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仙-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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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桑稍微一愣，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目眦欲裂，看起来狰狞又癫狂。

　　　　“早知今日，你不该如此猖狂！仅以一己之力，就妄图荡平整个魔界，休想！不是我，也早有别人将你当做眼中肉中刺！”

　　　　白冰斜睨向他，缓缓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不是我，也会有别人这样做的。像你这样的弱者，永远只能做狗急跳墙的小丑。”

　　　　“住口！”柴桑终于再次被激怒了，握住灵犀杖的手青筋暴突，周身魔气翻涌，灵犀杖一挥，再次喷出几丈宽的火团，与头顶盘旋良久的火团一起，凶猛地扑向了白冰！

　　　　白冰全身的灵气都涌到双手上，蓦地凝聚出一团巨大的火焰，从规模上看，竟然毫不逊色于灵犀杖吐出的那一团。

　　　　两团火焰在空中相遇，白光骤然爆裂，照亮了山洞的每一个角落。而后惊天动地的一响炸开了，整个山洞，不，应该是魔山都跟着再次摇晃起来。

　　　　洞外的苏幕遮躲闪不及，立时被强光刺得眼泪直流，紧紧地闭上眼睛，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地翻涌起来。

　　　　他惊骇地捂住眼睛，手指触到了凉滑的泪水，却还摸到了一片黏腻。他颤抖着扶上了孟嘉的胳膊，后者一见他的样子，立刻惊呼起来。

　　　　“公子！你的眼睛流血了！”

　　　　苏幕遮闻言一顿，马上尝试着睁开眼睛，可是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不敢置信地拼命看向天空，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手在空中乱抓，孟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焦急万分道：“公子，你怎么了？我带你下去！”

　　　　苏幕遮惊惧地睁着眼睛，目光却空洞迷茫，不复往日神采，鲜血从他眼中淌下来，脸颊上挂上两道刺目的血迹。

　　　　他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响动从脚下传来，能感受到狂风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可是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捂住自己的脸，细碎的喃喃淹没在呼呼的风声里。

　　　　“不，一定是天太黑了，魔山也是黑的，都是黑的，太黑了，所以我才看不见。我需要灯，灯，孟嘉！”

　　　　孟嘉神情惶惶地看着他，道：“在，孟嘉在。”

　　　　听到这一声，苏幕遮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坚毅的力量从手腕上弥漫开来，让他心神定了定。

　　　　他咽下一口唾沫，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将手从脸上拿开，脚下的岩石忽然动了，他脚下一滑，感觉到手腕被人握得更紧了，而后似乎是被人提了起来，脚下空落落的，耳边的风声更盛了。

　　　　孟嘉的声音从他右侧传来，带着说不出的悲意，道：“公子，我们走吧！”

　　　　苏幕遮突然又睁开了眼睛，满面狰狞道：“不行！再等等！白苏死了没有？快回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公子！”

　　　　“回去！”

　　　　孟嘉脸上露出难言的悲痛，却还是带着苏幕遮重新飞到了半山腰的洞口上。

　　　　洞里的打斗太过剧烈，暴虐的力量直接在山体上震出一道狭长的大缝，原来的圆形洞口镶嵌其中，像是一颗黑漆漆的眼珠，森森地仰视着头顶的天空。

　　　　苏幕遮脸上的血迹半干未干，潦草地擦了一把，血痕却仍在，看起来更可怕了。

　　　　他勉强靠着孟嘉的力量站住了，急忙问道：“白苏怎么样了？”

　　　　孟嘉俯身朝着洞内看了一眼，只见其中白光频闪，每次闪动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山体摇晃。

　　　　白冰身形快到化为一道黑色的影子，却仍然甩不掉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焰。他时不时丢出一团白色火焰，却毫无用处，反而被身后的火焰吞噬掉，壮大力量。渐渐的，他不再反击，只顾着拼命地逃跑了。

　　　　孟嘉松了一口气，道：‘’魔主占了上风，白苏只能逃窜。”

