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仙-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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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子一挑眉毛，走到二人面前，温笑道：“在下苏幕遮，不知这方手帕是哪位姑娘遗失的？”

　　　　看到那块被刺破一个大洞的手帕，刘慧珠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喘，抓住江灵的手抖做一团，生怕苏公子一个不开心，让身边的随从斩了她。

　　　　江灵皱了皱眉头，强自镇定，挺身道：“是我的。”

　　　　苏幕遮讶异道：“看姑娘形容，实在不像是能拿得了这种汴州出产的天蚕丝制成的手帕的人。更何况，这手帕上绣的兰草，更是说不通了。”

　　　　江灵心中大骇，咬牙解释道：“手帕是别人送的，兰草是我绣的，如何？兰草雅素不艳，端庄秀丽，如何不能绣？”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手帕确实是刘慧珠的，兰草却是江灵绣的。那日刘慧珠与江灵做女红时随手扯出一方帕子让她绣着玩，江灵因着兰草花样简单，便随手绣了几株兰草，刘慧珠见了十分喜欢，便贴身带着了。

　　　　苏幕遮笑了，笑容出其不意地晃了晃江灵的眼睛，让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不过苏幕遮俊则俊也，美则美也，但是与记忆中人仍是差了些，因此江灵看到这张颠倒全镇的脸，仍能保持镇定。

　　　　但是她刚才情急之下的辩驳，听来却有些咄咄逼人了。她现在才发觉不妥，心里更害怕了。

　　　　苏幕遮不解其中缘故，只当是江灵不因为他的容貌而不能自持，更不因为他的凶名而颤抖，看江灵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姑娘言重了。在下也觉得兰草不是俗物，绣在手帕上，别有一番风韵。只是好奇，姑娘如此美艳动人，为何会喜欢兰草这样朴素的东西？”

　　　　若是刚才江灵还担心苏幕遮是来找事的，听得这句话便能确定了，他果然是来找事的，不过却不是针对丢手帕的人，而是单单针对她。

　　　　不用说，肯定是这张脸惹的祸。清流说了那么多假话，有一句话他倒是说对了，江灵是一个美人啊。自从她从明山村出来后，不管是走到哪里，这张脸总会吸引来各路探寻的眼光，带着各种目的。吃过几次亏后，江灵学会了藏住容貌。不过今日却因为没有出门的打算，才放松了掩盖面容，用真面目对着刘慧珠，反正刘慧珠一家人一早就知道她长得如何，却没想到一朝懈怠竟然惹上了苏幕遮这样的人物。

　　　　江灵心中闪过一丝无奈，垂眸冷淡说道：“苏公子谬赞。”

　　　　连刘慧珠都听出了言语之间的疏远冷意，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她，苏幕遮又哪会不知。

　　　　不过对于美人的矜高自傲，他一向十分包容，也不生气，反而说道：“姑娘知道苏某的名字，苏某却不知姑娘芳名，不知”

　　　　“江灵。”

　　　　江灵早就防备了他这一手，一般人说出这样的话以后，第二句便要来问她的名字，对此套路，她可算是轻车熟路。

　　　　苏幕遮笑得更深了，将手帕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似是无意地扫过桌上的抹布和江灵卷袖露出的皓腕，不动声色地转身，说道：“手下粗鲁，弄坏姑娘的手帕，苏某实在过意不去，改日一定赔一条新的。”

　　　　江灵下意识想说不必了，可是苏幕遮含笑的眼眸带着不可拒绝之意，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却又不想遂他的意，抿了抿嘴，不答他的话。

　　　　苏幕遮转身出了门，楼梯上传过一阵杂乱声响后，一切归于平静。

　　　　房客们顿感身上一松，纷纷从房间中伸出头来，在走廊上探头探脑。

　　　　江灵捏着手帕，脸色不善，刘慧珠瘫在椅子上，渐渐想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感念江灵挺身而出的义气，舒了一口气道：“你可真厉害啊，对着苏公子还说出这么多话。我吓得腿都软了。”

　　　　江灵苦笑一声，道：“我也腿软，不过是硬着头皮应付他罢了。”

