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锦鲤来入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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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老爷子点点头：“唔，早点到，也好充分准备。”

　　　　其实肖投茗还有一份私心，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就是，离水近的地方于锦鲤是十分方便的。若是锦鲤要追上来，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潘老爷子带着肖投茗穿过集市，来到码头，把货物交给船家，顺便向船家打听哪条船是开往京城方向的。

　　　　几经周转，居然真打听到一个叫李老大的船家，是马上就要启程开往京城的。

　　　　站在李老大的船前，肖投茗不禁有点犹豫。

　　　　这是一艘不大的帆船，货仓和甲板上摆的都是木头。听说京城有个沙河镇籍贯的官员，老母亲突然病重。老人家遗愿是入殓的棺材要用在沙河镇本地的木材。那官员于是十万火急地安排了船只，力求让自己老娘人生中最后一程走得体面。

　　　　掌舵的李老大巴不得顺便捎个人，赚点外快，于是百般游说肖投茗：“这位大官人，您不要害怕不吉利，这船上面都是新砍下来的木头，又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说了，您想想，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呀，多好的兆头！包您到了京城，脚一踏上地面，就来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肖投茗不是害怕不吉利，而是担心船体太小，经受不住上万公里的航程。

　　　　李老大一面热情地推着肖投茗上船，一面说：“肖举人，您就放心吧，我们这搜船又快又稳，您端坐在船上，这体验呀，就像腾云驾鹤一样舒服！”

　　　　肖投茗忽略他狗屁不通的用词，就这么被忽悠着，同潘老爷子草草道别，上了船。

　　　　李老大又扭头招呼着岸边喝茶的其它船工：“哎，都上来吧！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八百里加急！准备开船了。”

　　　　几个船工懒洋洋的起身，准备上船。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码头熙熙攘攘的，一溜烟跑过舢板就要往船里钻。

　　　　李老大拦住那人，喊：“咦？我说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乱闯什么？我们可是要开船了！”

　　　　那小身影抬起头，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含混地说：“没错，我就是这船上的。”

　　　　肖投茗此时还站在甲板上，惊讶地望着面前那张脸庞。这这这……这不是锦鲤嘛？怎么换了身粗布衣裳，变成个男孩子啦？

第十五章　扬帆启程（）　
李老大是个精明人，他一看肖投茗的神情，便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肖投茗面色古怪地点头：“呃……让他上来吧。这是我的……呃……书童。”

　　　　李老大心说，看来这还是位公子哥儿，那要狠狠宰，于是说道：“那要再加半两银子啊。”

　　　　这价钱有点黑心，不过面对锦鲤眼巴巴的小眼神，肖投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李老大引他二人到船舱里，带着肖投茗大致转了一圈，让他和锦鲤熟悉舱体结构，然后领着肖投茗到一间相对比较干净的舱房，将装着肖投茗一应行李的竹筐放在门边墙角，然后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船上最好的房间了，主人房。”

　　　　这间舱房比昨夜林间的小棚子大些，看上去还不错：地面和墙壁都贴着木板。斜阳的光线从舷窗照射进来，打在舱房正中间的床铺上。只是……

　　　　肖投茗有些犹豫：“只给我们一个房间吗？”

　　　　李老大愣了一会儿：“您要是想晚上一个人睡，那我就安排他跟船员们去挤大通铺好啦。”

　　　　锦鲤微颦眉头，眼巴巴地望着肖投茗。虽然她现在一身小男孩打扮，但她到底是女孩子啊，怎么受得了跟一群臭男人挤在一起。

　　　　肖投茗瞟一眼她又嘟起来的小嘴巴，于是说：“还是不让他去船员那里了，他就留在这儿吧。”

　　　　李老大点点头，指着紧靠舱门的墙壁，那里有一张窄窄的床榻，仅容一个人缩着身体侧身躺着。“这里还有一张小床，就是给侍者用的。让他睡在这里，也好照顾您呐。……那你们先休息着吧。一会儿我吩咐人送晚饭过来。”

