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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贵性-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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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的家主俞欣是南院枢密副使,年轻男子的家主萧弘勋是知南院枢密使,官大一级。
“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弘勋大人?”中年男人略一沉思,看这两人打扮朴实,心想,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家高车大马,怎会有如此歪瓜裂枣的家丁?他自然是不信:“萧大人家的管家祖先生老身甚是相熟,小子,你莫要诓骗冒认,仔细你们的皮肉!”
年轻男子朝他哼了一声,又再翻一个白眼。
络腮胡男子看到队首那处,有一人自商号里出来,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也朝那边一看,立即来了神气:“巧了,你自己问祖先生去!”
中年男人往那边一看,果然是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家的管家祖兴贤。
他心下信了八、九成,立即略略弯身,一拱手,露齿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小兄弟见谅,见谅!”又问:“怎的祖先生派了你们这么许多人来排队?”
那年轻男子看他服软,也不免狐假虎威起来:“马裘酒今日起限购,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个小酒埕。”说得兴起,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了指前后三、四人,说道:“看你识趣,便实话告诉你,我们这前后七人都是南院枢密使事萧家的。”
他再指了指前面一排十数人:“那前面的,全都是南院枢密使府的人!我们两队人马都已经是排第二轮的了。”说着,年轻男子左右看了看,嗤笑一声,问道:“老头,你带了多少人来?”
中年男子一愣,继而一惊。
他带了多少人?
大管家就派了他一个过来。
不,还有一个马夫,大管家想着他们两个人搬搬抬抬几轮,应该是足够的了。
他看向后方密密麻麻的队伍,眼光一亮,忽地心生一计。
年轻男子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猛一拍他的肩膀:“老头,我劝你不要打歪主意。”他侧身出列,指着后方的队伍,如数家珍:“这里过去十四个,是北院太师府的;接下去二十二个,是北院司徒府的;再接下来二十个,是北院郎君府的;往后十七八个,北院都统军司的北院统军使府的人!”
他得意地一点中年男人的脑袋:“你自己好生想想,那个你惹得起?”
中年男人脸如土色,木木地张着口,喃喃道:“怎、怎么办呀?买不到马裘酒,可就遭殃了!”
“还不快到队尾去!”
年轻男子一脚踢他。
中年男人猛然醒悟,连忙快步往队尾奔跑,跑得几步,又折返,回到马车那处,一把扯下车夫,两人一同去排队。
耶律驰、耶律骢两人完完整整看了这么一幕,惊得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耶律驰叹息道:“荒唐,真荒唐!”
耶律骢猛猛点头,附和道:“可不是!简直堪称奇观!”
更奇、更荒唐的还在后头——
就在长长的队伍为方才的“插队风波”扰攘喧哗之际,詹禄从孝义商号里头匆匆地走出来,手里提了一个十寸长宽的篮子。
耶律驰朝詹禄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耶律骢,问道:“那个,好像是你铁赤剌舅舅的账房先生?”
耶律骢定睛一认,摇头道:“不,账房先生是另一个,这个是……”他好生想了一会儿,也记不起詹禄的名字:“反正是铁赤剌舅舅的食客吧。”
他又轻轻摸着下巴,惑然不解地自语道:“他出来做什么呢?”
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詹禄从篮子里掏出一块块小小的木牌,逐个交给队伍里的人。
前方队伍纷纷骚动。
“什么事情?”
耶律骢转头,好奇问耶律驰道。
“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诸位!”
队伍的前头,詹禄大声道:“诸位稍安!由于马裘酒存货不多,如今我们按筹码来贩售!”
……
第三百零九章 竖箜篌()
“……如今我们按筹码来贩售!”
詹禄的话才刚落音,队伍又是一阵哗然。
——“筹码?什么筹码?”
——“存货不多?即是有多少?”
排在后一点的人听得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存货不多”、“筹码”的字眼。
队列前面的、已经拿到筹码的人,不自禁露出庆幸的笑容。
有个穿铜绿色衣衫的小伙子,从商号里头出来,一手提了一埕酒。他意得志满地向身边的人炫耀:“俗语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些黄朝白晏才来排队的人,也不知怎么想的。”
他身边那人约莫三十来岁,着一身石青色,巧合地与铜绿色相映成趣,同样提着两埕酒。他接口道:“这话我看不一定,俗语也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人‘起个五更,却赶个晚集’……”他一指自己,笑了笑,道:“老弟,看你挺面善的,和你说个秘密吧。”
铜绿衣衫的小伙子连忙点头,只听得那人挑眉说道:“我呀,今个儿来到的时候,已经排得挺靠后的了,可前头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朝我招手……”
“哦?”小伙子听得来了兴致,追问道:“为何呢?”
那人一举右手,伸出三个指头:“三十文,他说只要我给他三十文钱,就把位置让给我。”
“还能这样?”
