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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有子无谋-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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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属下明白。”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帘子,转头看向正睡着的楚喻,目光不自觉有些发怔。

    九方长渊……

    她手指不自知地攥紧,将裙子握得满是褶皱。

    你要等我。

    一定要等我。

    ……

    北方的夜晚总是来得比南方要早,还没到酉时,天色就已经有些暗了,花雉将马车驱至一家驿馆,出示了越王府的令牌,果然被允许入住。

    因为是朝廷设置的驿馆,他们现在又是属于越王府的人,身家硬得很,驿馆上下都是不敢怠慢,要饭菜给饭菜,要热水给热水,甚至还问花雉需不需要清倌来伺候,服务简直不能更到家。

    对此,花雉也只得学无影,绷着一张脸拒绝了,然后就让驿馆的人做些清淡的吃食,再要了几斤牛肉让人去喂大白,以及给大憨准备了上好的草料,这才坐下来,连喝了好几杯茶。

    楚喻睡了差不多一个白天,现在又没在马车上,精神明显好了很多。他坐在楚云裳怀里,看着花雉喝茶如牛饮,不由问道:“花鸡,我们现在到哪了?”

    “已经到襄城了。”花雉说道,“过了襄城,就是神医谷的地界了。”

    神医谷?

    那不是娘亲学医的地方吗?

    楚喻眨眨眼,“哦”了一声,却是转头看向楚云裳。

    这就见楚云裳并没有在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她正垂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

    看这样子,明显是又在发呆了。

    楚喻看着,有些心疼,什么时候见过娘亲会失魂落魄到这般模样。他不由动了动小身子,小屁股在楚云裳腿上扭啊扭的,让得正在神游的后者反应过来,微微侧了侧头:“喻儿,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楚喻摇摇头,提醒道:“娘亲,我们已经到襄城了。”

    她“嗯”了一声:“我知道。”

    “花鸡说,过了襄城,就是神医谷了。”楚喻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娘亲,要不我们先去神医谷吧?”

    “去神医谷干什么?”

    “师祖现在就在神医谷里吧?我们叫上师祖,让师祖和我们一起去,万一,万一要是……”

    楚喻自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明摆着是会刺激楚云裳,当即抿抿嘴,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但楚云裳却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万一到时候,九方长渊真出了什么事,而以她的能力,她若是无法救治九方长渊,那么有师傅在,以师傅的能力,定是能予以九方长渊更好的治疗。

    尽管心底里并不愿意去想楚喻说的这个可能性有多大,但理智上,楚云裳却是十分理解,并且也是十分赞同这个说法。

    她当即便点头:“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神医谷,请师傅他老人家下山。”

    见楚云裳神色间并没有什么勉强之色,楚喻放下心来,咧咧嘴,笑容看起来很是开心。

    “真好,喻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师祖呢。”

    旁边花雉听了,心道,小爷长这么大,也还没见过那大名鼎鼎的医仙。

    虽说医仙也是他们九方家族的人,但九方卿远毕竟早早就离开了凤鸣城,至今在神医谷里已经呆了很多年,扬名在外,一手医术生死人肉白骨。花雉则从小是在凤鸣城里长大,也就这些年来才跟着九方长渊出了凤鸣城,和无影跟随在九方长渊左右办事,并不如何去与其余同样出了凤鸣城的九方家人接触。

    因而,即便早就知道自家里有那么一个人,医术很是高超,但这么多年了,花雉当真是没见过九方卿远的。

    去往神医谷请九方卿远下山,一起北上去巫阳关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吃过饭,再洗了热水澡,昼夜不停赶路所带来的疲倦,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

    楚云裳两天两夜都没怎么合眼,如今难得休整下来,她一时便觉着困倦得厉害。但这个时候其实时间还很早,放在现代也不过才七点左右的样子,连夜生活都还没开始,楚云裳揉了揉眼:“喻儿,娘亲困了,想睡觉了。你要和娘亲一起睡吗?”

    楚喻此时正坐在桌边,就着灯火看着什么。闻言转头道:“我现在不困,娘亲先睡吧,我困了会自己上床的。”

    “那好,你小心不要着凉,困了就上来睡觉。”

    楚云裳这便上床先睡了。

    临睡前她看了看楚喻,这驿馆里有地龙,屋子里很暖和,倒也不必担忧楚喻会受寒。

    这样想着,她稍微放下心来,闭上眼,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她就已经睡着了。

    她睡着了,自然就不知道楚喻接下来是要做什么了。

    此时的楚喻,放在了面前桌子上的,总共有着两样东西。

    他盯着那两样东西。

    而那两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除夕那天,楚云裳收到的从巫阳关寄来的两封信。

    不知怎的,这两封信,楚喻老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许是在奇怪,只是两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书而已,为什么会被人途中劫走;又许是在奇怪,以慕玖越和九方长渊的能力,居然也能让得这两封信,隔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方才送到了楚云裳的手中。

