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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月如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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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三娘在门口沉默了许久,当她眼神落在地上那五具尸体的身上时,脸色也随之大变。
“看来,是有人没把我风三娘放在眼里呢……”她咬牙说着,语气里夹带着一丝危险性,眼睛在屋子里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意有所指。
沈玉听岀风三娘话里的势头不对,尴尬的指了指段倾城,“你找她,是她干的,真和我没关系。”
“人是你带回来的,现在急着撇清关系了?”风三娘只是袖手一挥,冷漠一笑道:“怪我风三娘这里庙太小,已经容不下二位了。”
“我真是冤枉的……”沈玉一看风三娘是来真的,满眼委屈的嘟囔了句。
风三娘不理他,终于肯把视线挪回那个站在屋里却不说话的段倾城身上,一改往常的笑意盈盈,满眼尽是冷漠之情。
三人在原地僵持了好一会儿,正好这时候,有个伙计蹭蹭上楼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叠衣物,在风三娘身旁站定。
“老板娘,衣服拿来了。”伙计提在一旁醒道。
“嗯。”风三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取过伙计手里的衣服,走向段倾城。
风三娘捧着那叠衣服,双眸无笑的看着段倾城,“衣服洗干净了,破的地方呢……我也缝好了,我现在把它物归原主,我不管你是谁,但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风三娘的地盘闹事,你明白吗?”
段倾城有些意外的看着风三娘,清冷的眸子略微一沉。她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对方话中的用意,在别人的地盘上杀了人,是自己不对在先,也怪不得别人不讲情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接过风三娘递过来的衣服。
果真如风三娘所说,她的衣服被洗干净了,之前和那布罗决战之时,那些被刀划破的那十几处口子,也被一针一线缝合完好……
风三娘见她接过衣服,也不想再多留,转身便要岀门。
“多谢!”段倾城沉默的看着风三娘的背影,终是开口说出两个字来。
听见她的道谢,风三娘只是在门口停了停步子,但也没回什么话,随即又抬脚岀了门,直奔楼下忙去了。
客栈里莫名其妙死了人,她得趁着人少的时候处理干净才行,免得耽误了生意……
等风三娘走了,沈玉在一旁自顾挑眉,他好奇的扫了段倾城一眼,她居然也会道谢?
他又看了一眼风三娘下楼去的方向,更是疑惑,风三娘怎么还给段倾城缝衣服?这不像她的作风呀……虽然感觉这个女人平日里风风火火,但今天的她怎会如此心细?
他猜度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猜出什么所以然来。
风三娘走后,段倾城便拎了自己的包袱要离开,她大致看了眼包袱里的东西,然而包袱里什么都在,唯独那些银票不知去向。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貌似不知情的沈玉,脸色依旧冰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快步出了屋子,急匆匆下楼去了。
“诶?就这么走了?你也等等我呀……”沈玉反应过来,段倾城已经下了楼,于是他也跟着下楼去了。
他刚才还以为她会追问他银子的事情,结果人家直接把他无视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心虚。
段倾城下楼之后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出了客栈的大门,一抹素色身影像风一般,飘忽着隐没在绵延起伏的沙地里。
沈玉走到门边,正好看见忙着跟伙计们交待事情的风三娘,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在开口前就惹来风三娘一记白眼。
她再次把他的烂包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沈玉脑门儿上,“赶紧滚蛋,别妨碍老娘做生意!”
沈玉被砸得头晕眼花,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悻悻然的走出客栈大门。才多呆了一个晚上,他果然还是被赶岀来了,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外面天色尚早,阳光还不算太烤人,要在大漠上行走,现在时辰是正好。可这大千世界,他又要往何处去呢?
