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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疯人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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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父母钱把精神病院当宾馆住已经让我够内疚的了,怎么能再欠女人的钱?
三楼是转世人的专属病区,有四人间,有单人间,有双人间,还有十几人一间。我常来偷听的是十几人一间的那间房,原因一是它靠近走廊,容易偷听。二是我觉得人多,应该能听到更多信息。
三楼病房大概住了五六十个病人,全是所谓的转世人。
没几天,我看到一个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去了三楼,我悄悄一路跟着。
老头瘦的像块剔了肉的猪排骨似的,也像方便面里经过缩水处理的蔬菜那样干瘪,他坐在轮椅上整个身体小的像个孩子。但看得出他腿很长,骨架很大,没得厌食症之前应该是个彪形大汉。
老头去了唯独只剩一间空床的双人病房309,我偷偷尾随着。
“老人家,喝点稀粥吧!”一进屋一个小护士就端着一个碗迎了上来。
“不!”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虚弱的不得了。
“听说你都好几周没吃东西了啊!”
“我不想杀生!”
“我这不是瘦肉粥啊,就是稀粥,绝对没有荤的啊!”
“植物不是生命吗?不是生命怎么会从种子长成高高的水稻?粥不是米做的?米不是水稻长成的?”老头很不满意小护士的话,吹胡子瞪眼,声音变得异常的愤怒。
老头说完就坚决的闭起了双眼和嘴巴,小护士伸到他嘴前的一小勺粥僵在他嘴边半天,只得无奈的抽回去。
小护士傻了眼,无言以对。旁边几个护士见情况不妙也轮番上阵,软磨硬泡好话歹话各种手段都使尽了,老头就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任你说破嘴,他就是不张嘴。
眼见护士们纷纷败下阵来,旁边的医生叹了一口气,低声对一个护士道:“挂营养液吧,可不能让他饿死在咱们这儿。”
又过了几天,我偷听医生护士们聊天,才算了解到这老头的厌食症根源在哪儿。他上过战场,是抗战老兵,而且杀敌英勇,但老来突然信佛,感觉自己这辈子杀生太多,尽管杀的是万恶不赦的日本鬼子,可一心向佛的他仍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他从此要吃素来赎罪,再也不沾荤腥,本来这也没问题,老年人肠胃不好,吃素对养生也有好处。
但没过多久,他又走火入魔似的对家人宣布他什么都不能吃了,吃任何东西感觉都像在杀生。
他振振有词的说,水稻不是生命吗?植物也是生命,我不能吃饭!任何蔬菜瓜果都是生命,我无权剥夺他们的生命!
如此引申开来面包、包子、馒头、薯片等所有超市以及世界上你能看到的一切食物,他都不能吃,因为这些食物都是由小麦粉或别的什么植物做成的。人类科技还没有进展到完全人工合成食物,即便有,那价格也一定昂贵的要命。
所以,这老人就因为不想杀生而患了厌食症,他靠着挂营养液撑到今天。
厌食症患者各种各样,大多厌食症患者是因为怕肥胖等原因演变而成,像这位老人这样有这么古怪想法的厌食症患者,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但联系到他的身份,杀人太多晚年信佛,似乎成这样又顺理成章。
其实有信仰不是坏事,但万事不要过头,物极必反,很多人信佛就信的走火入魔。
例如我曾有一个同学是佛教徒,我尊重每个人的不同信仰,但我反感我一吃肉时他就在旁唠叨说我要遭报应,下辈子要轮回做猪被别人吃。
有次我终于忍无可忍,想到一个问题来难为他,我说:“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些基本的你做到没有?”
他用力的点头。
我又道:“佛说一碗水有无量众生,对不对?”
他还是点头。
“那么作为佛教徒的你喝水吗?如果喝的话,水里成千上万的微生物是不是能算作你在杀生呢?”
第四十八章 转世遇故人()
面对这个刁钻的问题,我同学愣了愣,不过他很机智,很快回应道:“微生物到我肚子里并未死,仍随着肠胃里的水生存着,只是换了个生存环境罢了。到时我把它们尿出来,它们又回到精彩纷呈的大千世界去了,阿弥陀佛!”