    两封信此时都被打开,信纸铺平,烛光一照,仍能看清信封信纸上各种痕迹,其中甚至还有淡淡的血痕,就是不知道是哪边人为了抢信而流下的血了。

    有了这些痕迹,信封还好,上面没有任何字,是九方长渊一贯的习惯。信纸上的字则是因为这些痕迹的存在,有些地方便有些模糊了,以致于还造成了断句,楚喻第一次看这两封信的时候,整整看了两遍,方才看懂信上内容到底是什么。

    不对。

    他觉得信不对劲,不关内容的事。

    而是……

    而是什么?

    楚喻紧盯着两张信纸,一双眼里金芒璀璨,恍惚要盖过了手边的烛火。

    他坐着,一动不动,对着信纸看了很久。

    看到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眼中金芒收敛起来,动用了这么久的能力,他觉得有些累,又有些困,却还是什么都没能看出来,索性不再看了,伸手就要将两张信纸给叠好,塞进信封里,然后洗一把脸,上床睡觉。

    便是将信纸给叠起来的时候,他动作猛地一顿。

    然后那已经恢复了漆黑色泽的眼睛里,突地一下子,金芒暴涨,比起之前任何一次的金芒,都要亮得吓人。

    看到了。

    他看到了!

    那个印记,那个半朵梅花的印记……

    那是慕玖越的印记,不是九方长渊的印记!

    可属于慕玖越的这个梅花印记,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印在慕玖越信纸的背面,而是被印在了九方长渊写给楚云裳的信纸的背面。

    这说明了什么?

    楚喻拿着信纸的手,突然就抖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慕玖越第一次写信给楚云裳的时候,花雉有跟他说过慕玖越的一个小习惯。

    花雉说,越王其实挺爱梅花的,不信你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不仅面具上有一株梅花,他的衣服上,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上,一般也都有一两朵梅花,就是位置太隐秘了,不容易被人发现,这才没什么人知道,其实越王也是挺爱花的。

    越王,钟爱梅花。

    因而慕玖越给楚云裳写信,信纸的背面,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半朵很淡很淡的梅花印记。

    这个梅花印记,慕玖越给楚云裳写了几封信,楚喻便是见过几次。而今再见,这半朵梅花,却并不是在慕玖越的信上,而是在九方长渊的信上……

    慕玖越,九方长渊……

    越王殿下,九方少主……

    面具,斗笠……

    不熟悉的越王,熟悉的越王……

    没有交集的九方少主,有交集的九方少主……

    楚喻手指颤抖得更厉害,堪堪要拿不住信纸。

    两张信纸就这样从小孩手里滑落到桌面上,一上一下地叠着,血色淡淡。他目光怔怔看着,却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其实,不仅仅是那梅花印记产生了错乱,让他察觉到不对劲,更让他感到不对劲的,其实是这两张信纸上的字迹。

    他看着两张信纸的目光,几乎是要发直了,似乎是陷入了什么魔怔。却又取了纸笔,先是强行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用右手端端正正写了一行字,再换了左手,写了同样的一行字。

    看着面前这两行字,因为是自己写的,只是那么一眼而已,他就看出什么来,然后控制不住的,眼中的金芒,闪烁得愈发厉害。

    难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慕玖越,九方长渊,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根本,根本就是……

    他咧咧嘴,表情似哭似笑,隐约又有那么一丝庆幸,以及那么一点松了口气的样子。

    前世和今生所经历的一切,整整四年时间,所有亲身经历过的场景,此时都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混乱得不像话,让他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一幕幕的场景,或血腥,或沉重,他面色忽的泛白,手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眼神却疯狂,根本不似一个年幼的孩子。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前世所有无法理解的,今生所有无法领会的,在这个时候,在他知悉了慕玖越和九方长渊这两人关系的时候,醍醐灌顶般,他一瞬恍然大悟。

    为什么前世会那样,而今生会这样;为什么前世会那般下场,而今生会这般进展。

    他以为卷土重归的,从来都是错误的。他在此之前,甚至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走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方才有了如今这个样子。

    慕玖越,九方长渊……

    楚喻突然觉得心口很疼,将将要喘不过气来。

    他疼得身体蜷缩起来,满头是汗。

    却是突然明白,慕玖越,也就是九方长渊,出事了。

203、死() 
以前常听人说,血脉之上的牵绊,从来都是最深切的,有时候子女出什么事了,当父母的总能感觉到;那么反之,父母出了什么事,做子女的也是能有所感应。

    正如此刻。

    前两日是楚云裳痛苦,今日也终于轮到楚喻。

    并且,楚喻之于楚云裳,还要和慕玖越,也就是九方长渊之间,多出血脉之上的牵连。

    他们同属九方家族的后代,体内都拥有着最为纯净强大的血脉。哪怕这襄城距离巫阳关,尚还有着好几日的路程,那个人几乎是要远在天边,可楚喻却还是痛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额上冷汗直冒,呼吸艰难,连喘息都难以做到。

