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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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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一个弟兄悄悄地问徐之浩,是跑还是打。徐之浩早已注意到匈奴人都背着弓箭牵着马,要跑的话。既跑不过箭也跑不过马;要打的话,只能走近了打他个措手不及。虽然他的人比对方多,但也比对方疲惫,所以他必须出手又快又狠,用最省力的办法吃掉这一小撮敌人。
悄悄传话下去,叫力气大的弟兄们都爬到他身边来,其余的人都把狼牙棒传过来。须臾。他身边集中了五个壮汉和四十来根棒子。它们没有他的铁槌重,拿着有点轻飘飘的,但此时这种感觉正好。他打着手势。向身边的弟兄交代了战法,要其他弟兄们做好准备,等待他发出指令。
他伏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只狼牙棒。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队匈奴人。
五十步了。
他们割人脑袋的动作很娴熟,好像割的是羊草。
四十步了。
他们一边割一边说笑,似乎从一个同类身上摘下脑袋不是一件血腥不吉的坏事。而是一种很愉悦的劳作。
三十步了。
他们把一颗颗脑袋扔进马车,每一个坠落的声音都宣告一个灵魂失去了完整的躯壳。
二十步了。
马车轮子碾过一具具无头尸。就像碾过枯木,浑然不惜这是曾经活蹦乱跳的生灵。
十步了!
徐之浩大喊一声跳起来。把第一个狼牙棒掷过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身边的弟兄如法炮制,瞬间把一股棒子的大风卷向匈奴人。
在这个距离上,飞舞的狼牙棒碰到人体,势如以碫投卵,也像狂风摧花。等晋军士兵仗剑持槊冲上去时,只有五六个人还能勉强抵抗,其余的人只有呻吟的力量了。
这一小队敌人解决了,但徐之浩预料前方一定有大队匈奴人,他让一部分弟兄换上匈奴人的衣服,骑上他们的马,其余无衣服可换的人,藏在马车上的盔甲堆里。
他们压低匈奴皮帽,带着一车车盔甲和人头向前去,果然看到匈奴人正在打扫战场。他们镇住心跳,强作镇定地穿过乱哄哄的人群。居然没有人盘问他们,因为所有人都在为寻找值钱的东西而埋头。他们一直走,渐渐走出了战场,看不到任何人的尸体了。
徐之浩明白:后卫步兵全打光了,刘义真身边的骑兵,也应该没有跑掉多少。
刘义真本人呢?
这样惨烈的战况,那么多能打的老兵都折掉了,更何况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孩子!
但也许宋公的孩子,老天爷会有所垂怜。
断定此时喊话不会被匈奴人听到了,乃命令会说京口话的士兵一路喊刘义真的名字。便喊边走,到一片树林边时,刘义真从里面钻了出来。
徐之浩眼前不再是一天前还气度华贵的宋公少子,而是一个乞丐小儿。他头发披散着,满脸都是泥土,还有一排血口子,显见是被草丛或者树枝划伤的。身上穿了一件寻常士兵的战袍,不但宽大,而且已经丝丝缕缕,着不住剩下的罩袍。也许是余悸未消,也许是饥寒交迫,他一直在抖。看清楚是徐之浩时,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谢天谢地,徐幢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一个汉人了!”
徐之浩赶紧下马,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刘义真身上,而后半跪下来给他行礼:
“末将徐之浩拜见刺史大人!”
刘义真嘴一瘪哭了起来:
“我不听傅将军他们的忠言,累死三军,哪还有脸当这个刺史!傅将军跟你一同来了吗? ”
徐之浩低下头:
“禀刺史。傅将军、蒯将军此时若不是战死,就必然是被俘了。”
刘义真扑通一声跪倒:
“那你见到毛将军了吗?”
徐之浩摇摇头。
刘义真砸着自己的胸脯大哭起来:
“我该死啊。我该凌迟啊,我害死这么多老将。害死上万将士,我该死啊!”
