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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无痕-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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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铖立刻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唤道:“温西。”
玄尘却从骆铖手中抽出温西的手,扶了扶脉,松下口气,道:“幸而不曾伤到内腑。”
骆铖只用了外劲,不曾用内力,若不然温西早已经肝肠寸断,故而这些不过瘀伤,而她昏迷不醒,也只是一时扼过了气,骆铖之前给她渡了些内力,想是用药散了淤血之后,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过了片刻,药也煎好送来了,骆铖却是亲自拿过那药给温西一口一口喂下,玄尘冷眼旁观,随后道:“殿下,这营中全是男子,甚为不便,这丫头不如贫道将她带回商行中疗伤?”若说眼下谁最不希望温西死的,非玄尘莫属了。
骆铖终于理他一理了,他眯了眯眼,道:“道师只将她治好便罢。”
玄尘一口气被噎了回去,也不得再多言。
骆铖起身,唤来鸦,吩咐道:“让范连怀送几个侍婢来。”
鸦领命而去。
“哎……”玄尘忙想叫住鸦,话还没出口,鸦就不见了踪影,玄尘急得一跺脚,骆铖狐疑地看向他。
玄尘一摊手,“殿下,这丫头一身雨水,若不换下衣衫,只怕又要感风寒,贫道想请鸦给她换了衣衫再走,这下怎么办?”
骆铖的脸也僵在了那,他扭头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睡的温西,对着玄尘摆摆手,道:“你先出去。”
玄尘张张口,瞪着骆铖,骆铖看向他,微微挑眉。
可惜玄尘实在瞪不过骆铖,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内室,他却未曾出门,隔着一道屏风,站着不去。
骆铖解了手甲,才恍觉自己被温西抓伤的伤口几乎深及骨肉,亦是一阵痛意,他捏了捏手掌,又看看温西,只是微叹一声,将手伸向她的衣领……
骆铖下手很快且轻,几乎没有触碰到她,只是到了腰际之下之时,他犹豫了下。
“咳咳!”玄尘久不闻内里声响,故意咳出了声,骆铖动作一滞,“道师不如出去?”
玄尘苦着脸,只得道:“既然要劳烦殿下了,那一事不烦二主,一旁有散瘀的药膏,殿下一起给她用了,再包扎上便可。”
烛光明亮,映照满室,骆铖仰头呼吸几下,才取过了那药膏与绑带。
不知为何,他想起数日前在苍城所见的那一幕,直到今日才在心中弥散开些郁结之意,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向温西脖颈之下,那里已经光洁一片,再无那些殷红点点。
他不由猛地握拳,捏痛了伤处,才令自己清醒了些。
时间并不算很久,骆铖便绕过了屏风出来,面色却不太好,甚至有些糟糕,玄尘瞧见他手指处有些血痕,便上前道:“殿下是受伤了?”
骆铖略微抬了抬手,几滴鲜血便顺着指尖落下,玄尘道了声“恕罪”,抬起骆铖的手掌细看,却见掌心处三个深深浅浅的窟窿眼,最深的那处血肉模糊一片,皮肉掀开之后,可见筋骨。
不痛快的死路()
玄尘无语,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默念了几声方外人不管红尘事,其实他是看骆铖的面色糟糕,不敢深问。给骆铖包扎之后,玄尘便告退了。
等他出了大营房,却见邵连一直候在外边,他转了转眼珠,上前与之招呼,“长恒公子。”
邵连亦回礼,“道师,在下稽首了。”
玄尘看他依旧一身湿淋淋的衣衫,想必回来之后都未曾换过,便问道:“公子是有要事要回禀殿下?”
邵连面有几分肃然,他看了眼大营房中透出的隐约灯火,想了想,才向玄尘问道:“不知殿下如何了?”
殿下虽有伤,除了这几天用手会有些不便,其他倒没有什么,不过玄尘看邵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他问的并非殿下,他便含糊道:“倒是无妨,不过殿下今夜想必不会再招公子问话,公子不如先回去歇一歇?”