　　　　苏幕遮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笑，忽又冷下脸来，低喝道：“柴桑呢？他怎么还不下杀手？”

　　　　孟嘉又低头往下看了看，这一看脸色大变，被苏幕遮连声追问才压下嗓音里的紧张，道：“魔主在酝酿最后的手段。”

　　　　苏幕遮狐疑地看向孟嘉的方向，眼神呆滞，眼珠却特别亮，仿佛还能看透孟嘉的谎话。

　　　　孟嘉立刻单腿跪下，手还攥着苏幕遮的手腕不放，语气恳切，近乎哀求道：“公子，魔主下一击怕是要震山裂石，此处待不住了。孟嘉送你去山下等着，可好？”

　　　　到底是眼睛看不到了，苏幕遮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孟嘉的异样。他闭上眼睛，料想白苏也逃不过灵犀杖的致命一击，便松了口，道：“好。”

　　　　孟嘉立刻欣喜地站起来，拉着苏幕遮往山下飞去。他借着大风一口气飞出几里，一直飞到万恶阵前，才惊魂未定地落下脚。

　　　　就在二人还没有来得及喘平一口气时，魔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声势之大，连魔界的天都为之色变。

　　　　狰狞的紫电从天际划过，直直地劈下浓雾已消的魔山之巅，下一刻，魔山竟然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雷声从他们头顶轰隆隆地滚过，大地都跟着战栗起来。

　　　　他们身后的万恶阵里，囚禁在阵中的恶灵突然鬼哭狼嚎起来，其声凄厉异常，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苏幕遮双目不能视物，光是听声音，就觉得事态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急忙反手握住了孟嘉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孟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着魔山忽然白光一现，下意识地抱住了身边的苏幕遮，将他压倒在地上。

　　　　“砰！”

　　　　魔山炸开了。

第202章　下落，下落（）　
灵犀杖倾力一击，白冰全力相迎，两者相争的恐怖力量，任是魔山再坚固也抵抗不住，从内里就炸了开来。

　　　　外围的石块洋洋洒洒飞出了几里，降下一场石头雨。里面的石块飞不出去，从山顶上重重地坠落下去，曲曲折折的大路小径，数不清的洞穴宫殿，连同苏幕遮的苏宅，全被一层一层的石头压垮了，偌大一座魔山很快化为一摊绵延数里的石子场，往日的繁盛和威严变成了场上漂浮的尘土灰沫，除了让人闻了呛着嗓子，别无它用。

　　　　柴桑在魔山巨变之前就死了。

　　　　他调动体内的魔力灌注到灵犀杖，准备发动最后一击时，灵犀杖竟似有了神志一样，明明法力还足着呢，愣是自行吸纳起他的魔气和精气，而后无主自动，疯狂地朝着白冰扑去，看样子比柴桑还要想跟白冰拼个你死我活。它一口气吐出一团尤其盛大的白色火焰，几乎将这个支离破碎的山洞填满了。白冰还没如何，柴桑就先被那团火烧成了一把灰。

　　　　柴桑因此没有看到晋阳域彻底覆灭的场景，说起来对他倒是一件好事了。

　　　　而白冰将身上每一寸法力都压榨出来，凝聚到指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无比，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咬着牙迎上了灵犀杖。

　　　　两者相撞后，一齐倒飞出去，一个撞上了山壁，一个撞上了石块。

　　　　白冰口中鲜血狂吐，法力全失，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一样，再也没有余力抗争掉落的趋势，双眼一闭，随着石块往下坠落。

　　　　就在他快要落到两块巨石之间前，头顶突然掉下一个破口袋，袋口伸出一只柔滑的手，手指纤长白皙，手心柔软，连一个茧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个干过粗活的手。

　　　　可就是这么一只看似无力的手，却生生地拉住了快要撞上巨石的白冰，借着下落的趋势，又从中探出一个顶着半边帽兜的脑袋，江灵焦急万分的脸出现在帽檐下，也不管白冰能不能听到，声嘶力竭地唤道：“白冰！”

