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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姑获鸟开始-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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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非要他想办法不可。”
“吴大人放心,我立刻就写信。”
“告辞。”
吴克洋拂袖而去,其他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叹息着离开。有愤愤的私语传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
“你看这狗杀才刚才的样子!”
钱贵恭恭敬敬鞠躬,权当听不见。等几只轿子走远了,他嘴角才浮现起一丝冷笑,才转身进宅子,背对大门伸出两根手指。
“关门!再加两道门栓。”
码头,打着陈家旗号的封舟上。
陈跃武也愁眉不展。
他这次带来的水银,白蜡,胡椒等货物,本来说好是由陈家吃下去,他好带着银子回山东。
可今天白天,陈家的家仆拉着车队,把货又退回来大半,说是陈府遭逢变故,暂时腾不出手来消化这些货物。只能收取原本的三分之一,至于价钱,之前的定金便是了,不准备再给银子。
可放眼整个舟山,能吃下这么大批的货的商贾,只有陈家一个,想多联系几家吃货,又有不少人畏惧陈家的威势,不敢和陈跃武做生意。
陈跃武自己倒是不怕,可这些货里,有不少是山东本地的达官贵人出的本钱,这要是赔了,陈跃武得把半辈子家底交代进去。
毕竟,山东可没有猪婆龙,能叫他陈跃武去平。
“咚咚咚。”
“进。”
陈跃武拧着眉头。桌前的烛火被人影遮住,他这才抬头。
眼前是背着朱红剑匣的李阎。
“啊,大人。”
“我听说定海那边发大水了?”李阎坐下,看到陈跃武在整理账簿,才眨眨眼:“为陈家毁约的事伤神呢?”
陈跃武笑笑:“倒也不算伤神,望海观音图这么多年,从来没错过。既然前所未有的六叶大吉,那一定不会错。”
“连自家院子不扫,就是叶子底下是黄金也白瞎。陈老爷子还是别太笃信一件器物。”
陈跃武听了苦笑:“大人呐,陈老爷子四个字,我过去愧受,到了浙江,我可实在撑不起啦。”
顿了顿,他想起李阎刚才的问题,又点点头:“是,昨天来的信儿,覆海大圣又不安生了,过去两三年就得有一次,只是没这么大动静。”
“陈天放的小儿子刚死,定海就发了大水,这难道不蹊跷么?”
事到如今,陈跃武也不再劝说李阎,而是凝重地点头:“早有人传言,覆海大圣和陈柯两家人有勾结。可陈跃武为了抵抗覆海大圣,死了三个儿子,陈柯两家更是吃了覆海大圣无数子孙,有这样的恩怨,谁敢贸然指责他们?再者,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毕竟除了陈家柯家,没人能对付这覆海大圣了。”
李阎点点头,龙虎山符皂役能镇压天下,可覆海大圣一旦钻入大海当中,他们也望洋兴叹。毕竟没有哪一道符,有焚山煮海的本领。
陈跃武又道:“天放先生这个人,我摸不太透,可陈寒嘛,我自认还能拿捏几分,他这个人嗅觉灵敏,心狠手辣。有一桩事,大人可能不知道。”
“你说。”
“四月份白莲教起事,到现在湖州一带还在屯兵,各州府衙都严防死守,可唯独昌国,也就是这儿。闹出了暴民造反的事,乱民和白莲教众勾结,至少有两万多人投了白莲教的赵一平。而乱民造反的起因,便是粮价奇高,百姓手里那点田地收成根本不够来年播种,去年已经饿死了几千人,人心惶惶,才让白莲教钻了空子。”
“粮食都叫陈寒买去了?”
“不错,这事一出,内阁震怒,宫里下旨,昌国的知州被枭首,家产抄没。还叫宁波知府和漕运总督一同审理此案,要他们务必揪出误国蠹贼,只是现在,两位大人还没把案子扯到陈家身上去了。”
“这场大水一发,逼民造反的罪过,就更牵扯不到陈家身上了吧?”
陈跃武眼珠一转,含糊道:“也不一定,若是覆海大圣被平定,那飞鸟尽,再好的良弓也没用了。”
李阎听了哈哈大笑:“老爷子,龙虎山要是给你递了话,你不妨直说,要是没有,就少撺掇我给人干白工。”
陈跃武给海事局做事,海事局的堂官又是龙虎山的人,这点关节自然想的透彻。
“什么都瞒不过镇抚。”
陈跃武略一沉吟:“有位故人,叫我交给李镇抚一封纸鹤书信。”
“拿来罢。”
陈跃武自一本心经的扉页里掏出一张纸鹤,这纸鹤呈现淡青色,还带有异香。
龙虎山的纸鹤分黄,青,黑三色,黄色是“涂金纸”,每张价值五两纹银,是各地龙虎衙门传达公文时所用,青色是“千年镇魇木”,每只纸鹤造价在百两银子上下,太乙阁正式的文书,都是用青纸鹤。
而黑色纸鹤,是具备灵性的龙虎法物,历代天师用精血温养,每只都是无价之宝。
“李阎吾弟,见信如唔,朝鲜经别,不胜唏嘘,前日我已请示师尊,将师弟你列入天师道守字辈中,道号守邪……”
这信,是当初大明远征朝鲜的稽核监军,如今太乙阁内第一高功易羽写的,李阎曾经用一道气愈术,从他手里交换了九凤神符,还混了个便宜师弟,易羽也从李阎这儿捞到了不少功劳,受益匪浅。
信里头,无非先拍胸脯,说你李阎可是我天师道的人,这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过去的一点小事全不做数。再一个就是,听说如今师弟你到了浙江,你可是不知道,浙江有一位覆海大妖,这些年涂炭生灵作恶多端。师弟你身为我天师道中人,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李阎端详着信,陈跃武咳嗽一声才说道:“太乙阁的意思是,只要覆海大妖伏诛,不必镇抚爷琢磨,浙江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至于查属官犯的事,到时候是小事一桩。”
李阎看罢了信:“好说。”
他把青纸折回纸鹤,交还给陈跃武。
“镇抚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是说那覆海大圣八月五日要再掀大水么?我就那天动手。”
李阎听着船外的水声。
“大人可有把握?”
