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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民国春归-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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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听见吱呀的开门声后,等了许久都没有别的响动,想是宛春穿好衣服出去了,容绍唐才不再装下去,亦是起床换了身银白色绣团花长袍,他穿好裤子和皮鞋,慢条斯理的站在窗前扣着长袍上的纽扣,就如同宛春预料的那般,这件长袍于他再合身不过。
夏日炎炎,日头一升上来的时候,暑气便也跟着蒸腾起来,幸亏宛春的院子临水,波光艳影中,多少消散了一些温度。
他扣好衣扣,那边厢宛春恰带着小丫头熙儿端了水盆进来,手里拿着一方雪白的毛巾,向他一笑道:“估摸你该起来了,我让人打些水来,你洗一洗脸吧。还有,这瓶子里装着的是牙粉,你若要用自取便是。”
容绍唐依言洗漱一番,方同宛春一道去前厅吃早饭。他们夫妻今日都无甚要紧事,吃过饭便又结伴去探视了李承续,在李承续房中留下说了半日的话,至晌午时分,伯醇和曼之夫妻做东,好生宴请了宛春和容绍唐一番。
容绍唐听闻他们两人都在日本学校里教书,自然十分惊叹,然而却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伯醇大喜之下,遂邀请他和宛春去学校里参观参观。
一日的时光就这样消磨殆尽了,宛春回家之后见着母亲余氏和爷爷李承续,心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再看她大哥和大嫂之间的感情益发一日好过一日,不由更加高兴,招待起容绍唐也多了几分热情。
吃过晚饭,二人照旧如前夜一般休息,容绍唐这一回长了教训,借口从李承续那里借了一本兵书观阅,便使宛春先去休息,待她熟睡,自己方小心的上床,睡在了外侧。
或许是白日里逛得累了,这一夜容绍唐倒是睡得香甜,早起的时候竟不知宛春是何时出去的。他另换了一件绿沉色暗绣团菊的便袍,正待要出去,却听窗户外头吱吱喳喳仿佛喜鹊一般的说笑声,他蹙眉打开窗户向外一望,恰见一个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青年男子,疾跑几步进了惊鸿园中,将迎面而去的宛春高高抱起,原地转悠了几圈。
宛春笑着握拳在那男子肩头轻轻捶打了几下,道了一声:“三哥,快放我下来,我的头要都要转晕了。”
容绍唐这时方知是李家的三少爷李季元回来了。
他隔窗遥遥观望了季元几眼,仿佛比自己那一回在婚礼上见着他的时候要黑瘦了许多,却也硬朗了许多,可见其在部队锻炼中没少吃苦。
既是有客来,容绍唐自然不好在房中装糊涂,便将长袍一掸,施施然就去打开房门。
清晨幽静,丁点的蝉鸣都能吵得人耳疼,那一声开门声就越发显得清脆了。
季元彼时正握着宛春的肩头,细细问她嫁人之后的生活,冷不丁听到响动,忙站起身抬头一望,正与容绍唐的目光对个正着。
两个人都是少年领兵的人物,一样足智,一样多谋,只这相看的一瞬间,便都将对方掂量个遍。只是,不同于容绍唐的沉静,季元再看到他的那刻心里头就不由吃了一惊。
他来时只听母亲派人说是宛春回家了,要见他一面,倒不知容绍唐也跟着宛春回到了旧京,难怪他来时听闻有南边的人在建国门处转悠。
不过,来者是客,何况这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夫呢?季元笑了一笑,放下宛春便向容绍唐走去道:“不知妹夫也来了,方才多有失礼,还请不要见怪。”
