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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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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替各位弟兄划桨,一边出力气,还一边傻傻地笑。浑然不像即将投入一个凶险莫测的战场。

    战场也在捧场。它好像也知道这个青年军官正沉浸在巨大幸福中,故而要献上贺礼:秦香城守将恢武将军姚难得知晋军自黄河入渭河,已经朝着自己后方杀去,香城已经孤悬,他迅速席卷行囊,放弃香城,一路向长安方向撤军。香城就像一枚熟透的果子,无需动手,自己掉下枝头,被刘裕从陆路派出的军队唾手接住。姚难在撤军途中遇到前来接应的镇北将军姚疆。两人合力固守泾上古城,结果被跟踪追击的王镇恶部将毛德祖击破,姚疆战死,姚难一路狂奔逃回长安。这一变局,瞬间让固守定城堵住潼关的姚祝澄D选K性阡亓踉V髁捅澈笸跽蚨衿姹洌退闶且幻队埠颂遥不岜谎钩伸捶邸Rψ{退守郑城,刘裕立刻跟进一步。关中虽然四塞坚固,院墙已经被打破,晋军的战靴已经登堂,即将入室。长安虽然还有好几万秦军。但他们不得不分兵把守渭桥、石积、灞东等要害。谁都知道这样分散兵力很糟糕,但谁也不敢放弃其中任何一个要点,因为放弃了就等于开门揖盗。晋军沿渭河西进的消息已经传开,但水军来势迅疾,陆上军队就算看破了晋军意图,也根本来不及调度。大势是绝望的:仅靠防御。不会打破强寇。长安要解除警报,除非有生力军和晋军野战,但现在姚泓囊中羞涩,手脚被分别扯开按住,只只能靠牙齿自卫。更为绝望的是。关中郡县已经纷纷暗中联络晋军,就算不至于马上倒戈,但至少在晋军进击长安时会保持中立。这就意味着长安作为都城,已经在自己的国土上孤立了。

    一柄锋利的长矛自东向西直刺姚秦心腹,郭旭的船,就是这根长矛的矛尖。

    王镇恶带着微笑,看着郭旭满身的肌肉随着划桨乱窜,顿时想起“动如脱兔”这个词儿。

    军队,不打仗时“安若处子”,要打就得“动如脱兔”。

    这是爷爷最喜欢说的。

    爷爷不是武士,不喜欢穿盔甲,射箭十次有十次脱靶,但出将入相,击破强敌无数。他自己不会挥舞刀剑,但懂得怎样把万千军人的刀剑集中起来,挥向该打击的地方。

    爷爷不止一次讲过他率军击灭慕容氏燕国之战。

    现在,他孤军深入敌境,直扣姚秦都门,和爷爷当年的态势何其相似!

    爷爷,我不会给你丢脸,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郭旭,你停了一下。”

    郭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坐在王镇恶身边。别人都*上身,只有王镇恶战袍盔甲齐全,这让郭旭很惭愧自己的放纵。

    “那个孙姑娘,你看见了吗?”

    郭旭没料到王镇恶会说这个,慌乱地擦了擦汗:

    “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打个招呼?”

    郭旭没有吭声,羞涩地低下头去。王镇恶拍了怕他汗津津的后背:

    “你跟她打个招呼,一点也不丢人,而且会让弟兄们士气百倍。”

    郭旭抬起头看了王镇恶一眼,眼神说是真的吗。

    “看看这些弟兄,很多人踏上战场,就永远留在战场。我们这样悄悄地登船,孤零零地出发,老百姓不知道我们存在着。这时候,一个妙龄佳丽来河上送行,她是冲着你来的,但弟兄们都沾了光,他们在一个漂亮女人面前,雄赳赳地出发了,知道自己至少在一个女人心里留下了一个影子。当兵的粗粗糙糙,但内心其实很脆弱,他们就怕人家看不起自己,忘了自己,活着是无人在乎的人,死了是无人挂念的鬼。孙姑娘来送你,说明她看得起当兵的,仅这一点,就足以让弟兄们想入非非,无所畏惧地冲锋陷阵了。假如你当时能站起来大喊一声:等着我回来进洞房!我就会和弟兄们一起喊:等着我们回来闹洞房!这样就太完美了。”

