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处莫问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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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门被推开，是碧迩，她似乎很惊讶于我的早起，我笑道，“我认床。”
　　　　“奴婢伺候娘娘梳洗吧。”然后，两个丫头端着梳洗的用具进了来。
　　　　“娘娘昨天没有睡好吧。”她边梳着我的头发，边说道。
　　　　可不是吗？那么大的熊猫眼呢，我苦笑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不论到哪里，不管有多累，去了另外一张床，第一夜铁定是无眠的。
　　　　“用妆盖盖吧。”
　　　　“是。不然，娘娘等会儿一定要漂漂亮亮的。”
　　　　“等会儿？”我挑眉。
　　　　“娘娘等会儿要去太后宫里请安啊。”
　　　　是了，这是规矩。呵，在这个成天被规矩包围的世界里，我也只能接受，进了宫，我的动作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家人，甚至是族人。我，再也不能回去以前随心所欲的生活了。至少目前为止，不可以。
　　　　等到一切穿戴完毕，我望了望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可不？这哪里还是昨天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一身朱红色的宫装，头发被高高的盘起，梳成飞云髻，髻上簪着一条全体通白的玉脂簪，簪头由一颗珍珠引穗，下面都是泪滴形的珍珠，配着同样是珍珠的耳坠。为了遮盖我的黑眼圈，粉是多少了些，所以腮红也打淡了些，只是整出健康肤色的淡淡红晕，眉间贴着珍珠花钿，淡雅但不失高贵。
　　　　“还是碧迩懂我心思。”我微微一笑，搭了她的手，出到外间。
　　　　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太皇太后时，就已经有宫人唤我下车了。搭着碧迩的手，我轻轻下了车，抬头望了望这祥泰宫，定了定神，入了宫殿。
　　　　“影妃娘娘到。”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金安。”
　　　　“不必多礼了，赐坐。”太皇太后见我坐下，又道，“倒是给你抢了先了，其他的都还没有到呢。”
　　　　“那是臣妾早到了？”
　　　　“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早来。”
　　　　“回太皇太后的话，给太后请安是臣妾份内的事情，也是臣妾的福气。”我必恭必敬的回答着。
　　　　“昨夜睡得可好？”
　　　　“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睡的很好。”我依然没有抬头，静静的回答着她的问话。
　　　　接着就是一阵沉寂，然后就听她道，“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太皇太后挥退了所有的宫人，走到我的面前道，“你是在怪我吗？”
　　　　“臣妾不敢。”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和我拘束了。我还是喜欢那个让我进马车里聊天的宁真姑娘。”
　　　　我抬头望着她真诚的眸子，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希望眼前的就是那日聊天的老夫人呢。”
　　　　“既然如此，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还是叫我皇祖母，我叫你真儿，可好？”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兀自说道，“那日宁真已经猜到夫人的身份不简单，当时宁真怎么也没有想到夫人竟是太皇太后。夫人就这么喜欢宁真，这么希望宁真进宫吗？”
　　　　她呆愣了一下，道，“你不想进宫吗？”
　　　　“对于进宫，我没有选择，留在宫里，我同样没有选择。进宫选秀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脱，只是是不是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就是我自己的打算了。”我顿了顿，又道，“也许那日我根本不该去寺里烧香，这样怕就遇不上夫人了。”
　　　　“在我私心里，我是想你进宫的。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可以留下来的，只是这一切都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么是谁说了算的？君上吗？”
　　　　她摇摇头，道，“是先帝，是上天。”
　　　　我愣住了，喃喃道，“这，这怎么会呢？”
　　　　“那日我去寺里，其实是特意去看宁真你的。”
　　　　我惊讶的抬起头，“夫人怎么知道我会去呢？除了家人，没人知道的。”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也是他告诉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进宫。他说这是天定的。”
　　　　忽地，我全部都想通了，“是先生，对吗？”见她点头，我苦笑道，“我那日就是想去见他的，原来他都知道的。他全都知道的。夫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我想见他。我和他的约定呢？”那个两年之约，我不允许他忘记。
　　　　她刚要回答，就听门口宣道，“君上驾到，彤妃娘娘到。”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起来吧。”
　　　　“臣妾给君上请安，恭请君上圣安。”我不紧不慢的给他请安。
　　　　“起来吧。今儿个你倒是早啊。兰儿以后要多跟影妃学学。”我抬头，他戏谑的眸子映入我的眼帘。
　　　　“臣妾不敢，只是今日早了些。”我沉静的答道。