　　　　刘慧珠却又道：“苏公子太吓人了，以后还是远远看着他就好了。”

　　　　江灵哭笑不得，刚要调笑两句，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正往楼上来，转眼间来人就站到了门口。

　　　　“慧珠！你竟然敢招惹苏公子？！”刘德正站在门口，宽宽的身板把门堵住了一大半，嘴上的一撮小胡子气得抖啊抖，两条粗眉也跟着抖啊抖，吓得刘慧珠赶忙躲在了江灵身后，但是没有把江灵供出去。

　　　　“爹！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刘德正本来又惊又怕，听得这一声，怒极道：“现在知道不敢了？竟然还抛手帕，你吃了豹子胆了？”

　　　　刘慧珠没有供出江灵，江灵却不能心安理得。她拦住欲要过来提住女儿的刘老板，恳求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怂恿她的，刘叔叔不要骂她了，罚我吧！”

　　　　刘德正手顿在了半空中，看了看江灵，仍然一把把刘慧珠拉了出来，沉声说道：“慧珠对那个苏公子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今天必须要罚她。至于你，江灵，罚你将楼下的桌椅擦干净。”

　　　　江灵欢喜地应了，觉得这个责罚实在是罚的好。但是刘慧珠却不这么认为，忍不住为江灵打不平：“江灵不是帮工，不要让她做这些事。”

　　　　江灵却赶忙道：“刘叔叔收留我已经不易，我能做些事报答，求之不得。”说完轻轻颔首，飞快地跑到楼下擦桌子去了。

　　　　江灵一走，刘德正的脸耷拉下来，对着犹自不满的刘慧珠说道：“你若是想让江灵留下，就不能让她白吃白喝。”

　　　　“为什么？她和我亲如姐妹，白吃白喝我也愿意！”

　　　　刘德正戳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愿意，她可不愿意！你这孩子，跟你娘一样，心眼太实，唉！咱家的客栈算是后继无人了。”

第146章　赔偿（）　
星辰璀璨，暗夜无声。

　　　　今日三楼又没有客人入住，江灵从三楼的外廊爬出去，熟练地踩着横生的枝干，摇摇晃晃地爬到了惯常坐的树杈上，抱住树干眺望远方。

　　　　江灵所在的小镇，名叫南里镇，镇西有一条水流漆黑的大河，名叫黑河。黑河之所以黑，并不是因为水质过于污浊，而是其中沾染了魔气的缘故。

　　　　黑河从镇西的普阳域发源，绕过怪石嶙峋的护域大阵百恶阵，蜿蜒曲折地横在了普阳域和南里镇之间，做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苏公子来到普阳域之前，南里镇因为顾忌着黑河魔气，根本不敢延伸到这边来。后来苏公子来了，路过黑河时，说要添点人间烟火气，吩咐属下在黑河沿岸设下屏障，阻止魔气向凡人们蔓延，又半强半劝地弄了些人住在这附近，说是会永久护佑他们不被魔界所害，人们才渐渐相信苏公子是真心想让人们住到黑河边上，才缓慢地延伸到这边来，有了今日南里镇天下独有一份的魔界和人界和平共处奇景。

　　　　然而，虽然两界在此处紧紧相邻，风景却迥然不同。

　　　　这方人世红灯高挂，人声嚷嚷，烟火气十足，黑河对面却是一片漆黑，连天上的星辰都晦暗了许多。

　　　　可是江灵却不看人间繁华，只管举目眺望远处的魔域，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能看足一个时辰。

　　　　刘慧珠曾经问过她到底在看什么，江灵说不出，刘德正却私下里跟刘慧珠说，江灵八成在看人。

　　　　对此江灵十分无奈，她可不认识什么魔界的人。若是非要给这个举动找个理由的话，那应该就是怀念过去吧！

　　　　不管是魔界，仙界，妖界，都是她这个凡人无法企及，只能仰望的世界。她看不到仙界，妖界，只好看魔界，聊胜于无。

　　　　第三日的大清早，江灵就听到了有人在敲她房间的门。眼睛刚刚睁开，就觉得鼻子里钻进一股难言的异味，心思急转，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魔气的味道。

