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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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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奇往窗外望去。

    只见微雨轻点着庭院方池的水面,却涟漪不生。池边的荼蘼花怒放。

    一带清流,自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间。远处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松海。

    庞籍万未料到,在繁华喧嚣的京城里,竟有如此幽雅怡人之处。

    眼前人风姿隽爽,穿一身素色的绞缬绢直裾。

    白衣胜雪,儒雅不羁。

    庞籍心中这样慨叹着。

    “你寻我何事?”

    冷不丁地,乐信开口问他。

    “我……”

    许是气氛太过静好,庞籍一时也忘了自己为何前来。

    想了想,他才问:“我今日在吏部交接文书。”

    乐信往他跟前的杯子了里倒满茶水,又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以茶代酒,恭贺你荣升。”

    庞籍青黑着脸道:“我听到他们在闲谈你。”

    “他们?”

    “吏部的两个吏员。”

    乐信不由得笑了起来,但这笑也是淡淡的,似云一样轻。

    他道:“换在几年前,该是六部的尚书们在议论我。”

    庞籍顿时语塞。

    乐信说这话的时候,既非自怨自艾,更非愁眉苦脸,只当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比那两个吏员闲谈他的时候还要淡然些。

    “你知道他们说你甚么吗?”

    “浪得虚名、惺惺作态、金玉其外、不思进取,胸无大志。”

    乐信想了想,又补充:“大概,还有穷奢极侈、骄奢淫逸?”

    他抿一口茶,笑说:“我又未做过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能说道的,大概也就这些罢了。”

    “那倒是没有说这些,他们说你‘四全公子,不过尔尔’罢了。”

    “哈!”乐信点头道:“吏部的人,还算是有口德。”

    庞籍问:“你不恼?”

    乐信道:“恼甚么?乐某夏炉冬扇、过时黄花,尚可为他人提供闲谈话资,亦是荣幸。”

    庞籍黯然:“你明明不是他们所说那般。”

    乐信摇头,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庞籍奈他没法子,只好道:“你我约定好,还要在朝堂里一绝胜负。”

    乐信又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一下庞籍的茶杯,道:“恭喜你大获全胜。”

    说罢,一饮而尽。

    大获全胜?

    庞籍愠怒。

    应是不战而胜,不,是不战而败。

    眼前人一日不回朝堂,自己便永远没有法子胜过他。纵然他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心中亦是戚戚然。

    庞籍跟前的茶杯纹丝未动,他冷冷看着乐信道:“你要置这江山社稷不顾了?”

    “这江山社稷没有了乐某,亦并无任何不妥。”

    庞籍皱着眉,心头苦涩得无以名状。

    在河东西路的六年里,他想方设法,寻得乐信的策论文章拜读。

    乐信的策论言之有物,高瞻远瞩、统揽全局,又细致入微,设想周到。

    他是真正的鸿猷懋着、鹏翮高抟。

    这样的人,辞官而去,岂非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有你与无你,大大不同!”

    庞籍忽而激动起来:“你策论里的方田均税法,对百姓何止大有裨益!还有募役法、兵部的革新……”

    他只觉得嗓子一阵沙哑,几乎是带着哭腔道:“这些革新,绝不能无你!”

    乐信却挑眉问道:“你对我的策论似乎很熟悉?”

    何止熟悉!

    庞籍在心里呐喊。

    简直倒背如流。

    他有时会很心酸地想,太子薨了之后,他庞籍可算是最熟悉乐信的人了。

    可惜,他与乐信是永远做不成知己的。

    因为他嫉妒乐信。

    但是,他们也成不了仇人。

    因为他敬佩乐信。

    难为知己。

    难为敌。

    他们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而最熟悉自己的人,往往不是知己,而是对手。

    这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胜过了柴仪的地方。

    ……

第五十四章 白露茶() 
清劲的凉风吹过窗外。

    申时的午后,分外寂寥。

    “你对我的策论似乎很熟悉?”

    乐信挑眉,含笑而问。

    庞籍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把这些策论变为现实?”

    乐信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不想了。”

    被微雨湿润的空气中,漂浮着松针的味道。

    隐约有风吹过松林的声响。

    庞籍怊怅若失。

    自己这番前来,似是一拳头捶在了软绵轻柔的棉花上,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徒增气恼。

    他万般无奈,几近哀求地劝道:“官家虽有些稚嫩,却也是个仁君,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他必定对你另眼相看。”

    乐信冷笑:“他英明得似尧舜禹汤,抑或是昏庸得如夏桀商纣,又与我何干?”