小伙子既惊,且不忿——他可是结结实实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呢!
却转念一想,他忽而眼神一亮,朝那人会意地笑了——指不定,明日他也如此碰碰运气哟。
这两人说话之时,恰好走过耶律驰他们三人的身边。
他们的话,被听去了大半。
耶律驰不屑道:“为了这马裘酒,真是花招百出,无奇不有!”
“有道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耶律骊抿嘴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人家哪怕排一两个时辰的队,哪怕多花三十文钱,也要买马裘酒,你管得着么?”
“哼。”耶律驰哼一声后,无以对答。
他确实管不着。
站在他们二人旁边的耶律骢,此时早已走开了几步去。
“喂!”
耶律驰一个跨步,伸长手按住他的肩膀:“四弟,你要去哪儿?”
“二哥,“耶律骢侧首瞄了他一眼:“你我什么身份?难不成真的老老实实排队?”
“四哥,”耶律骊眼角微弯:“我们并非来买酒。”
“不买酒?”耶律骢惑然:“不买酒你排什么?”
耶律骊提醒他:“你忘了,我们此行,意在亲身体会一下,究竟马裘酒的销路有多火热。”
“唉,好吧。”
耶律骢垂头,不情不愿地站回原处。
与此同时,詹禄一路派发筹码,已经走到离三人前方两三丈远的位置。
他刚发完一个筹码,一摸篮子,低头一看,发现筹码已经没有了。
“各位贵宾,”詹禄于是对后面的人大声喊道:“今日的筹码已经派发完毕,诸位,明天请早!”
果不其然,后面没有收到筹码的人,抱怨声纷纷而至。
唯独耶律骢面露喜色:“这即是不用再排队了?”说着,往詹禄的方向走。
耶律驰、耶律骊二人奈他没法子,相顾一笑,摇了摇头,跟着耶律骢的身后前去。
——“四殿下!”詹禄正要回头,转身之际见到耶律骢上前,连忙殷勤地招呼道:“四殿下是来找我们东家的?”
耶律骢点头:“铁赤剌舅舅在不在?”
“在,东家在账房里,”詹禄朝他身后一看,发现耶律驰、耶律骊也在,便弯腰躬身道:“二殿下、九公主,小的这就为你们带路!”
……
汴京。
城北,詹府。
庭院里,风轻轻吹动侧柏,带出阵阵清幽的香气,渗进灵窍,使人舒心怡神。
东侧的雅厅内,箜篌的弹奏声悠悠传出。
似昆仑山的美玉击碎,亦似西岐山的凤凰在鸣唱。
时而宛转,空灵。
时而轻快。
如芙蓉花在露水中饮泣,如香兰草在开怀欢笑。
清脆乐声,融和了汴京城所有的清冷光气。
那柄竖箜篌,琴弓的位置雕刻有精致的纹路。
吴地之丝,蜀地之桐。
煞是名贵。
春桃只怔怔地,看着琴师左边的侧颜发愣。
饶是她自小生长在怡芳阁,见尽全汴京最美最俏的花魁,也不曾见到过如此美妙的侧颜。
额角、眉间的轮廓,仿佛是大宋最出色的画者精心画就,挑不出些许差错。
肤光胜雪。
睫毛像羽扇一般,抬眼垂目之间,隐约见得眸子里莹然晶亮,似有流光溢彩。
那琴师专心一意地弹拨箜篌。
二十三根弦丝不断震动。
柔荑一样纤长白嫩的指尖,飞舞一般高弹轻拨。
琴音渐减。
轻拢,慢捻,抹复挑。
尾音偏又一重。
余声悠长。
曲终,雅间复归宁静。
琴师眼光跟着转将过来,静静看向春桃。
春桃当即心驰目眩。
琴师一双宝石般的眸子,熠熠如神光变幻。
哪怕是夜空里最璀璨的星辰,相较之下,也显得黯然无色。
春桃此刻才知道,那些文人儒生说的“顾盼生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琴师看她愣愣发呆,便放下竖箜篌,侧过身来,正对着她,微微一笑。
春桃心头一紧。
之前有次,詹孝义不慎失手,将府中一个她最喜爱的、极贵极美的白瓷花瓶摔碎。
当时,她便是这样的感受。
心痛,怨恨。
那种对完美事物被破碎的无限怜惜。
琴师的右边脸,自眼头开始往额角、下巴延伸,满满的,全是猩红色的胎记。
若胎记是整块连片的话,倒只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罢了。
偏生那胎记形状如老树盘根,又似一只蜘蛛伸长了脚爪。
诡异可怖。
“詹夫人?”
琴师皱了皱眉,轻声唤道:“这一段,您可听熟悉了?”