徐之浩想去安慰一下刘义真,但内心强烈的厌憎感拦住了他。为了这个纨绔子弟的种种愚蠢而顽固的决定,北府兵损失这么多精华,他恨不得用狼牙棒敲碎此人的脑袋。哭就哭去吧,反正也哭不死!
不料刘义真突然跳起来,伸手要从一名士兵腰下抽剑。那个士兵吓了一跳,赶紧向后撤,同时有几个人上去抱住了刘义真。后者强挣出来。冲着徐之浩一拱手:
“徐幢主,我没脸回去见宋公,也没脸见阵亡将士家人,你把我脑袋割了带回去向他们谢罪!”
说完伸长脖子,闭上眼睛,眼泪汩汩地往外涌。
就这一下,徐之浩就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刘裕的影子。
他把刘义真抱上马,用披风角擦掉他的眼泪:
“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去!”
正要招呼大家继续往东走。却被刘义真一把抓住了:
“徐幢主,不能往前走,要另找路,匈奴人已经在前面摆好口袋阵了。”
徐之浩大吃一惊。
刘义真说匈奴骑兵杀过来时。有骠骑队拼死搏杀,要他赶紧跑。他骑着马跑了一阵,被摔下马来。掉在路边的沟里动弹不得。沟沿上长满枯草,他躺了一阵。正要起来,晋夏两军已经打到这一带。他躲在草丛中不敢动。直到厮杀声停下来才敢往外看,他看到是尸山血河。好在这是今天最后的战斗了。过了一阵,有大队的匈奴骑兵从这里开过,他蜷缩在沟里大气都不敢出。有几个匈奴人站在路边撒尿,几乎撒在他头上,但他强忍住恐惧,一动不动。
他知道自己从长安带出来的军队此时已经全完了,不明白匈奴人为什么还要继续往东走。夜色降临,他钻出草丛向东走,终于想明白:
匈奴人也许是料定朱龄石的长安守军会从这里撤走,所以去更前方埋伏了。
徐之浩长叹一声。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虎口了,殊不知这只是匈奴人猫玩耗子的游戏。而朱龄石那样算无遗策,最终也无法摆脱被围歼的命运。
但看着刘义真的脸蛋,看着周围弟兄们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股倔劲升上来:
早死晚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既然已经不能往前走,便叫弟兄们都进入树林休息,一队在西,一队在东,盯着有没有匈奴人摸上来。他自己带着刘义真和身边一名校尉,在树林里的坟堆后歇息。那名校尉受了内伤,一睡过去,就再没有醒来。徐之浩恶战之后放松下来,顿时无比疲乏,竟然沉沉睡去,做了一个接一个恶梦,不曾梦到会和郭旭重逢。
郭旭又喜又忧。喜的是徐之浩还在,刘义真没死。忧的是前面竟然还有匈奴重兵。至此顿时明白为什么他能够顺利地闯过匈奴人的大营,为什么匈奴人到现在还不来追击。因为大营里的匈奴人明白,这支小部队闯不过前面的封锁线,而大营的任务,其实是等着阻击下一步过来的晋军步兵。这就是说,不但他被前后夹击困住了,朱龄石和陈嵩那一路,也几乎没有脱身的希望。他们也许能夜行晓宿地走到青泥一带来,但匈奴人那两个大营,绝不是区区几千步兵闯得过去的。
他不能让手下看出他已经绝望。
听徐之浩和刘义真说完敌情,把刘义真交给小俏去照看,指挥弟兄们全部撤进树林休整,给马匹包上嘴,灭掉所有灯火,而后抽出一百名精锐弓箭手,要他们盯紧大路,一旦有匈奴斥候和传令兵通过,务必射杀,一个不留。
他要断了匈奴大营和伏兵之间的联络。
他坐在一座马鞍上,苦思对策。
当兵这么久,第一次思谋怎样摆脱绝境。以往他只是睡觉、吃饭、打仗,排兵布阵、出谋划策,那都是长官们的事情。
今天他就是最大的长官了。
他如果找不到一条生路,赔进这个战场的不光是飞骑队的弟兄,还有他和陈嵩的家人。
不!他不信老天爷会绝情到如此地步。
肚子咕咕叫,伸手去摸干粮袋,空的。正想找弟兄们讨一点,手碰到了怀里的小布包。
不饥丸!
