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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煮鹤-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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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鹤鸣顿了顿,一拱手:“来日我向你告罪。”
贺岚摇了摇头,看他的神色颇为复杂:“不必,只是……你还记得我当初问你的话么?你究竟是谁的臣子?”
卫鹤鸣抿了抿嘴唇:“此事我自有决断。”
贺岚神色变了又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又变回了那副疏懒的模样。
“傻子。”
他轻骂了一声,又翻窗户出了房间。
这一夜三人不欢而散,卫鹤鸣打算第二日找贺岚好生谈谈,他心知贺岚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却不知为什么如今对楚凤歌的敌意这样大。
却没想到第二□□堂上又生波澜。
而这场风波,让卫鹤鸣跟贺岚都没有了谈话的心思。
第四十四章 死谏()
第四十四章死谏
次日朝堂上果真就太子一案争论不休,一方坚持说太子纵容属下收受贿赂,拉拢当地官员置百姓于不顾,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无才无德不堪大用了。
另一边却反唇相讥,大理寺论断未出便有小人给一国储君坐实了罪名,难保不是栽赃嫁祸。更有甚者,说不准便是这些跳梁小丑的阴谋诡计。
这些文臣抱起团来骂战实在是战斗力惊人,时不时便回翻出某桩陈年往事,不少人的旧账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卫鹤鸣与贺岚不禁庆幸自己初入官场,没什么旧账可翻,否则只怕此刻也要跟周围人一般胆战心惊。
而太子正站在属于他的,离龙椅极靠近的位置上,沉默着垂首而立,听着那些有的或莫须有的罪名,没有半句争辩或解释,仿佛早就与嘈杂的外界隔离。
“够了!”
龙椅上的一声暴喝,瞬间让朝堂上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
“太子,你可有话说?”皇帝隔着冠冕的垂旈审视着自己的亲子,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变化,令人看不出他的心绪来。
太子低头,规规矩矩的立着,身上既没有一国储君的威势,也没有被诬陷的颓丧,只是木然:“儿臣无话可说,听凭父皇发落。”
卫鹤鸣头颅微垂,双目规规矩矩地盯着脚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昨夜皇后长跪御书房前,为太子求情。”皇帝的声音浑厚而冷酷,“朕虽悯其一片爱子之心,只是身为皇后却连亲子都未教养好,还妄图以夫妻恩义干涉朝政,此行此举,朕是在不知她如何能母仪天下。”
众朝臣都屏息敛气,等着那最终的旨意下达。
“此事是否太子罪责,还需大理寺查办后定夺。只是皇后实在令朕心寒,朕……意欲废后。”
废后两个字终是落了地。
朝堂霎时一片寂静,恐怕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兹事体大,还请吾皇三思。”
话音刚落,一众臣子你一眼我一语,俱是劝帝王收回成命的。
寻常体面人家,休弃发妻尚且要再三思索,世家甚至鲜少休妻,甚至以此为耻,更何况帝王家,而皇后更是一国之母,这些年来也无甚太大的过错,如今竟忽然就说要休弃,众臣子又怎么肯应。
一直沉默的太子都跪在了地上,终于慌了神色:“自元后故去,母后服侍父皇已十数年,每日兢兢业业,不敢稍加逾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过是护子心切,并未铸成大错,加以训斥便是,父皇如何便提起了这废弃二字?一切因儿臣而起,儿臣愿认罪,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冷笑道:“你的罪过有待大理寺评断,越俎代庖,妇寺干政还不算大错?你是要等她谋朝篡位才叫大过?太子不教,难不成不是她的大过?”
太子的脸色苍白,嗫嚅着想辩解,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群臣又是一阵反驳。
卫鹤鸣看着便颇有些齿冷,当今皇后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甚至前世做伴读时他还同这位皇后有些交集。
皇后并不是皇帝的发妻,但却是一个极谦逊小心的女人。
元后是皇帝太子时便相伴的发妻,又是世家出身,是以皇帝初登基时颇受辖制。也因为这个,元后去世不久,他便迎娶了一位无甚家世的卢家女,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那时后宫里尽是些权贵世家之女,皇后在宫内并没有多少圣眷,而在宫外也没有娘家势力可以依靠,可见后宫的日子过得有多难。纵然如此皇后还是撑了下来,甚至生下了太子——纵然这样百般小心,却也抵不过皇帝的一时念起。
太子之位说替便替,皇后之位也是说废便废。
如今说起了太子懦弱无能皆是皇后的过错,可难不成皇后能一个人生出太子来不成?