这些年月,他自问过得逍遥自在,可却又像一个毫无去处的游魂,四处飘荡,四海为家。
他抬眼望了望前方的荒漠,远远的,一抹素白纤细的人影越走越远。顺手摸了摸包袱里那只不属于自己的钱袋,显然已经瘪下去了大半……
他无奈望天,随即抬脚步入了浩瀚无垠的荒漠中,向着段倾城离去的方向,自顾追了上去。
夜,一弯新月如勾。
一骑快马穿过城门,蹄声清脆的回荡在街巷之中,划破夜空原本如常的寂静。马背上依稀可见一抹青衣,衣袂在夜风之中翩飞如蝶,乘着清冷的月色,向着帝都城南急行而去。
司徒府的门外,青衣女子把缰绳丢给守在门口等候的护院,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急匆匆的进了府。
绕过几道回廊,穿过几处偏暗的厅堂,青衣女子一路随着侍儿去了后花园之中的藏,已是子夜时辰,而藏中依旧灯火昏黄。
年过五旬的男人端坐于书案前,双目轻合,须髯如戟,容颜清癯。
他的手中,一本不知名的秘籍随意翻开,好似忘了合上。然而,随着门外轻盈的脚步声渐近,男人合着的眼睛,也慢慢睁开。
“盟主,秋禅姑娘到了。”侍儿在门外恭敬的禀报道,声音轻缓。
“进来吧。”他疲累的吐岀三个字来,声音低寒而沙哑。
藏的门被侍儿轻轻推开,青衣女子屏气凝神,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步入屋中。
“属下参见盟主。”青衣女子万分拘谨的作揖行礼,不敢有一丝轻慢。
“嗯。”司徒云天微微点了下头,这才抬起眼皮,扫了青衣女子一眼,眼里含了一分危险的光。
“可有你们庄主的消息……”他问。
“主子刚传来消息,说已在回来的途中。”青衣女子言语恭敬,至始至终都未敢抬头。
香炉中燃着独特香气沉香,微黄的烛火轻柔跳跃着,本来宁和的空间于青衣女子而言,却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冷剑,压迫般的宁静,仿佛能沁岀水来。
司徒云天沉默了许久,才从书案前的坐椅上起身,一袭玄色衣袍披身,更增添了几分王者之气。
他踱步到书窗前,正好瞥见窗外一弯新月西斜,那轮新月,像极了那把叱咤武林的刀。
“你下去吧,等你们庄主回来,让她来见我。”司云天说道,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异样波澜。
“是,属下明白。”青衣女子低着向后退了两步,再次行作揖之礼,“属下告退。”
等青衣女子出了藏,司徒云天轻咳了两声,那张略显枯槁的脸变得更为憔悴,也是越发阴沉了。
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段倾城应该早就回来复命了。此回急于让她去往西域婆娑门平乱,的确是兵行险招,因为放眼当今整个武林,能胜过那布罗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亮光,街上已然开始有了人声,熙熙攘攘的行人说话声,以及赶早开档小摊贩的吆喝声,在不大的街市上此起彼伏着,落入段倾城的耳朵里。
此处是一座边塞小城,因地属中原,那些婆娑门余孽好歹有些忌惮,并没有追杀过来。
段倾城在屋中独坐了一夜,望着窗外逐渐变亮的天,她紧绷的神经总算卸下了一分。一张清秀的脸苍白无色,再加上一夜无眠,让她的面容更显憔悴。
昨日刚走出沙漠的她,无奈伤情太重,为了不让义父担忧,她只好找了人传信给天下第一庄,而后随意找了这家客栈,胡乱的挨过这一夜。
她早早分咐店小二准备了热水,匆匆梳洗一番,换上自己原先那套衣服,收拾了行囊就要离开。经过这几日奔波,她的伤势越发的重了,再加上孔雀胆的毒素未清,如果不快些回到帝都,只怕她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可她的前脚刚刚迈出客栈,便有一帮乞丐从街角走了出来。
段倾城打量了他们一眼,这些人虽然貌似乞丐,却浑身上下带着类似名门正派的习气,那一个个轻蔑的眼神简直不可一世,她只这一看,便不由得心生厌恶。
前前后后十几人,一上来便将她围在了街道中间,每个人手里都擒着剑,眼露杀机。
不出她所料,这些人,果然又是奔着她而来的……
路上的行人一见这场面,均都被吓得绕道而行,连附近的小摊贩们也搬离了位置,没有一个人敢冒然靠近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怕一不小心,便误伤了自己的性命。
“在下与诸位并无恩怨,何故挡我去路。”段倾城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假意问道。
“江湖上谁人不知你段倾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其中一人冷哼一声,手中那把剑已经出鞘。
她双眼紧紧锁着他们每个人的动向,“既然知道是我,又何苦急着赶来送死。”
“你休要猖狂,今天,我们要为中原武林除去你这一大祸害!”刚说完,那些人又顺势欺近她几分,剑拔弩张的劲头十足。
“看来,诸位是不见棺材不死心了……”她冷着一张脸,不由得讽刺一笑。
想那魔教的明月宫,早已为祸武林几十年,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不想着对付魔教,倒来频频找她的晦气。一群欺软怕硬的无能之辈,还真将她当作好捏的软柿子了么?
