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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花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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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一直站在边儿上,抱着肩膀,冷眼旁观。二房失窃这场闹剧折腾了这么久,最后居然是兄妹之间的财产之争,这未免太滑稽了。可是看周氏的样子,竟像是早就知道似的,丝毫不以为意,这又是一重可疑之处,不能不弄个明白。
她抿着嘴笑了笑,望着李晏平,樱唇微启,悠悠问道:“听我家四爷说,三老爷是因为有人看见贼人一早就出了城,所以才放弃追捕。怎么三少爷却说是被二小姐偷去了呢?”
李晏平道:“今天我在书院里看到洛清鸿,发现他没有带着秀筠送给他的荷包,我问他,他却说弄丢了,偏偏我又听墨书说他曾经见过秀棠进了书房,捡到一个荷包,墨书没看真切,以为是秀棠自己的荷包,又怕秀棠弄坏了东西难为情,偏偏退出去了,也没注意。我想起这事就有些疑心。
我看洛清鸿下学以后鬼鬼祟祟的把什么东西交给小厮秦明,就让墨书悄悄跟着,秦明约见的人却是砚书,墨书故意撞了砚书一下,掉出来的竟是那把钥匙。
书房失窃那夜的白天,钥匙是在秀筠身上保管的,这些天她都没有拿出来,分明是还没来得及还给你,你还有什么可分辩?”
秀筠咬着嘴唇不做声,周氏却笑道:“那天秀棠身边的菊香做事毛手毛脚的,打碎了书房里的东西,不想却意外发现一个荷包。棠儿和我说她在洛公子身上见过,我还不信,谁知竟是真的。要不是这一件小事,还破不了这个案呢。这就叫做因祸得福了。我就说嘛,贼人偷了东西,难道还让人看出来?可见说他跑到了城外的那个人是个胡说八道的,真该割了他的舌头!”
梁氏不由得心里一惊,原来此事周氏早就知道,怪不得昨天李典让在李典和的书房里一无所获,看来是自己反倒在周氏面前露了马脚。正自思量着,忽听一个人说道:“这件事,晏平和筠儿两个都有错。”
众人回头一看,梁老太太扶着拐杖,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
又回头对身后低着头的王氏道:“这时候你知道害臊了?我看主要责任都在你这里。你平时是怎么教育他们的?怎么好好的两个孩子,一个做了贼,一个成了动手就打人的莽夫?”
王氏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相信自己的儿女不会做不讲道理的事情,凡事必有一番缘故。她有一个办法,只低眉顺眼地跟着老太太,且先少说话。因此此时垂着头只喏喏应着“是”,梁氏早带着丫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服侍梁老太太坐下。
梁老太太坐了,又接着说道:“家财万贯都是身外之物,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唯有一家人团结一心,才是兴旺之家。
幸而我们家不过是个书香门第,值钱的不过是一两幅字画而已。倘若是那王侯贵胄之家,还不一定怎样骨肉相残呢。我虽老了,眼睛里却容不得这些脏东西。秀筠的事情,是被她哥哥看见了,没看见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不干净的心思,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梁氏道:“老太太千万别生气,秀筠是个孩子,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别人哪有这样糊涂的?依媳妇看,这到底是二嫂家的私事,该由二嫂来处理。”
王氏听了,慌忙摆手,含泪道:“出了这样的家丑,媳妇真是没脸见人了,一切还听老太太发落。”
梁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既然都知道是家丑,就谁也不许再提。不管怎么说,老二留下的东西,让秀筠拿了去,总比落在外人手里强。不过秀筠既然自己已经把嫁妆送过去了,出嫁的时候我可是一分钱不会再拿,老二媳妇再给什么我也不管。若依我的就这样办,都散了吧。”
众人听了,都不敢再说什么,梁氏等簇拥着梁老太太回去,王氏送秀筠回去。李晏平自觉没意思,也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其他人也就都跟着散了。
回到清华苑,王氏亲手为秀筠敷药,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本想问问痛不痛,张张嘴还没有出声,眼泪却先滚了下来。王氏忙自己用手抹了,笑道:“你瞧,娘多么没用。你挨打了的还没哭呢,我倒先哭了。”又哽咽着道:“筠儿,你受委屈了。”一边说,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落。
秀筠看母亲这样,少不得心里一酸,也陪着落泪。又摇着头笑道:“惹母亲伤心,是女儿的不孝。今日之事,原是些小事,不过是皮肉之痛,算不得委屈。”
半晌,王氏方问道:“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哥哥竟下这样重的手?”
