公主教训的是。只是属下想看看这乱红姑娘,不知可否。” 
  我一惊,脸上却不为所动,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后背冷汗却隐隐地冒了出来。张伯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 
  侍卫统领走近“乱红”,伸手在她的耳后摩挲了一阵,忽然他的神情严峻起来,我的心跳加速,看着他的动作,一瞬间宛若一年之久。“好了,你们走吧。”他垂下手,平静地对我说:“长公主,得罪了。” 
  我偷偷地舒了一口气,逼自己镇定地吩咐车夫启程,叮嘱他好好驾车,别伤着醉了的长怿侯。 
  却在此时,一匹骏马飞奔而来,拦住马车,来人一跃而下:“乐然王有令,想请车中的乱红姑娘到乐然王府走一趟。”说着便撩开了车帘子。 
  我紧绷的精神几近崩溃。“慢着!”我厉声喝止,“本宫有话想告诉这位壮士,乱红是长怿侯的人,有什么事,也该等长怿侯清醒了以后再说。况且,天色已晚,一个姑娘家,到你们乐然王府,四皇兄他就不怕——”我话说一半,停了。这个死老狐狸,不知道谁通知的他。 
  来人思索了一番,说:“长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小人还有一事相求,小人想看看乱红姑娘的左手。” 
  不好!我往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细节。怎么办!在场的人都如醉五里雾,傻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那人正慢慢将“乱红”扶了出来,靠在马车驾驶座上,车夫怔怔地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迫不得已,只好来强的了。可我尚未来得及喊张伯,“乱红”的左手袖子已经被捋起,一个血玉镯子赫然入目。 
  之后的事我几乎都忘了,只记得马车哒哒地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君园离将军府下人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想必莫君锐是不想被人打扰吧。这正好有利于我的计划。我遣走娟儿她们,说今晚不必伺候着,让她们回去好好休息。而张伯像是觉察出了什么,来找我,隐晦地问了一些问题,我也跟他耍起太极,无关痛痒地说了一通,还跟他说等事情过去了,让他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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