陈跃武有些担心。
“其实还真不好说。”李阎思虑半晌,突然笑道:“我这次既然是为龙虎山除妖,那讨要些补给,总是应该的吧?”
昌国知州衙门。
河道衙门,漕运衙门,宁波府的两个知州,沿海几个县的县令,济济一堂。
“各位都是谋国的人,这次议事,我就开门见山了。”
吴克洋望向郑渊宁:“郑大人,关于查刀子专擅杀人的案子,今天就要结案。按大明律法,查刀子判斩监侯,陈东私闯民宅,强奸人妇,判绞刑,因人已死,故不执行。”
“是,是。”
郑渊宁应声虫似的。
“海大人。”他又望向替任的昌国知州:“你前几日抓的那个诬陷柯家与海盗反天刀一伙勾结的贼人,现在在哪?”
海知州半天不说话,吴克洋催了几次,他才开口:“日前已被发现死于狱中。”
“……嗯。”吴克洋沉默一会儿,又道:“人既然已经死了,就没有切实的证据,另外,你搜罗的那些口供,账簿,单据。我明日发还给你,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内阁催得正紧,关于奉化乱民投奔白莲教的事,我已经上书朝廷,要求先行封存此案,把精力都用在赈济灾民,还有抵御洪水的事上,陛下体恤生民,一定会理解。大伙有异议么?”
“呵,呵呵呵~”
海知州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海大人,怎么了?”
“啊,老夫有些迎风流泪~”海知州一边揉眼睛,一边说道:“我就是感叹啊,这花了大半年,才落实下来一半不到的几桩要案,吴知府三言两语就全给结了,我们府衙平时办案要是有这个效率,何愁不能安居乐业,造福黎民哝。老夫我,佩服。老夫我,无能啊。”
气氛一时压抑到极点。
“海大人,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当圆,处数季之事,当方圆并用。天底下有一个海刚峰便够了,守身啊。”
吴克洋不咸不淡地说。
海知州苦笑摇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便听大人的吧。”
这时,外头有人闯进来,正是舟山县龙虎衙门的贾金灯。
“太乙阁有令,江浙有覆海大妖丧心病狂,多年来阻碍水道,淹没民居,为民生大害。故派天师道法师清剿,沿途各州府卫所,必当竭力配合,不得延误。”
大小官员听罢交头接耳。
“又剿?”
“天师道还抽得出人么?”
吴克洋很镇静:“却不知派的是哪位高功法师下山?”
贾金灯不假思索:“天师道守邪高功,大宁卫左司镇抚,飞骑尉李阎。”
第七十五章 诀意全在猪婆龙()
八月三日,各地府衙早早贴出告示,说龙虎山守邪高功李阎,奉太乙阁之命剿灭覆海大圣。以此安抚人心。并派官兵巡视各县城村庄,凡有私自设立淫祠,乃至祭祀牲畜及童男女者,立即锁拿问罪。
各县城的百姓,听说官府张贴了讨伐妖物的告示,一大清早就来围观,有些住在乡下的百姓,甚至为此专门进城一趟。
“天师道终于派人来了,这下我们有救了。”
“过去官府贴了告示,十有八九都能治住洪水。”
“诶,前头的别挤啊!”
贩夫走卒,渔夫书生,三教九流的老百姓统统挤在告示栏前头,冲着上面的内容。
“呔,老汉,你又不识字,你挤个啥。”
一个戴着青纶巾,书生模样的人,拥挤间被踩了一脚,忍不住冲前头个子矮小,五十多岁的农汉说道。
那老汉白了书生一眼:“谁说俺不认字,俺认的字够用了!”
说罢,老汉钻到前头,吃力地辨认着告示上的文字,直到看到最后一个,才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地,我说你不认得吧。”
书生冷笑。
“别打岔。”
老汉涨红着脸,又倒着从最后一个字开始,一直看到开头,脸色刷地一声白了。
“不认识就不认识,逞什么能啊?”
那书生说罢,老汉一把把后头的书生扯到前头,又惹起一片骂声。
“你识字多,你跟俺看看,上头有没有个陈字?”