容绍唐便道:“无妨,我亦不知三舅哥要来,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季元含笑,伸出手去同他握了一握,两个人拿惯了刀枪,掌心中多生薄茧。季元眉目一动,趁着两厢交握的时候,不觉使了七分力气。
容绍唐陡然感觉一股力道夹住了五指,当下便知是季元在试探着他,遂也用了七分力气,回握了一握。他看上去是个斯文佳公子,实则少从名师,刀枪剑戟不说精通,倒也可有防身之用。
宛春和萍绿跟在后头直觉摸不着头脑,萍绿凑在宛春耳畔就嘀嘀咕咕说道:“三少爷回府的时候天还没亮的,可见是得了消息就急忙赶来的,他知你在这儿,连太太那边都没来及应个卯,就先往你院子里去了。也难怪他疼你,你和三爷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头二十年里几乎就不曾分开过,今年你嫁出门,三爷每回来家都要念叨几句,少了你他几乎也没了个可说话的人。”
宛春含笑,季元同她的感情的确深厚,兼之她常年在家,性子又静,季元那时候像个话唠一样,成日里的胡闹,胡闹完就跑来像是播报新闻一样的全都对她说了。父母亲有时候看不过他的胡闹,少不得要经由她在其中劝和,由是时日长了,就越发亲近起来。(。)
第三百零六章 赶走()
或许是从听差那边得知了季元回来的消息,宛春她们到前厅的时候,芳菲领着人已经将饭菜都预备整齐了,因是有容绍唐在,芳菲便叫人去李家指定的早点铺子将旧京特色的早点一一送进来。
一时主客坐毕,相谈甚欢,余氏见着季元心里多少都轻松了些许,吃过饭,便将季元叫到自己房中,欲要趁着宛春和容绍唐都在,及时召集众人,宣布他为李家三军主宰。
季元不想他母亲叫他回来竟为了这件事,不但丝毫没有感激余氏的良苦用心,反是恼羞成怒,愤然起身道:“妈这样做岂不是让我食嗟来之食?我们李家的事务,为何要容家插手相帮?”
余氏不意他是这种态度,当即也扬高了声音道:“若没有容家做后盾,凭你一人如何坐稳主帅之位?眼下你爷爷尚且健在,张家那边势必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可万一他老人家倒下了,你年轻言微,焉知可以镇住三军将领?如再有张家从中做阻,盘利剥削,到你手中的只怕连一半的兵都不到。”
“这是母亲杞人忧天!”季元冷起了面孔,“我们李家于张家自来忠心耿耿,李家旧部虽不是我一手带起,可是祖父与父亲的余威犹在,他们就算叛主,难道到了张家那里,又能越过张家一众亲兵得到善待?我不信这个邪。母亲做事一向都妥当,唯独这一次,怕您是失算了。”
“失算?呵,我倒不知哪里失了算!我的本意是要请囡囡回来,便是看在她容家六少奶奶的身份上,张家要有动作也该忌讳一二的。谁能想到那容家的六少爷跟着囡囡一道回来了?他来更好,有他在,推举你做三军主帅的事情就更稳妥了。“
“四妹妹她是人,不是我们李家的物品,您将她嫁去南方已经够让她寒心的了,再这样利用她,叫我们李家如何对得起她?”季元气上心头,直觉他的母亲像是变了个人,囡囡一个女孩子,嫁人的不幸已经很值得同情,而今还要被连累进政治阴谋中来,便是以此得来主帅之位,从今往后他也坐不安稳的。何况,他自诩是有些能力的人,余氏说这样的话,无疑是门缝里看人——把他给看扁了。
斜侧里余氏也简直要被她的小儿子给气晕了头:“你可知我找囡囡回来有多困难?容家情知我们李家有难,生怕李家以囡囡做威胁,竟因此扣住了我给囡囡的去信,秘而不发。若不是湘儿胆大,敢为我们李家冒险去南京送口信,你以为今日能见得到囡囡?再则,囡囡是你的亲妹妹,是我们李家嫡出的四小姐,与我们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她知我这一番苦心,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湘儿?
季元皱起了眉,望向他母亲:“您是说,是周湘去南京将宛春找来的?”