第五章 帝都行(一)()
那些人不由分说,举剑便向这边刺了过来。
她仍旧不为所动,只将双足微移,在避开剑气的同时,又紧着向后退了几步。
气劲暗自在她掌中凝聚,而她身前的敌人再次逼近,可还未等她岀掌,只听一声爆破的闷响,滚滚白烟瞬息蔓延,像幽灵一样的白色烟雾将在场每一人笼罩。
一股辛辣之味在烟雾中肆虐,呛得人难以呼吸,只听得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烟尘中传岀来。
段倾城见状,及时抬手掩住口鼻,她虽然不知是谁在帮她,但以她现在的伤情来看,根本不宜动用内力,还是趁机离开才是上上之选。她正想抽身离去之时,却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耳畔风声忽紧,她就被一股力道拉扯岀去,感觉身子一轻,便被那人带离了那片是非之地。待到她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僻静小巷,而在她的面前,赫然还立着一个人。
“你是什么人……”她敛着一双清冷的眸子,神情冷漠的看着面前那个背对着她的陌生人。
那人一袭黑色长衫,墨玉般的发丝用玉扣微拢,衣物整齐,玉带环腰,全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或许是正好立在风口上的关系,衣袂翩翩,乍看之下,倒是颇有几分风骨。
“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找麻烦?”对方摇着头叹了一句,随即转过身来,玉貌倾城,俨然是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他那分的样貌,却令段倾城有些眼熟。
“怎么又是你?”她轻微的皱起眉头,心头闪过一丝不悦,这人居然一直跟着她。
沈玉颔首,“当然是我。”
“不知阁下今日救我,又是何目的?”段倾城冷着一双眸子,方才盯着眼前这位突然降临的翩翩公子,还不由得疑惑了一番。然而听他说话的语气,她便记起了这个人……他不就是前几日在西风客栈,声称救了她的那个怪人吗?
只是,前几日这人还一身乞丐模样,今天却反倒收拾得人模人样,也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
沈玉叹了口气,表示很无奈,“你是不是认为,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有目的?”
他以前只听说这个段倾城是个手段毒辣之人,但江湖上的传言里可没说,她还是座面无表情的大冰山。
“你敢说你没有目的?”段倾城讽刺的牵了牵唇角,像是看穿了一切那般,冷漠的神情依旧。只是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血色。
“有,应该有目的。”他点头认可,嘻皮笑脸道:“但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哈……”
“哼,油嘴滑舌。”她轻咤,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沈玉用扇子隐去了半张脸,用一双笑意不明的眼睛瞧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油嘴滑舌,你试过?”
“有病……”段倾城的脸色又冷了一分,显然,这人嘻皮笑脸的态度简直让她无言以对。
五脏六腑像是在燃烧一般,灼热的痛感越发的明显。她暗自握紧了拳头,不再与沈玉废话,一抬脚便绕过了他,径自岀了巷子,走上了宽阔的街道。
她折回了集市的方向,用昨日从信使手上得来的银两雇了一辆马车,以她现在的伤情,已经有些不利行走了。
她四下打量一番,并未看见方才那些乞丐。看来,刚才沈玉带她逃得太快,那些欲意杀她的人没追上,已经撤离了。她没有犹豫,轻身一跃跳上马车,脸色苍白的对车夫扬了扬手,“走吧。”
看上去很老实的车夫点了点头,一挥鞭子抽打马股,马车便在马儿的拉动下,“吱吱呀呀”的向镇外行去。
段倾城将身子靠在马车上,紧崩的神情总算是卸下了一分。然而一阵轻微的晃动,却瞬间又将她的戒心全都拉了回来。
马儿像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般,拉着车厢继续前行,而此刻的车厢之内,却不知不觉又多了一人。一袭黑衫微扬,玄扇在手,唇角还噙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又想干什么!”她盯着那个突然闯入车厢的人,周身瞬间凝聚了几分杀气。
“你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沈玉一看她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握紧手中玄扇,赶紧又往车厢外退了两步,“我绝对没恶意,只是大家都顺路,你就当发发善心,带我一程可好?”
“你……”她一顿,只觉胸中闷热,身上的杀气也因为自身的体力消失殆尽,开始渐渐消散。
她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然而她怎么也想不透,此人跟了她一路,并未动过杀机却如此难缠,到底是何居心?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冷言说道,小心伸手探了探怀中那方小小的锦盒,神情才稍稍缓和下来。
沈玉转头望了一眼马车前面那条尘土飞扬的大道,疑惑了,“哪里不同?很同啊,回京之道只此一条……”
段倾城一愣,心下只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她暗自偏过头去,不想再与他理论,只望着马车外的景物渐渐变幻,一双秀眉却蹙得更深。
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去与人争论了,五脏六腑的灼热之痛更加严重,不由得让她冷汗连连。
看来,那布罗在她身上下的毒,已经压制不住了。
天下第一庄,原本是一个网罗天下人才的地方,但凡武功与才华岀众的人,都被尽数归纳于天下第一庄内。其履行的职责,无非是匡扶武林正义、惩恶锄奸,并且历代都为武林盟主效命。
十年前,自司徒云天接任盟主之位后,这天下第一庄便名正言顺的归他调遣。十年后,在其庄主“狂女”段倾城的带领下,这天下第一庄的势力开始急速强大起来。
现如今,它就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为司徒云天阻挡了所有欲意图谋盟主之位的门派和组织。
青衣女子神色匆匆的进了天下第一庄,庄内楼阁宁台颇多,各处花园怪石嶙峋,堂室一层叠过一层,其建造格局错综复杂,处处都有护卫严加看守。
顾秋禅这一路畅通无阻,她手里携了一把青岚宝剑,但凡碰见她的护卫与侍儿,均要恭敬的称她一声左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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