书生瞧了一会告示,摇头道:“没有。”
老汉更急了:“那,有没有个柯字?”
“也没有。”
这务农老汉听了,失去力气似的坐到在地上嚎啕大哭:“告示上没有陈,也没有柯。完了,这下全完了,俺的秧苗啊!”
书生有些奇怪:“没个陈,没个柯,你哭个啥?”
这老汉止不住地哭:“你这外乡人懂个啥,懂个啥呦!”
这时候有的人已经看完了告示,人群忍不住向衙役涌去:“这个高功是谁?天放先生为什么不领旨伐妖?”
“龙虎山对付不了覆海大圣,各位大人,快叫天放先生出面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
告示栏的兵丁匆忙架起铁枪:“都退后,退后。”
衙门里,做客的漕运总督朱昌运在偏衙仔细听着,一旁有随行的书吏奉了一杯茶水上来。
“大人,请。”
朱昌运拿起茶杯,随口问道:“这是第几拨来看告示的百姓了?”
“十几拨了,百姓都关心这事。”
“我叫齐千户帮忙,到各村去巡视,结果如何?”
“光今天一天,齐千户到各村捣毁的淫祠不下十几个,巫婆神汉快有五十人,还有两个村子的乡老民壮,绑了村民的儿女要投海祭祀。犯案的都抓了,可被投海的童男女,已经”
朱昌运啪地一声放下茶杯,气愤难当:“愚民愚妇,都当明正典刑!”
书吏倒还算镇静,小心接话道:“以朝廷之威严,自然不可能受一只沿海妖物的威胁,当真奉上三百童男女,派人讨伐妖物是意料中事。可是以往伐妖,势必是加封给天放先生一个临时的军职,叫他领了旨意,去讨伐猪婆龙。这次却换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高功。老百姓心里头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州府的士绅商贾,也完全不看好朝廷这次举措。早早清点财货家人,要到江苏去避难的,也不在少数。”
“你去吧。”
这书吏如临大赦:“下官告退。”
说罢,就退了出去。
朱昌运看了一眼桌上,那是一摞厚厚的纸包,里头是漕运衙门前后数任堂官搜罗下来,关于二十几年来,陈柯两家草菅人命,误国害民,勾结海盗,斑斑罪状罄竹难书,远比各县衙呈给知府吴克洋的要齐全,这里头随便一件,都足够陈家柯家抄家灭罪,可覆海大妖不灭,这些都是废纸。
朱昌运至今还记得他为上一任漕运总督钱大人送行,从他手里接过这个纸包时,钱大人的眼神。
“李镇抚啊李镇抚,你可得争口气啊。”
陈府大宅。
钱贵跪在院子里,双手托着藤鞭,头埋得很低,他在这里已经跪了四五个时辰了,屋里还没人出来传信叫他起来。
“咳咳”
床榻上的陈天放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上裂皮结痂,双眼涩如灰烬,显然病重。
吴克洋一直坐在床边,见状急忙吩咐侍奉丫鬟:“火炉再旺些。”
丫鬟大气也不敢喘,急忙鞠躬。
“不必了,小风寒,挨挨就过去了。”
满脸病容的陈天放叫住丫鬟。
吴克洋急道:“这样重的病。怎好挨得过去?”
陈天放虚弱地看着他:“克洋啊,你上任也有七年,这七年,也不好挨得过去吧?”
吴克洋愣了愣,过了一会才道:“老师说的哪里话,弟子只是,尽一些应有之宜。”
“你不要骗我,你也埋怨我,埋怨我放任子孙。我大儿子也埋怨我,埋怨我偏心小儿子,小儿子埋怨我不叫他理事,女儿女婿埋怨我,总归他们姓柯不姓陈。你们都埋怨我。”
吴克洋张了张嘴,随后站起来跪在床前,痛哭道:“我与老师不是父子,情同父子。父子之间怎么会有埋怨二字,老师这样说,实在折煞弟子了。”
天放先生凝视着吴克洋:“起来。”
吴克洋不答。
“起来——”
天放先生拉着长音,拍打着床榻。
吴克洋连忙起身到天放先生身边。
“桌上有封折子,我很早便写了,你看看,没有毛病,就带回去抄下来。”
吴克洋走到书案边,的确有一封书,他打开来,上面头一行赫然写着:“宁波知府臣吴克洋谨奏;为直言浙江陈柯二氏勾结妖物,养患自重”
吴克洋手一哆嗦,奏书落地,惊怒交加:“这是何人造谣,其心可诛。”
“这是我写的。”
天放先生轻轻说。
“老师,您,您这是?”
“你刚才说,你把我当成父亲,我何尝不把你当做我的儿子。只是有时候糊涂,老想着你年长,能让着他们点,是我太宠他们了。”
“老师。”
“听我说完。”
天放先生继续道:“天底下没有不漏水的船,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不是石破天惊的事。旁的不说,单说这次吧,我家里人瞒着我不叫你们进门,天师道就找了李镇抚。克洋,你年纪轻轻就做到知府,眼光韬略都是一等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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