    王镇恶说完,很得意地放声大笑,身边的士兵亦然。

    郭旭的脸像熟透的李子,红到发紫。

    笑声停歇片刻后,王镇恶抬头看了看天光,低头沉吟片刻,平静地对郭旭说郭队主请你穿好盔甲。

    郭旭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王镇恶估算时间。知道马上就要抵达登陆点了。

    全船士兵轮换着穿好了盔甲,校尉们连打旗语带喊话,很快整个船队的*男人都切换成虎贲甲士。

    河水激切,水声喧哗。

    逆流而上。不进则退。

    晋军士兵奋力划桨,两岸柳树青翠,隔着树干能看到收割后满是麦茬的农田。

    一群野鸽子掠过河岸。

    渭河突然收窄,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座桥。

    渭桥在望。

    长安不远。

    此处即战场。

    王镇恶拔出长剑,大声下令:

    “往下传,弃舟登岸!”

    弓箭手用擘张弩发射出带着麻绳的飞爪,它们飞进柳树,飞进灌木,攫住任何可以攫住的东西,而后就死死地扣住。最强壮的士兵最先上岸。拽住麻绳,配合划桨兵,把艨艟靠到岸边。

    河水不欢迎这群逆流而上的不速之客,它大声叫骂,挥舞浪花。要把艨艟们推向下游。

    必须在极短时间内上岸,否则前功尽弃。

    王镇恶和郭旭先后飞身跳上河岸。

    全副武装的士兵落在土地上的声音汇成一片,一如战神在掷骰子,赌的是生死成败。

    官兵在不远处结好方阵,准备静听将领。

    这时背后传来不祥的声音:无人牵扯的艨艟顶不住河水冲激,在强劲的逐客令下纷纷溃败,它们扯断麻绳。相互拥挤冲撞着向下游漂去,很快就消失在远处。只有很少几艘不认输,还顽强地停在河面上,麻绳蹦得紧紧的。

    众人拧着脖子,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无需沉舟,渭河替他们干了这件事。

    也无需破釜。根本就没带锅,每人持三日干粮。

    打赢了,一座繁华富庶的长安供他们享用。

    打输了,带再多的粮食也是资敌。

    王镇恶找到一块大石头跳上去:

    “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船已经没了。我们已经在死地了!”

    郭旭感到一股凉意从后背卷上后脑。

    “告诉我,你们害怕了吗?”

    三军大呼:

    “不怕!”

    “很好!从来都是敌人怕北府兵,没有北府兵怕敌人的道理!今天,我王镇恶身负朝廷重任,要和你们一起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报答国家。”

    郭旭把长剑指向天空:

    “共立大功,报答国家!”

    三军应和,压倒渭河喧哗。

    “我只想和你们同生,不想和你们共死!看看这个孱弱的姚秦,它的将帅,无一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他们没有资格取我们人头!相反,我们要踏平他们的老巢!”

    郭旭觉得每一根骨头都在兴奋地叫,热血燃起胜利之火。

    “弟兄们,我眼前只有一个景象,那就是受赏拜爵于明君之朝,欢庆痛饮于父母之室!鲜花满街,美女斟酒,人人把我们当英雄。多年后,子孙问起来,说姚秦覆灭之际你在哪里,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就在战场上!我就在前锋!”

    三军双眼喷火,满面酡红,激情无以言表,乃拔剑抽刃,拍击头盔,铿锵声震动原野,反射日光直上九霄。

    王镇恶用剑一指南方:

    “目标,长安,出发!”

    一个钢铁方块,隆隆地向长安前进。

    郭旭跟着王镇恶身边走了一阵,带着明显的艳羡对他说:

    “将军,你刚才说得真好!我特别羡慕说话说得好的人。”

    王镇恶轻轻地笑了笑:

    “刚才那番话,多一半是我爷爷在打慕容燕国时说给部下的。”

    郭旭正要说点啥,突然被王镇恶一个手势制止了。

    他们前方地平线上卷起尘土。

    秦军迎上来了。

中卷二十九章 羽林菁华碎() 
ps:

    灭顶之灾,玉石俱焚,覆巢之卵,将倾大厦,生杀予夺在敌手,王朝最高权力算个屁!