有点诡辩的意思。
“好哇,那假如是开水呢?微生物早就被你烧死了呀!”我那时也挺缺德,就跟天线宝宝似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哑口无言了。打那以后我再也没见他喝过开水,他开始喝生水,他也没有再取笑过我吃肉。
从他再也不喝开水这件事来看,我还挺佩服他对信仰的虔诚。但此人的虔诚度若拿来与这位绝食大爷相比,显然还是不够格的。
据我所知,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军人从残酷血腥的战场归来后,为防止他们出现心理问题,一般都要接受一定程度的心理疏导。毕竟战场上杀人如麻这些事不是每个人的神经都能承受的,哪怕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也不例外。
而我国前些年显然没有这种条件和医疗水准去针对每一个抗战老兵进行心理疏导,所以也许有很多他这样的老兵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我的导师曾说过:“我们常说精神病人很危险,危险在什么地方呢?要说对你人身伤害那是小一点的危险,不算什么。真正最大的危险是什么呢?是他可能会同化你的思想,这点你们做心理辅导时一定要注意。”
导师的意思外行可能听不懂,我们搞心理学的明白他所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
治疗精神病人,一定要尽量顺着他的意思,不要逆他的意思,试着去理解他想象中的世界和三观。但矛盾和可怕的地方是你若太过投入的进入到他的世界里,且相信他世界里的东西,你就容易自己也变成和他一样的精神病。
要么你不能理解他,走入不了他的世界便难以治好他,你若太理解他,你就变得和他一样了……
这也是很矛盾很悖论的事情。因此很多心理医生其实自身心理疾病也不小。心理医生扮演着树洞的角色,听着各种阴暗吐槽,对心理和性格肯定有一定的影响;更可怕的还在于心理医生要经常逼着自己以精神病的思维去思考东西,目的是代入到精神病的角色中以求感同身受,这才是最可怕的。
在观察8号病区的同时,我也在争分夺秒的和子妍多接触,她是我翻盘出狱的唯一希望。她确实是忘记了很多从前的事,好象真不认识我了。我慢慢的让她相信我也有艾滋病,于是她渐渐的不再畏惧我,敢和我靠近一点说话了。
今天,我又去三楼走廊溜达,一个满脸刀疤光着上身的精神病人正从门里走出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我匆忙避开。他满身都是纹身和伤痕,五官粗野,看起来就像坏人。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个混黑道的人。
他大约是去上厕所,而厕所在走廊的底端,我盯着他,他路过309病房时突然定住了。
我好奇的抚着走廊慢慢的挪了过去。
我看见刀疤脸正死死盯着那位厌食症患者大爷,嘴唇颤抖,他伸出了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大爷,像是遇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神情特别激动。
厌食症大爷也挺困惑的看着他,从大爷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应该不认识这个刀疤脸。
突然刀疤脸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他猛的立正,夹紧屁股,手放头旁边,对着老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于连长,吴森贵向你报到!”
我看见绝食大爷坐在轮椅上盘着手中佛珠正发着呆,听到刀疤脸字正腔圆的军人腔调,他身子猛的一震,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他很愕然的看着刀疤脸:“你刚叫我什么?”
刀疤脸再次恭恭敬敬的行礼:“于连长,3师7团5连战士吴森贵向你报到!”
绝食大爷手中佛珠“啪搭”一声掉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珠,嘴里发出嗬嗬嗬声,上气不接下气,像缺氧了似的。他拼命扭动身子,似乎是想从轮椅上下来,但却移动不了分毫,挣扎间,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刀疤脸吴森贵匆忙小跑过去将大爷扶起。
绝食大爷胸口急剧起伏,吴森贵在旁抚着他的胸口,半天半才平息下来。
“你叫我于连长?你是吴森贵?快帮我把老花眼镜拿出来!”大爷睁大了眼睛,仍然看不清眼前人,手到处摸索想找眼镜。
吴森贵在旁边壁厨上摸到老花镜递给于连长,于连长手哆嗦着戴了好几次才戴上,他细细的将吴森贵从头打量到脚:“小吴,你……你……不是死了吗?真的是你?”
“是我,于连长!”
“你……你……你不已经死了吗?”于连长结结巴巴的道,他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咦,真不怎么疼,难道我也死了?”
我想,老年人各项身体机能衷退,包括痛感神经,更何况他常年绝食,有气无力,所以感觉不疼是很正常的。
“不,你没死,我也没死!”
“那你怎么没变老?”
“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一天我醒过来了,我记得我在打仗呢,怎么好好的就到了精神病院?对了,于连长,抗日战争胜利了吗?”
于连长再次呼吸急促起来,他满脸疑惑的道:“难道是鬼上身?吴森贵,你已经死了,你是不是鬼上身了?你赶紧从这年轻人身体上出来!咱们军人就算死了做鬼也不可以害老百姓!”
站在一旁的我因事先比于连长知道更多内情,所以并不认为是鬼上身,但我跟于连长一样震惊,只不过我震惊的是难道转世人真的存在,催眠看到前世这事真的存在?这于连长好象是真的认识几十年前已经死去的那个吴森贵似的。
“我就是我,于连长,不是鬼上身,我不是鬼!”
“你明明已经牺牲了!我亲眼看见日本鬼子的刺刀捅进了你的小腹!”
“连长我不知道你在说啥,可事实是我没有死,我活生生在站在你面前!”
于连长胡子颤抖着,这种诡异的事让他哑口无言起来。
“于连长,抗日战争到底胜利了没有?我到处问人,没有人理我,都说我是疯子。”吴森贵那迫切的眼神显得他好象真的不知道这件妇孺皆知的事情似的。
“胜利了啊,日本鬼子滚蛋了!”