　　　　低阶的魔人身上都带着这种味道，让人闻了有些不太舒服。

　　　　江灵不敢怠慢，赶忙披上衣服，穿上鞋子，打开了房门。

　　　　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举了一个黑色木盒，瓮声瓮气地说道：“苏公子说，那日不慎损坏姑娘的手帕，又暂时找不到同样布料和样式的手帕，只好寻了另一条代替，望姑娘见谅。”

　　　　这个魔人虽然嗓音不好，不过，苏幕遮说话时慢条斯理的语调倒是学得七八成，两相一结合，让人忍俊不禁。

　　　　江灵虽然很不喜苏幕遮刻意还手帕的行为，但是听得这东施效颦的话，仍然笑了出声，意识到不妥，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接过盒子，忍笑道：“谢过苏公子。”

　　　　随从走后，刘慧珠马上凑了过来。

　　　　江灵吃惊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慧珠却理都不理，强行把她拉到屋子里，一边怂恿她快打开盒子看看，一边埋怨说爹爹不允许她再参和和苏公子有关的任何事。

　　　　江灵禁不住刘慧珠不住的请求，只得打开盒子来看。

　　　　盒子里果然只有一方手帕，布料不是汴州的天蚕丝，而是街上随意就能买到的略微粗糙的料子，手帕一角仍然绣着兰草，样式和原来那一条一模一样。

　　　　刘慧珠不明所以，看了一会，发现确实没有别的了，才失望道：“我还以为苏公子会送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样一看，也没什么稀罕的，还不如原来那一条好。”

　　　　江灵轻轻合上盒子，心头却不轻松。

　　　　这条手帕上的兰草图案，一定是找人另外绣上去的，而且故意仿照着她笨拙的针脚，学得十分相像，十分用心。可是他偏偏又选了寻常的布料来绣，便让江灵不懂了。

　　　　或许是笑她绣的太差，只能绣在这样低等的料子上？

　　　　想到这里，江灵气呼呼地重新打开盒子，将里面的手帕拿出来，随手拿起针线簸箩里的剪刀就要剪，吓了刘慧珠一跳。

　　　　“好好的，剪了做什么？”刘慧珠扯着手帕说道。

　　　　江灵被拦了拦，心里的气泄了一半，坐在椅子上，道：“看见它就想起苏幕遮，当然要剪。”

　　　　“想起苏公子怎么了？他对你很上心呢！他可从来没有特意见过一个女子，还派人送了手帕过来。”

　　　　江灵对苏公子的行为一点也不了解，闻言反问道：“真得？”

　　　　刘慧珠肯定道：“当然。虽然他对偷看他的女人们很宽容，可也从来不放到心上的。”

　　　　江灵翻了个小白眼，心说：“我巴不得他不要把我放到心上。”

　　　　随从站在临风堂下，仔仔细细地回禀今日送手帕时，江灵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座上的苏幕遮一边手提朱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听着他说话，听到江灵忍不住笑了时，嘴角也跟着一弯，有一种小把戏得逞的得意之感。

　　　　不过，他虽然笑着，手上却仍未停歇，又画了一会儿，才停了手，把笔朝着桌上一扔，把画过的纸拿起来折成四方形，捏在手里道：“送到白苏手里，说是我苏幕遮愿赌服输。”

　　　　随从赶忙应了，接过画纸倒退出去。

　　　　侍立在一边的乌柏看着随从走远，欲言又止。苏幕遮却像是毫不在意，又扯过一张纸，写写画画起来。

　　　　“公子，咱们好不容易得来了清水域的防布图，这么给了白苏，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苏幕遮长叹一口气道：“无妨，清水域距离晋阳域过远，地域小，中间又夹着三个域，和怒江、顿河两曲，即使打下来，攻防都是大问题，倒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给他，分得恨生域的过路之权。”

　　　　乌柏仍然不放心，蹙眉道：“白苏若是说话不算话”

　　　　闻言，苏幕遮终于停了手，就着侍女端来的清水净了手后，缓步走向一旁的黄花梨木的高头大椅，边走边笑道：“白苏若是说话不算数，那他在九曲十八域的威名就是徒手得来的了。”