秀筠早已经从李晏平和周氏的话里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便对母亲一一道来。心里却恨道:为了这么一幅画,好端端挨了两个嘴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不过是做戏,何苦下手这样重?可别让我找到报仇的机会。
关于虢国夫人夜游图的这桩公案,到此方才算结束了。
第九十六章 烦恼()
九月,孔府。
秋风扫过满院梧桐的枝叶,沙沙作响。天空灰蒙蒙的,覆盖着深深的宅院,更显得暗淡而萧瑟。
在这灰暗的背景之下,衬的一扇朱红色的梅花格窗子尤为鲜艳,透过雪白的窗纱,可以看见一个身穿翠绿色衫子的少女,正独自伏在窗前的桌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少女回头一看,只见小丫鬟香雪笑吟吟地托着一个白瓷碟子走了过来,碟子上扣着一只白瓷碗,不知里面盛的是什么东西。
香雪一看见自家小姐回过头来,忙邀功似的把白瓷碗一掀,原来里面盛的是一碟奶皮酥。
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把奶皮酥凑到少女的鼻子前面,笑嘻嘻地问:“小姐,香不香?”
少女淡淡的瞥了一眼,勉强含笑点头道:“嗯,很香。”说完却又回过头去看着窗外发愣,不再看一眼那碟子点心。
香雪得到小姐的一句回答,很惊喜似的,把脸上的笑容堆得更饱满了些,把奶皮酥推到少女面前,笑道:“夫人特地从清风楼请了厨子做的,小姐尝一点吧。”
少女的脸上却转瞬就恢复了忧郁的神色,她随手把奶皮酥向旁边一推,淡淡说道:“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香雪犹不想放弃,又试探着劝道:“小姐,您”
少女不待她说完,摆摆手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香雪只得又端起碟子,重新把碗盖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她故意用白瓷碟白瓷碗盛奶皮酥,本是为了引逗自家小姐说话的。这若是在平时,小姐必会对此有一番评论,什么颜色的器皿该盛什么样的东西。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连这几句话也没有兴致来说了。
过了一会儿,海棠透花窗外闪过一个红衣衫的影子,很快转进院来。香雪忙迎了出去,低声道:“大小姐,您可来了。您快去看看我们小姐吧,她一个人闷闷的坐了一上午了,也不说一句话。”
那女子笑道:“我知道了。”又向屋子里朗声喊道:“馨儿,馨儿。”
馨儿忙起身向外迎,兰儿已经走进屋里来了。她一只手搂着馨儿,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怎么听香雪说你一天都闷闷不乐呢,是不是在想他呢?”
馨儿脸上一红,推开兰儿,噘着小嘴儿道:“人家心里烦,好容易盼着你来了,还拿人家打趣。”
兰儿携着她的手绕道屏风里面,在床边坐下。笑道:“好了好了,你且别恼,我也有事情和你说呢。”
她望着妹妹的天真的眼睛,笑意越来越淡,终于连同一双杏眸也暗了下来,只垂着头看自己的指甲,轻声说道:“馨儿,和姐姐说说,你真的那么喜欢李公子吗?”
馨儿低了头,脸上烧着红霞,咬了咬嘴唇,用极细微的声音答道:“其实,我也说不清。以前我只当他是秀棠、秀箬的哥哥,后来在重阳节那天,他又要我手中的花,又老是想和我说话,我觉得那个人很烦。可是我听说别人要害他,我又觉得不能不帮他。我想,我对李公子,并不像姐姐对楚公子那样好,也许,就算个朋友吧。筠儿姐姐问我的心意,我也说不清楚,我听说他要定亲,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失望。我又听说母亲也在商议我的婚事,我又有些害怕。”
兰儿握着她的手,道:“我懂你的意思,就是说,其实如果李公子主动来上门提亲,你是愿意的,至少是不拒绝的,是不是?”
馨儿的脸更红了,偏过头去嗔道:“姐姐!”
兰儿望着妹妹娇羞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隐隐地疼。
馨儿的性格与兰儿不同,她没有姐姐的不让须眉的才华,也没有姐姐的敢作敢为、敢爱敢恨,她的身上有的是一个传统的平常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她温柔、羞涩、乖巧听话,虽然受宠,却不任性,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什么事情她都听母亲和姐姐做主,从不做出违反妇德规范的事情。
从李府回来以后,馨儿就心事重重,兰儿哄了半日,她才把筠儿告诉她的话说给兰儿。那孔兰儿是个直性子,她早就觉得李晏平为人忠厚,又喜欢馨儿,与妹妹在一起是很合适的。因此听馨儿这样一说,兰儿当即就去母亲那里试探口风。她的想法与秀筠是一样的,以为自己的父母一向开明,不是嫌贫爱富之辈,又与王家是世交,只要自己提一句,母亲没有不许的。
她万万没想到,母亲的态度那样坚决。
馨儿见姐姐半晌不言语,心里沉沉的,有些不安,忍不住叫兰儿道:“姐姐?”
“哦。”兰儿勉强笑了一下,抬起手为馨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馨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嫁到哪儿都会受人疼爱的。”
馨儿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听了姐姐这句话,一颗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黯然道:“母亲她不同意,是不是?”
兰儿含泪道:“妹妹,你别怨母亲,她也没办法。不是母亲变了,是世道变了。这里只有咱们姐妹俩,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还是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母亲一定会成全你的。可是现在不行,朝堂上局势瞬息万变,父亲每天愁眉苦脸,如履薄冰。什么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馨儿死死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从容的语气问道:“那么,我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对吗?姐姐可知道,是哪一家的公子?”
