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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姑获鸟开始-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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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不是说去石桥河拜访那蹈海和尚么?”
“我的马在港口让人找回来了,我琢磨着,准备点谢礼啥的给人家,咱先把马牵回来。”
查小刀听了也挺高兴:“那行,就这么着。诶,对了,曹永昌人呢?”
李阎笑笑:“这你就别管了。话说回来,你跟他编排我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
“呵呵,这笔账回头我再跟你算。”
说着话两人出门,沿街买了些绸缎布匹,鱼翅鹿茸鹿血饮子之类清贵的东西,便直接往港口去了。
。九天神皇
第三十九章 换马记(中)()
大明有内廷二十四道衙门,即十二监,四司,八局。
这些内事衙门,掌管包括关税,盐矿,织造,瓷器,军需,皇宫用度和乃至一部分国家工事的建造。说是大明朝廷半个钱袋子,也并不过分。
嘉靖年之前,二十四道衙门向来是被皇帝亲信的宦官们把持。
可自打嘉靖皇帝当朝,龙虎山被敕封国教,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织造局,海事局,盐矿监管等职权,先后被天师道把持,后来缇骑改制,宦官所掌的宫中仪仗,护卫等差事,也被道士们夺了去。
万历三年,天师道太乙阁的创立,宣告司礼监太监炙手可热的时光彻底结束。到今天,所有这些掌管国家经济命脉的衙门公署,已经有五分之四的位置,落在了天师道手里,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是有些肥缺的军政衙门,由宦官把持。
比如,茶马司。
如今的茶马司监正,叫柴玄,六岁进宫,做过天津矿监,七年前调任陕西茶马司,眼下正押送一批西南贡马上京。
无奇不成书,李阎的妖马飞雷,便是被柴玄的船队下人给救了。
天刚大晴,港口上的四方大船,船厢外笼着屏风,外头有优伶歌舞。
柴玄净面无须,套纱冠,穿一身白色的宽松棉布袍。手里捻着一颗冰镇葡萄,此刻正拍着大腿跟着哼曲
没乱里春情难遣
蓦地里怀人幽怨
则为俺生小婵娟
拣名门……
蓦地,雷嘶似的杂噪声打后头的马船的传来过来,优伶的皮鼓板律断了,讷讷不知道怎么接。
柴玄也走了板,他闷闷地把葡萄丢到盘子里,眼一瞥身边的下人“六子,后头是怎么回事?昨个儿真真是闹了一天了,我让马倌去瞧,刚清净一宿,大早起来怎么又不好使了?”
那六子凑过来“干爹,昨个儿去问了,前两天,下人不是捞上匹病马嘛。”
“哦,是有这么档子事。”
柴玄有印象,当时他远远地瞧了一眼,那马毛皮散乱,四蹄发抖,唇齿直吐血沫子,卖相很惨,后来的事他也没过问,全都交给下人去做了。
六子继续说“自打这匹病马进了马厢,可能是把什么病啊,瘟啊带进来了,后边马船上的马日夜嘶唤,草料也不吃……”
柴玄一听就急眼了“荒唐!废物!咱押的可是进京的贡马,真让这糟马害了病,你有几个脑袋砍啊?!还不叫人把那瘟马拉走!”
六子让柴玄显得一缩脖子急忙道“昨晚上就把马拉走了,把那病马拉到偏舱底下去了,按理说是没事了,马也消停了。”
柴玄这才缓了缓脸色“叫下人再去看。对了,我那匹“玉胭脂”没和那糟马在一条船上吧,呦,不行,我得瞧瞧去。”
柴玄口中的玉胭脂,是他刚上任时候,甘宁土司送他的一匹珍贵马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神俊异常。
他养玉胭脂足足七年,平日里对这匹玉胭脂,可谓疼爱有加,疼女儿也不过如此,全指望这匹马进贡上去,讨神皇帝的欢心,能把自己调回京里作差。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汲着鞋走了出去。正撞上外头进来面无人色的养马倌。
“大,大人,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养马倌见了柴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一般。
柴玄倒抽一口凉气,撞开唱戏的优伶几步过去,一扯马倌的脖领子“出什么事啦!”