拿出一粒,按照陈嵩交代的,囫囵吞了下去,救了几口水。
然后闭上眼睛等着饥饿感过去。
哑然失笑:
天下哪有这样立竿见影的灵丹妙药!
一个念头倐地划过。
好像门道就在这个字里。他站起来,围着一棵老松树转了几圈,突然理顺了自己的心思,而后就是一阵狂喜:
我这颗一窍不通的铁匠心,居然会有如此奇思妙想!(未完待续。。)
下卷四十八章 恐怖的神药()
ps:老实人学坏了更可怕
下卷四十八章
被俘虏的匈奴斥候本来并没有被捆绑,只是有几个人看着而已,此时突然有人过来,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他放松有一阵子了,暗暗希望那个高大的晋军指挥官能够放了自己,同时又觉得这似乎不太现实,现在看这阵势,似乎是要行刑。尽管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在汉人面前示弱,但双腿还是忍不住有点抖。
郭旭在黑暗中走到他跟前,声音低沉而阴郁:
“你够狠的,敢把我们往埋伏圈里带!”
斥候不吭声。
这就证明他的确知道前方有陷阱。
如果他足够狡猾机灵,完全可以有说辞,可他恰恰是那种缺乏急智的人,被人家一把点中死穴,舌头就粘在上颚了。
被晋军俘虏后,他说了九句实话,藏了一句假话,这一句足以葬送这些南蛮子。他的计划有两重胜算。第一是大营可以围堵消灭这些敌人,第二是万一堵不住,往前走还有姚灭豹的精锐伏兵。郭旭全速冲过大营,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他也丝毫不慌乱。姚灭豹那个埋伏,有一个天赐的陷阱相助,任你是多么骁勇善战的猛士,到那里也只能是进了笼子的虎豹,入了网络的猛禽。等到了伏击圈里,他会乘乱脱身。孰料老天爷不开眼,半路叫停了晋军,把一个知情人交给他们。
斛律征在旁边不耐烦地说还跟他啰嗦什么,一刀砍了算了。
另一个人说他这么阴毒,砍了便宜了!要我看,不如拿小刀剐了他!
斥候努力撑着。不想让汉人觉得自己是个软蛋,但还是由不得地打了个寒颤。身为夏兵,他没少见过被赫连勃勃下令凌迟的人,那种漫长的死法,想想都觉得夹不住尿。
郭旭在斥候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说那我也不解恨!就算剐上几百刀几千刀,不也就是一条命么?他一个人死不够,还得多拖些垫背的!
又走。他每走一步,斥候的心就往下沉一寸,不知道这个大块头在动什么歪心思。
郭旭突然阴阴地笑了:
“有了!我要让他生不如死地活一阵子,活得像鬼。替我们干活,祸害自己人。”
说着伸手到怀里摸出什么东西:
“把他的嘴巴撬开!”
斥候一直在告诫自己要视死如归,死得像个匈奴汉子的样子。死不就是一眨眼的事么?不就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吗?长生天不是早就准备好把你送去转生吗?可现在看来,这些狡猾的汉人似乎有一肚子折磨人的坏点子,瞬间升天的希望已经破灭。大义凛然很难在漫长的酷刑中维持。他并不知道对方要往他嘴里放什么,但已经咬紧牙关猛摇头。
斛律征也不用蛮力,只是捏住斥候的鼻子,后者憋了一阵,狗窦大开,斛律征立刻卡住他的两腮。郭旭马上把一个小玩意送进斥候嘴里,而后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斥候的舌头感觉到一个似甜非甜、似苦非苦、似麻非麻、不软不硬、不肉不谷的圆球,挣扎间一动喉头。囫囵吞了下去。郭旭一招手,一个士兵拿来酒囊,给斥候猛灌一气。险些没把他呛死。
斥候想把手伸到喉咙里,马上把这个语焉不详的东西吐出来,但他被绑着。
郭旭走到他跟前,鼻子几乎贴着他的鼻子:
“恭喜你啊,我们已经好久没用这招对付过俘虏了。”
斥候的身子猛烈地晃着,似乎要把那棵树连根拔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狗汉人。你给我吃了什么?”
