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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下的探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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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叫着跑回家里,母亲正在厨房,陈一凡跑到母亲怀里就开始发抖,她止不住的抖动,母亲给她喂了些糖水,把她抱到火炉边上,但是陈一凡还是发抖,她指着门外,脸色煞白,她告诉母亲老头儿变成鬼了,母亲到院子里看,老头儿已经没有在那里了,院子里非常的安静,雪白,到处飘散着腊梅的馨香。这天,陈一凡开始发烧,脸烧得通红,母亲不停地用湿帕子放在陈一凡的额头退烧,迷迷糊糊中陈一凡看见老头穿着长衫在空中翻飞,他的长衫怎么就变成了白色,袖子那样的长,就像是在演戏一样,他的头发也那么长,他随着风在舞动,周围到处是梧桐叶纷纷落下,地上的梧桐叶积得厚厚的,一片黄|色……后来陈一凡的醒了,外面闹轰轰的。她起身走出屋来到院子里,她看见好多的人都在院子,楼梯间很多人围着,老头儿不行了,陈一凡听见老头儿使劲在呼喊一个什么人的名字,那名字听上去像个女人的名字,他双手就在空中拼命乱抓,后来老头儿没有气力再喊,他开始安静下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嘴里不停的说他要回家了,他要回家了,那天夜里,雪停了,天是那样的冷,老头儿去世了,他走的时候都没有脱下他那件新的长衫。老头儿走后,那少年就独自一人开始扫院子,仍然住在那个楼梯间里。