养马倌牙齿打着磕碰“我,我一个没看住,那官兵捞上来的怪马,把咱家的虎咆,十四朱,都,都给咬死啦。”
虎咆,十四朱都是马名,是这批贡马里数得着的好马,柴玄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恶狠狠地掐着马倌的脖子“我的玉胭脂呢?我的玉胭脂呢!”
“玉,玉胭脂……”
马倌吞吞吐吐不敢说话。
柴玄把马倌丢开,扯开尖利的嗓子大喊“放船!快给我放船!”
有官署的兵丁放下蚱蜢舟,柴玄带人急急忙忙上了后头的马船。
……
这事由来也简单,妖马飞雷被捞上来的时候,身中妖毒,又冷又饿,自然显得病恹恹的。
当差的马倌家里,几代人相马,他一见这病恹恹的怪马上船,当时便觉得不俗。
虽然船上的兵丁衙役都不太当回事,他却把马牵到马厢,好生照料喂养,慢慢地,飞雷也有所好转。
可说来也奇怪,自打飞雷进了马厢,贡马们立马就凄惨地大声叫唤起来,诸如虎咆,十四朱这样的顶尖名马,也焦躁不安。
昨天夜里,马倌得了吩咐,说是前头船上柴监正怪罪他了,叫他务必把贡马安抚住。无奈之下,他只得把飞雷塞到了逼仄简陋的船舱里。
夜里还没事,谁料想一大清早,飞雷突然狂性大发,十几个兵丁也拦不住他,愣是闯进马厢,还活活咬死,踢死了好几匹贡马,这事一出,马倌差点没吓瘫过去,急急忙忙向柴监正禀告。
等柴玄到了马船上,见到船上的光景,差点没背过气去。
船上有七八匹倒在血泊里的马,脖子上少了一大块肉,血肉模糊,进气多,出气少,显然是不活了,其余的马都被赶出了宽敞舒适的马厢,在甲板上逃窜,一片混乱。
偌大的马厢七零八落,食槽也被踢翻了,柔软的草塌上,一身黑毛的妖马飞雷昂首嘶鸣。
它压在玉胭脂的身上,双目赤红,鼻孔喷出两道白气,两条后腿不住耸动,那雪白神俊的玉胭脂不时哀鸣两声,却被飞雷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我宰了你这畜生!”
柴玄脑子一热,从兵丁手里夺下火铳,一把瞄准了这怪马,点引线的时候,那飞雷似有所感,冷不丁打了响鼻,扬双蹄躲开枪击,狂吼一声冲向人群!
左右的兵差武将一拥而上,这飞雷对官兵颇有些畏惧,却狡猾无比,躲开将官的马索,左冲右突,几十官兵连同两个百户,也捉它不住。
柴玄在西南作监正,骑过马,打过枪,不算文弱,可这匹恶马血气一冲,还是手脚发软,这个时候,他才清醒了些,仔细打量了打量这旁若无人的妖马,突然出声“莫伤了他,千万莫伤了他。”
船上的兵越围越多,飞雷焦躁起来,马蹄子踹得几名士兵口吐鲜血,两名百户前后套中马索,却让这飞雷一拗,生生扯断了绳子,却是拿他不住。
足足百多名官兵,才堪堪把飞雷围住,最后却是那马倌赶来,老泪纵横,飞雷见了马倌,眼里迟疑了一小会,凶性刚刚有所收敛,被众兵连连套住十几道钩锁,这才没了反抗余地。
柴玄不顾危险,走到前去仔细端详飞雷,甚至用手去掀飞雷的嘴,差点没让它把手指头咬断。
“好马!好马!”