郭旭用手指戳着斥候的胸膛:
“嘴巴放干净点,你的命现在攥在我手里。”
而后把斛律征拉过来。用火把照了照,让斥候看清楚他的鲜卑面孔:
“瞧见没。这个鲜卑人,知道他为什么死心塌地给我们大晋朝卖命吗?你大概也听说过,打慕容燕的时候,他们最有巧思的大臣张纲主动给我们造攻城器械,为此母亲都被慕容超肢解在城头上。知道为什么吗?实话告诉你,我们有控制人的绝招。”
张纲的事情,郭旭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斥候从来没听说过,但为了给汉人卖命而赔上母亲性命的情节已经把他给吓坏了。至于鲜卑人斛律征,那张脸是摆在眼前的。鲜卑人和晋人是死敌,这个鲜卑人居然混在晋军中,这也不可思议。当他得知这源于一种控制术,不由得又恐怖又好奇。匈奴部落里也有巫师,但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有这种神奇的本领。
郭旭很得意地晃着脑袋:
“给你吃的,是我们江东名医炼制的一种迷药。这个东西吃下去,人不思饮食,但极度亢奋,是非亲疏会颠倒。平常爱的人会极度厌憎,杀了才开心;平常恨的人,会极度爱恋,他怎么对你你都高兴。我放你回去,你会杀同袍,杀长官,杀老婆孩子,就算他们不杀你,过几天药性散尽,你会突然胃口大开,猛吃猛喝。但是,你拉不出去,屎尿憋好多天,全身发毒,活活憋死!”
大冷天的,斥候身上一阵阵冒汗。联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专门屠戮自己人的恶魔,最后还要那样一肚子大粪地死掉,头发都要一根根站起来了。突然心思一转,努力不让声音发颤:
“你胡说!这个鲜卑人为什么活得好好的?难道那个张纲也憋死了?”
郭旭伸手怀里又摸出一个小东西,就着火把看了一眼,放了回去,重新摸出一样,在斥候面前晃了晃,隐约看出是个小丸子:
“因为我们给他吃了解药。解药,懂吗?世上任何毒药,都有药可解,这叫一物降一物。愿意跟着我们混的。吃了解药,几天后一如既往,也不会留什么病根。不愿意的,就只好放回去等死喽!”
斥候眼睛盯着郭旭的手,脖子伸得老长。像是一只鹅要从主人手里叼走一条泥鳅。
郭旭把那个小丸子小心地塞回怀里,转身离开,边走边对身边人说我要去睡觉了,你们也抓紧时间歇歇,这个畜生就这么绑着,天亮再放他走。到时候把兵器马匹都还给他,让他替咱们杀人去。
那些人都狞笑。
等他走出十来步时,斥候在后面喊:
“你等一下,让我想想。”
郭旭说没什么好想的,你这狗东西。我抓住你和你的同伴时,好心好意一个不杀,你居然想把我们带到绝境里,不憋死你,我誓不为人!
斥候说你也太狠了,毕竟你们没有中埋伏嘛!
郭旭猛地回身,抽出长剑,大步走过来。用剑抵住斥候的脖子:
“要不是我遇到自己的弟兄,此刻怕早已万箭穿身了!不,我绝不用兵器对付你。就让你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些日子,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除非你等不到全身溃烂自己抹脖子!”
斥候破口大骂:
“天杀的狗汉人!你休想让我替你去杀我们的人,老子宁肯自杀,也绝不杀自己人!”
郭旭冷笑一声:
“那我倒是很乐意看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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