卫鹤鸣听着这话都觉得荒唐。
楚家的冷心冷肺,果真是天生的。
卫鹤鸣想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太公平,毕竟还有一个前世今生赤诚待他的楚凤歌在,总不能一竿子打死。
待卫鹤鸣回过神,朝堂上的声音几乎已经要掀了大殿的房顶,为首的文御史素以直言不讳著称,手执笏板声音混雄,一字一句都往帝王的心口窝上戳。
贺岚站在卫鹤鸣旁边,低声道:“这是文初时的父亲。”
卫鹤鸣抬了抬眸,果真在文御史的脸上找到了几分文初时的影子,至少那薄唇和笔直的鼻梁都是一个样子,只是也让他们看起来都多了一些文人特有的刻薄。
只怕文初时那犀利尖锐的文辞也是继承自父亲,只是过分刚直的性子让他在国子监里一向不收欢迎——这点也是继承自父亲,文御史在朝堂上也是没有什么党朋的。
先前这位文御史还参奏了太子治下不严,如今却又如此坦白地指责帝王废后是为不义,实在是对事不对人。
卫鹤鸣轻叹一声:“文大人果然正统,只是……”强极则辱,刚极易折。
贺岚道:“傻子。”
又看了卫鹤鸣一眼,轻声补充:“跟你一个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卫鹤鸣哭笑不得,文御史那可是个真正宁折不弯的人,可他就是再厚脸皮,也没觉得自己有文御史这般的人品,贺岚到底是哪里看出一个样来的?
两人这时还只当这是朝堂上的一个插曲。
却不想御座上的帝王发了怒:“皇后不能抚循他子,多年来只怕也对朕多有怨言,卢家更是仗着皇室之威,几次横行霸道,朕都忍了——当初你们弹劾的群情激愤,如今却又口口声声说着皇后的好来,你们倒是说说,皇后究竟许了你们什么!”
这话扯到结党营私上,便有些让人畏惧了,不少言官都缄了口。
只剩下文御史仍驳斥:“景朝以礼法治国,圣上因礼法称帝,若连圣上都可不遵礼法肆意妄为,那圣上又何以治理天下人?天下人如何肯服圣上?”
又道:“昔日卢家人几次横行,臣等可有回护?卢家子弟欲害卫解元一案,臣等可曾徇私?言官一张口,清浊自在我等心中,圣上又何必混淆视听?弹劾卢家因为卢家行事放肆,祸害百姓,而如今谏圣上,却是因为圣上与卢家行了一样的糊涂事!”
皇帝被他说得脸色铁青,本就是他因想更换储君才先行废后,却不想刚出废后这一步便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恨声呵斥:“住口!你说够没有!”
文御史仍板着一张脸,道:“若圣上自问心无愧,又何必来堵臣的嘴?我身为言官,便该说,圣上对皇后一腔爱子之情毫无悯恤,谓不仁,一反旧时恩义将太子养不教之过尽数推在皇后身上,谓不义——不仁不义,圣上还知道自己是天下之主么!”
皇帝竟气的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不仁不义!我不配为天下之主,治不了你文御史,言官一张口——当真是好利的一张口!文诣,你可是要反!”
臣子纷纷跪了一地,口称圣上息怒。
卫鹤鸣伏在地上,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文诣的脊梁挺得笔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听不进二话直说便是,我文诣一双手一支笔,又如何反的了圣上?”
皇帝又是连声道好:“你还知道朕是圣上?古训不戮文臣,不因言获罪,却是给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啊!今天朕倒要是看看,朕能否制得了你!”
“来人,将文诣逐出朝堂,杖责!”
卫鹤鸣一听便心知不妙,被逐出朝堂,甚至当众杖责,这对文官来说才是莫大的折辱,文御史这等人又怎么忍得住——
堂下群臣早已跪了一片,请帝王三思。
文御史冷笑一声:“只为一己之私,先废正妻,后杖言官,置祖宗礼法于不顾,这样的无耻昏君,不要也罢!”