　　　　白冰还在下落，连同口袋里的江灵，朝着不可预知的下方急速坠落。

　　　　途中白冰撞上了一块巨石，下落的趋势被阻了一阻，江灵却还在下落，冷不防撞在了白冰怀里。

　　　　白冰胸口被撞得一阵剧痛，无意识地哼了一声，把个江灵吓得眼泪都飞出来了，又大声唤了他几声。

　　　　白冰没有回应。他嘴边和脸颊上全都是血，猩红的，新鲜的，触目惊心。

　　　　江灵看着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全身却不由自主地发抖，只拼命地抱着他，喊他的名字。

　　　　落石轰隆隆地砸在他们所在的巨石一角上，巨石猛地一斜，白冰马上顺着凹凸不平的断面往下滑，江灵又急又险地一手拉住他的袍角，另一手抓住了巨石上的凸起，两手都拼尽全力，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可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块手掌大小的飞石携着锐利的边缘轻轻地蹭了一下袍角，“嘶”一声，衣料被割断了，白冰从巨石上掉了下去。

　　　　“不要！白冰！”

　　　　江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马上松了手，又狠狠地蹬了脚下的巨石，借力朝着下落的白冰扑去。

　　　　她的眼泪在空中飞散，马上被身后飞来得石块砸的粉碎。她的牙齿紧紧地咬合着，咬得牙根发疼了，还死命地撑着。

　　　　其实白冰从巨石上掉下来，到她离白冰只有一臂远，这过程几乎只是一瞬间，眨眨眼就过去了。可是这一瞬对于江灵来说，却过得无比漫长，长到她脑子里生出一个可怕的疑问：万一白冰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不敢问，问了也没有答案，所以她只能执着地，瞪大了模糊的泪眼，拼尽全身的力气也要抓住他。

　　　　万幸，她抓住了。

　　　　两人相拥着在漫天落石中下坠，江灵泪痕未干，又悲又喜地喊着他的名字，白冰双目紧闭，人事不知。

　　　　江灵焦急地擦着他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忽然想起她身上还有如意袋。

　　　　刚刚在如意袋中，她将白冰与人相斗的场景看得分明。虽然白冰躲避时特意避开了江灵所在位置，可是灵犀杖的最后一击，仍然有一些火焰跳到了如意袋上，江灵却毫发无损。后来山洞塌了，如意袋被一块石头撞了一下，她也没受伤，想来是如意袋材质精良，坚固又不易燃？

　　　　想到此处，江灵的手猛地一顿，看了看身上的破口袋，忽然一把将它从身上扯了下来，一手抱着白冰，一手慌乱地将口袋套在了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搂着口袋里的白冰，松了一口气。手下摸着袋子似乎还空了一截，将头探进去一看，好像还能再装一个她，便想都没想地挤了进去。

　　　　如此，如意袋便跟着纷纷落石急速地朝着下面落去。又过了几息，一块巨石突然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如意袋避无可避，江灵惊恐地搂住白冰，认命般地死死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等了很久，也没有被石头砸中的痛感，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看，发现巨石竟然在她头顶上停住了。不仅如此，她的前后左右，都有石块堆积，可是身上却一点都不痛。

　　　　她屏息凝视着周围的石块，生怕它们下一刻就朝着身上砸过来，憋了半天气，却仍是没有动静。

　　　　她慢慢地松了一口气，突然发现他们好像停止了下落。

　　　　半座魔山的石块被他们压在身下，剩下的石块则压在他们身上。而如意袋像是一颗荧光闪闪的蛋，被裹挟在了乱石之中。

第203章　相对（）　
晋阳域一片死寂。

　　　　到处都是散落的巨石，横七竖八地立着，如一座座无名的墓碑。

　　　　江灵和白冰蜷缩在巨石堆下，几乎脸贴脸，肩碰肩地抱着，脸色一个赛一个的苍白。

　　　　在静谧中呆愣了良久，江灵才意识到危机暂时解除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还搂着白冰的后背，便慌忙撤回手，身子往后面缩了缩。