　　　　随着李老大关上舱房门离开，肖投茗在墙边一张竹椅上坐下，淡淡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去京城了呢。”

　　　　“当然要去啊。”锦鲤不以为意，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肖投茗看她一眼：“那你怎么把坩埚炸开，跑了？”

　　　　锦鲤知道自己犯了错，惭愧地说：“我听那潘老爷子描述吃的，描述得实在是太详实了，一时冲动，就……”她尴尬地笑笑。

　　　　肖投茗叹道：“你这样冲动，我以后还怎么带着你？”

　　　　船舱轻轻晃了晃，应该是缓缓启程了。舱房里的肖投茗和锦鲤都跟着船舱一起轻微地晃动。舷窗的光线随着船体转动而流转，一缕光线从肖投茗脸上扫过，他将薄薄的嘴唇紧抿，面色像寒玉一样。

　　　　冷场了片刻，锦鲤赔着笑说：“以后不会了。”

　　　　“我知道你馋，我都说了，会给你留的，你却还是忍不住，居然就这么跑出来。然后一句话不留就没了踪影，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呢。”肖投茗想到自己一路上的担忧，忍不住板起脸再次告诫锦鲤：“以后要听话，不许乱跑。你是来玩的，可我不是。我真的不知道继续带着你还会不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我既答应了你，就不得不一路带你过去。但是你也要懂事一些。先说好，一到京城，你爱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就不管你了。”

　　　　肖投茗一口气说完，稍微有点懊悔，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可是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没有办法收回来了。

　　　　锦鲤看看肖投茗，他坐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很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定下那个结伴进京之约后悔。

　　　　帆船已经打好方向，稳稳地开起来了。正如李老大所说，这馊帆船开得又快又平稳，只有轻微的晃动和行驶感。但是锦鲤不一样，她的感应力要比普通人强大。她能感觉得到，船在被风和沙河水的力量推着，飞快地前进，他们每说一句话的功夫，船儿就能跨越常人步宽百十步的距离。这会儿船儿已经跨越了上千米水路。

　　　　这种飞快的距离跨越带来一种震撼感，使锦鲤真真切切地明白，她确实是离开那个小水塘，离开亲切和蔼的柳树伯伯越来越远了。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怕我耽误你考试，影响你的仕途。你觉得我只是出来玩玩的，嫌弃带着我是个累赘。我是有些冲动任性，但是，你可知道，中午的时候我一激动冲出那坩埚，立即就后悔了。我想到柳树伯伯的话，想到你对我的叮嘱，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我迟迟不敢现身，只能藏在一旁，等你们吃完，再悄悄地一路跟着你们。眼看你不等我，要上船走了。我想，你又没了能装着我的东西，总归是化成人身方便些。我又想方设法改变了下穿着，打扮成个灰扑扑的小男孩，溜上船跟着你。我记着呢，我自己亲口说过，我不但不用你照顾，还能帮你呢。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帮你，其它时候，我要信守承诺，不给你添麻烦！”

　　　　锦鲤委屈得声音都哽咽了，脑海中浮现出起中午的场景，肖投茗和潘老爷子吃着香喷喷的羊肉，自己藏在树后面眼巴巴地看，然后还要一路跟着，又可怜又狼狈，完全没有一条锦鲤应当有的雍容和悠闲。

　　　　她尽力隐忍和克制，就是不想添麻烦。现在却还要被肖投茗嫌弃。

　　　　想到这些，锦鲤心里就郁闷得要命。她强忍眼泪，一口气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感觉到眼睛酸酸热热，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就一个箭步冲到一边，一头扑倒舱房中间的床铺上，低低埋着头，不让肖投茗看到自己的哭相。

　　　　肖投茗一言不发，沉默地坐在那里。

　　　　锦鲤生性豁达，在床头埋头趴了一会儿，心情忽然就又好转了，只是想到肖投茗就在背后看着自己，有些难为情，为自己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而害臊，一时竟下不来台，不知道该怎么爬起来。

