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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爱-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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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的石雕被陈苏砸了个七七八八,四肢分裂头身天各一方,苍白的残骸上漂浮着令人窒息的粉尘,像一个遍地尸骨的修罗场。

    坐在其中的陈苏,惨淡的脸色比身上的纯白大伞裙还要白,眸中猩红猩红的,舔着渗血的饱满的唇,像一个等待猎物的吸血鬼。

    陈苏听到了慌不择路的脚步声,以及*冲撞大门的轰隆声。

    还有詹平破天荒的惨叫:“苏苏——”

    那声音,让陈苏想到了地震,楼房坍塌大地崩裂时,生命终结前的绝望,让人闻之怆然而涕下。

    陈苏勾起了唇角,视万物于无物,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詹平会如此失态?简直就像哗众取宠的做戏!也就她那天真花痴的傻妹妹好骗!

    陈苏收回舌头,紧闭双唇,垂下眼皮,低着脑袋,做足全套。跟她拼演技是吧,他还嫩着点呢。

    一屋子的狼藉,凌乱撕裂的被单,淫。秽的血腥,彰显着屋里曾发生了什么。面颊高高肿起、嘴角流血臂腿青紫的陈苏,形同一尊没有生机的石雕。詹平看到了自己的心肝肉,被撂在了砧板上,一把肮脏的杀猪刀剁了上去。

    詹平往后踉跄了两步,天啊,谁能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他的踉跄似是惊醒了陈苏,陈苏的肩头抖了起来,肩头上还有渗着血的齿痕。陈苏的身体缩了缩,睫毛颤了颤,像是欲哭无泪,像是自我厌弃。

    詹平的双眼涩的不行,那种头盖骨被一切为二的疼,让他快受不住疯掉了!

    是他造的孽,是他弃她而去——他回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回到她身边了!这回再也不走了!

    詹平的神智堪堪回笼,蹒跚的扑到陈苏的脚边,一个年近不惑的老男人跪在了她跟前,詹平说:“对不起。”

    强。奸对于一个女人的伤害,是对不起就能弥合的么?就算詹平捶胸顿足如琼瑶剧里的咆哮哥,陈苏也不会动容半分。为了不打草惊蛇,陈苏由着詹平的手握住她的手。

    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居然把她的双手捧到自己的唇边,用冰凉的唇亲了又亲,拉碴的胡子扎上她的毛孔。无孔不入的疼。

    陈苏要抽手,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童年时候一脚踩上了仙人球,这种刺就像有生命一样,往她的血肉里钻。

    陈苏低垂的眼皮下,泻出一道嫌弃的光。

    小心翼翼的詹平自然看到了这束光,又见她缩手。也不知她是嫌自己脏,还是嫌他脏。詹平语无伦次的来了一句,“苏苏一定是嫌我胡子扎人……我这就去把胡子刮掉……”

    他只想竭尽全力的安抚她,他压着快从胸膛蹦出来的杀人*,他愧对她,几个小人在头脑里干架,他——其实已经疯了!

    脚步虚浮的他在桌子上乱翻一通,只找到一个刀片,痉挛的手指却怎么着也捉不稳。一个薄刀片仿若有千钧之重,就像一柄巨斧砍伐着一片森林,砍树人时不时的把不住,斧头劈上了这片土地——詹平的下巴血流到了手背上,这种释放让他说不出的痛快,要不是怕陈苏嫌弃,他恨不得一刀一刀毁了这张脸!

    陈苏已经不想陪他煽情,故意吃痛“嘶”了一声。他越做作,她就越恶心。

    她恶心不是这个如今跟她毫无瓜葛的男人,而是恶心自己。当年她看中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佛陀,再不济也是个悲天悯人的化缘僧人,如今却成了大马路上的乞丐,又是装怂又是卖唱的博人可怜。

    她还知道疼……她总算有了神智,他就像找到了打开她心门的钥匙,吻着她的手背,泣不成声起来。那声音,沙沙的,低低的,隐忍的,却势如古道上的风沙,扬起天地荒芜。

    灼热的泪水,烫的她心脏一抽。

    看到希望的詹平急着她的伤,从拎回来的袋子里翻出药来,服侍她和水吞了消炎药,见她配合,要撩起她的裙摆,“我给你清洗抹一下软膏。”

    陈苏眼梢的尾光觑了一下他手上的软膏,心下冷笑,她已经不需要再求证了!

