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翱天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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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日出了吗？”云乙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又打了几声哈欠，搓了几把脸，将因为哈欠微微渗出的眼泪擦去，而后盯着帐篷几秒，才算回过神来。

　　　　“没呢，还早。我是被饿醒的，嘿嘿。”苏瑾嘴里吃着，却也不耽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晚上的时候，我就没吃多少，幸好聪明如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不然又冷又饿的话，这一夜就可难熬了。”

　　　　“你真棒。我得再睡会，感觉最近老睡不够。”

　　　　“你真是一头猪，幸好你睡觉不打呼，要不然我会把你踹出帐篷的。不过，你入睡好快，一会就没声了。”

　　　　“主要还是我无忧无虑吧，心态比较好，自然就容易睡着。”

　　　　“你那是没心没肺，说的这么好听。起来说说呗，听说植物系有个小姑娘在追你，怎么回事？”

　　　　“啥？植物系，有个小姑娘，在追我？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吗？就那个头发长长的，笑起来还有个浅浅酒窝那个。”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没有吗？难道我听错了？李慕涵，你听过这个人么？”

　　　　“并没有。”

　　　　云乙一边摇头，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人名，发现没有丁点印象。

　　　　“说说呗，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苏瑾依旧八卦。

　　　　云乙将自己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女人，稍微想了一遍，除了心善，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眼缘吧，没啥具体标准，看对了眼，自然就希望在一起。”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啥区别，没意思。”苏瑾嘟囔着嘴，嘴角还挂着些许薯片的残渣，云乙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又遭到苏瑾的一顿白眼。

　　　　“我出去方便一下。”云乙钻出睡袋，出了帐篷，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苏瑾为啥今晚会带着两个睡袋？

　　　　果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云乙曾经很认真地和一些大儒讨论过时间问题，发现自己就记住一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记住是因为，当时泛舟河上，旁人醉得酩酊，有一人还跌落水去，幸好当时夏初天气尚暖。

　　　　一个人活成老妖怪的模样，心中能容多少情，云乙很清楚地感受到苏瑾传达出来的好感，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而是不能。纠葛便是将自身烙印在另一人的生命中，从此便连了线，纵使万水千山相隔，亦不能断了念想。年年相似的场景，总会在不经意之间触动心思，总有那些如出一辙的笑声和容貌，勾勒着早已隐匿于时间长河之中的人和事。谁唱着动人的歌谣，听歌的已过了千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就如旁的事物一样，当我们静心注视的时候，总会感到惶恐，一如流水，一如风起云涌。

　　　　待云乙回到帐篷里，苏瑾已经重新钻回了睡袋，一夜无话。

　　　　云乙再次睁开眼睛时，时间爬过了五点半，帐篷内外一篇幽暗，苏瑾并不在。胡乱把弄下头发，随便收拾一下，云乙也出了帐篷。

　　　　苏瑾在护栏边上伸展着腰身。东方浮白，有些许光亮，却又点滴暗墨，日将出未出之时，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寻求一个出口。

　　　　“怎么样，壮观吧。”苏瑾没有转过身，似乎知道云乙就在自己的身后。

　　　　“还行，看着也挺舒服。”云乙随便应了一句。

　　　　“嘴硬。”在云乙到身旁，苏瑾盯着云乙手指上的戒指，有点好奇地问道，“我昨天就想问了，你这戒指怎么这么奇怪。”

　　　　云乙抬起手，看着戒指说道，“我这戒指可是老古董，如果我说，这是上古神物，你信不？”

　　　　“哈哈哈。”苏瑾一下子笑开了，“上古神物啊，其实我也有，你看我这玉佩如何。”

　　　　说话间，苏瑾从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来，一看到玉佩，云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一块像凤非凤的玉佩在苏瑾的手心，造型极其粗糙，凤形并非人工雕琢而成，却如外界施加的印记。

　　　　云乙见过这凤佩，准确地说，这凤佩是自己进献的小物件，当年献给长孙皇后的得胜之物。

　　　　既见旧物，不见旧人。

　　　　见云乙陷入沉思，苏瑾也不做声。片刻之后，云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苏瑾小声问道。

　　　　“想起一个故人。”云乙口气中透露着点滴凄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有错，你这次生完病，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你以前也冷冷的，但现在，你好像时不时陷入沉思，让人感觉很远很远，你好像不在这里一样。”

　　　　云乙没有回答，有些事情现在无法开口，也许有一天会向人说起，也许

　　　　云乙向苏瑾笑了笑，算是回应，而后面向东方，看一轮红日慢慢显现。

　　　　林虚星华映，水澈霞光净。霞水两分红，川源四望通。

第0017章红羽黑鸦（）　
对着缓缓升起的太阳，云乙打着哈欠，手举过头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呼出一阵陈年浊气后，果真神清气爽了一些，而后又贪婪地深吸了几口。