    他痛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但却是咬紧了牙关,幼嫩的手指握紧成拳,掌心都叩得生疼,指印深深,堪堪要流出血来,他却还是半个音节都不发出,是怕吵醒楚云裳。

    楚云裳连着两天两夜都没有怎么休息过,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他不想将她吵醒,让她和自己一样担心。

    冷汗淋漓,视线都被汗水给模糊。

    他迷迷糊糊地看向楚云裳,见后者原本是睡得极安稳的,此时不知是不是和他有了同样的感应,她忽的皱起了眉,然后眉头越蹙越深,到了最后,面容都是有些狰狞了。

    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是青白的,呼吸急促,气息起伏得厉害。忽而突然睁开眼,伸手向着面前一抓——

    “娘亲?”

    楚喻突然喊她。

    她抓向虚空的手硬生生一顿,然后再眨了眨眼,这才真正从梦中惊醒。

    ——梦里,她又看到那茫茫白雾里,有那么一柄森寒的刀,向着九方长渊的头颅,一斩而下,滚烫的鲜血溅了她一身,那人整个宛如折了翅膀的凤凰一样,倒在她怀里,呼吸都是停止。

    后背一下子布满了冷汗,楚云裳坐起来,眼神都是有些涣散。转头见楚喻蜷缩在椅子上,小脸惨白,似乎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她一瞬便反应过来,面色一变,急忙下床来,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脚跑到他跟前。

    “喻儿怎么了?哪里难受?”

    她将他抱进怀里,不敢随意动他的身体,伸手就要给他把脉。

    却被他抓住手腕,幼童小小的手掌冰凉无比,一如前两日的那一夜,楚天澈摸她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娘亲,我没事,我想睡觉了,你能把我抱上床吗?我困了。”

    楚云裳皱眉看他:“你生病了,不要硬撑。告诉娘亲,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矢口否认自己身体难受:“没有,娘亲,我就是冷了,不想动了,你抱我上床吧,我好困。”

    而正如他所说,此时他的心口,已经慢慢不痛了,抓着楚云裳手腕的手指,也是在慢慢恢复着之前的温度,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

    楚云裳搂着他,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强制性给他把过脉后,确定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感受到他体温渐渐正常,这才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抱去旁边盥洗室里,准备给他擦擦身上的冷汗:“以后有不舒服的,就跟娘亲说,娘亲希望你不要生什么病,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他趴在她怀里,无声地点点头。

    只在楚云裳低头给他擦身的时候,在她所看不见的角度,楚喻忍不住再握紧了拳头,眼圈突然变得通红。

    身体不难受了。

    爹爹已经出事了。

    母亲柔软的手拿着巾子在给自己擦身,小小的孩子却是咬紧了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爹爹。

    你还能继续等我吗?

    我也好想见你。

    ……

    眼泪从来都是在夜里流,只因不想让心疼的人看到。

    我所有的痛楚皆因作茧自缚,最黑暗的那一面被我隐藏起来,我想让你看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那个我。

    如果有痛,请让我来承受。

    因为最爱你的那个人,永远是我。

    ……

    “噗。”

    长枪刺进身体,长刀斩上头颅。

    身体在不停的流血,口中也有鲜血不停流出,银色的铠甲银色的面具,此时尽被鲜血覆盖,他整个人宛如从血海里走出的不死者,连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都是在浓雾中,散发着血色的光泽。

    他唇角动了动,大约是想要笑的,最终还是任何表情都没能做出来,鲜血的过度流失,让得他体温低至冰点,肌肉僵硬到几近坏死,他连眨眼都难。手中青锋赤血浸染,不知是杀了多少人,他单膝跪地,纵然浑身伤痕累累,却仍旧脊梁笔直,是永远也不会倒塌的高峰。

    “还没死?罢了,送你最后一程,拿了你的脑袋回去,还能获得不少赏赐。”

    眼前开始变得黑暗,他隐约听见耳旁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是那刀锋划破了空气的破风声响起,森冷寒意紧紧逼迫而来,突如其来的危险让得心跳都漏跳一拍。他想躲避,但身体无论如何都听不了使唤,仿佛已经坏掉了一样,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然后眼睛缓缓地,缓缓地闭上。

    终究还是……

    要死了吗?

    前方太过黑暗,他像是很疲倦一样,慢慢闭上眼。

    古人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他如今这一死,是算泰山呢,还是鸿毛呢?

    他模模糊糊都想着,眼前彻底变得黑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想见你。

    可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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