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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影--影子傀儡-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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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祈祸。”
年沐盈大吃一惊!原来,不光自己能感知到老妇人的想法,就连老妇人,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自己”再也不说一句话,只闲庭信步地在树丛中穿梭,举着手电四处寻找线索。但年沐盈清楚感知到,“自己”在想什么。
别再负隅顽抗了——“自己”在心里想着——你就只剩下那丁点可怜的意识,连冷热痛痒都感知不到,于我而言,你就像一只在我耳边拼命扇动翅膀的垂死的苍蝇,对我一点儿威胁都没有。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年沐盈这才察觉,“自己”是在透过思想来和自己交流。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段信息又转瞬而至。
沉睡吧。这世界、这身体已经跟你毫无关系。我说过,把一切交给我,你就能脱离苦海,回归平静。
这时,“自己”忽然止住脚步,灯光送处,是一片草坪,有几株小草泛着它本不该有的黄光。找到了——年沐盈和“自己”几乎是同一时间里意识到同一件事,但彼此心境却南辕北辙。
她抹下小草上的黄光,闻了闻,不觉扬起笑容。年沐盈虽然闻不着任何气味——因为她的鼻子早就不再属于她——但她仍能透过“自己”的思想得知那是何物。
汽油。准确地说,是聂纪朗用来制造火把的汽油。
她看着“自己”举起手电往较远处照,只见草坪上,隔三差五就会看见点点黄光。那兴许是聂纪朗用来盛汽油的罐子漏了,也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的痕迹,以便自己改变主意的时候,能循着痕迹找到他们。
“看啊!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年沐盈感受得到“自己”的欣喜,她却郁结得心乱如麻。尽管她本来就打算回到聂纪朗的身边,尽管“自己”也有此想法,亦尽管事情正朝着这想法发展,可她却丝毫没有为此而高兴。因为一切都变了,自己变得不是自己,她再也没有任何资格称呼自己为“我”了,“她”已经取而代之。虽然以第三人称称呼自己是一件极其怪诞,不可思议的事,可这就是事实。
如果身体也算是财富的一种,那天底下最为匪夷所思的抢劫,恐怕莫过于此。
两个截然不同的意识,共处在一个体积不足半立方米的身躯里,有着各自的想法,却又为对方所洞察。谁又能说得清,他们彼此到底是什么关系。年沐盈忽然意识到,如果傀儡是一种强行将一个意识嫁接到另一个身体的过程,那如今自己这个状态,会不会就是被傀儡后的状态?
不料这个假设连“自己”也认同了。年沐盈能清楚感觉到,虽然“自己”对此并无太多想法,但那种打心底里的认同,是如此强烈地传递到她的意识中。这也是自老妇人出现以来,她们头一次想到一块。
(本章完)
第91章 最高法则(三)()
眼看东方的乌云将至,偶有雷声隆隆,想必不久便有大雨滂沱。唯恐汽油迹被大雨冲洗,“自己”当即沿着汽油信步而行。她踏着落叶,走了约莫一刻钟,穿过一片延绵百余米的树丛,来到一个满是杂物、早已干涸的室外游泳池旁。她在泳池边找相同的汽油迹,又沿迹走了一刻钟,行至一个小型游乐场,经过翻转在地塑料滑梯,跨过早已锈成破铜烂铁、被乱藤缠绕的跷跷板,最终来到一个户外停车场的闸门前。
停车场约莫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西侧是一面挡土墙,其余三面皆为茂密的树丛。这里放眼杂草四起,毫无规则地从路边、车下、沥青裂缝中生长出来,高几及膝,在月色的映照下,满地杂影。她察觉,汽油迹沿至此处就不见了,不禁寻思,到底是汽油漏光了,还是自己看漏了眼,或者说他们五人就在此间?
