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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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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偿转让,还是无偿转让?如果是无偿转让,那么,有些转让者非得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不可;如果是有偿转让,那么作价的原则又该如何掌握?还有,对于那些已经列入“资产阶级法权”行列的经营者,是把他们打翻在地,还是让他们戴罪立功?等等。不久,在实际落实这一重大部署时,县里对原来的思路又做了这样的调整:只要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迷途知返,愿意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我们就欢迎他,对于他从前的过错就不予追究。根据《规定》的精神,鲍福下一步的任务就是把照相机转让给大队。他和桂晴要在大队党支部的直接领导下开展工作,全部收入归大队所有,鲍福和桂晴只能根据劳动量获得工分。就当时的情况来讲,一个工值一般在三毛钱左右;而一份一寸照片的价格是三毛八分钱,扣去成本,毛利也在三毛钱左右。如此天壤之别,鲍福岂能心悦诚服?因此,从文件下发的那一刻起,鲍福就慌张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四处奔走,探听各方面的消息,不日便获悉:其他几家民间照相馆基本上是明里归公,实则为私。在此之前,鲍福一直按每天一元钱的数额向生产队里上交“买工费”, 这对于生产队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社员们还是比较满意的。鲍福认为,既然自己为生产队里做了贡献,那么此项行为也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了,因此还想沿着这条路子继续走下去,他宁可在现有的基础上再增加一点上交额。总之,只要让他跟生产队打交道,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乐意。可是大队方面坚决不认账,并声明一定要按照原则办事。鲍福好话说了一大堆,就差跪下给他们磕头了,全无济于事。经验告诉他,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他不由得心灰意冷起来。这时,昭懿等人献计说:“你为啥不利用罗部长这座靠山?你要是打着罗部长的旗号到县里跑一趟,还怕他们不给你网开一面?”鲍福摇头道:“哪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常言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我跟罗部长还是八杆子打不着那点儿的小关系。我若狐假虎威地在外面咋呼一阵子,兴许还能蒙住一些人,要跟大队的那帮老小玩儿这个,没戏。他们谁不知道我的底细?再说啦,就算我跟罗部长有八拜之交,也无济于事。你们没看到,紫寅大爷的亲弟弟在外省当的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省委副书记,紫寅大爷不是照样在家里挨饿受冻吗?咱芦花村跟别的村不一样,他们只要用不上你,任你是天王老子都不顶用。”鲍福冷静下来的时候,琢磨过这样一个思路:谁也不用管,还像从前一样,该咋干咋干,真正到了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就让母亲和祖母学着机枪的样子大闹一场。反正她们都是烈属,谁也不敢动弹她们一指头。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和祖母。谁知两位老太太一听这话,纷纷摇头叹息:“这事儿我们做不来。”鲍福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屋里,冲着桂晴咆哮道:“我就知道她们办不成事儿。你瞧瞧她们,在家里搞内讧,一个比一个勇敢,一轮到办正经事儿,都傻眼了!这就叫大门里面的英雄。我看她们在这方面就不如机枪。”桂晴揶揄道:“那你为什么不请机枪给她们办办学习班?”鲍福苦笑道:“她们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料!”鲍福又在想,既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为什么不去投靠张老板?这个念头刚刚冒出,鲍福就把它掐断了。因为他得顾及面子。鲍福不得不陷入极度苦闷之中……经过两昼夜的思考,他终于沉静下来。他对几位大队支委做了一下评估:昭珙:无论讲亲族关系,还是个人感情,都不应该跟自己过不去。可是这人一贯看似沉静如水,其实内心沟壑纵横交错,在大的是非面前,只要不牵涉到他个人的切身利益,他是轻易不表态的。冯保才:这人一贯昏头昏脑,好事坏事到很少找着他。另外几位年轻的支委乍一看跟个人似的,其实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只是摆摆样子罢了,他们最终还得看昭珙的脸色行事。剩下的就只有文圭汝了,这老儿从头到脚都流着坏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挤对我。另外在他的身边还活跃着几个不三不四的家伙,如汪清贤等人。他们一伙人有一个共同特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我插上照相机的那一天起,他们就染上了红眼病,无时无刻不想制我于死地。眼看天赐良机,他们岂肯善罢甘休?看来他们才是我的真正对手。想到这里,鲍福的心里一下子亮堂的许多。你们不是成心要放我的血吗?