　　　　可是如意袋的空间狭小，周围又被石头积压着，江灵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到后背顶上了一处坚硬的所在，立刻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地继续缩着。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江灵为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抬眼便对上了白冰安静的睡颜。

　　　　如意袋内里发着荧荧冷光，光线柔和，恍若人间月华。白冰刀削石刻的轮廓，阖住的眼睛，纤长的眼睫毛，挺翘的鼻梁，紧紧抿住的嘴，还有脸上残留的血迹，全收入江灵眼底。

　　　　君子容颜世无双，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是神仙落劫，是倾世明珠。

　　　　凡人只消看他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而此刻江灵与他距离不过一寸，心神都被这一眼晃得一滞，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把自己憋得脸都红了，才无比艰难地小口把气吐出来。这一番折腾，身上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而白冰，仍静静地昏睡着，带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远感。

　　　　江灵只得闭上了眼睛，待到脸色的燥热没有那么明显了，才小心地重又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轻轻地唤道：“白——冰？白冰？”

　　　　她伸出食指触了触他的肩膀，他没有动。

　　　　江灵着了急，食指有些颤抖地伸到他的鼻翼下，感受到一股微小的气流从指背上流过，才松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江灵的心里蓦地升起一种极大的满足感，眼眶一酸，几乎要落泪了，可是白冰的脸就在近前，她觉得落泪都是对他的亵渎，忍了又忍，勉强将眼泪憋回去。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白冰脸上还沾了血迹，便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角，轻轻地擦拭起来。

　　　　她的动作如此轻柔，小心翼翼，神色又是如此虔诚，光看着她，你根本猜不到她只是在帮白冰擦脸。

　　　　她一下一下地擦拭他的脸，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白冰，你快好起来吧！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诚心祷告，白冰的眼睫毛突然颤了颤，嗓子里逸出一声又轻又短的呻吟，把江灵吓得动作一顿，马上抽回了手。

　　　　白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双晶莹如霜的眸子森森地盯着江灵，江灵的呼吸都被他看丢了，却见他的神色忽又松了松，漆黑的瞳仁重新落回瞳孔里，换上一种平静的目光对上了江灵的脸。

　　　　他嘴唇微张，皱了皱眉头，道：“你没事吧？”

　　　　他们距离不过一寸，呼吸声都彼此相闻。白冰说这话时，江灵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便愣了神。

　　　　看到江灵的反应，白冰挑了挑眉，竟然淡淡地笑了笑，也不知是真得觉得好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笑了。江灵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呼吸又丢了，再次把自己憋红了脸。

　　　　白冰收起笑容，眉尖跳了跳，而后轻轻蹙眉，似乎在忍受着痛苦。江灵赶忙出声问道：“你的伤”

　　　　白冰闭上眼睛，截住了她的话头：“没事，调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江灵只得住了嘴，任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冰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脸色终于褪去了病态的苍白，目光淡然地落在江灵脸上，问道：“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江灵眨了眨眼睛，有些无措地垂眸想了一会儿，才慢慢抓住理智的尾巴，找到了话头，却不敢直视他的脸，依旧垂着眼睫道：“我本来跟刘慧珠一起去乡下避难，刘慧珠是春来客栈刘老板的女儿，我们在那里遇上了孙虎，孙虎说”

　　　　江灵叙述地颠三倒四，磕磕巴巴，中间还停下来想了想才继续说，她自己都觉得丢脸死了。

　　　　可是说着说着，她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勾连起关于静湖的回忆。

　　　　那个时候，她最喜欢下雪了。因为每年冬天第一次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白冰就会醒过来，重新出现在静湖上，或坐或站，神态安然地等着她。

　　　　她不顾一切地跑到静湖，兴冲冲地坐在他的身边，随心所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