　　　　提到白苏的威名，乌柏终于放弃了劝说，垂头道：“乌柏多虑了。”

　　　　苏幕遮摆摆手，道：“此举确实有风险。若是他得了清水域，再加上他手里的光元域，栖术域，恨生域，还有罗门域，便要连成一片，战时守望相助，防时固若金汤，让人头疼啊。”

　　　　乌柏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听苏幕遮看着自己的手，缓缓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都不能左右大局。”

第147章　白苏的传说（）　
说起这个白苏，可真是自前年以来，魔界里冉冉升起的星辰一般耀眼的人物，风头比苏幕遮还要大。

　　　　他身上有三奇。

　　　　第一奇是身世之奇。

　　　　他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奇才，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各方势力打听了一年多，也没人打听出个究竟。后来，叛逃出光元域的大堂主易事中曾经说过，光元域魔主殇凌霄三年前曾消失过一段时间，据说是去了某处秘地，回来后身边就多了一个白苏。人们想再追问些细节，易事中却不愿多言了，只是恶狠狠地诅咒道：“这个白苏，肯定有问题！殇凌霄有眼无珠，远重臣近小人，必会自食恶果！”

　　　　鉴于易事中就是因为白苏的到来才越来越不受重视，最后更是偷了重宝玉净瓶叛出光元域，转投到清水域门下，人们对他说的话将信将疑。不过白冰的身世之谜却因此更加扑朔迷离了。

　　　　第二奇则是手段之奇，堪称奇中之奇。

　　　　只要白苏出手，必定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他攻克恨生域时的手段，更是令人称奇。

　　　　恨生域紧邻着九曲之一的恨生水，恨生水能沉淀世间万物，水面又有重重厚重的魔雾，雷电，屈死其中的冤魂，因此若无恨生域至宝平生梭，任何人都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恨生水。

　　　　而白苏只点了三万魔兵，于恨生水之前横琴一架，席地而坐，双手拨弦，时而奏出金石之声，时而弹出诡谲之响，时而如石破天惊，时而如乱雨坠落珠盘，如此往复，昼夜不停，足足弹了有三天两夜。

　　　　第三天夜里，恨生水忽然平静下来，水面荡平，无波无澜。半晌，一条通体焦黑的蛟龙破水而出，凌然横陈在恨生水畔上，朝白苏摆首致意后，倏忽之间，又钻回水中。

　　　　白苏抚平战栗的琴弦，缓缓站起身来，扶琴而立，伸手一挥，道：“我们走。”说完率先飞跃恨生水，直达恨生域城门之下。恨生域众人没想过会有人弹琴破阵，皆大骇，慌忙迎战，自然被打得溃不成军。而白苏立于城门之上，一身紫黑色的衣袍翻飞不已，神情冷漠，虽三日不眠不休，脸上却不见疲惫之色。举手投足，调度兵将，安排善后，仍是一派从容有度，当真是风华无双。

　　　　第三奇，则是身份之奇。

　　　　按理说，白苏在魔界大杀四方，威名赫赫，该是一个周身魔气四溢的高阶魔修。然而，见过他的人，不论是低阶的随侍，还是高阶的一域魔主，都不能肯定白苏到底是不是魔修，因为他身上连半分魔气都没有。人们又考虑到他或许修为十分高深，才让人察觉不到魔气。可是连修为与殇凌霄在伯仲之间的钟秀域魔主裴秀，都看不出白苏的修为，这件事就十分可怕了。

　　　　还有人甚至直接猜测，白苏或许就不是魔修。可是问题又随之而来，不是魔修，为何能抵御魔界中的魔气，横行九曲十八域不受影响？

　　　　于是又有人大胆地猜测了，认为白苏或许是谪仙吧！

　　　　各家自有各论，从白苏横空出世后，这些奇谈就没有消散过。不只是魔界，连妖界和人界都对此有所耳闻，不过终究不同道，只是远远打听着，作为谈笑的内容罢了。

　　　　送到光元域的书信，三天之后就得了回信。

　　　　临风堂下，红烛摇曳，一片静谧安详。

　　　　苏幕遮斜靠在一方红木躺椅上，一手轻轻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