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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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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阵,背后没有人追上来的迹象,他又累又饿,想停下来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解开包袱,发现里面有一把防身用的短剑,一大包肉干和一吊钱。
还有那个酒壶。
沉沉的,装满了酒。
他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慢慢地嚼着肉干,小口呡着壶里的酒,为几天来人生的大起大落感慨不已。在这个人吃人的乱世,见惯了为了自己活在世上而不惜把他人踩入地狱的做法,居然有幸看到有人肯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亡国囚徒而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一向不信佛,此时想起几个时辰内的生死转圜,不由得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念了一声佛号,既为自己脱离苦海,也为斛律征祈祷平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狐狸兄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斛律征一身轻快地回到军营。
下马一瞬间,习惯性地伸手去摸酒壶,想要喝一口,这才发现腰带上已经空了。
他爽然若失,继而洒然一笑。
不需要这个酒壶了。一则他愿意它回到它来的地方,二则他即将丢掉性命。
他已经决计要去向沈田子自首了。(未完待续。。)u
中卷三十五章 欲擒故纵()
ps:
陈嵩沉痛地点点头:
“他犯的是死罪,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趣*讀/屋 我现在顾不上别的,只是想着找谁来接替他。飞骑队正在成军的关键时刻,灭了姚秦,我们转眼就要和柔然、鲜卑对阵,飞骑队不能就这样练成夹生饭!”
说完气往上涌,走过去抬脚把斛律征踹翻在地:
“早知如此,当初我在黄河边何必留你一命,让你在节骨眼上这样坑我!”
这本是表演,但恼火也是真心的,所以脚上的力气颇不小。
斛律征本想怒骂一句,突然意识到陈嵩这是在帮他,乃闭上嘴巴。可是又一想,觉得自己应该配合表演,否则这样任人宰割,太不像鲜卑人的脾性,遂乘势而上,倒在地上破口大骂:
“陈嵩你个狗娘养的!你们汉人常说没功劳也有苦劳,老子辛辛苦苦训练飞骑队,只不过放了一个俘虏,你们就要杀我,良心都叫狗吃了!”
傅弘之突然笑了。
他一开始也疑惑为什么陈嵩不肯为斛律征求情,等到后者说到“夹生饭”时,已经听出来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但真正好笑的,是斛律征的瞬间反应。这个狡猾的鲜卑索头,居然能严丝合缝地顺着陈嵩!
陈嵩听完案情,知道斛律征这回麻烦大了。
疏忽纵敌尚且是死罪,更何况蓄意,而且放走的还是敌方将领。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找到为斛律征开脱的最好说法。第一反应是峣关战前和敌军斥候遭遇时,斛律征救过沈田子的命,但他瞬间就否了这个想法。不说还好,说了只会在斛律征的死刑上加把锁——沈田子为了体现“不徇私情”,只能更加决然地处死斛律征。
第二根救命稻草是刘裕。斛律征任晋军飞骑队教习,是刘裕拍板的。那么解除他的职务乃至杀死他,就不能由前方将领自专,而应该先报知刘裕,由他来裁定斛律征何罪何罚。可是陈嵩这段时间和沈田子打交道。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一旦他感觉到下属在拿顶头上司压他,反弹会更凶猛。
两条路都堵死了,眼下只有拿飞骑队训练这件公事来试试运气。但就是这条,也不能硬邦邦直接来,不能让沈田子产生“不信杀了他天还能塌下来?”的反感。
“各位将军,斛律征这次的确该死。”
说完这句,戛然而止。
那几个人本来期待他要洋洋洒洒地为斛律征辩护,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下文。相互看了一眼,沈田子冲他一扬下巴:
“还有呢?”
“没了。”
沈田子很错愕地笑了两声:
“你。你真的没话说了?”
陈嵩沉痛地点点头:
“他犯的是死罪,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现在顾不上别的,只是想着找谁来接替他。飞骑队正在成军的关键时刻,灭了姚秦,我们转眼就要和柔然、鲜卑对阵。飞骑队不能就这样练成夹生饭!”
说完气往上涌,走过去抬脚把斛律征踹翻在地:
“早知如此,当初我在黄河边何必留你一命,让你在节骨眼上这样坑我!”
这本是表演,但恼火也是真心的,所以脚上的力气颇不小。
斛律征本想怒骂一句,突然意识到陈嵩这是在帮他。乃闭上嘴巴。可是又一想,觉得自己应该配合表演,否则这样任人宰割,太不像鲜卑人的脾性,遂乘势而上,倒在地上破口大骂:
“陈嵩你个狗娘养的!你们汉人常说没功劳也有苦劳。老子辛辛苦苦训练飞骑队,只不过放了一个俘虏,你们就要杀我,良心都叫狗吃了!”