　　　　“云乙，你看那是什么？”苏瑾伸手指向那旭日。

　　　　“那不是日，哦，太阳吗？”云乙一半玩笑，一半纳闷地说道。

　　　　“哎呀，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污。我是说那日，呸，那太阳有个小黑点是什么。咦，你看，朝我们这飞过来了。”苏瑾跳着脚装作恼怒的样子。

　　　　盯了好长一会，云乙才看到苏瑾说的那小黑点。小黑点在视野内慢慢变大，又展开翅膀，借着风向这边滑翔而来。

　　　　虽然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鸟，但恍惚间，云乙内心生出一股亲切感来，他下意识地将食指和大拇指并拢，放入口中，吹起了口哨。

　　　　一声清脆的口哨响起，倒是吓了苏瑾一跳，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那只鸟，或者说那一只乌鸦，稳稳地落在云乙的肩头，仿佛多年熟识的朋友，而云乙的嘴角又浮现出了那种遥远的笑意。

　　　　对于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人们总是下意识地后退，苏瑾同样如此，她很想转过头去，然后装作没有看见，但头僵硬在那，有那么几秒钟，无法动弹。

　　　　“云乙，这这是，什么？”苏瑾发出细微的声音，唯恐惊着自己说不出的恐惧来，也许是怕惊着了自己。

　　　　听到苏瑾的声音，云乙和落在他肩头的乌鸦同时转过脑袋，苏瑾似乎看到一人一鸦那相似的神情，乌鸦好像点了下头。

　　　　苏瑾不敢说话了，直愣愣在那发呆，等着云乙的解释。

　　　　“她叫小红。小红，这是我同学，那个，同学的意思就是在一起上学，你懂的吧？”云乙在苏瑾和乌鸦之间做着介绍，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是乌鸦吧，能听懂你的话？”苏瑾又小声问了一句。

　　　　“她可不是一般的乌鸦，她是有灵性的，你看这红色羽毛。她能听懂我们说话，但是她还没法说话，也许有一天可以吧。”云乙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说道。

　　　　“这是乌鸦怪吗？”苏瑾的声音更加低了，说完后，小心翼翼看了那小红一眼。

　　　　“哈哈哈，别瞎说，你不知道广电总局说了，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吗？”云乙大声笑了起来，小红也煞有其事地点头，过了几秒之后，云乙突然压住了笑声，广电总局这会可没这规定，被人娱乐化的几条规定是在十几年后才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有这规定吗？我怎么没听过？”苏瑾开始迷糊了，这一会见到的，听到的，好像都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如果不是云乙站在眼前，苏瑾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云乙没有回应，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红羽黑鸦是云乙在唐时偶然间碰见的，那一日在山林间行军，扎营休息处这只乌鸦受了伤，正奄奄一息。云乙救了她，好生照料，终于恢复了过来。自那以后，红羽黑鸦便跟在了云乙身边。云乙知道乌鸦寿命一般在十几年，但小红跟在自己身边三十多年，仍不见衰老迹象。云乙在唐时最后时日里，某一天，小红不见了踪迹，云乙想过派人前去寻找，却没下着这个命令。

　　　　小红通灵，不是普通的乌鸦。云乙不知道小红此刻为何出现，就像那一日为何奄奄一息。也许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本就匪夷所思，云乙对无法理解的事情见怪不怪，无法理解是因为时机未到。所有的困惑，总会有一个答案。

　　　　“你相信前生来世吗？你相信命运吗？你相信不可变的未来吗？”云乙问着苏瑾，又象是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

　　　　苏瑾明显感觉到云乙话中有话，再加上眼前这乌鸦，她只想着四个字，细思极恐。

　　　　“你会骗我吗？”过了许久，苏瑾恢复了平静，开口问着云乙。

　　　　“我不太会骗人，因为你会从我脸上看出来。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法跟你说，也许你以为我说造鲸鱼号是想象，也许你认为小红通人性是我在唬你。我想告诉你的是，请相信我。”云乙苦笑着说道。

　　　　“嗯，我相信你。”苏瑾重重地点了下头。

　　　　春淡沲，日熹微。朝阳初升，两人靠着栏杆不语。

　　　　云乙本就不是一个善言的人，如果另一人不开口，他总是不知道应该提什么话题，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对方是否感兴趣。

　　　　两人虽然不语，气氛倒没有显得那么尴尬，这多少有些奇怪。其实，除了宿舍里那五个，云乙和班级里的其他人并不熟识，在记忆里，云乙和苏瑾的关系仅仅在于碰见了，可以点头打声招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会两人站在一起，倒象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也许还有些小小的异样情愫，云乙不会去主动点破，想来苏瑾也是如此。

　　　　日出从熹微之刻到完全露了头，也就几分钟时间，云乙肩头的黑鸦迎着光线，贪婪地吐纳，如果那尖尖的嘴一张一合也算吐纳的话。

　　　　云乙陪着苏瑾在小茅山观赏着计划之外的日出时，曹容沐已经离开了家门，开着车奔驶在清晨有些空旷的街道。曹容沐几乎一夜没睡，此刻正带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快速往医院方向赶。他并不是一个毛躁的人，往日那副从容不再，只能说明他遇到了预料之外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正是和云乙有关。