    一时间,搁在二人之间的,是难以言明的沉默。

    一两只春蝉,在低声鸣唱。

    隔了大约一盏茶的时光,才听得乐信道:“我曾与你说过,乐某只为太子所用。”

    他望向庞籍,目光厉然:“此话,至今不变。”

    话已至此,庞籍只得放弃。

    乐信处事通达,但骨子里,却是他见过的最最固执的人。

    只是,可惜了这一身的文韬武略。

    庞籍摇头叹息,苦笑道:“那便莫要谈这些了,此番前来,权当贺你辞官归故里吧。”

    乐信亦笑道:“如此甚好。”

    说罢,又指了指面前的一菜一汤,道:“试试这得月楼的招牌菜。”

    庞籍细细看了看这两味菜肴,甚是平平无奇。

    左边的一碟,似是鱼肉切片,白花花的摆成了莲花状。右边的一小盘,装着的竟是清清寡寡的白菜汤。

    “你竟吃的这般朴素?”

    庞籍好奇地调侃。

    乐信道:“你先尝尝。”

    庞籍半信半疑地夹过一块鱼肉片。

    至今,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词儿能确切表达那种美味。

    难以言喻的鲜甜,入口嫩滑,还有淡淡的、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这是甚么?”

    他惊而问道。

    “这味菜,名唤‘桂花莲’,是用桂鱼肉做成。”

    “桂鱼?”庞籍讶然,桂鱼他爱吃,也常吃,但从未吃过这般惊世难忘的。

    乐信细细解析说:“这桂鱼需自小以桂花喂食,方能有这淡淡的桂花香味。”

    “原来如此。”庞籍恍然。

    桂花鱼从鱼苗养至成鱼,起码三四个月,那得多少桂花来喂殖?

    奢侈,实在奢侈。

    乐信又道:“而且……”

    “而且什么?”

    “只取鱼脸颊那里的月牙肉而制。”

    月牙肉?!

    庞籍大惊:“那这般一碟‘桂花莲’,岂非要二、三十条桂花鱼?”

    这何止是奢侈?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这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了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这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了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简直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庞籍又指着那盘清水问道:“那这盘也定必不是普通的白菜汤。”

    他径自勺了一口来尝。

    清爽,鲜美。

    这奇异而美妙的口感,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这又是什么?”

    “清水白菜。”

    “不,”庞籍不信:“这白菜绝对煮不出这种鲜甜。”

    乐信笑答:“必须是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只取了其嫩心,将鸡、鸭、干贝、鲜蚝放入,炖两个时辰,再打去肉沫,隔至汤色清如水。”

    ……

    清劲的凉风吹过窗外。

    申时的午后,分外寂寥。

    “你对我的策论似乎很熟悉?”

    乐信挑眉,含笑而问。

    庞籍不答反问:“难道你不想把这些策论变为现实?”

    乐信轻轻摇头,说道:“如今不想了。”

    被微雨湿润的空气中,漂浮着松针的味道。

    隐约有风吹过松林的声响。

    庞籍怊怅若失。

    自己这番前来,似是一拳头捶在了软绵轻柔的棉花上,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徒增气恼。

    他万般无奈,几近哀求地劝道:“官家虽有些稚嫩,却也是个仁君,你是有真才实学的,假以时日,他必定对你另眼相看。”

第五十五章 雪球花() 
夜。

    一盏茶,一段话,又一盏茶,再一段话。

    不知不觉,已是戌时。

    窗外夏虫脆鸣。

    夜,如黑沉沉的浓墨,层层涂抹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池里的菖蒲间,隐约有萤火虫飞过。

    一闪一闪。

    姚宏逸问:“恩师,乐松是个怎样的人?”

    坐了许久的庞籍悠悠地站起来,舒展筋骨,踱步到水榭上,临池而立。

    乐松此人,他竟是丝毫不情愿忆记起。

    庞籍转过身来,冷声问姚宏逸道:“作为我的门生,你自问如何?”

    姚宏逸微笑谦虚道:“晚生愚鲁,蒙恩师教导,大有精进。”

    庞籍长呼了口气,摇头道:“老夫桃李满天下,你是我第二聪明,第二勤奋,第二有慧根的弟子。”

    姚宏逸心领神会:“那第一聪明、第一勤奋,兼且第一有慧根之人,必定是乐松了。”

    庞籍点头。

    ……

    在同一片夜幕下,一辆马车驶过长街,不紧不慢地往那城郊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竟是乐琳与柴珏。

    深秋,寒意渐浓。

    柴珏裹紧身上的披风,双手捧着汤婆子,方才暖和了些。

    汤婆子是黄铜做的,冬日里,灌上热水,放在被中可以暖被窝。

    乐琳看他畏寒的模样,不由得打趣道:“习武之人,不是不怕冷的么?”