说罢,竟一头往柱子上撞了去。
卫鹤鸣反应快又离得近,慌忙起身去拦,却只拽住了文御史的官袍一角,从文御史身上撕裂了开。
“嘭——”
文御史结结实实撞在了柱子上,猩红的血液一点点溢出,染红了官袍,蔓延了一地。
皇帝瞪大了眼,半晌,拂袖而去。
而朝堂上早就乱成了一团。
那鲜血淌到了贺岚的脚下,贺岚将头低低垂下,辨不清神色,只能低低地听见他的声音:“言官……言官……。”
卫鹤鸣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一角锦缎官袍。
朝堂上纷纷扰扰,却再也没有那个清朗正直的声音了。
第四十五章 所谓言官()
第四十五章言官
卫鹤鸣再见文初时,是在文御史的白事上。
此时文家早已被挂上了白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火气息,来来往往的只有零星几个麻衣仆役,明明是白事,可文家的门庭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文家败了。
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实。
先前朝中文御史曾与皇帝就太子之事几番争执,而如今死谏却也没能阻止皇帝废后的决心,一夕之间,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世家倒还算稳妥,那些毫无根基的言官们尤其胆战心惊。
文家本就并非世家,没有多深厚的底蕴,更比不得大族根深叶茂。不过是文御史一支铁笔出了名,才有了文家短暂的兴盛。
如今文御史去了,还是当着朝中百官的面,不堪被帝王折辱,触柱自尽的,文家一脉,也完了。
卫鹤鸣刚一踏进文家的厅堂,便见文初时着一身白孝,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要更羸弱几分,惨白着一张脸,眼里尽是红血丝,连步伐都不甚稳健,强撑着向他们行了一礼,那头便再也没抬起来过。
卫鹤鸣低声道:“我们来看看你,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只管说便是。”
文初时摇了摇头。
室内冷冷清清,仅有的几个客人都是生面孔,不曾在朝堂上见过的。
唯一熟识的便是宋漪,似乎是一早便来了,正忙前忙后帮着文家大哥处理些事务。
卫鹤鸣沉默了许久,只将一块破碎的锦缎塞进了文初时的手里,道:“我……没能拦住令尊。他是个极清正的人,我很钦佩他……还请节哀。”
文初时一愣,低头看那锦缎,蓦然红了眼眶。
他认得这锦缎是当日撕裂的文御史官袍一角,文初时曾无数次看到自己父亲披上这件属于他的战袍,也无数次想象过父亲手执笏板立在朝堂之上,一字一句口诛笔伐,讨伐天下不平之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可他却想象不出,这样顶天立地坦坦荡荡的父亲,是怎么与帝王针锋相对,最后一怒之下血溅大殿的。
文初时的薄唇被自己咬出了两个深深的牙印,那红色仿佛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艳色。
他在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可他终究忍不住,声音里带了哽咽:“父亲没错……你们知道……父亲没错……”
宋漪轻抚他颤抖的肩头。
文初时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打湿了那一块破碎的锦缎:“你们知道……只有你们知道……言官不因言获罪,他怎么能,怎么能……”
他说的是谁,三人都清清楚楚。
可谁也不能说出口。
连悲伤至极的文初时也只能低声悲鸣。
明知是非,明知清浊,明知善恶,可他们不能说,不能做,甚至连表态都不能,只能站在这样一个冷冷清清的厅堂,为曾经说出口的那个人上一柱清香。
贺岚低声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是……”
“只是他们不敢说,”文初时的眼里尽是悲凉,眼泪还在一滴一滴地涌出,却露出一个几乎是狞笑的表情来:“说不得,不可说,言官,这便是言官?”
他曾是畏惧父亲的,也是敬仰父亲的。
文御史是最标准的言官,“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他做的极好,文初时这个儿子理所应当被排在家国天下之后,甚至被排在黎民百姓之后。
自小到大,他没有同父亲亲昵过,更多时候是跟兄弟几人一起聆听父亲的教诲,被严格考校功课,说是父,不如说更像师。
可他依旧是崇敬父亲的。
几个兄弟里,只有他最肖父亲,无论是长相,是性情,还是才华,仿佛每个人都会说他将是父亲的接班人。
他将继承那一杆铁笔,继承那一腔正气,哪怕他可能永远也超越不了父亲,可他还是愿意继承这一切。
但如今一切都没了意义。
他有笔,不能书。有口,不能言。
因为那个杀害父亲,堵住他的嘴的,是这世上至高无上的天子。
父亲尚能以身殉道,可他却只能埋了自己的道,从此三缄其口,成为一个落魄家族的哑巴。
因为他是文初时,是文御史的儿子,是最肖父亲的人,是要扛起整个文家的人。
他如何不恨?
宋漪抿着唇看他,再也没有平时的跳脱,只剩下了满满的担忧,卫鹤鸣同贺岚俱是一脸的歉疚。
可他们歉疚什么呢?该歉疚的那人,不过当做一场意外,拂袖而去,恐怕现在还在咒骂着晦气。
文初时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满心的悲哀,无处宣泄,却又无法诉之于口,只能封在心中翻腾着、也痛苦着。
“你们回罢,莫让人以为你们同我文家有什么交情,耽误了你们。”文初时神色渐渐变得平静,对着他们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礼。“今日你们肯前来吊唁家父,文初时……感激不尽。”
宋漪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岂是那等趋利避害的小人?”
文初时摇了摇头:“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自己懦弱无能而已。
他早就没了做言官的资格,文家也没了一切的地位,若说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也只有这几个还愿意来探望他一眼的朋友了。
他怕连累他们,更怕最后因为这些原因而跟他们分道扬镳,还不如现在就断的干干净净——如今的文初时,本也是没有资格去结交这些朋友的。
宋漪却急火上了头:“只是什么只是,我却不信你……”
话未说完,便被文初时急急打断:“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文初时如今情境,高攀不上你们这些朋友,今日不断,来日也终究要断,何必执着?更何况,如今与我相交,有百害而无一利,就算你不介意,宋家也是如此?宋公子,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些。”
宋漪被他气昏了头,高声道:“宋家如何是我的事,你这样自说自话便要断了联系,我决然是不肯的!”
还未说完,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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