　　　　正犹豫间，只听“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第十六章　帆动茶饭香（）　
锦鲤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抹了把脸，然后像个称职的书童那样，跑过去把门打开。

　　　　刚一开门，李老大就走进来。他怀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是两碗小米粥，和馒头咸菜。

　　　　李老大将托盘放在肖投茗左手边的小圆桌上，然后笑嘻嘻地说：“这位肖大官人，我们急着开船赶路，这晚饭呢就准备得比较简陋，您先将就着用点。等明天出了沙河，由运河跨到飞云江上，就有好东西吃啦。”

　　　　肖投茗听到运河这个词，眼睛一亮，急忙向李老大打探：“李老大，我们的船明天大约在什么时候经过运河呀？”

　　　　李老大偏头想了想：“大约是明日卯时吧。”

　　　　肖投茗点点头，在心里记下时间。

　　　　李老大十分精明，揣测着问：“您没见过运河，想看看云沙段运河什么样是吗？”

　　　　“嗯。”肖投茗老实承认。

　　　　李老大挥挥手，不以为意地说：“这运河呐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人工开凿的河道而已。不用特意一大早起来看。咱们这一路上啊，一共要穿过四段运河，您随便看哪一段都行，都长一个样子！”

　　　　肖投茗没有接话，运河于他的特殊意义，一般人没必要知道。

　　　　李老大心里想：“听说所有书呆子都喜欢做点矫情的事情，果然如此，拦都拦不住。不管了，爱咋咋地吧！”于是他干笑了两声，说：“您慢用啊。”就转身出去了。

　　　　锦鲤在李老大身后关好门，来到肖投茗身边，在刚才自己坐过的凳子上坐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随口问道：“今日白天，你似乎对那潘老爷子口中的梅相特别感兴趣。这梅相是你认识的人吗？我猜，他要么是你的亲人，要么就是你的仇人之一。”

　　　　肖投茗沉默着，面色沉静如水。就在锦鲤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说：“爷爷，那是我爷爷。”

　　　　锦鲤愣住了，回想起故事里梅相凄惨的结局，轻轻“啊！”了一声，不由替肖投茗感到心酸。

　　　　肖投茗看她一眼，低低冷笑着：“是啊，他功绩磊磊，却抵不过一遭被诬陷，落得一世骂名。哼哼，我爷爷没有死在半路上，他被一位朋友想方设法救了。可是梅氏一族却不得不分离散落，更名改姓，彼此杳无音信。我爷爷不但要忍受家族凋零，还要忍受对自己的污蔑在全国散布，难怪他老人家死不瞑目！”

　　　　锦鲤曾听肖投茗讲过，明白肖投茗所背负的来自家族的深切怨念和恨意，知道潘老爷子的那一番话，于他来说，相当于借他人的视角重温了一遍家族惨痛难当的往事。她并不能深刻理解这种恨意和痛苦，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宽慰他，只好静默地看着他。稍坐了会儿，锦鲤轻声说：“你好好考试，努力强大起来，成功进入官场，就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替你爷爷正名。我相信，这是很快的就能实现的事情。”

　　　　“你认为我能行吗？”肖投茗看着锦鲤。

　　　　“当然能行啦。”锦鲤微微一笑：“只要你好好吃饭……吃饭很重要啊，吃饱了才有力气为自己争取嘛。”锦鲤说着，手脚轻快地捧了一碗小米粥放在肖投茗面前，又将另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她抛开一切忧愁，心无杂念地低头望着黄橙橙的小米粥。小米粥升腾起的温热蒸汽扑在她的脸上，面对美食，陶醉地闭上眼睛，用鼻子伸手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幸福快乐得不得了。

　　　　肖投茗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不由也看了看面前的小米粥，无奈地说：“真是个吃货……”