柴玄围着飞雷转来转去。
“眼若棕金,赤口龙颊,方鞅耳紧,一身乌云踏雪之相!好,好啊。”
柴玄手舞足蹈了一阵子,回过神来一指马倌“我要好好地赏赐你,你替我捡了万两黄金啊。”
马倌没来的及说话,突然有官兵过来“监正大人,有人带着礼物拜访您。”
“哦。谁啊?”
柴玄正高兴。
“是大宁卫的左司镇抚,办差途径此地,他说,咱前两天捞上来的黑马,是他的。”
柴玄一愣,他看向六子。
六子急忙回答“干爹叫下人去办,手下人捞了马,就报给胶州的县衙了。”
“混账!废物!”
柴玄勃然大怒,一巴掌抽在六子脸上,六子挨了打,也不敢捂,只得软软低头。
“这,这,这……”
柴玄举目四望,船上都是自己的亲兵仆役,他一脸的纠结慢慢平复下来,故作平静地点点头,才对通报的士兵说:“让李镇抚到稍等片刻,本官随后便到。”
第四十章 换马记(下)()
李阎和查小刀到了港口,在茶马司船上客座了没多会儿,便有一道略带阴柔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来。
“下人不晓事,客人来拜访,也不早早备茶。李镇抚可不要见怪啊。”
柴玄换了一身凉滑的云纹丝绸内服,外着赤罗红袍,白绢腰带,紫织成盘雕花锦绶,下结青丝网,银镀金绶环,走进屋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只暖玉的鼻烟壶。
李阎见柴玄满身正装,一步三晃地走进来,便站起了身,冲柴玄抱拳施礼:“大宁卫左司镇抚李阎,见过监正大人。”
茶马司监正是正五品,和左司镇抚同级。
不过柴玄是宫里出身,地位自然要高一些,加上武将地位历来不高,所以李阎要主动向柴玄见礼。
柴玄走进来,见到李阎身背剑匣,一身戎装,顿时心生不快。
此人区区五品的五官,拜见上级,穿着却如此随便,足见是个不懂礼数的狂悖之徒!
想着,柴玄又瞥了一眼桌上的几色补品礼物,嘴角更是浮现一丝冷笑,沿街串巷的村夫野药,也敢登大雅之堂?
看人若是生厌,便一举一动都是别扭。
要是李阎只是上门拜访,没有讨要飞雷马的事,柴玄也不并觉得被冒犯,但想到此人上门来的目的,是讨要落在自己手里的绝世宝马,柴玄便恨不得把这李镇抚下了臬司衙门的大狱才解恨。
“嗯。”
柴玄淡淡应了李阎一声,转身把烟壶放到侍奉仆人的托盘上,一边洗手一边回头问:“李镇抚自大宁周转至山东,奉的是谁的命,办得是什么差啊?”
铜盆里水花起落,李阎听得眉毛一挑,但还是应答:“奉得是辽东总兵,李如梅大人的手令,办得是皇差。”
柴玄干笑了几声,吧唧吧唧嘴:“皇差?这话说得。朝里朝外,谁办得不是皇差?唉,说到底也怪我,一个穷僻的小监正,没权没位的,跟人家搭个话,被搪塞也是活该。”
李阎低沉沉思了一会,哈了一声,又道:“监正大人折煞卑职了,怪我没说清楚。”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接的是辽东总兵李如梅李大人的调令,奉内阁转神皇帝谕旨,许我便宜行事,护送社稷重器龙虎旗牌,前往江西龙虎山天师道。”
气氛凝涩了两秒,柴玄心里铮地一声,手里的棉布毛巾掉进脸盆。
他点着头:“哦,哦,是这样。我倒是听过这事。”
柴玄心里千回百转,这五品的小小将官莫非是炸我?不对,他没胆子拿这种事诳我。
天师道,龙虎旗牌,李如梅……
他正犹豫着,李阎和善地笑了笑:“说起来啊,柴监正捞起的来的马,还是总兵大人赠与我的。说是路途遥远,能省些脚力。”
“哎!李镇抚此言差矣,你也还没见到我捞上来的马,那就不能说,这马就是你的,还是应该先看过之后,再做计较。”
柴玄一激动,有些失态。
李阎就坡下驴:“那就劳烦柴监正,把马牵上来让我看看吧。”
柴玄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吩咐下人:“把马牵到甲板上。”
说完,他冲李阎一摆手:“请。”
“请。”
柴玄再不看李阎,转身出了船舱。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
“这死太监是不是想吞咱的马?”