  
梧桐树下的探戈 (24)
24

  陈一凡的毛主席语录本里不知道谁夹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裴多菲的诗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前排座位那个住楼梯间的瘦瘦的少年显得十分慌张,他的眼睛黑得发亮,夜幕中像两只精灵在闪烁。晚上学校的操场正在文艺演出,一群女生端着斗笠掂着脚尖从舞台中间飘过,小提琴声音柔柔地绕过操场,音乐勾起陈一凡心中一丝淡淡的说不清楚的情愫。那少年上舞台了,他穿着红军的衣服在独舞,那样的刚健有力,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陈一凡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动,心脏也在使劲的跳,她喜欢他的舞蹈,看见他跳舞她有些羞涩和安静。操场上到处都是红色,红袖章,红旗,红领章,红头绳,哥哥和父亲走后,这血一样的红色就让陈一凡感到恐慌和紧张,她看见红色就不知所措,她渴望安静的颜色,红色让她气都透不过来。每天都有游行,每个人都带上红袖章手拿红色的语录本挥动高喊口号在大街上行走,一天集合的时候陈一凡发现自己的红色语录被人偷走了,她吓得要命,少年把他的红色语录悄悄放在陈一凡手中,手里没有红色语录的少年在人群中挥着纤细的手臂。没过几天工人宣传队的师傅在上课的时候把班主任叫了出去,班主任回来后脸色铁青,他对少年说你明天不能来上学了,班上没有人说话,死一样的沉寂,然后班主任对他说没有关系我每天晚上都可以给你辅导学习,哎,你怎么能够游行的时候忘记带语录本呢?这可是一个大大的错误啊!少年把书包放在他的颈项上,书包带子就垂吊在他胸前晃荡,他若无其事的径自走出教室。陈一凡站在操场上看着他走出校门,书包在他细细的颈项上显得特别沉重。起风了,操场上的沙子被扬得四处旋转,风吹得沙子使劲往陈一凡眼睛里钻,这让陈一凡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一天早上,少年顶着一头雾雨来找陈一凡,他说他报名去边疆种橡胶了,马上就要出发,他的手被冻得通红,他只穿了几件单衣,母亲给他端来一碗酸汤小面,他埋头专心的吃,没有说话。陈一凡送给他一本文革前的旧台历,那上面有苏联俄罗斯芭蕾舞团天鹅湖王子和天鹅的剧照,美极了,他是那么喜欢芭蕾舞。他接过了礼物,他告诉陈一凡母亲他把爷爷的骨灰埋在院子的后花园了,然后没有抬头就走出陈一凡家门,直到他消失在雾雨中他都没有回头。他走以后,陈一凡就从母亲的柜子里取出一团咖啡色的毛线,开始织毛线,她幻想自己能织成一件漂亮的毛衣穿在他身上,因为他实在是穿得太单薄了,她每天都在织,拆了织,织了拆,总是没有织好。他走以后就从来没有了他的消息。好多年后的一天,边疆橡胶园回来的知青给陈一凡送来一个布口袋,打开一看是陈一凡送给他的台历,台历上有一块污红的血迹,来人告诉陈一凡他死了,他想跑到国外去,被边防兵开枪打死了。听见这消息后陈一凡眼睛直直地,她看见沙发上那团咖啡色毛线像是一团污血,沙发上的污血团让她想呕,她什么都不想吃,母亲用米汤喂陈一凡,他于是进到陈一凡的胃里,陈一凡的胃到处是沼泽沟壑,他翻越沟壑在沼泽地里使劲的跑啊跑,陈一凡的胃是那样的寒冷,他依然穿着单衣,他的手臂上带了红色的袖章,右手举着一本红彤彤的语录,他越跑越快把沼泽地翻动起一溜白色的水花,这使得陈一凡的胃开始痉挛,陈一凡开始呕吐,她吐得昏天黑地,母亲把沙发上的那团咖啡色的毛线和沾有他血迹的天鹅湖台历都从家里拿走,母亲把这些东西都埋在院子后花园的土里。交通警察在疏导堵车,好容易车子又开始启动了,陈一凡想叫车停下来,她得去把少年和他爷爷都叫出来,她知道他们就在院子后花园里,她不想他们在被推土机弄得鲜血四溅,她怕血,但是她叫不出声音,她发现自己的喉头梗阻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梧桐树下的探戈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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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光明官复原职了,他在陈一凡家的楼下使劲摁喇叭,他的车是一辆二手的奥迪。陈一凡走到露台看见他正锁车门往花园走了过来,那鸭步走得屁颠屁颠的,陈一凡说我下来吧,她们俩呢?李光明说在回忆RM吧等你呢,李光明现在的职务比原来的更有权,逐渐红光满面,改变了发型,头发一边倒,耳朵旁的头发全部往后背,这样的发型使得他的耳朵从前面看上去就像是贴在脑后,陈一凡最讨厌耳朵贴在脑后的人,这样像一只狗,她天生怕狗。艾萨萨和老D 分手了,老D现在成了老D的了,艾萨萨正沉迷于一场新的爱情,她的Eing 是报社记者,艾萨萨说是C城的名记,单彤说她在木屋咖啡屋见过Eing,鼻子很大。Eing的这个鼻子让艾萨萨很有感觉,她的眼睛开始潮润多情,眼神也流光溢彩,脸色也开始桃红。Eing总是约艾萨萨在木房子咖啡屋见面,那里一走进去就黑古隆冬,气氛非常暧昧,老Eing在漆黑中握着艾萨萨的手眼睛就开始发亮,咖啡屋的萨克斯把艾萨萨的情绪调节得如同少女,她用了很多心思但是Eing总是不愿把她带回家,于是艾萨萨动了要嫁Eing 的想法。回忆RM吧在离C城不远的西岳山半山腰,建筑形同半只镶嵌在崖壁上倒立的酒杯,背后靠山,前面观景,共有四层全透明玻璃墙面的观景楼,上面的酒杯杯底就是一个大的平台露天音乐茶座,艾萨萨和单彤正在音乐茶座聊天。艾萨萨穿一件OLEE的黑色裸背低胸的窄摆长裙,头发高高的束了一个结,白皙的脖子上带了一条细长的浅绿色丝带,眼影画得很重,看上去那么哀怨,单彤的FIVE STREET牛仔短裤短到了腿的根部,两条修长的腿交叉翘在一起,她眯缝着眼望着江边,她说艾萨萨你如果觉得Eing有很多的吸引你的地方你想嫁给他你就错了,人是因为优点而互相吸引,因为弱点而互相连接。相互吸引只是恋爱,相互连接才是婚姻。艾萨萨说你懂什么,你不喜欢男人,你怎么理解我的感情,单彤嘲笑说他为什么总是带你去木屋咖啡屋,他见不得阳光?没准什么时候他在太阳下化成一滩水了呢,你还没有在有光线的地方认真看过他,婚姻是什么,不是谈感情,是谈责任,所谓责任说穿了就是婚姻的双方的一种对利益的契约,这样可以更好的相互的利用和利益互惠,原始社会没有婚姻是因为那时候需要分配的是更多的其他利益,婚姻制度的出现是对人类性行为的限制分配,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以为婚姻是感情的保证,于是就把感情带到婚姻里,把感情带进婚姻的人最后就是被婚姻把他们淘汰出局,出局的人还有一种就是聪明的性利益占有者,这种聪明的性利益占有者他们把婚姻作为一个一个的载体,从一个婚姻到下一个婚姻到无数的婚姻,以这种方式获得更多的利益,或许是性利益或许是其他利益。另外有一类人是真正的智者,他们清楚的知道婚姻是什么,很满足这样的性利益分配方式,他们会守住他们获得的性利益,然后婚姻双方背靠着背共同把婚姻维持到终点,他们靠婚姻来获得需要的一切其他利益,两个人就如同互助小组,共同生产,利益共享,……,陈一凡从一个围墙很高的院坝走了出来,外面是四周都是高高的大山,远远望去山隘口有一 条小路,她不停的赶路想从那条小路走出去,但是那路太长,怎么也走不到,天都快黑了,她不知所措,……呜——江上的行船一声汽笛把陈一凡从飘忽的状态下唤醒,她看见李光明喜笑颜开,神采奕奕,他的周围坐了三个C城的顶极美女,这让他在周围所有的男人面前趾高气扬,嘎江的轮船汽笛声把时光一下拖回到非常久远的岁月。         