　　　　“臣妾本来也是很早，只是君上昨晚歇的较晚。所以臣妾想让君上多睡一下。”赫兰说完，得意的向我一瞥。
　　　　我哑然失笑，你以为我在乎君上昨晚在你那里歇下吗？说实话，我还求之不得呢。我灿烂一笑，“那以后还要麻烦妹妹好好伺候君上了。”
　　　　她更加得意，向着君上胜利一笑时，却发现君上正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我。
　　　　“刚刚皇祖母和影妃聊什么呢，怎么宫人全在外面候着？”他转向太后。
　　　　“只是和她说说体己话。”
　　　　“皇祖母可是好喜欢你呢，爱妃。”君上淡淡一笑。
　　　　“能得到太皇太后的喜欢是臣妾的福气。”
　　　　“爱妃何必这么谦虚呢，皇祖母可是在朕面前说了你不少好处呢。”
　　　　“臣妾谢谢太后夸奖。臣妾斗胆，有个要求。”
　　　　曜奕将手肘支在矮桌上，端起一杯茶，说道，“说来听听。”
　　　　“既然太皇太后这么喜欢臣妾，不如让臣妾搬到这里，陪陪太皇太后。”我平静的说着。
　　　　“啪”的一声，曜奕将水杯扔在了地上，道，“皇祖母泡茶的丫头该换换了。”静了一阵以后，道，“爱妃还是在你的宫里好好呆着吧，你若是搬来，皇祖母岂不是没有清静了？皇祖母，您说呢？”
　　　　“真儿，我一个老人家了有什么好陪的，有空你就多陪陪君上吧。”
　　　　“皇祖母，孙儿先走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平静的我，转身离开。
第十一章
　　　　　　　　　　　碧迩搀着我，走在回宫的路上。我抬眼，原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啊。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淡蓝色的天空，暖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温暖，舒服，让人不禁想闭起眼睛，把自己也融入这一片蓝中。
　　　　“碧迩，去御花园。”然后遣了她先回宫，只留翠雁在旁跟着。向前走了几步，立刻就被园中的景色所吸引了。徐徐的微风夹杂着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就在我尽心享受这一切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走近一瞧竟是个孩子。那孩子年方七八岁，一个人背对着我的方向，蹲在一方草地上，像是寻找着什么。看他认真寻的样子，不禁好奇的凑近看他。他身着绣着祥云，如意图案的华服，我再仔细一看，他的身上竟然有龙的图腾，既然如此，那么他的身份不是皇子就是王爷，就在我揣测他的身份的时候，他忽然转过了身，晶亮亮的眼睛看着我，一片澄净。他看了看我，问道，“你是谁？”
　　　　我微微一笑，道，“那你又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身边的翠雁忽然对我耳语道，“娘娘，还是走吧，这个小霸王咱们惹不得。”
　　　　我挑挑眉，看着翠雁一副怕怕的样子，心想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呢？我摆摆手，道，“没事，你去旁边等我。”
　　　　“可是，娘娘……”翠雁见到我坚定的眼神，只好不再吱声，只是眼中透露出一丝的担忧。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呢？”他不依不饶的说道。
　　　　我不理他，一笑，道，“你刚才地上找些什么？”
　　　　他偏了头想想道，“既然你来了，就陪我玩吧。”
　　　　“你刚才不是还在找东西？不如我陪你找吧，找到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一个人出来，家人会担心的。”
　　　　忽地，他狡黠的笑了笑，道，“我的东西找到了，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既然找到了，我带你回去吧。”
　　　　“可是我想给姐姐看看啊，那个东西很特别的，姐姐看了一定会高兴的。”他忽然抬出哀兵政策，见我不说话，也不靠近，忽地，他大哭起来，“这里都没有人喜欢我，说我调皮，说我坏，哥哥也不和我玩，娘也不要我，没人疼我，哇哇哇哇。”
　　　　我皱了皱眉，道，“别哭了，姐姐疼你，别哭了，好不好。”我最头疼的就是小孩子哭了。
　　　　“真的？”他止住了哭声，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见我点头，他又道，“那你过来。”我依言前往，走到他的身侧，他又道，“蹲下来。”见我没有照做，他低下头，继续抽噎道，“我只是想姐姐看看我刚才找到的宝贝，哥哥从不相信我。姐姐呢？”
　　　　我叹了口气，真是被这个小家伙吃的死死的，“那我看完了，你要答应我，和我一起回家。”
　　　　见他拼命的点头，我心也软了，一个没人疼爱的孩子着实可怜，我蹲下身，道，“好吧，让我看看你的宝贝。”
　　　　他破涕为笑，他胡乱的抹了抹脸，然后对我说，“姐姐你先闭上眼睛。”
　　　　然后等我依言的再睁开眼睛时，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条蠕动的蚯蚓，我抬眼，是他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定定的看着他，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涌了上来，冷声道，“这就是你的宝贝？”
　　　　他惊讶道，“你不怕？”
　　　　我站起身，“算我枉做好人。”
　　　　“哈哈，真好啊，你是哪个宫的？你是第一个不怕的人呢，我的那些婢女一个个吓得半死，都不敢随侍在我身边。我要去向皇兄讨了你。”
　　　　与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同的是我冷然的看着他，心下也对他的身份有了估猜，帝王家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着，唤着翠雁准备离开。