邵连却皱了皱眉头,“近日有紧要之事,殿下却为个女子……”
玄尘耳朵一动,若是其他人说这话玄尘倒是不意外,但这话自邵连口中说出,总是缺那么几分说服力,谁都知道长恒公子背后的一连串的风流韵事,只是此刻他的神情却透着那么几分隐约的不平之意。
玄尘不着痕迹地将他又留意了留意,忽然道:“听闻杜六公子去了南面,贫道要用几味药,正是南方特产,不知道能否请他帮忙捎回来。”
邵连未曾反应过来,直接道:“杜将军行踪隐秘,旁人未必知晓,只怕除了太子殿下,无人能联络。”说完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多话了,便紧紧闭嘴,对着玄尘略施一礼便回去了。
玄尘捋着胡须,面露几分若有所思。
大营房之中,一树灯火之下,温西的面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骆铖一直握着她的脉门,见果真无碍了才放开,他站起身,久久地看着她。
“嘶——”温西皱着眉,闭着眼,翻了个身,想是疼痛,她张嘴吸了口冷气。
骆铖从未有这般深沉的心情面对面前的人,是否他只能给她带来痛苦?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抑或将来……
他伸手,想抚摸她的面庞,却又停下,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收回,转身出去了。
*
温西醒来之时,阳光已经透过了窗格,她挣扎着起身,腰腹处一阵隐痛,她低头,闻见一股浓重的跌打药油的气味,很快便也回想起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有些发愣,却没有多少可以波动的情绪或者悔意,她不在乎得罪骆铖,也对自己的生死也没有了几分看重,其实这种心情已经由来许久,她记得自己从前并不如此,那时她总是有许多期盼的东西,虽然大多都无关紧要,但就算是师父的一句夸奖,都能让她快活许久。
师父……
温西忍不住心头轻颤,她迅速地晃晃脑袋,想把那个人的模样从脑中赶出去。
她急切的喘息几下,终于压制住了又将失控的心情。
然这般过后,她心中顿时一片空落落的,满是空虚——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不太在乎身边发生的一切了,除了……楼盛芳那句话,好似一种突入而来的生气,忽然灌进了她的脑中,一种可以唤起愤怒的情绪在心中滋长着,她是人,有所思有所想,她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无需旁人所谓的“看得入眼”!
她现在还会伤心,还会愤怒,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是一个活人呢?
温西猛地起身,有人进来,还有药味,是燕儿,她端着药,看见温西站着,忙放下托盘过来扶着她,道:“姑娘怎么起来了?”
温西看看四周,是处不太精致的房间,青蓝色的布幔,暗朱漆的桌椅屏风摆设,边上的衣架上挂着她这些时日常穿的衣衫。
燕儿取下架上的衣衫给她披上,对着床榻前的屏风外道:“去禀报一声,温姑娘醒来了。”
温西便听见有人出门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几声脚步声,玄尘被个侍女领了进来,温西看见他之后,坐了下来,自己伸出手放在案几上。
玄尘给她号了号脉,道:“那散瘀的药再吃几贴便罢了,你觉得如何了?”
温西摸着腰腹的伤处,道:“还好,不过皮肉伤。”
玄尘抬头看看燕儿,咳了一下,道:“小大姐,劳烦去贫道房内的桌上将那白瓷小瓶拿来。”
燕儿应声去了。
玄尘便压低声音道:“丫头,贫道同你相识一场,你虽不记得了,贫道还是要同你说句话,世上的路有千万条,你已然选了一条死路走,为何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温西抬头,看这道士满面真诚,张了张口道:“道师,可能当初我在选择的时候,不得不走一条死路吧,既然我都选了一条死路,那无所谓痛不痛快了。”
玄尘收回手,无奈得摇头:“幸而贫道此生未曾想过要解得‘情’字。”
温西看他,见他一身超然态度,又有些迷惘得低头:“‘情’?”
“我未曾记得有情。”她喃喃得道,“我记得的只有痛苦,且不能解脱,是我师父他……”温西深深地喘息。
玄尘道:“丫头,有情才有憎恶愤怒还有痴妄,你这是入了魔道了。”
“不、不是!”温西急切得想要否认,她记得她爱着一个人,那个人……是师父,但是他并不爱她,所以她离开了,只是这样,这虽然痛苦,却终究会随风而去,等她将这种心情放开,等她有勇气真正脱离师父的掌控,这便能够解脱了,她未曾纠结于此,也不想再问有情无情。
玄尘看她忽然潮红的面庞,有些心惊,他出手想去探一探她的脉息,却摸到她连手腕都滚烫无比。
玄尘猛地缩回手,但看着温西脖颈处忽然浮现的点点红印,顷刻,他也明白了为何,不由大觉麻烦,但他知道温西心中定然清楚,这着实是件令个姑娘家难以启齿的事情,一件只有胥长陵与她才清楚的事情。
有恃无恐()
此刻,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殿下,卑职愿往鹰家堡助舒将军一臂之力。”
声音是间壁传来的,骆铖正在召人议事,温西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玄尘看着她满头汗水,貌似痛苦的挣扎,还是退了出来,这不是病,他解不得。
温西扑在床榻上,翻滚两下,手指紧紧抓着锦被,一下一下地喘着气息,她觉得热,心浮气躁,脑中不停地出现师父那或笑或嗔的面庞,她想抛开关于他的记忆,但是她不能,最后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也很委屈。
她应该恨他的,任何人被这般对待都有理由去恨,这几次的反复涌上她心头那种欲罢不能的热意,就算再不经人事的人都会明白了,他用一种近乎卑鄙的手段掌控她,但她依旧恨不起来,那终究是她的师父,那个永远会温柔宠溺对她的师父,但就是他的温柔令她觉得自己越发悲哀。
她哭着哭着,终于累了,沉沉地睡去。
等骆铖进来之时,他只看到她趴在床上睡着,眼眶通红,他在一旁坐下,温西却听见声音猛地醒了,等她看清是骆铖之时,松了口气。
“还疼吗?”他问道。
温西摇头,她看见他手上包扎的绷布,这算是两败俱伤?她骤然觉得想要笑,她便果然笑了出来,先是咧开嘴,再眯起眼,仰起她的面庞,像是第一次见到骆铖般打量着。
“殿下该治我什么罪呢?”