    柴珏也不恼,笑道:“这冷风来得太急,我们又走得太赶忙了,只穿了件薄衣。”

    今日编辑会议结束后,他本打算到“乐琅”府中喝杯茶、赏赏花,过后就回宫的。

    午后,他们正在偏厅里赏茶,却见石氏带了几个婢女进来,每人手上都捧着偌大的篮子。

    石氏对柴珏的到来也是习以为常了,说笑道:“三殿下今日又来喝茶?”

    柴珏礼貌道:“打扰老夫人了。”

    乐琳心里不由得为石氏抱不平。

    石氏不老,她才不过是二、三十岁的女子,但儿子袭爵做了侯爷,大伙儿便都得尊称她“老夫人”。

    她望着那几个婢女,问石氏:“娘,她们篮子里的是什么?”

    “啊,这是……”石氏从篮子里取了一支甚么出来,五、六寸长,不似花,也不似果,顶端是白花花、软绵绵的毛团,毛团的四周,有些褐色的硬壳。

    石氏道:“这是城郊那庄子新送来的雪球花。”

    “雪球花?”柴珏好奇问道。

    宫中搜罗了天下的名花异卉,但他却是从未见过这“雪球花”。

    一旁的乐琳却是怔住了。

    石氏细细解释说:“本来上两旬就长开了的,但茯苓听庄子里的老农说,这雪球花晒干了可放得久一些,便让他们晒干了再送来。”

    说罢,又令那几个婢女把偏厅里的黄菊全换下来,插上这“雪球花”。

    柴珏看“乐琅”呆呆的,不由得推了下她:“你怎么了?”

    乐琳回过神来,往最近的婢女那儿拿来一支,细细打量。

    是棉花。

    小枝疏被长毛,叶阔卵形,花单生于叶腋,蒴果卵圆形。

    棉球色泽乳白。

    虽然花球比后世见到的要小,但真的是棉花。

    这个年代有棉花吗?

    乐琳也记不清楚。

    她只记得,因教人制棉和推广“错纱配色,综线挈花”技术,而被尊为布业始祖的黄道婆,是宋末元初人。

    乐琳连忙问石氏道:“这是我们侯府的庄子所种的?”

    石氏点头笑道:“你又糊涂了,他们每年都有送雪球花来的啊。”

    “那别人家的庄子可有种这个?”

    石氏轻轻摇头,苦笑道:“你爹爹生前把这雪球花当宝贝一般,一找着空,就爱往那庄子里考究这些,他怎舍得把这花种传予别个?”

    乐琳闻言,从那黄花梨的衣架子拿起一件薄裘披风,径自往外大步而去。

    “你要往哪儿去?”

    柴珏赶忙跟上,急急问道。

    乐琳停了下来,后面的柴珏刹步不及,撞了个满怀。

    “娘!那庄子在何处?”

    女儿的神经兮兮,石氏早已见怪不怪了,她答道:“城郊登夏山的陶然庄。”

    乐琳转头,对柴珏朗声道:“走,去陶然庄!”

    “去干甚么?”

    “去赚钱。”

    “赚甚么钱?”

    “赚大钱!”

    ……

    柴珏在车厢里暗自叹息。

    自己一听到“乐琅”说能赚大钱,便兴冲冲地跟了过来。

    唉,真是近墨者黑,近得这好友多,自己也变得贪财了?

    柴珏抽了抽鼻子,对“乐琅”怨道:“你可要详细给我说说,这赚的是什么大钱,怎么个赚法?”

    乐琳罔若未闻,盯着柴珏手中的汤婆子在发呆。

    静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问柴珏:“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爹爹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路上,乐琳一直好奇,这个乐松是个怎样的人?

    她有听说过别人说起她翁翁乐信的事,但凡提及,无不称赞其才华横溢,智勇过人。

    然而,每每问及乐松,大家都似避而不谈。

    甚至连石氏,也是心怀怨怼。

    乐琳又陷入了沉思。

    柴珏道:“他再不好,也是你爹爹。”

    乐琳转头问道:“言下之意,你知道他是个不好的人?”

    柴珏顾左右而言他:“皇祖母说过,人后莫说人非。”

    “你是不是我好友?”

    “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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