这简直是胡闹,她凭什么去南京?凭什么擅自插手李家的事?
季元气起来,浑然忘了自己与周湘的婚约,拱手向他母亲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如今趁着张家那边还不知四妹妹她们回来的消息,还请趁早让四妹妹回南京去罢。”说着,便一甩衣袖,大跨步出门去了。
余氏气摔了桌子上的茶杯,恨得直骂他是不开窍的倔驴,他只为张家着想,以为只要李家不变心,张家那里就安然无事吗?真是竖子之见。
芳菲耳听门里的摔裂声,再看季元怒气冲冲的走远,忙就跑进屋子里来,眼看余氏无事,才松口气道:“太太,好好地说着话,你们怎地就生气起来了?”
“还不是那孽障糊涂!”余氏长呼口气,想起季元临走时说的话,忙吩咐芳菲,“快别管我,那孽障犯起糊涂,要撵宛春走呢,快去拦着他!”
“啊?哎!”芳菲闻言一惊,忙追着季元出了正房的院子,一径往后面去。
且说季元从余氏房中出来,越想越气不平,路上又遇着跟从自己回来的侍卫官,说是建国门里头有人闹事,核实过了,正是容家的人,且城外似乎还有容家军赶来。这更让季元恼火,来了一个容绍唐不够,还拉来了容家军,知道的说是宛春同丈夫回家探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李家假借容家的手要“逼宫”呢,设若景侗得到消息,往后他们兄弟还如何相处?
“走,跟我去见四小姐!”
季元一挥手,当下也不耽搁,即刻带着三两侍从就赶往惊鸿园,路上巧了,遇着周湘听闻他回府的消息,特意过来找他。彼此一见面,周湘脸上带笑,还不曾说话,就叫季元呵斥了两句:“你来得正好,我待会正有帐要跟你算呢。”
嗯,跟她算什么账,她这两个月来可是头一回见着他呀!周湘很不明白他这话的用意,眼瞅着季元已经闪身进了院子里,忙也跟他身后进去。
院子里只有宛春在侍弄花架,她和秀儿走后,虽有人常来打扫屋子,但外头放着的几盆芍药并一架紫藤,都疏于照料,已显出衰败的迹象了。她正细心松土的时候,季元已经到了她跟前。
欣长的投影落在她面前,宛春一愣,仰起头见是季元,倒是笑了:“三哥,来了怎么不说话?”
季元看着宛春素净俏丽的面容,心中的怒火才堪堪消灭些许,但主意却不曾变动,遂伸手将宛春从地上拉起来,对她道:“囡囡,你在家住了两日,爷爷你也看过了,母亲和大哥这边也都甚好,你也是时候回容家去了。”
“这……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赶我走吗?”宛春脸上笑容渐渐消散,只怕自己是误会了季元,她回家住不上两日,哪里就到了回去的时候?
“说我赶你走也好,劝你回去也好,总之我们李家如今是留不住你了。”季元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势必要让宛春伤心。可是从长远而言,总比宛春留下来陷落在阴谋里要好得多。
他性子耿介,认理不认人,话一说出口,便是周湘都耐不住驳斥他道:“宛春是李家四小姐,为何不能留在李家?你这样赶她走,难道真当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闭嘴!”季元没好气回过头斥责周湘一句,“我还没有问你,为何擅自做主去将囡囡找回来,我们李家的事,关你周湘何干,要你去我母亲面前献殷勤?”(。)
第三百零七章 叩别()
“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周湘被他一语气噎,她同他之间早已盟订婚约,现如今他居然说出李家的事与她何干的话,还要怪责她大献殷勤,她周湘若不是看在他和宛春的情分上,怎会甘愿冒险南下金陵?