  单彤还在继续高谈阔论,她说当人们都喝可乐、雪碧、香槟葡萄酒矿泉水的时候,或许白开水却最有益健康。婚姻就是这样,不需要可乐雪碧香槟葡萄酒,婚姻需要的就是一杯白开水,没有味道,但绝对健康。艾萨萨眼睛秋波盈盈,眼光痴迷而散射,陈一凡从她眼睛的瞳人里甚至可以看到Eing的影子

  
  
梧桐树下的探戈(26)
26

  那年C城的秋天梧桐树叶一个劲地往下掉,陈一凡一个人在家感到非常地冷寂,露台上到处都是梧桐叶,陈一凡关上露台的落地玻窗,从玻璃窗户望出去看见梧桐叶随风飘飞,如同一只只的黄蝶。她披了件风衣去了艾萨萨家聊天,开了门,她看见林立正在她的门口徘徊。林立大学毕业后分配在C城,他在C城没有朋友和亲人,他形之影单地生活着,也不太与周围的人交往,眼神里常常有一种飘飘忽忽的呆滞,他象一只孤独的蜡烛,在秋风中摇曳,拚命地挣扎着不让生命的光熄灭。有时,他坐在陈一凡的沙发上把那把旧吉他拨弄出许多黄土地上积淀的深沉,这让陈一凡的房间里充满了黄土的味道。陈一凡把他请进屋里,好久没有见他,他的眼神陌生得可怕。他捧着陈一凡给他冲的乌龙茶贪婪地使劲吮吸,声音很大,象婴儿在吮吸母亲的|乳汁。还记得那次他让陈一凡到他的家里,他只有一个20平米的房间,卧室兼书房兼客厅,还有很小的阳台和一个很小的卫生间,卫生间的地上没有铺地砖,一个蹲式的便槽是水泥的,上面结了厚厚一层黄|色的尿坩,房间里飘散一股尿骚气,林立的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女人的肖像画,裸体的,半裸的和不裸的,女人的胳膊Ru房和浑圆的双腿忧伤的眼睛爬满了林立的墙壁一直到天花板顶上。他把大学时候的照片给陈一凡看,照片上清一色的男生,穿着军大衣风尘仆仆,这种男性文化夹着黄河的风扑面而来,让陈一凡觉得有些晕头转向。有一天傍晚,他们靠着阳台的栏杆闲聊,嘎江水在他们面前汩汩流淌,林立很忧伤地对陈一凡说,我刚到C城时江对面的灯光只有几盏,现在都已经万家灯火了。看着林立的眼睛,陈一凡感到远游的孤单。那天陈一凡在林立的怀里哆嗦着听他讲他少年时候的爱情,林立说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没有女人,唯一只有他一个姑姑让他从小还有一点对女性很朦胧的认识,陈一凡看见过他姑姑年轻时候的照片,他姑姑长得很漂亮,一对黑亮的大眼睛和一双粗黑的大辩子让人灵魂出窍。由于他不懂得女人,所以他少年时候的一段少年维特的初恋失败了。那是一个16岁男孩最纯洁的初恋。16岁的林立非常地腼腆,他对女人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爱她,是一个非常令他心动的女孩,美丽清醇得简直就是一个在河边取水的女神。那女孩快随父母调动要离开了,他手里拿着自己亲手做的一只航空模型飞机去和她告别,他非常爱她,因为爱她,他很传统地把这爱神圣地化定了一个圈点,自己痛苦地在这个圈点外徘徊和煎熬,以至于令他心醉的第一次初吻他都觉得怕亵渎了这爱,只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他记得清楚的看见了她的眼睛有泪滴,那天很晚了,女孩的父母都不在家里,她让他住在她家,他们各睡一间屋,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女孩把房间门打开睡觉,林立的心狂跳了一夜,他很多次都要冲进女孩的房间却又退却了,他认为女孩不关门是信任他,他不能趁人之危,第二天他们分手时女孩只说了一句话:你真是个书呆子。那个夜晚是撒旦的夜晚,这让林立在女人面前从此很没有信心,他念大学时候他的学校基本都是男生,仅有的几个女生也都和男人一样的阳刚,这更让林立对女人产生了畏惧和戒心,他说直到他认识陈一凡才开始真正开始了解女人。林立把陈一凡紧紧搂住,陈一凡觉得气都出不了,林立似乎要把陈一凡搂进自己的体内似的。林立手忙脚乱的样子陈一凡知道他是第一次,这以后不久林立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去了南方,他没有与陈一凡告别,只是给陈一凡留下了一只吻痕在脖子上。