　　　　“你给我站住，我命令你站住。”见我站住，他得意的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冷哼一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涨红了脸，“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本王这么说话。”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见我这副表情更加恼怒，一个箭步上前，像是要罚我似的冲了过来。本来和一个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这个孩子也太过顽劣，长此以往，如何得了。我瞥了一眼身后，微微一笑，见他急急的冲过来，就在他快要靠近我的时候，我向旁边一闪，他收不住，想停但是停不住，一下子栽进了我身后－他一直没有没有注意到的水坑。这水坑说大也并不大，只是这一栽下去，足以弄脏他的衣服，却也将他的骄傲一并跌落了下来。
　　　　他站起来，并不管身上的衣服，冷冷的对我说，“你竟敢这么对本王？”
　　　　“哼，像你这样骗取别人的同情，欺骗别人的感情，就值得别人这么对你。哪怕你是个王爷。小小年纪竟然都这样了，长大成人了，只会成为鱼肉百姓的废物。”我气极的说道，真真是个一个小孩子较上了劲，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一股脑的全部倒了出来。
　　　　不知他是气还是被我说中，他的嘴唇一直在抽动着，然后就听到他喊，“二十一叔，有人欺负我。二十一叔。”
　　　　我心中蓦地一惊，这里竟然还有别人。
　　　　等我看清来人时，我竟愣住了。出来的那一个人，一袭青衣，衣上竟也绣着龙，长发被一只碧玉珊瑚宝石簪束住，肤如凝脂，纤细的被修整过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不点而朱的唇。若不是小人儿刚才喊他二十一叔，我真以为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绝色佳人，现在恐怕是要变成绝色佳男了。
　　　　他看了看小人儿身上的泥泞，噗哧一笑。小人儿更是恼了，道，“二十一叔，就是她，刚才欺负我。”遥手指着我。
　　　　他不急不慢的打了一个呵欠，道，“曜伦，你当我真是睡死过去的吗？”看向小人儿的眼睛却是寒光四射。
　　　　小人儿一惊，也不再说话了。
　　　　他轻摇纸扇，看着我轻笑道，“即使他有百般的错，好歹也是个王爷。”
　　　　“王爷？”我不可能有时间去数他们身上龙的数量，刚才看到小家伙的时候就在猜测他的身份，只是觉得他是皇子的可能性不太大，然后我也无法证实他王爷的身份，现在从这位爷口中得到证实，心里也算有了底。
　　　　“你不知道吗？他可是当今君上的十弟，凌犀王呢。”
　　　　他，这个小人儿竟然是君上的弟弟？就是那个成天喜欢稀奇古怪事物的小王爷吗？就是那个所有的宦官宫女都惟恐避之不及的小王爷吗？那这么说来，此刻和我说话的就是当今的皇叔了，屹祯，荃楠王了。
　　　　“宁真见过两位王爷。”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就是布而木宁真啊。”
　　　　我倒不解了，我什么时候在这宫里这么有名了？见我皱了眉，他微微一笑道，“皇兄在世的时候，有提过你啊。你可是好大的面子呢。”
　　　　这下轮到我不知该说什么了。“抬起头来吧，刚才你和小十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一副很放松的样子。”
　　　　我抬起头，看他晶晶亮的眸子，心里忽地觉得很舒服。“哪里是很放松，我不是差点就着了小王爷的道？”
　　　　他哈哈笑起来，“你倒是第一个不害怕蚯蚓，不害怕他的人了。怕是这宫里找不到第二个了。”
　　　　“那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你真是个特别的人啊，小十，过来。”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右手托腮，根本就是一副美人图嘛。
　　　　小人儿依言过去，眼里却是有着害怕，我看错了吗？对于这样一个温柔如玉的男子，害怕？
　　　　“小十，今天做错了，应该怎么办呢？”
　　　　“不要告诉皇兄。”
　　　　他挑挑眉，道，“为什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不该骗人，还耍人。”
　　　　他点点头，“我可以不告诉你皇兄，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会有下次了。”
　　　　小人儿重重的点点头，然后看向我，道，“二十一叔，我可以让她来我宫里吗？”他看向我，我失笑，他还真是对我情有独衷啊。
　　　　屹祯并不接话，小人儿继续说道，“这宫里没有人陪我玩了，只有她不怕我，才肯陪我玩。”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屹祯摇摇头，“她是不可能去你宫里的。”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皇兄的影妃啊。”看见小人儿失望的脸，我道，“以后只要有空，小王爷尽管来找我就是了。”看见他的脸由阴转晴，我不禁笑了。
　　　　然后他便吩咐让人把小人儿送回了宫，我刚要想离开，他却出声道，“坐坐吧。”
　　　　我无法拒绝，要拒绝一个长得如此出众的人儿，着实困难，何况他还是一个王爷。
　　　　他喝着下人们准备的茶，道，“你不怕我。”
　　　　我一愣，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道，“为什么我要怕你呢？”
　　　　“因为我这容貌。”他苦笑道。
　　　　“怕？倒也不至于，不过王爷真是很漂亮。”
　　　　他轻笑出声，倏地口气转寒，“你知道上一个说我漂亮的人在哪里吗？”
　　　　我倒也不惊，抿了口茶，道，“若是王爷想把我如同那人一般处置，现在我还可以坐在王爷对面喝茶吗？”
　　　　“你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啊。”
　　　　“那么，寻常女子见到王爷是什么样子呢？”
　　　　忽地，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无奈，一丝寂寞，甚至是一丝的忧伤。“我天生就是这副模样，平常人见了，怕是不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