“哼哼,可能吧。”
李阎眉心拧出一道竖缝,但很快就平复过来。
众人到了甲板,有个头发花白的老马馆自马船的搭板上走来,身后牵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
“李镇抚,你上眼吧。”
李阎只扫了一眼,便低头冷笑起来,只是也没说话,而是走过去,绕着这匹黑马走了两圈,才走回柴玄身边,冲他一拱手:“这不是我们的马,看来是衙门的人搞错了,没有别的事,我二人先行告退。”
柴玄一句“我捞的就是这匹马”已经到了嗓子眼,不料李阎如此坦然,像是满身力气打在了棉花上,讷讷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吃,吃了饭再走?”
……
关外,冰雪笼罩黑色山脉,高山环绕,群山当中,有一汪潺潺的小湖,天上飞雪不落,有袅袅的热气蒸腾,忽地有悠长回音激荡,震落簌簌飞雪。
“胡姓门长,恳望白老太奶现身一见,我关外五仙大祸临头,请白老太奶救命。”
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的胡三先生站在湖旁,已经有好几天了,却不见有任何人影。
胡三毫不气馁,依旧嘶喊:
“胡姓门长,恳望白老太奶现身一见,我关外五仙大祸临头,请白老太奶救命。”
他惊醒了满山冬眠的蛇虫松鼠,狍子山狼,都环绕在胡三身边不远的位置,不走开,也不靠近。
“胡……”
“三叔叔歇歇吧。”
蓦地,一只足有千斤重的白色野猪自深山中走了出来,满是积雪的背上,是一团圆溜溜,肉呼呼的白色刺猬。
胡三定了定神,方才说道:“九郎,你务必转告白老太奶,天师道联合官兵,对关外五仙大肆围剿,好仙谷被焚,九牙老祖激愤出手,最终也死在贼人之手,白老太奶若再不出面,五仙家,将毁于一旦啊。”
他手里拿一只带血的黑色蛇身长箭,神情悲哀:“妖箭种罗,是常氏呕心沥血之器,也落在贼人之手,反过来用在我五大家的身上,请太奶奶明查。”
这白刺猬没理,只是道:“三叔叔,我家老祖宗有两句话送你,我自己也有一句话送你,你想先听哪句?”
胡三眸子微动,没说话。
“我自己这句便是,这妖箭上的确沾过天朝火德龙虎之气,却也沾过建州女真水德龙虎之气,怎么三哥哥刚才的话没半点提及?这妖箭,到底是关内朝廷抢夺去的,还是那常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刺猬接着说:“我老祖宗的两句,第一句是,胡氏和常氏有心气,要成盖世的功业,做长辈的不泼你们冷水,可你不该耍心计落自己个儿家里人下水,五仙的根在关外,便是他努尔哈赤做了皇帝,我关外五仙也不会离开这黑山白水,国器之争凶险,白氏祝胡三先生马到功成,将来得偿所愿,能做从龙之臣,山高水长,日后不必再见。”
胡三垂着眼睛:“第二句呢?”
山鸟惊飞,犹如惊雷乍响。
“滚!”
第四十一章 换马记(完)()
“吃饭倒不必了。”李阎说道:“监正大人,如果没别的事,卑职就先告退了。”
柴玄巴不得李阎走得远远地,忙不吝地点头。
李阎冲他笑笑,冲查小刀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茶马司的船。
凉风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带着嗡闹的人声扑面吹来。
港口上人来人往,船夫的各色草船挤满了码头,苦力穿着露脚趾的草鞋,扛着百十多斤的粗麻袋奔走,也有大船停在岸边,帆绳上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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