    这个詹平,欺负第二人格呆傻,拿她做财色交易,甚至连事后的软膏都准备好了!如若不是的话,他为何不保留着她身上的证据,不询问她是谁做的,不赶紧报警给她报仇雪恨?眼下这个始作俑者打着真爱的旗号,来亲手给她销毁证据!

    爱让人眼盲,恨让人心盲。

    而真相却是,昨晚詹平心急肌瘤的事,落下了她*撕裂这茬,所以便特地带了软膏回来。她是旭日总裁,他顾她名声自然不会将此声张。报仇这事,他始终觉得法律途径的力道不够,难解他心头之恨。至于罪魁祸首,只要作坊里的人没死绝,他有的是办法问出来。眼下,没有什么比陈苏的情绪更重要。

    陈苏连姨妈巾都没垫,由着下面鲜血酴釄。她回来了,随之回来的还有生理期。

    做戏要做足,陈苏由着这双粗糙的手给她清理和抹药。温热的帕子轻轻的拍了上去,全身被烫的一颤,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几年她从未动情动欲,此刻却有些空虚难耐。无论她的意志如何厌憎着这个男人,她的身体却只为他而有反应。抑或是,她尝到这个男人的好处,还没从神魂颠倒的余韵中走出来?——定是这个该死的第二人格!

    她这一颤,眉头蹙紧,詹平心疼的无以复加,手上抹着厚厚粘稠的药膏,生怕粗糙的指腹惹疼她了,下手更加轻柔。

    陈苏悔的肠子都轻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阖上双目,慢悠悠的问出一句第二人格介怀的问题:“詹平,你不嫌弃我吗?”

    整个过程中,两人的目光都是向下的,自始至终未在彼此的脸上交汇。她是觉得自己在被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不敢正视。而他却是在做一件圣洁的事,需要全心全意的虔诚和心无旁骛。

    詹平笑的苦涩又温柔:“真是个傻孩子。”怕她多想,艰涩的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永远不打诳语的男人啊……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嫌弃她被人玷污?又愧疚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难以启齿?几乎是反射性的,陈苏拔高了语气,“是嫌弃,还是不嫌弃?”

    “苏苏永远是干净的。”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明明像信徒诵念佛经一样虔诚,听在她耳中就像天大的讽刺!——他连骗她一句“不嫌弃”都不敢!

    其实就算是说了“不嫌弃”又怎样,她也只会以为他是违背原则的花言巧语罢了!不信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把心掏出来也没用。

    陈苏怒发冲冠,一脚踹开了詹平,快速撩下了裙摆。四目相对,这个双手撑地倒在她面前的男人,神情慈悲,眼窝深陷风尘仆仆,倒是跟她现在的狼狈天生一对。

    这些年来陈苏鲜有失控,她茫茫然的四顾,石雕的残骸围成一个狭仄的困局,她得厮杀了他才能走出去!

    陈苏这一脚正中詹平的胸口,詹平的心脏应声破碎,他却笑的很真切,脸上的光就像窗外的日光,煦红煦红的,看起来很暖人,摸起来却渗人。就像回光返照。

    詹平笑着说:“苏苏知道生气了……我好开心。苏苏要怎样才能消气,要打要骂都行。”

    **

    陈苏很燥。是经期烦躁,抑或也不是。流血的源头就像一个火山口,炙热的岩浆喷柱而出,那里面滚烫滚烫的都是他手指的温度。

    凭什么她恨的毁天灭地,他只要轻轻一指,就能排山倒海打的她七荤八素?