　　　　锦鲤无暇顾及其它，兴致勃勃地将头凑到碗沿，先用嘴唇试探了下温度，然后抿嘴吸溜了一口。小米粥里面掺了玉米碴，使粥的口感更加香嫩细滑。锦鲤美滋滋地哼了一声。

　　　　正陶醉间，只听肖投茗轻轻说：“你等等……还有馒头呢，馒头有点凉……你用粥送着吃吧。”说话间锦鲤的手心就被塞进了一个馒头。

　　　　馒头是有点凉，不过锦鲤不以为意。她刚要把馒头送进嘴里，却愣住了。

　　　　锦鲤诧异地看看手心的馒头，再跟托盘里的馒头做个对比�0�1——都是白花花的大馒头，但托盘里的馒头就只是圆圆的、饱满的普通馒头，而自己手里的馒头，则从中间被剖开了一半，里面居然夹着好几片酱红色的卤汁羊肉！这分明就是肖投茗和潘老爷子中午吃的那种！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又猛然抬头看肖投茗。

　　　　肖投茗看着锦鲤喜出望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答应过你，这不是给你留了么。”

　　　　锦鲤对上肖投茗闪亮的眸子，突然莫名感到有些害羞。她低头凝视着手心的馒头，隔了好半天才捧起来轻轻咬了一口。馒头的糯软和卤羊肉有韧性的纤维口感混合在一起，满口留香。锦鲤脸上不由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好吃吗？”肖投茗笑吟吟地望着她，低声问道。

　　　　锦鲤不敢看他，便做出一副口中嚼着羊肉，顾不上说话的样子，点了点头。

　　　　肖投茗见状，又拿起一只勺子：“慢点吃啊，小心别噎着。喝点粥送一送。”他将勺子放进锦鲤碗中，又拿起另一只勺子，在自己碗里舀了一勺小米粥很自然地送到自己嘴边。

　　　　锦鲤有样学样，一手握着勺子，一手握着馒头，吃得香喷喷地。

　　　　两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晚饭，锦鲤将碗筷放在托盘上，端着托盘迈出舱门，把碗筷送到船舱厨房去。

　　　　肖投茗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着，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舷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房间也越来越昏暗。他心里纠结的是，今晚就得两个人共处一室。可是这慢慢长夜，该怎么睡呢？

第十七章　刻舟求剑与锦鲤求舟（）　
正犹豫间，锦鲤端着个烛台迈入舱房中。烛光给整个房间带来一丝暖意。

　　　　肖投茗侧头看向锦鲤，一朵小火苗在她面前跳跃，更加映得人面桃花。肖投茗望着她，不由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锦鲤将烛台放在肖投茗手边的小圆桌上，在桌旁另一张凳子上坐下，百无聊赖地东瞅瞅，西瞅瞅。

　　　　肖投茗故意*地问：“你今晚怎么休息？变成鱼，还是用人的身体睡？”

　　　　锦鲤一撅嘴：“你这里也没有鱼缸啊。”

　　　　肖投茗犹豫了一会儿，指着窗外说：“下面就是河，你可以到河里去睡吗？反正你本来就是鱼，到河里会更加舒服吧？”

　　　　锦鲤愣了愣，突然撇嘴一笑，冷冷地说：“亏你还是个做学问的人呢，连刻舟求剑都没听过吗？”

　　　　肖投茗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问：“什么？”

　　　　锦鲤直视肖投茗，气鼓鼓地说：“从前有个人坐船，不慎把剑掉到水里面了。他于是在船上刻下记号，说，这就是我的剑掉下去的地方。等船停下时，他才沿着记号跳入河中去找剑。你让我到河里去睡，可是这船在风和水流的推动下日夜兼程，速度像飞一样。我现在从这个窗口跳出去，等我一觉醒来，就没法再从这个窗口跳回来了。这船早跑得没了踪影，我上哪儿找它去？这不是反过来的刻剑求舟嘛……不，是锦鲤求舟！”

　　　　肖投茗听她这样分析，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好一个锦鲤求舟……你懂得的可真不少，还会举一反三！”

　　　　锦鲤听他奉承自己，立即忘了刚才的怒气，笑逐颜开，得意地摇头晃脑：“那是当然，我从柳树伯伯那里学了不少人类的成语和寓言故事呢。”

　　　　肖投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