    姚泓俯视台下盛开的莲花,有点愣神。趣*讀/屋

    父亲,文皇帝姚兴,当年把高僧鸠摩罗什请到长安,让他住在这个逍遥园里翻译经文。如今先王和高僧,一个仙逝,一个圆寂,逍遥园却还是当年规模形制。渭河穿过园子,其中一支细流涓涓注入荷花池。一条廊道通向池中心一座高台,高台上有座亭子,即便是在盛夏,坐在亭子里也是清香扑鼻,清凉满襟。

    姚泓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此地名为逍遥园,自己却身忙心累,浑然不知何为逍遥。

    怕是再也不会有逍遥了。

    晋军突出奇兵,从水路西进,一下子打破了秦晋对峙的格局,香城、定城、泾上相继失陷,最新探报说晋水上军已经在渭桥登陆。

    兵临城下了。

    长安兵马算起来至少四万,但要找出一个能够野战破敌的将军,却非常困难。姚泓拨拉过来拨拉过去,最后决定让城北守将姚丕率众迎敌,自己亲自坐镇城北逍遥园。下令集中一批快马,交给传令兵,让他们往来奔走,把渭桥最新战况报到逍遥园,须臾不可延误。传令兵背插红色小旗,无论何人不得拦阻,违令者杀无赦。

    太监端上来一盘西瓜,姚泓不想碰。

    想了想,叫来一名传令兵:

    “你去告诉姚丕,今天只有他们打赢了。朕才会进食!”

    就是要鼓起他们“灭此朝食”的杀敌气概。

    可是如果他们打败了呢?

    打败了,宗庙尚不血食。何况我这亡国之君?

    近来食欲稀薄,不足一月。已经瘦了十来斤。

    揽镜自照,三十岁的人,一半头发都白了。

    击败渭桥敌军,不等于国家转危为安,但至少可以翦除南军一翼,集中兵力对付刘裕主力,也能振奋一下萎靡已久的士气。

    传令兵出去不久,一名红旗骑士飞驰进来,直抵台下。他刚要下马。姚泓迎上去大喊一声:

    “不必下马,就在马上说,说完就回去。”

    传令兵举手平胸行了个礼:

    “禀陛下,姚丕将军已经和晋军遭遇。敌人登岸后,战船随即被水冲走,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晋人没有马匹,弓弩也不多,以短兵为主。”

    姚泓心头掠过一丝遗憾。要是早点派兵出去,在晋军登岸的时候打击他们。一定稳操胜券。

    “很好,你去告诉姚丕,南蛮背水一战,困兽难敌。让他加大纵深,结成厚镇,不要和晋人短兵格杀。靠弓箭和长槊,把他们压到渭河里去!”

    传令兵再施一礼貌。转马驰去。

    姚泓在案前坐下,想拿起笔写几个字静静神。在砚池里蘸好笔。抬手要写,不自觉地陷入沉思,须臾,恍惚听到太监小声说:

    “陛下,输了!”

    姚泓蓦地站起来:

    “谁输了?你说谁输了?”

    太监吓了一跳:

    “陛下,我没说谁输了,我说的是污了。”

    然后用手指了指铺在桌子上的纸。

    一大滴墨汁,落在纸上,已经洇成一团。

    姚泓败兴之至,把毛笔一扔,正要数落太监几句,听到台下马蹄声。扑到栏杆边一看,又一名传令兵到了。

    “禀陛下,战场狭窄,我军弓箭手只发射一次,南蛮就已冲到阵前。晋军前排士兵凶悍暴戾,以身扑槊,伤者不退,死者往往不倒,后排士兵两人捧一人,把短兵死士掷进我军阵内。姚丕将军已下令刀牌手上前搏杀,令骑兵蹙踏敌两翼。”

    姚泓眼前浮现出峣关之战时晋军嗷嗷叫着边砍边冲的景象,想起那柄破空而来集中宝车的长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在阵前宣我旨意,此次作战,不按首级论功,只要能打败晋军,全体将士,每人赏金千两,升爵三级,阵亡者抚恤三倍!”