傅弘之突然笑了。
他一开始也疑惑为什么陈嵩不肯为斛律征求情,等到后者说到“夹生饭”时。已经听出来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但真正好笑的,是斛律征的瞬间反应。这个狡猾的鲜卑索头,居然能严丝合缝地顺着陈嵩!看到沈田子盯着他,尴尬地咳嗽两声。其实他听了斛律征讲述原委,骨子里很欣赏他那份侠气,也认为现在是用人之际,不应该过严追究斛律征。不过既然陈嵩有意演戏,那就不妨先看戏。不急!刀还没有架在斛律征脖子上,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沈田子说傅将军你笑什么。
傅弘之觉得不能过早表态,说我是笑他用那种口气说我们汉人的俗语。
沈田子已经看出傅弘之的算计,也不好紧逼,乃转身看着沈林子。
他们两个,田子是哥哥,真正老成持重的,却是弟弟林子。两人都是战场上的骁将,论亲冒矢石身当锋镝,二人虽是伯仲却难分伯仲。区别在于刘裕用田子就是当战将用,用林子却是战将加智囊。从刘裕削平内乱讨平刘毅起,沈林子就开始参与刘裕的中枢军务决策,屡次出征,白天带领部曲冲锋陷阵,到了晚上,一定会被刘裕召回身边,一则有他侍卫更安心,二则也是要听听他对战局的看法。峣关战后,刘裕派他来支援田子,实际上隐若监军。田子以少胜多击败秦军后,想乘胜直取长安,却被林子制止,他认为现在取长安易如反掌,但拿下以后,等于一人击灭一国,功高不赏,容易引发刘裕猜忌和众将嫉恨。不如就这样怀揣平定南线的大功,徐徐进兵,看着谁最后成为出头鸟。
沈田子打心眼里服气这个弟弟,所以格外看重他的想法,更何况弟弟熟悉刘裕,知道怎样做才合后者的口味。
沈林子久在军中,阅人多矣,开场不久就看清了陈嵩的心意。这就对了,如果一名军官不懂得保护同僚,那同僚也就不会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至于这个斛律征,沈林子听说过他的来历,知道他救过哥哥一命,在此次峣关大战中居功厥伟。放走姚和都这件事,沈林子一听就知道是胡人性情发作,一个酒壶就胸臆大开。想干啥就干了,并没有过多考虑自己的脑袋瓜。要放在汉人,极少会这么孟浪从事。说白了,斛律征是个单纯到傻瓜的家伙。做这事没有什么复杂动机,其实是可以宽宥的。但他向来执法无情,要让他赦免一个罪人,桌面上需要很硬的理由,不可能仅靠一己之私的同情。陈嵩的作秀固然可以撇开不理,但他说的飞骑队训练却不是小事,斛律征的性命,就悬在这把锁钥上。
“陈队主,杀了斛律征,你还能找到合适的教官吗?”
此问陈嵩无序文饰。实话实说就好:
“从姚秦俘虏中也应该能挑出来一两个好手,只是不如斛律征那样人头熟、人缘好,而且他们身负国难家仇,会不会真心出力也是两说。”
沈林子点点头:
“飞骑队最快多久能形成战斗力?”
陈嵩看了一眼挣起来坐在地上的斛律征:
“如果还是他教习,估计也就半年。换个新手。我就不好说了。”
沈林子知道刘裕成立飞骑队的本意是练成一批种子,将来把他们散到其他各军中去带队,逐渐在北方新开疆土上练成一支足以抗衡胡人的汉人精骑。关中纳入大晋朝版图,原先隔着长江、淮河和黄河的胡人强敌,瞬间就在身边了。和柔然或者鲜卑开战是迟早的事,所以晋军练成骑兵越快,训练质量越高。对战这些强胡的胜算也就越大。和这个大局相比,斛律征的罪,简直就微不足道了。但如果马上就建议赦免,一则担心滋长斛律征的傲气,二则也有点太拿军法当儿戏。想了想,对哥哥和傅弘之抱拳示意:
“不如我们就看看飞骑队的训练成果。如果确有成效,可以考虑让斛律征戴罪立功;如果浮皮潦草,看不出斛律征用心所在,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军法从事好了!”
沈田子和傅弘之频频点头。
陈嵩暗喜。他本想叫来绿豆。让他精心去挑一些最好的士兵来,,不了沈林子根本没给他机会。斛律征被看押起来,几名将领亲自到飞骑队营地,随意抽取了二十名士兵。沈林子考他们三个科目,第一是纵马下坡不抓缰绳,即所谓“下注”;第二是马上劈斩;第三是骤马射箭。
二十名士兵被带到校场路上,陈嵩抓紧时间喊了一嗓子:
“斛律征是活是死,就看你们的了!”