骆铖满是无奈,他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温西笑道:“殿下知道这对我来说算不得威胁,况且,你又不是会轻易杀人的暴徒,殿下殚精竭虑,难道不是贤君?”
骆铖苦笑,“你倒是会有恃无恐。”
温西一愣,忽然心虚,她的确有恃无恐,很快,她又抬头看他,“殿下,林东边市是否将要关闭?”
骆铖看向她,将将微眯眼眸,“不错。”
温西轻轻出了一口气,“殿下携大军而归,林东之北便是乌戎祁连城,是不是那边有什么变故?”
骆铖面容逐渐冷然,他起身,道:“温西,你留意这些,孤可治你刺探军情之罪。”
温西轻轻抿唇:“殿下知道我不是此目的。”
骆铖怅然:“你明知道……”然很快,他轻叹,道:“罢了。”温西明白他心中之意,她并非真的无知,故而能够轻易地惹怒他,他不曾想到,终有一日,他会因为一个人而心有被动。
温西道:“那夜,温西同殿下所言,并非戏言。”
“三日之前,晋华公主入主祁连城王后珠帐,当日乌戎王庭大肆庆贺,然乌戎大王子日拓忽携七百壮士入王庭,王庭大乱,贺兰奏光不知所踪,晋华使臣传其摄政王令,若日拓即位乌戎,昭乐公主当随乌戎之俗,嫁新乌戎王为后,你想知道的是这些吗?”骆铖道。
温西一脸惊色,“我师父他……”
“如你所言,胥长陵早便安排了这一切,他摆了贺兰奏光一道,贺兰奏光的野心太大,不易掌控,他若想扼住我大魏之北的咽喉,必要找个能够摆布的傀儡,这不是正好,葛伯朵大部在离江源,而胥长陵的手又伸到了瑶洲,图鹿王暗通晋华侵我庞原郡,而孤也在其西北送了一份小小回礼,恰如他来我往的对峙,我们都握有对方的痛处,温西,你说,你希望这场局最后会变得如何?”骆铖看着温西,注意着她眉目间每一缕细微的情绪。
温西嘴巴张张合合数次,一脸的木讷。
骆铖忽的靠近她,捏住她的下巴道:“温西,你的心,比起这个天下还是太小,你无能为力,你可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是血流成河万千亡魂,我输不起,胥长陵也是。”
温西闭上双眼,她并不敢面对骆铖的话。
“你自己也说,我们的江山风雨,与你无关,那与你有关的,是胥长陵,还是……我?”骆铖几乎迟疑地问出最后一个字。
温西猛烈的喘息几下,她终于道:“殿下,与温西有关的,只有温西自己。”
骆铖松开她,将自己几乎激荡的心按捺了下来,“好、好……很好……”
温西睁开眼,她不敢看他,只盯着屏风上的逐鹿图,一群威风凛凛的高冠骑士手执矛戈长剑,在旷野追逐一只矫健的雄鹿。
“至今,温西学会了一个道理,人之一生,唯有自己可以主宰,我与我师父之间,除了那……”温西说不出口,但她停顿了一下,道:“温西所求并不多,也希望有一日,能够真心回答殿下方才那个问题。”
骆铖蓦然看她,她貌似平静,只是她不停互相捏着的手指还是透露了她的忐忑。
她并没有逃避,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算她努力得想要正视他,但她终究没有强大到可以在此中游刃有余。
骆铖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不、不只是许多,好似他这几天的,也不,是更久之前的那种惆怅都如露水被日出带走。
“温西!”
温西迅速地道:“天下没有任何人想要成为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昭乐公主……想必亦然,殿下……”她急切得想要转换话题。
“温西。”骆铖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现在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温西再道:“殿下手下纵然能人无数,但能算我师父棋局三步之外的唯有一人。”
骆铖有些意外,他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心情,看着温西,“是静水禅院的了明禅师?”
温西讶然:“殿下知道?”
骆铖轻轻一笑:“既然胥长陵在我大魏行走,我若是任其来去,那未免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些。”
温西紧抿着唇。
“温西,为何?”她就算想要加重她手中的筹码,但实在没有必要如此行事,甚至要请出了明禅师去对付胥长陵,她定然知晓,若是有一日胥长陵果真崩败大厦,依骆铖目前所了解到的晋华国内形势,那等着他的,将是永无翻身之机的地狱。骆铖不解,他知道温西未曾真的恨胥长陵,甚至,她还在纠结爱与不爱,这个丫头,他从认识她第一天就知道她外强中干的很。
议论()
温西低着头道:“我师父……对我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情,之前,我说要了结一件事,便是……杀了他!那已经不是我师父了,我师父被他杀了。”
温西没有抬头,骆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明显的,他知道她在撒谎,他没有去追问清楚,也了解温西也不会告诉他实话,若是僵持下去,依照温西的执拗,只怕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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