周湘跺一跺脚,急恼起来也不再管他们的家务事,一甩头就转身跑开了,宛春叫唤她两句都不曾让她回头。
这边李季元却丝毫不为周湘的离去所动,看一眼宛春和容绍唐,又道:“我们李家的家务事,自有我们李家人打理,就无需劳动四妹夫了,你的兵如何带来的,还请如何带回去。四九城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设若你们容家人在四九城误打误撞了哪里,叫人拿住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三哥这话又是从何而来?”宛春这会子定点的笑容也完全散个干净,终于愿意相信她的三哥哥的确是要赶她走了。
季元道:“我的话四妹妹或许不清楚,但四妹夫心里必如明镜一般通透,我李某人再不济,也还不曾沦落到要靠外人接济才能执掌家业的时候。”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尽管紧紧的盯住了容绍唐,容绍唐眉峰一扬,待要说什么,转念之间,却又将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的无言,在季元看来,无疑是默认了,因此益发坚定要宛春回南京的念头。
且说芳菲一路从正房那边过来,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见季元果真要让宛春走,忙上前劝说他道:“三少爷,四小姐刚回来不久,这凳子都还没焐热,你就要让她回去,岂不让她心里难受?还是让四小姐多住两日罢。”
“现在走是走,多住两日之后也还是走,不过早晚的事情。你们都不必再劝我,我言尽于此,要么四妹妹回南京,要么我自去张家请罪。”
季元转身,便欲大步的走开。
宛春在其身后看他决绝的背影,情知季元心意已定再无更改的可能,心里痛到极处,反而麻木起来,叫住他道:“三哥,你不必去向谁请罪,我现在就走!”
“四小姐!”
“囡囡!”
霎时,闻讯赶来的伯醇夫妇和芳菲异口同声叫唤出来。伯醇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万不会相信,他的三弟居然要将四妹妹赶走,一时又气又恼,拉住季元便呵责他道:“你糊涂了不成,囡囡是什么人,你竟赶她走?”
季元抬头,淡漠的望着他的兄长:“大哥,眼下你和大嫂都在,我干脆就再多说两句,请你们二人放心,有我在,就有张李两家盟约在!”
“你!”
伯醇瞪直了眼睛,事关曼之,他竟一直找不到话语来驳斥了季元,倒是曼之通情达理,上前劝和他兄弟道:“我既是嫁到李家,便是李家的人,至于张家那边,同李家可是世代交好,绝不会因为四妹妹和四妹夫回家探亲的事情而与李家生隙。三弟,就留四妹妹多住两日罢。”
“大嫂,大哥,你们不必再说了,我走!”
一旁,宛春早已心灰意冷,她竟不知她的三哥疑心她到这等地步,张李两家盟约固然重要,可是她也是李家的人,她何曾想过要破坏张李两家的关系?既然家中已无她容身之地,也罢,也罢,她便趁早离去罢。
因她来时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自然也空空如是,只是李承续和余氏那里,她还是得亲去辞行一番。
余氏让季元气过一回,这会子见小女儿要走,恨得直恼自己为何要把季元那个一根筋的东西叫回来,宛春却大大安慰她一番,只说自己来一趟不易,南京那边还有许多事务在等着容绍唐,便是季元不叫她走,过不上两日她们还是要回去的。
余氏怜爱的抱住她好生哄慰几句,才使人将她送去李承续院里。
宛春就在李承续膝前给他磕了磕头,李承续从李达口中得知季元要逐宛春回南京的消息,两下里一思量,自然明白季元的良苦用心,只是……太过委屈宛春了。
他将宛春扶起来,拍一拍她的手背道:“我们李家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了,如果当初有第二个选择,我必不会将你嫁去南京。”
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如果的事,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宛春叩别李承续,经由芳菲曼之和伯醇一路将她和容绍唐送出大门,坐上车往车站去了。
她走后,李承续强忍住的咳嗽才一并发作起来,人几乎都要咳得坐不住了,李达慌忙上前替他拍拍背,缓一口气。李承续摆摆手,推开他问道:“囡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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