　　　　自云乙病愈出院后，曹容沐原本将这个病例抛在了脑后，只是他昨晚习惯性地阅读国外医学文献时，发现了一篇文章论及一名患者术后脑神经的变化情况，让他注意到的是患者术后突然间会了别国语言，而事实上他从未到过或者接触过这个国家。文献中所记录的病情，跟云乙昏迷期间的脑活动情况非常相似。一开始，曹容沐还带着很轻松的态度，但通篇读完，再读第二遍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他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他迷迷糊糊想了一晚，于是天一亮，便出门赶往医院，他需要重新看看云乙的病历。

第0018章曹容沐的来电（）　
曹容沐到了医院后，赶紧调出云乙的电子病历，比对着昨晚打印出来的文章，一项一项查看着。

　　　　各项指标并无异常，只脑电波一项，在云乙苏醒前当天一段时间内异常活跃。

　　　　曹容沐用笔在脑电波处使劲地点了点，当初他看到这的时候，并未多想，只当是患者在长时间昏迷后，苏醒前人体机能的自然反应，但这种自然反应就均值而言，超出太多，这里面肯定有隐情。再联想起云乙苏醒后第二天便出了院，这么急着出院怕也是有些秘密。

　　　　心中有疑惑，而能解答疑惑的只能是云乙本人，曹容沐有些苦笑，该如何向患者本人提起这样的请求。电话随访的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本身诚意不足；上门的话，提问的具体尺度又不好把握，真真是有些头疼。

　　　　曹容沐是个医痴，对于医学问题，特别着迷。现代医学是以数据说话，一切的病理机制都有科学的解释，曹容沐一向以理性自居，对那些伴随着疑难杂症的神魔鬼怪最是反感。这次遇见云乙这种情况，他心头早就痒痒难抑，恨不能马上就知晓了答案，再不用苦思而不得。

　　　　医院里上班的人一个个开始出现，八点过一刻的时候，实习生云中蕾也出现在了办公室里，而曹容沐仍托着下巴，眼睛盯着一处一动不动。一般情况，云中蕾总是来的更早一些，今天进办公室却看见曹主任早就出现在办公室，她有些许惶恐，作为实习生，能不能继续留在医院还未最后确定，期间的各种举动都会影响到自己最后的考评，她当然不希望因为晚到而降低了自己的印象分。

　　　　“曹主任，您来啦。”云中蕾小心地打着招呼。

　　　　“小云啊，今天来这么早，吃过早饭了没。”曹容沐从沉思中醒转过来，还以为时间仍停留在六七点的样子，他边打着哈欠，边抬手看了下表，却发现距离上班时间也就十几分钟，刚才自己的发呆竟然这么久，他咧咧嘴自嘲了一番，想自己也是成年已久，还是这样急躁，事情需要一点一点解决，急不得。

　　　　曹主任那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在云中蕾看来有些距离感，一个人沉浸在自我世界，忙于自我交流后所表现出来的一些举动，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撕裂感，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场所，作出了意料之外的动作。

　　　　曹容沐重又收拾了自己的思绪，准备片刻后，带着云中蕾，还有其他一些医生，开始了日常病房巡视。

　　　　等查完房回来，曹容沐拿起手机，按着云乙在病历中所留手机号码，拨了过去。接到曹容沐电话的时候，云乙和苏瑾已经从小茅山上下来，出了钟山，正往学校去，云乙的车还停在那里。

　　　　虽然看着陌生来电，云乙还是按了接听，“喂，你好。”

　　　　“你好，我是省人民医院的曹容沐，你叫云乙对吧？”

　　　　“对，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这个病例的话，后续有一个随访的跟进，你看什么时候方便的话，我们定个时间见个面，如何？”

　　　　“没问题，下周还要上学，就明天吧，我去医院，还是怎样？”

　　　　“不用来医院，这样吧，明天下午三点，你学校附近的那家游心咖啡馆，可以吗？”

　　　　“嗯行，那到时候见了。”

　　　　“好的，再见。”

　　　　云乙挂了电话，司机苏瑾转过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住院的那家医院，说是有个什么随访，不知道为啥不在医院或者其他地方，而是定在咖啡馆。”

　　　　“对了，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吧。”

　　　　“没事，就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已。”

　　　　“以后多多注意，见你昏迷那么长时间，真让人心疼。”

　　　　苏瑾说完，车内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云乙没去接话，而是按下了车窗，一阵微风吹进车内。

　　　　“我让你很难做吗？”苏瑾开了口。

　　　　“不是，是我的问题。”

　　　　“我一直都喜欢你，以前没有说，是我想让你有一天能注意到我。你生病住院，昏迷了七天，这七天过得很漫长，哪怕有一丝可能，我宁愿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我很害怕，害怕你就这样沉睡着，再也醒不过来，每天夜里，在医院走廊里，我都在那里祈祷，在心里呼唤，希望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每天夜里？云画没跟我说起这个。”云乙震住了，这一刻真是愣在了那里。

　　　　“我没让她跟你说的，我让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