年沐盈感觉到“自己”的焦虑,不禁窃喜。
“竹篮子打水,空欢喜一场。真是枉费了你一肚子花花心思。”
“兴许你说得对。但就算找不到他们,我照样能活下来。要是换作你就不行了。”
“是啊!凭你占我身体这种鸡鸣狗盗的本事,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地活下来,应该没有问题。”
“我是鸡鸣狗盗。但相比你一女嫁二夫,改嫁后又恬不知耻的想吃回头草,娼妇一样的本领,还真是望尘莫及。”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站在那里四处寻找着聂纪朗等人的踪迹。然而在这个身体里,却有两个灵魂在唇枪舌剑,表面看似平静,其实思想斗争激烈。
年沐盈不曾察觉,自从她的意识被挤压在大脑用于隔绝不愉快记忆的角落之后,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越趋负面,故每每念头起伏,都是她从来不曾想到的尖酸刻薄的字句。
但这对于目前安坐在身体“驾驶仓”的老妇人来说,根本不受丝毫影响,就像她早已习惯这种负能量。她一面心平气和地在脑海里与年沐盈周旋,一面走进停车场,在一排排废车之间,还能专注地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连心跳亦未为此急促半分。
正当她们骂得如火如荼之际,停车场东面远处一片茂密的树丛中传来了动静,听声音像是自行车之类的东西。但由于停车场中有不少废车,其中不乏大型客车,遮挡了视线,叫她无法一看究竟。于是她单方面终止了与年沐盈的争吵,竖起耳朵,一面仔细聆听,一面朝东走去。
在快离开停车场的时候,忽然一人从身后将她拦腰抱,并捂紧她的嘴巴。若换作平时,她可能就此被人掳去,但此刻身体的主人,却是心狠手辣的老妇人。她旋即手肘往后一送,正中身后人的脸颊,对方一吃痛,抱着她的手亦随之松开。她挣脱之后,马上转身一手臂卡住对方咽喉,将其压在一辆面包车的车门上,另一手倏然取出匕首,举起就往对方眼睛扎去。这一整套动作难度虽不高,但她如行云流水,不带半点迟疑,转眼间便反制对方,更将其置于死地。
对方当场六神无主,连忙叫一声,“沐盈!是我!”她马上止住匕首,定眼一看,原来是聂纪朗,旁边还有常笑等一行人,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本来杀意正盛,霎时之间来不及收敛,满眼凶光全为聂纪朗所见,当即手足无措地收起匕首。“原来你们在这儿。”她——也就是老妇人——极力掩饰着不安,目光不敢接触脸颊已然瘀青的聂纪朗,深怕被他看出什么破绽。
聂纪朗正为她刚才陌生的目光而迟疑,林敏却将她拉往自己身边,立指在唇“嘘”了一声,并指了指方才传来动静的树丛。“年沐盈”稍稍从面包车旁探出头往树丛望去,而那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不稍多时,便见数人从树丛中冲了出来。
一如她先前的判断,那几个人果然是骑着自行车。她看得清楚,来者总共四人,分别骑着两辆自行车,骑车者的嘴里都衔着个手电,以照亮眼前的道路。冲在前面的,是一个头裹黑巾的老头儿,不料迎面急风将他头巾吹去,满头银丝顷刻飞散,在月光下如一群银蛇乱舞,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练功练得走火入魔的大魔头。他车后则载着一个年约五岁孩子,看样子似乎吓坏了,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树丛;而另一名骑车者,是个看上去撑死不过三十的年轻小伙子,尽管他比前面的老头儿年轻得多,但不知道是身体素质原因还是自行车原因,他蹬车的样子已疲态尽显,速度亦远不如老头。而坐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头发散乱,穿宽身孕装的女子,她正一手抱着小伙子的腰,一手轻抚在隆起的小腹上,深怕抖动的自行车会影响腹中胎儿。
“年沐盈”并不关注来者到底是些什么人,或者他们还是不是人。她见对方没命似的蹬着两辆风烛残年的自行车,便知道他们身后肯定还有些什么。她远远观察着树丛,黑暗中似乎看见树影摇晃,仔细聆听,仿佛还有树木被折断的声音传来。老头儿被风吹走的头巾正缓缓飘向树丛,却在刚落入树丛时被一股反向气流吹了回来。她不禁琢磨,到底是什么追……她尚未在脑海里构成一个完整的问题,便立即有了答案。因为她——和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是什么。
一只巨大得像恐龙似的老鼠,疯狂地挤开所有挡着它的树木,硬要从树丛里钻出来!