那好吧,咱就来个破罐子破摔。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反正技术掌握在我的手里,你们只能远远地看,离近了就别怪我恶语伤人。咱们走着瞧,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再说文圭汝早把照相馆看成了一块肥肉。他为大队谋划是假,为自己谋划是真。他总共生了四个儿子,出落得一个比一个丑陋。四个儿子,四条光棍儿。除了小四儿,其他三位都是二十郎当岁。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老二,这家伙不仅貌丑,还弱智。都二十好几了,脸上还时常挂满鼻涕和口水。人还没到呢,就远远地飘来一股臭味。很少有人愿意跟他接近。文圭汝正愁着没法打发他,忽然看到了鲍福手里的照相机。何不来个浑水摸鱼?让二儿子在照相馆里混上几天,技术学到学不到那都是小事儿,关键是能借此机会混个媳妇。不过文圭汝并非等闲之辈,他决不会一亮相就使出绝招,他深知鲍福非常难对付。他得先让身边的人先试探试探,然后再决定下一步采取何种手段。鲍福认为,既然老子已经归顺,咱们之间就没有上下大小之分了,什么领导呀,被领导呀,老子不管你们那一套,老子就认准一个理儿:外行永远不能领导内行。将来大家相处,平安无事万事皆休,倘若吹毛求疵,吹胡子瞪眼,别怪老子说话噎人。所以他头一天去大队上班,就故意表现得大大咧咧,他不仅不把文圭汝放在眼里,就是见了昭珙,都是爱答理不答理的。好在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性:高兴的时候,说什么都行,不高兴的时候,就像老虎的屁股一样……摸不得,大家都处处谦让着他。尽管如此,鲍福还是觉得看见谁都不顺眼。工作刚刚开始,大家就被弄了个大不愉快。原来照相馆归公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涉及到照相材料的问题。鲍福没好声气地告诉他们:“现在相纸和胶片都用完了,咋办?你们总不能让我拿小学生的作业本当相纸用吧?”“去买啊。”不知谁顺口说了一句。“买?说得容易。你知道北京在哪个方向吗?告诉你吧,去北京可不像赶程漳集一样,一支烟卷的工夫就能走个来回趟,那得需要坐火车。你以为火车票就像烟卷那样容易买到吗?那得需要排队,你也别以为排个十天八天的就一定能买到,那还得看你的运气。”大家都不吱声了。鲍福一看大伙儿都变成哑巴了,于是找茬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谁去买相纸啊?是我去啊,还是在座的哪位去啊?”“当然是你去了!”又不知是谁顺口说了一句。“我去?说得轻巧。我去你们能放心吗?”鲍福几乎用鼻子哼道。“那就请你带一位同志一块去。”文圭汝接口道。“说来说去还是怕我捣鬼啊!文副支书,敢不是带你一块去吧?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带不动你。要去你自己去。”“你……”文圭汝气得说不出话来。昭珙示意文圭汝不要多言。最后大家商量的意见,还是让鲍福自己去,并且在工分及生活补助方面都给予了特别的照顾。这件事儿总算平定下来。下一步就是研究照相馆如何开张以及开张后人员如何配备等问题了。大队党支部很快拿出了方案:业务仍然由鲍福和桂晴来处理,另外为鲍福安排一位助手,具体管理款项的收取和照片的发放。鲍福非常清楚他们的意图:什么狗屁助手!说得好听,你们不就是为了掌握照相馆的经济命脉吗?对于文圭汝的小算盘,昭珙早已心知肚明。鉴于去年在学湘上大学的问题上,文圭汝是出过力的。所以在助手的人选上,昭珙完全遵从了文圭汝的意见。就这样,文圭汝很顺利地迈出了预定计划的第一步。这位助手名叫大槐,是文氏集团的重要成员之一。此人四十多岁,读过高中,当过几年生产队会计,因生性古板,又不善于助人,故至今未有妻室。文圭汝安排此人的目的就是让他两眼死死地盯在钱上,决不能让鲍福沾到一分一文的便宜。就当时的条件来说,芦花村虽然办起了照相馆,但照相生涯仍然以流动经营为主。就算照相馆归了公,其营业收入也主要来源于赶集及下乡收入。因此顾客心目中的照相馆,其实就是摄影师的家庭住址。基于这种状况,鲍福第二次去北京,就做好了自己的打算。他买了两份材料,一份归大队,一份归自己。归自己的那份就是为了应付上门来的顾客。鲍福不会那么傻,自己拼命挣来的财富供大队那伙人享用,而自己只能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工分。结果开张不几天,大槐就看出奥妙来了:“我说鲍福兄弟,咱们出发收到的钱我都有记录,平常收到的钱我一点儿都不清楚,这叫我咋向大队交代呀?”鲍福笑道:“大哥您尽管放心,大队那边你不用管,谁要问起来,你就往我身上推。另外您想抽烟啥的只管问我要就是了。”“那可不行,文圭汝交代过好几遍,照相收入一分都不能少,我得如数交给大队。”一听见文圭汝的名字,鲍福浑身不自在:“那你说咋办?人家找上门来我总不能拒之门外吧?再说啦,在家用的材料全是我自己的,我又没沾大队一分钱的光。”“那也不行,既然照相馆归了公,你就再不能单独行动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大槐把这个问题反映给文圭汝,文圭汝当即做出指示:“既然他这么说,那你就天天到他家里走一糟,只要有人去照相,你就向他们收钱。”大槐当然不辱使命,有事儿没事儿地都往鲍福家里跑。他这个人很不会办事,不管人家家里有没有客人,他都赖着不走,还随地吐痰,乱扔烟蒂。害得桂晴连澡也洗不成,连裤衩也不敢穿。没过几天,就把鲍福惹烦了。“他妈的,真是岂有此理。”鲍福私下里冲着桂晴叫苦道。“你说大槐这人也真是的,他咋就这么死板儿啊!”桂晴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从明天开始,你看我怎么收拾他,我敢保证,不出三天,我让他给我灰溜溜地滚蛋。”再说,大槐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从来还没有闻过女人味。自从当上鲍福的助手以后,他每次发放照片时,身边都被大姑娘小媳妇的围个水泄不通。