吴森贵突然泪流满面:“狗日的小日本,我操他祖宗十八代!可算滚犊子了!”
“怎么你不看新闻不看报纸?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这几十年你难道一直在昏睡?”于连长问。
“于连长,你忘记我不识字了吗?”
“哦,哦,对对!”
上世纪抗日战争惨烈时,一方面是军队到处胡乱抓壮丁上战场,另一方面是爱国青年只要有手有脚都自告奋勇参军。由于举国危难,对愿意参军的人部队自然也不会过多挑剔,导致部队素质良莠不齐,不识字的大老粗多的是。
新中国成立后,开始大规模扫除文盲,文盲基本已经消失,像吴德森这样四十不到的中年人是文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我认定为吴森贵被催眠到上一世的记忆时,这一世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就全部忘记了。他现在就像一个三四十年代穿越过来的人,与这社会格格不入,那么这样的人,除了精神病院还有哪里能装得下他呢?
第四十九章 故人重生()
“你不认字,那你也不看电视吗?怎么对现在的社会一点也不了解?”于连长还在不停的发问。
“我看啊,我房间里天天放什么手撕鬼子,裤裆藏雷,石头射飞机的抗日电视剧,战友们都爱看哩!”
“什么?你喜欢看那破逼玩意?”于连长用力的拍了拍轮椅。
连外面的我都看出来于连长不喜欢抗日剧了,可吴森贵还是大声道:“喜欢,喜欢的要命,常常看得哭哩!”
可见吴森贵不仅仅是不识字,还是个不会察言观色情商极低的大老粗。
于连长气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你这混球!老子就不喜欢看!”
“为什么?”吴林贵被骂的一愣。
“如果日本鬼子真的这么怂包,抗日战争需要打八年吗?如果双手就能把鬼子撕2半,那要飞机大炮做什么?这些电视剧都是垃圾,垃圾!是对我们抗战老兵人格和智商上的污辱!咳咳咳……”于连长激动的咳嗽起来。
“哎呀,连长你息怒,我就觉得看得挺热闹,可真没想这么多,你老别气坏了身子。”吴森贵赶紧蹲上来上下抚着气喘吁吁的于连长胸口。
“小吴,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是人,不信你捏我的脸?肉乎乎的呢。”
“那你身上这花花绿绿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以前你没有啊!咱们军人整这个玩意,流氓似的,太不像话了!”
吴森贵端详着纹身,表情迷惘的道:“我也不记得了。”
于连长又张口结舌了半天,我想他一定是满肚子的问题又不知从何问起,又过了一会,于连长又问道:“就算当年你没死吧,那你看看我,我当时比你大十来岁,我现在都快九十了,你怎么外表看起来才四十岁不到?我们连的战友基本全都去世了,我以为我是硕果仅存的一个了,没想到还有你!”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老。不,我们连还有一个呢,你记得以前跟炊事班长相好的那个女人刘翠花吗,身子五大三粗,脸小小的像个猴脸似的。她也活着呢,也在这个医院。只不过奇怪的是她好象做了变性手术,外表看起来像男人。”
我在旁想到,这个刘翠花不会就是小郎的老大吧?那个五大三粗长个小猴脸,说话却是老妇女声音的那位奇葩汉子?
“咱们兄弟几十年没见了,没想到行将就木时还能遇上,喝他娘个不醉不归!你去把翠花也叫来,不管她是男是女,反正都是兄弟!”
“知道!”吴森贵像阅兵典礼上执行首长命令的军人,一个快速的立定转身,还重重的跺了一下脚,一丝不苟的标准军人动作一气呵成。他迈着军步向外一溜小跑,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走廊上倚着栏杆的我。
刚才他给我感觉是吊儿郎当,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很懒散,现在遇到于连长,仿佛唤起了他血液里的军人本性,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他变得表情庄严,站姿挺拨,步伐坚定。
“服务员……不,护士小姐,帮我买酒!上菜!越快越好!”于连长低头对着身上挂着的对讲器喊到。
不一会,我听到三楼的护士办公室轰动了:“什么?我没听错吧?于爷爷要喝酒吃饭了?你再问下确认清楚!”
“不可能吧!小月护士都哄了他三天了,他连口稀粥都不肯喝的呀!”
“是的,没错,老子要喝酒!”眼睛不好但耳朵却很好的于连长又对着对讲器大吼了一声。
不一会,几个护士像阵飓风一样从我身边叽叽喳喳欢快的掠过,他们一定是奔向食堂买酒打菜去了。
“你真的……没……没骗我?于连长还活着那?”一个尖利的老妇女声音传来,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颤抖。
我转头一看,没错,正是小郎的老大,那个小脸大身板的汉子。想到这威风八面的黑道汉子上一世的名字叫翠花,声音又变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一幕小郎看到会不会崩溃。
“你都活着,凭什么咱们连长不能活着?”吴森贵不高兴了,用力的推了猴脸一把。
“是是是,快去看看咱们的老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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