  
梧桐树下的探戈 (27)
27

  那年陈一凡和母亲到峡口温泉泡澡,C城的周围很多的温泉,陈一凡喜欢去峡口那家温泉,那儿是嗄里江流出C城的一个峡口,周围蜿蜒旖旎的群山环抱,温泉在很险峻的山崖上,躺在那里可以俯瞰湍急的江水奔流而去,过往的船只悠悠地呜叫,一行白鹭在天上飞过,闭上眼睛,很多的雾气在身边飘散,感觉升上了天空,周围都是白云。那天晚上她和母亲换上泳装走到温泉颐华池,她看到颐华池的水都是黑色的,里面有个老女人在招呼她,她的嘴唇那么鲜红,哥哥跳楼后,看见红色陈一凡就感到恐慌,她对母亲说我要去房间睡觉,我不想泡澡了,母亲说这温泉对你的病治疗有好处,你得听医生的话啊,陈一凡感到头炸裂的疼痛,她跑回房间,躺在床上,母亲只好随她回到房间,那晚上她们很早就睡了,睡梦里陈一凡听见有人在哭泣,她走到窗前,看见很多人在向颐华池的方向快步疾奔,她叫醒母亲,她们也随人们来到温泉颐华池边上,那里有一个小女孩浮在水面上,她早已停止了呼吸,她的父母在旁边晕了过去,他们发现女儿出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一凡告诉母亲,她刚才看见一个老女人在池子里边招手叫她,母亲吓得急忙捂住陈一凡的嘴。陈一凡认出来招呼她那个老女人就是这个女孩,只是她当时带着一个假发头套嘴唇抹得鲜红,扮着一个老女人的模样。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带陈一凡去过峡口温泉。转眼到了夏天,天气那样的闷热,母亲的头发里有了很多的白色。她总是让陈一凡呆在家里,她看陈一凡的眼光变得那么虚弱和迷糊,好象陈一凡随时要从她身边消失似的。每天,陈一凡照例躺在床上午休,窗外的蝉鸣闹得人心烦,房间里闷热得很,陈一凡的床头前钉在墙壁上那个书架全是父亲的书和哥哥的课本,母亲把这些书当成了唯一的忆念,陈一凡看见哥哥和父亲从书架里走了出来,哥哥对她做了个笑脸,然后他们走出房门,于是陈一凡也跟着他们起床走出了房间,就在她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她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她转过头去,眼前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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