    当他听说姚丕打算让骑兵蹙踏晋军两翼时,内心稍感宽慰,假如此招得手,晋军必败。想到败退的晋军被挤进渭河的景象,甚至开始兴奋。但是转念又一想,既然“战场狭窄”,弓箭手施展不开,那么骑兵显然也冲撞无地。如果两军已经混战臣一团,骑兵基本就是废物。姚秦骑兵主力集中在安定一线,主要用来对阵柔然,姚丕军中骑兵并不多,假如晋军击败了中军步兵,那么剩余的骑兵人力不足,根本无力回天。想到这,心急如焚,大声召唤传令兵。

    “你速去告诉姚丕,要他让骑兵全部下马步战,加厚步兵方阵。让弓箭手各自为战,瞅准机会放冷箭射杀敌将!”

    这个传令兵在出园门时几乎撞上迎头冲进来的传令兵。后者冲到台下,仰面禀报,说姚丕为了给骑兵腾地方,下令步兵军阵后撤,但晋兵趁势大呼猛进,步兵已有崩溃迹象。

    姚泓怒火上冲,回身一脚踹翻桌案,装西瓜的磁盘碎裂满地,鲜红的西瓜如人之残躯,血肉模糊。墨汁混迹期其间,黝黑不祥。

    他领教过战场上那种瞬息万变、夺人魂魄的气象。

    只是没有料到姚丕这么无能。

    不能再安坐逍遥园了。城北目前看来没有南军来袭迹象,他必须带领羽林骑马上前去增援姚丕。就算姚丕打光了,只要羽林骑能顶上去,以逸待劳,以骑压步,不信挽不回战局。

    迅速披甲上马,挎上鹰头宝剑。羽林骑不必皇帝下令,早已列阵等候。新任羽林骑皇宫卫队长官姚谌全身甲胄,背着弓箭带着长槊,铁塔般立在阵前。姚泓正要扬鞭骤马。几个太监在后面跪下,大太监问:

    “请陛下明示。臣等在逍遥园候旨还是回宫?”

    姚泓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胜了我自当回宫颁诏犒军,败了我还哪有闲心逍遥。

    “你等全部回宫!”

    他带领羽林骑一路向北。直奔渭桥方向。半路遇上一名传令兵,神情慌迫地告诉皇帝,步兵方阵已经崩溃了。

    “姚丕呢?”

    “我离开时他正带着亲兵卫队在督阵,已经斩杀了几个先退的官佐,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止住众人。”

    姚泓一听姚丕已经开始斩杀败兵,知道渭桥秦军大势已去,唯有赶紧赶到战场,以收卞庄刺虎之功。怒马而奔,长驱北进。很快就进入一个狭窄通道,左边是渭河,右边是莽莽丛林,羽林骑无法结阵前进,只能两马并肩。

    姚谌从后面加鞭追上来:

    “陛下,此地路窄,要是在这里遇上溃兵,我们就麻烦了。”

    姚泓也有同感,乃下令全军以冲杀速度通过这一段。

    军令正在往下传。前头已经尘土飞扬。须臾,先是零星的散兵,接着是七七八八的游勇,最后是成队的败兵。乌央乌央,迎着羽林骑跑过来。

    姚谌带着几个骑兵冲出去,挥舞着鞭子。一边抽打败兵,一边大喊:

    “皇帝陛下在此。回去!都给我回去!”

    前面的几个兵正在本命,突然被兜头拦住。一看来人的装束,知道是皇宫禁卫,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后面的士兵跑得天昏地暗,不知道前面发生了,还在往前涌,姚谌面前,很快就立起一条人坝,在源源不断的后续推力下,眼看就要溃决。

    姚谌怒喝一声,长槊前送,一下刺穿了最前面一个人的前胸,那名可怜的士兵其实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孩子,他嘴里喷出血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姚谌,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人要杀自己人。

    姚谌抽出长槊,看着那个兵扑倒在地。他把带血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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