    詹平伤害的出卖的不只是第二人格,第二人格是谁——时至今日她已经避无可避,苏苏是她的“爱”,她对詹平的“爱”。

    当一台机器有了爱,机器就与人无异。当一个人没有了爱,人就与机器无异。

    爱是什么,爱就像身体里的经脉,跟血肉和骨骼一同组成完整的人。就像武侠小说上说的,打通经络练就不世神功,爱若得到满足,精神亦可“不世”。而她,八年前何止是经脉俱断——她是一根根抽出来。

    苏苏被詹平拿去做财色交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陈苏用全身的“爱”都征服不了詹平的心!

    “要打要骂都行是吧?”陈苏邪恶的看着乖乖被她绑在凳子上的詹平。

    陈苏挑起了詹平的下巴,尖利的指甲戳进他的皮肉,吐着蛇信子道,“八年前我就想这样做了,把你绑在床上,绑在石雕上,真不行在院子里挖一个水塘,把你连石头捆了沉进水里。不行的话,我就挑了你的脚筋挖了你的膝盖……你为什么总是要走,为什么总是让我等?等,我不怕。你知道那条铁轨吗,永远都看不到尽头,如果你告诉我,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你能爱上我,那么这一路都将是春暖花开。没有期限没有希望……永无止境。”

    “对不起。”

    “啪。啪。”

    陈苏轻佻且怆凉的拍着这张脸,这张脸真不是一般的又老又丑……八年前就像沙漠中的绿洲,远在天边,她一路干涸一路跋涉,她不止是在追逐信仰,更是在追赖以生存的养分,他是她的命。现在她看明白了,掀开了海市蜃楼的面纱,只余荒芜的沙砾。

第57章() 
这简直是太美妙不过的一天,这个曾经让她卑躬屈膝的男人啊,瞧瞧这张愧疚的慈悲的脸,就像坏事做尽的恶人在将死之际的忏悔和自赎。一朝天子一朝臣,从来就是冤冤相报报应不爽,对任她宰割的阶下囚,她可不会手软!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负啊,摆着视死如归的烈士姿态,以为她就会动容么?在他眼里,她就是他养熟的一条狗,能在生死之际割肉给主人吃的忠犬,又岂会反咬一口?

    陈苏的眉眼一肃,驰骋商场的八年,她是锐不可当的钢剑,无论是怎样的惺惺作态都蒙蔽不了她冷酷的理性!

    如篡位夺。权以色侍人的太监,改写朝纲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全力碾压这个落魄的“真天子”!陈苏挑起了他的下巴,詹平的眸光已经慈悲到接近空幻。

    詹平倦色深沉,有气无力:“苏苏,咱们不闹了……我会补偿你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

    看看她现在像个什么样,像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跳梁小丑!就算他是亡了国,也改不了天生尊贵。就算她成了大业,也不过是小人得志。就算是黄浦江的水也洗不掉她曾承欢在他身下的奇耻大辱!

    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曾是他的奴,精神和*都任他肆意享用随意丢弃的奴。

    情场上从来就没有翻身仗可言,所以这八年,他是她的禁区,她宁可把他封印成积满尘埃的兵马俑,也不敢与他堂堂正正的来一次金戈铁马。

    既然命运让他们巅峰对决,她又岂是临阵脱逃的孬种?

    闹?——说她在闹,哄小孩呢是吧。不,咱不闹,咱只玩真的。

    陈苏居高临下,她真是看不懂这个男人,这个背脊线条笔直流畅的男人,让她想起童年晒在稻场的老毛豆,皮壳的水分被炙热的阳光蒸发,萎缩成一团,就像这张干瘪的老脸,堆满了沧桑的褶印。可是一旦剥开,坚硬的圆滚滚的黄豆就蹦了出来,詹平的身上就有这种压不垮碾不碎的力量——真是顽固的堪比茅坑里的石头!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她紊乱不平的喘息,许是她的眸光淬了火,像一把刀,刃身比他的背还直,刀尖直指他的裆部。

    就这样看了十来分钟。

    草绳就像陈苏的手,他愈要挣开束缚,情。欲就愈发不受控制的往皮肉里钻。这样的陈苏不像先前软嫩的稚童,倒像是一个召他侍寝的女王。大脑一片混沌的詹平——居然可耻的硬了!