她问这话的时候,兰儿明显地感觉到她的两只手指尖冰凉,不住地颤抖。馨儿虽然不谙世事,可也已经十二岁了,很多事情都是懂的。既然姐姐提到朝廷的局势,那么自己的婚姻,一定是一场政治联姻。她也常常听书看戏,身边的京城贵女中也不乏活生生的例子。自古以来,这样的联姻,不知葬送了多少女孩儿的青春,获得幸福的寥寥无几。
兰儿不知该如何向妹妹开口,她不能相信,这就是兰儿的命运。她也曾在父母面前哭过闹过,为妹妹据理力争,但最终无济于事。在残酷的政治斗争面前,谁会在乎一个弱女子的幸福呢?
第九十七章 说客()
孔兰儿是在前一天馨儿从李府回来以后,晚上与之密谈至深夜,才知道馨儿与李晏平的这段故事。她本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次日一早就跑去找母亲。
孔太太才用过早饭,孔兰儿走进去的时候,几个管家娘子正捧着账本念给孔太太听,见孔兰儿进来了,忙都停下来问好。
兰儿笑道:“几位大娘也真真辛苦,这么一大早的,就开始算账了。”
领头的魏大娘走上前笑道:“姑娘不知道,近来家里事情多,太太吩咐每天早上都要来禀报一回的。”
兰儿道:“你们的事情说完了没有,家里统共这么几个人,能有多少事,值得这样细算?我听着聒噪的很。”
孔太太笑道:“你是个不问世事的深闺小姐,哪里知道操心家里的事?”
魏大娘忙笑道:“咱们姑娘是女状元,这些俗事自然是不必问的。我们的事情也说完了,就不在这里打扰姑娘和太太说话了。”
孔太太向众人点点头,魏大娘等忙都退下去各自忙各自的事。
兰儿又向门口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也退了下去,关好门,屋子里便只剩下孔太太和兰儿两个人。
孔太太道:“你这丫头,总是不能像你妹妹一样稳重,什么事情这样一大早就忙忙的跑过来?”
兰儿拉过一个绣墩在母亲身边坐下,拉着母亲的手,娇声道:“娘”叫了一声娘,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便转了一个弯儿,道:“我听馨儿说,李家自从秀筠的婚事定下来以后,姐妹俩也和睦多了。其实这事说到底本该是母亲的功劳,咱们本来就是想给洛家介绍秀筠的,要不是秀棠冒充秀筠骗了洛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是非。”
孔太太笑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们家里的事情了?这也没有什么功劳可争的,做长辈的,无非是希望你们嫁得好罢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功德一件。不过,她们家那个秀棠,不是个省事的。你多提醒你妹妹,和她在一起小心些。馨儿那孩子太老实了,一百个也算计不过人家一个。”
兰儿问道:“这么说,母亲更喜欢筠儿?”
孔太太道:“筠儿也是个有心计的,但那孩子没有坏心,在那样的家庭里,不多点儿心眼怎么过得下去。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兰儿道:“那么,母亲觉得李家的三公子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孔太太笑道:“越说越奇怪了,怎么把人家挨个评论起来?李晏平自然也是个实诚孩子,我正和你王婶儿谈他的亲事呢。提的就是唐四小姐,你见过的。我也是做媒上瘾,上次的事情以后,本想不再管她们家的事了。可是听唐家一说,我觉得这是件好事,若是能说成,岂不是四角俱全?”
兰儿道:“既然母亲也说李公子好,咱们家就有一个现成的女孩儿,怎么母亲倒先说给外人?”
孔太太的脸骤然变色,肃然问道:“怪不得你一大早来说这些奇怪的话,这话可是馨儿让你来说的?”
兰儿不明白母亲为何有如此反应,她仍是含笑撒娇道:“母亲只说馨儿和李公子配不配?”
“胡说八道!”孔太太厉声喝道:“这话到此为止,不许再提了。馨儿的亲事我和你父亲已经定好了,不必再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们小孩子置喙的道理?”
兰儿吓得忙站起身来,垂手站在一边,等孔太太说完了,方才开口道:“母亲莫生气,不是女儿胡说,实话对母亲说了吧,李公子和馨儿两个人相互属意已久,还望母亲能成全她们两个。”
孔太太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坐吧。”
兰儿搭着凳子边儿半欠着身子坐了,孔太太道:“你妹妹的事情,与你们不同。李家关系复杂,李晏平在官场上也难有前途,馨儿嫁给他是一定会受委屈的。她又不像你这样有主意,受了欺负也不敢吱声儿,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兰儿道:“这就是母亲多虑了,咱们两家是世交,王婶儿和秀筠都会疼她,不会叫她受欺负的。至于李公子的前途,他不过是受王家的连累,听哥哥说,其实是很有才学的。父亲不是常常教育哥哥说,只要自己肯努力,总会等到机会的。”
孔太太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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