有时候拥挤起来,那一张张娇嫩俊美、还散发着浓浓芳香的脸会不经意地贴在他的脸上,不是这个说:“大哥,您快点儿啊!”就是那个说:“都急死俺了。”那声音娇声足气的,乍听起来就跟做那事儿似的。他能不动心吗?这心里一动,脑子里就容易出乱,脑子里一乱,手上就要出错。结果不是把张姑娘的发给了李媳妇,就是把王太太的发给了刘老汉。这使得本来就乱哄哄的场面又增添了一连串的埋怨声。有如此把柄,鲍福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大槐,你的心都用到哪里去了?有你这样当助手的吗?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了。我就不信,文圭汝派你来就是让你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咱没这个本事就别在这里瞎搀和,别拉不拉屎的都占个茅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如此难看,他自然会心里更乱。然而心里再乱他也不敢顶嘴,因为事情本来就错在自己身上嘛。他只有千般地小心,万分地谨慎。等一天忙下来,他全身的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了。如此忙乱,帐上未免又出了点儿差错。等把帐全部对清楚,已经是晚上九点以后了。他站起身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停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他走出房门,只见门外漆黑一团。鲍福把门敞开。他不由得一阵惊喜,赶快趁着灯光大步流星地朝大门外走。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咣”的一声关门声,随即眼前一片黑暗。由于步伐太快,他一不留神,“嘭”地一声……头撞在了大树上。他疼得“哎哟”“哎哟”地直叫唤,却没人过来安慰他一声。第二天,他捂着隐隐作痛的眉头还要到鲍福家里去监督。他刚一进大门,就被一盆脏水浇成个落水鸭子。他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听到鲍福嬉笑道:“原来是你呀?怎么连招呼不打就进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狗呢。”他瞪了瞪眼,却没敢说什么。回去换了衣服,他当即辞掉了这个倒霉的差事儿。次日,第二位助手走马上任。他叫二华,同样属于死心塌地为文圭汝卖命的那种。跟前一位不同的是,二华更刻薄、更懒惰、也更虚伪。他上任前是这样给文圭汝表态的:“您等着瞧,有我在,鲍福一分钱也别想卷进自己的腰包。大槐能做到的我保证能做到,大槐做不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他上任的当天,就想给鲍福来个下马威:“鲍福兄弟,论个人感情,咱兄弟俩那是没说的。可是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两者不能混为一体。我这个人谁都知道,钉是钉铆是铆,一点儿都不能马虎。从今往后,你把每天的工作情况都必须向我反映一下。另外我听大槐说了,过去出现不少废掉的照片。这也难怪,谁都会出错嘛!不过这没关系,你必须把废掉的照片拿给我看看,这样我心里也亮堂些。……”鲍福岂能吃他这一套?没等他说完,就坐不着了:“二哥,听口气,你像是来管制我的。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我的助手,而不是我的领导。按照常规,助手上任后,首先要听听领导对他有什么要求,而不是要求领导怎么做。要记住,在我这里干,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喧宾夺主。”“兄弟,你别误会,我……”二华嗫嚅道。“今天没什么事儿了,你可以回去了。”鲍福冰冷地说道。望着二华远去的背影,鲍福啐道:“他妈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刚进门就给我玩儿硬的。哼,就这种人也配在我身边做事!”两天后,二华明里来询问工作,实际上是想摸摸底:“鲍福兄弟,明天咱们有没有出发的任务?”“明天你早早地来。”次日一早,鲍福就开始在家里等侯了。二华来得稍微晚了一点儿。鲍福没好声气地问:“我昨天说过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二华羞红着脸:“都怪我,昨晚多喝了几杯。”鲍福得理不饶人,就像老师训斥学生那样训斥道:“多喝了几杯?这就是你的理由?我问你,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不想干就干脆拉倒,没人强迫你到这里来。你以为咱们是在做小儿游戏吗?这是在照相。咱们到底还讲不讲一点儿信用?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正在苦苦地等待着吗?人家的时间就那么不值钱?如果从今往后就这样拖拉下去,那咱们的照相馆还不如早早关门。你给我听好了,想干,你就得给我拿出个样子来。”二华听了,顿时觉得矮了半截,尽管心里闷气,但不得不忍气吞声。过了两天,又要出发。二华早早地起了床。当他来到鲍福的大门口时,太阳还没有出来。看见大门已经打开了,他便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鲍福好像还没有起床。他不敢去叫,随便找了个凳子在院子里坐了下来。堂屋里隐隐传来鲍福两口子打情骂悄的声音。那声音时强时弱,时隐时现;时而被收音机里的音乐声覆盖着,时而又冲破那柔美的音乐声而清楚地扩散起来。再仔细听,那分明就是两人做*爱的声音。起初,桂晴的呻吟声就跟哼眠歌一样轻。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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