    上天还真是厚爱这个男人,不惑之年还能……而她早就被阉。割在了八年前,不再是健全的女人——还真想撕开他的遮羞布,来个一探究竟啊——他是不是晒好的圆滚滚的黄豆?

    陈苏羞愤的咬舌,怒火焚烧——才不,她对他的硬度才不感兴趣!

    他妈。的,明明在拍他的脸,他的脸就像一个巨大吸力的磁石,她的手以诡异的抚摸姿势停在了他的脸上。她的手一向纤细冷情,此刻却肉肉的弹力十足,恶心的像一个贪婪的吸血蛭——从他的脸上汲取着绵绵不绝的养分,此等求生的意志,居然让她无力拽开!

    真够荒唐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饥渴,去找个小鲜肉也好啊,在这种自身难保的老树皮上能啃出什么营养来?

    詹平咽了咽唾沫,喉结从上到下,又从下往上的滚动。成了整个僵硬的身体里,唯一运作的部位。

    凸起的喉结在她的目眩神迷中转啊转的,就像厂区里大型漏斗状的粉碎机,一圈一圈的碾碎着她的意志。陈苏蹲下了身,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两排牙齿嵌进了他的皮肉,到口都是咸涩的汗味。

    这股久违的咸涩把神魂颠倒的陈苏打回了原形,就像女为悦己者容,着装打扮这些身外物,都是一种爱人的态度。他落魄至此,面对美貌地位金钱俱备的她,连这点基本的遮掩和卑微感都没有么?

    他就那么自信——自信的做一个茅坑里的石头,以为她还像当年一样,屁颠屁颠的过来吃。屎么?

    他强大的不是一颗心脏,而是他骨子里的贱性——无欲则刚。

    陈苏本意给他的*与精神来个双重重创,*的较量中,她不仅不是他的对手,险儿还搭上了自己,打算另辟蹊径的陈苏撤走了牙齿。

    她一走,他睁开了眼睛,双眼中氤氲着彷徨,那么浅,那么薄,像蝉翼粘在了血红的蛛网上,眨动着迷离和茫然。

    詹平轻声呢喃:“怎么了?”哪里让她不满意,让她失了兴致?

    这个男人一示好起来,蛊惑人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难为他还能装出这副献祭的姿态,陈苏,你不要被他骗了,男人就像改不了吃。屎的狗,他与那些跪下忏悔保证不出轨的男人何其一致?他骗你身心谋你财富绑你儿子卖你身体,他根本就不是人。

    陈苏忍住扒开他衣裳一窥他这颗黑心的冲动,蔑意沉沉的扭头,“脸太丑,没胃口。”

    詹平要捉她的手,“我答应过你,会去做祛疤。”

    陈苏嫌恶的甩开,“整张脸都让我恶心。”

    詹平小心翼翼:“要不,我去整容?”

    陈苏讥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詹平垂下眼皮:“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言道尽数十载的辛酸。

    八年前陈苏视他如神,自始至终是一种仰视的角度。八年后她嫌他如乞丐,顺理成章的俯视。她的心态夹带太多的私人情怨,以至于被蒙蔽了双眼,得到的答案永远是偏颇的猜想。其实她只要稍稍一动自己缜密的大脑,就会知道,她陪他的那两年于他的人生意义,以及他的爱她如命,甚至是他后天养成的性格缺陷。爱情之所以让人目眩神迷辗转反侧患得患失,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一个障眼法。

    参透了爱情,也就抽离出了爱情的幻境。爱情就成了吃饭喝水一样普通不稀奇。

    所以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石头,又是石头!这个横在他们当中的小三,让她一起念就咬牙的抓狂!

    陈苏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了詹平的对面,双腿优雅的交叠,笑的莫测异常:“我们说说话吧,说说八年前的全国石雕大赛。”

    自知理亏的詹平难得心理脆弱,像一具任她牵引的木偶,垂眸道:“没什么好说,废了手还比什么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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