众人吓得差点儿把眼睛瞪了出来,除了“年沐盈”。——她知道碰上老朋友了。她清楚看见,老鼠的一只眼睛死灰死灰的,正是数天前被汤兰在下水道用军刀刺瞎一眼的那只巨鼠!
眼看它一颗硕大的脑袋从树丛中如破茧般钻了出来,四肢却拼命在地上爬,扒得扬起近十米尘土,但身体却一直卡在树丛里,动弹不得,只能“吱吱”直叫。这时,紧跟着老头儿的小伙大叫:“梁叔!成功了。它卡着出不来了。”
被称作梁叔的老头儿当即停下自行车要回头一看,却不巧正停在“年沐盈”等人藏身的面包车旁,转脸间目光相碰,双方旋即拔枪相对,吓得那孩子连忙抱紧梁叔,把头埋在他的腰间。
“阿昆,别过来!”梁叔取下口中的手电,朝身后大声喝道。阿昆一看,便知情况不妙,连忙在数米外刹住自行车,与曼君掩身在停车场的收费亭内,并伏身从亭门下方探出枪头,想从面包车的车底去射击对方的脚部。不料一看,那儿竟有六双脚!若换作平时,这区区六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但此间梁叔已暴露在对方的枪口之下,自己倘若开火,梁叔爷孙俩恐怕要当场被射成筛子。
聂纪朗枪指梁叔的眉心,目光冷酷而坚定,似要在梁叔被刀疤一分为二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常笑和霍竞凯则守在面包车的另一边,以防梁叔口中的“阿昆”包抄过来。
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梁叔与聂纪朗等相持不下,收费亭里的阿昆徨然无措,而远处还有一只随时会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巨鼠。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得众人满脸惨白,随即便是一声震天雷响。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光芒,“年沐盈”即从梁叔冷峻的神色中看出,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他身后的孩子。
“嘿嘿……别紧张,路过的,嘿嘿……”面对数杆指向自己的枪,梁叔强装出一副毫无诚意的笑容。或许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友善一点,只可惜他手里拿着的是枪而不是镜子,否则他就能看到自己是有多狰狞,多狡诈。
他也不会傻到去问对方是什么人,那没有任何意义。他知道当今世界就只剩下两种人——人类和鬼鸦——而不管对方属于哪一种,本质上都只会是敌人。他只一面笑,一面缓缓把自行车往后挪,手中的枪却一直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年沐盈”。
谁都看得出,他是想把坐在自行车后架的孩子退到众人藏身的面包车的另一侧以掩护之。但谁都不知道,若他把孩子挪开后,到底在会干出些什么。毕竟有一个道理,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能活到现在的,即使不是鬼鸦,也绝非善男信女。
巨鼠也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好奇。为什么这几个小不点跑着跑着就停下来呢?当然,它肯定没有这种智慧去理解,也懒得去理解。所以它马上又聒噪起来,拼命扭着身子,嘶叫着要从树丛里钻出来,仿佛要提醒着所有人,它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面对这个体形像弥勒佛,样子却像土匪的家伙,聂纪朗等人无不绷紧了每一条神经。然而他们要作何行动,关键不在于梁叔将会怎么做,而在于他们觉得梁叔将会怎么做。