两沈一傅一声不吭。
陈嵩此举涉嫌作弊。
可换了他们也会这么做。
飞骑队官兵此时还不知道斛律征犯了什么事,但一看这阵势,大致明白上峰是来考察斛律征的政绩了。从陈嵩的话来看,他们被抽中,算是老天爷选他们来裁判斛律征的生死。发挥好了,他们是狐狸大哥的救命观音;发挥不好了,他们就是狐狸大哥的催命判官。当兵的非常紧张。这不全是坏事,至少会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仔仔细细对待每一个动作。
放开缰绳纵马下坡,人体会自然前倾,如果两腿不能夹紧马腹,腰部不能控制上身,人就算不坠马,也会姿势狼狈,颠簸摇晃如风吹弱柳。斛律征强加给飞骑队的腰腿训练,现在看出好处了。被抽出来的飞骑队二十骑,全都双手高举,自高坡上驰下,虽然不能像胡人那样和马匹粘为一体,但至少无人落马,无人吓得面色苍白。
第二考马上劈斩。校场上本来就有训练骑兵的木柱。沈林子叫人在每个木柱上都放一个葫芦。士兵们要在飞驰的马上左右劈砍,靠掉超过一半才算合格,多多益善。这个动作难度不小,需要马力人力浑如一体,准确把握手起刀落的时机和力道。老练的骑兵懂得怎样利用马匹的冲力,在合适的时候用巧劲去完成。飞骑队的兵力能掌握这个要领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还需要假以时日才能摸出门道。士兵们救人心切,拼尽全力,尽可能多地砍杀葫芦,但最后二十人中只有八个算是合格。其余要么砍不够一半,要么砍得不准而用力过猛,刀被木柱子滞留,仓促间拔不出来,只好徒手跑完余程。
第三考马上射固定靶。斛律征和陈嵩没白花钱买兔子,飞骑队官兵射了一阵活蹦乱跳的兔子后再来射呆傻的固定靶,中靶率从最初的十之三四猛增到十之七八,只听得马蹄隆隆、箭靶笃笃,围观的官兵拼命叫好。二十名骑士,每人射十支箭,最差的也中了五支。
陈嵩悬着的心回落到了胸腔里。
说实话,飞骑队训练到这个程度,多少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远不能算惊艳,但对于一支才训练了不足半年的骑兵,对于一批在家握锄头而不是马鞭,在军中脚踩大地而不是马镫作战的江淮农家子弟来说,这已经是速成训练的上佳表现了。如果几名带兵将领是公正的,他们自会承认斛律征练兵有方。
他刚想过去向沈田子他们说说斛律征的练兵诀窍,二十名骑士下了马,围成一圈商量了几句,而后喊一声号子列成一阵,全都拿大顶,用双手走到讲台下,一翻身站起来,齐刷刷向几名将领喊:
“斛律征不能死!”
两沈一傅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其实从沈林子提出要考考羽林骑时,大家就已经心照不宣,知道斛律征是死不了了。有了这样一个台阶,执法的和犯法的都有转圜余地。他们三个不得不承认,按照北人眼光,飞骑队的这两把刷子是在是拿不出手,但就南人禀赋而言,这么短的时间练到这个地步,已经足以看出斛律征下了不少功夫,倾注了不少心血。练兵先难后易,有了目下这个基础,假以时日,飞骑队的马上刀弓会越来越娴熟。现在不是杀不杀斛律征的问题,是能不能找到更多斛律征的问题。
二十名骑兵集体请命,让事件有了喜剧式的收尾。三名将领已经看懂,士兵们是在用斛律征训练他们臂力的方式,来向上峰展示斛律征的价值。
沈田子说你们几位是不是同意不杀斛律征?
傅弘之点点头,说一个丧家之犬姚和都,谅他也翻不起浪,放了就放了吧。上报太尉,就说他自己越狱跑了。
沈田子说好吧,就这么办。
陈嵩听到好消息,顿时放松下来,立刻就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袭遍全身。刚想说谢谢各位将军宽仁,却听到沈林子说不能这样。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沈田子和傅弘之也是一愣。
沈林子说人可以不杀,但不等于说他没罪。依我看,这件事我们不要做任何决断。事情如实上报太尉,不要有一句欺瞒。至于太尉杀不杀他,那就看他造化。不过依我看,太尉绝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姚和都而杀掉一个过去有功、将来还有用的斛律征。我们这边,也要向全军将士宣布斛律削夺现有军职,仍在飞骑队白衣教习,算是征戴罪立功。这样一来,斛律征死不了,我们也没有枉法,斛律征也不至于过于骄纵,士卒们也得一个警示。
这真是老成谋国之论,不由人不服沈林子练达。
沈田子坏笑着补了一句:禁酒令重新生效,反正他也没酒壶了!
陈嵩谢过几位将领,赶快去解放斛律征。
他还没进入那座帐篷,就听到里面有呼噜声。
这个狐狸大哥,被绳子绑着,居然就倒在地摊上睡着了。
陈嵩不能不五体投地。脑袋都可能掉了,还能睡过去,这该是多大的一颗心啊。
也许这就是问心无愧的坦然吧。
中卷三十六章 兄弟重逢()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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