而梁叔何尝不是把心提到嗓子眼,自他与对方打第一个照脸时,便已察觉到扑面而来的凶险。所以,梁叔将要怎么做,关键也不在于聂纪朗等人将会怎么做,而在于梁叔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艰苦求生的经验告诉他们,但凡与陌生人碰面,为求夺取生存物资,双方必定斗个鱼死网破。而眼下这世界,能活着的人,相信无不深谙此道。换句话说,即不会有人相信,强势一方会放任弱势一方在其眼皮下活蹦乱跳的离去。即使强势者表现出一时好意,也必然是笑里藏刀,另谋不轨。
(本章完)
第92章 最高法则(四)()
梁叔就是这套思维的典型信奉者。他会想,对方无论人力火力,皆在自己之上,要是换作自己,也断然没有放过自己的道理。他在碰上聂纪朗等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当作是死人,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小霖。所以他极力为小霖争取生存空间,只要他把小霖挪到面包车另一侧,就随时会抱着对方同归于尽。他甚至已经计算好射杀的顺序和开火后对方的行走路线。不为别的,只为了把对方斩尽杀绝,好让小霖逃出生天。
遗憾的是,聂纪朗等人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们在想,这老头儿正处于劣势,又被巨鼠追赶得疲惫不堪,一定会认为我们要谋他的东西而落井下石。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就算想放他一马,他也不会相信,必定会先下手为强。既然横竖都免不了一场厮杀,何不先置他于死地?如今他一直在装疯卖傻,无非就是担心他身后的孩子。待他把孩子挪开,再无顾忌之时,我们恐怕就有人要死在他的枪下。
很多时候,人们要做什么,并非完全出于他们的意愿,而是根据他们的主观推断来制定应对措施。在“料敌之将为以决我之必为”的思维中,猜忌往往是人们制定方案的核心依据,因为谁也不想承担风险,谁也不会等待猜忌的事情发生了才作出反应。说到底,只要上帝有兴致玩弄,人类所谓的自由意志,也不过是一件玩具。
就当聂纪朗要下令开火之际,远处忽尔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他们无不大骇,但谁都不敢把视线从对方身上挪开,唯独一直守在面包车另一侧的霍竞凯。
他清楚看见,巨鼠已从树丛中钻出半个身子,仅剩下个大屁股还夹在树木之间,眼看就要挣脱出来。“聂哥!”他当即大叫,“那耗子要爬出来啦!”
只是一瞬之间,他们的心念已转了千万便。开火?只怕杀得对方亦会引来巨鼠,难逃覆灭;不开火?又怕对方一时脑筋转不过来率先扣下扳机;走为上策?恐怕对方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他们可能从未想过,自己的思维竟能达到这种转数,一时评估行为后果,一时又评估对方的心理素质。
梁叔一向冷静,转念间便明白个中利害关系。对方不敢开枪,是害怕引来巨鼠,招杀身之祸。没想到,险些叫自己丧命的巨鼠,竟成了制衡对方的筹码,正是反客为主的好机会。
他想明此节,忙连人带车急往后挪,以摆脱对方牵制。但聂纪朗等人岂能容他就此离去。他们相信,梁叔只要一旦脱险,就会想方设法置自己于死地。比方说,他会把巨鼠引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尽管他们与梁叔只是首次见面,但他们的判断却完全正确。梁叔既然想到利用巨鼠制衡他们,自然也会想到利用他们反制巨鼠,故早已盘算好如何把巨鼠引向他们,也计划好在哪个位置坐看鹬蚌相争,如果条件允许,甚至能坐收渔翁之利。
梁叔希望能同时摆脱巨鼠和聂纪朗等人的威胁。最好的设想,就是能引双方同归于尽,倘若不能,则起码要杀尽眼前这伙陌生人。他深信自己并无本钱与对方二次交手,亦深信畜牲就算再巨大,也不过是头畜牲,远没有人奸险狡诈。故他每一步计划,都力求赶尽杀绝,不留对方任何余地。
可是,他却低估了对方的应变能力。聂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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