嘹嘹呖呖,如黄莺出谷。
这嗓音,说不尽的悦耳动听。
可惜,真是可惜了。
春桃在心中暗忖。心之所想,不自觉地表露,她微微摇头。
琴师见状,眉心一蹙。
这个曲段,她自问熟记于心,哪怕反着来弹也难不倒。然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汴京城卧虎藏龙,指不定眼前人比自己造诣更高,于是软声问道:“詹夫人,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弹得不对?”
……
第三百一十章 女二出场()
——“詹夫人,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弹得不对?”
“没,没有。”春桃回过神来,歉意地笑道:“甄先生,抱歉,我方才失神了。”
被唤作“甄先生”的琴师,其实十分地年轻,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她微微颔首,也笑了一笑:“该我说抱歉,是我弹得太乏味,才致使你分神。”
“不,”春桃连忙摆手,脱口说道:“一点儿也不乏味,是我看你看得呆了。”
琴师一愣,纤长玉指抚着右脸颊的胎记,随即低头,垂下眼睫:“都怪我一时大意,忘了戴上面纱,让夫人您受惊了,请千万见谅。”
春桃看到她谨慎而惶然的表情,心里更加内疚,叹息道:“我只是在想,要是没有这块胎记,甄先生不知会嫁与怎样的富贵人家!”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皆因发自内心,并无丝毫的假意逢迎。
不说这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貌,单凭甄先生能识字通文,在女子中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而且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箜篌。纵使嫁给王公侯爵,也不算错配吧?
话一落音,琴师抬眼看她,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目光里有隐约的怅然。
春桃轻轻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瞧她这张嘴!
瞧她说的这什么话?
甄先生家若是不曾变故,一切都好说,可她如今家道中落,还哪能嫁得了什么高门大户?
这不是暗搓搓地劝人家去做小的么。
但人家好好的良家子,身边好歹尚且有一个丫鬟使唤,不似自己从小入了贱籍,好端端怎么会自降身价去做妾?
想着,春桃一拍自己的嘴巴,对琴师道:“甄先生,你莫见怪,我有时说话不知怎的,心里想了什么,口中就说了,都不曾过一过脑子。我家老爷也常常这样说我——肚子里吞了擀面杖,直肠直肚。”
“詹夫人说笑,”琴师并不怨怼,盈盈一笑:“您是快人快语,直爽坦率才对。”
春桃也跟着笑了。
她爱煞这甄先生的性子,安静温柔,不自矜不自傲。
不像得怡芳阁的那些个湥з亩系昧饺鲎郑嶙骷妇浯蛴褪桓龆鲅劬Χ家さ蕉钔飞先チ耍硬徽劭辞扑钦庑┎欢值摹�
春桃一早对眼前人放下戒心,她润了一口茶,双手捧着杯子,认真说道:“甄先生,与你说句老实话吧——我不是什么‘詹夫人’。”
“嗯?”琴师其实猜到几分,却不说破:“您家老爷不姓詹?”
“我家老爷是姓詹的没错,”春桃莞尔一笑:“但我不是什么夫人,我只是个妾侍。”
“哦。”琴师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只平静地颔首。
春桃心头一暖,兴许是太久没人能说心里话,她忍不住说了更多:“其实,连妾侍也不算,没敬过茶的,就是个外室罢了。”
琴师微微侧首,眉梢轻颦,淡淡一笑,自嘲道:“您好歹是衣食无忧,不似我,寒寒酸酸,连传家之宝都要用来变卖换钱。”
不动声色,她将话题引到了要紧的地方。
春桃才醒起这桩,连忙倾身追问:“对了,你上次说的那枚白玉佩,今天可有带来?”
琴师点头,自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珍而重之,小心翼翼地递给春桃。
春桃接到手里,翻开最外面的麻布,里面是一个丝绸的囊袋,她将里面的玉佩取出,捏起来拿在窗前,就着光线细细端详。
“嗯……”那玉佩质地莹润,透彻无瑕。她轻轻点头:“是很好的玉。”这数月来,她跟在詹孝义身边,见识不少美玉,稍稍练就了鉴宝的眼力。
琴师接口说:“所谓‘乱世黄金,盛世美玉’。这是祖上尚有余钱之时购下的,用作传世,想要子传子、孙传孙,力所能及的话,定然是要选最好的。”
“唔……”
春桃略略迟疑。
琴师只说了最吸引的一点,并不催她,等她自个儿慢慢考虑。
片刻,春桃轻轻吸了口气,下定决心,柔柔的一笑:“甄先生,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命人取钱过来。。”
琴师朝她深深一躬身,感激地说道:“谢谢詹夫人慷慨相助。”
春桃连忙扶她起来:“谢什么呢,你的玉佩确实值得这个价钱。”说着,她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账房先,又示意琴师坐下:“甄先生,不嫌弃的话,你唤我‘春桃’便好。”
“春桃夫人。”
琴师没有逾越,承了她的好意,但依旧加上“夫人”二字。
这个称呼听得春桃舒心惬意,她又问:“还未知道甄先生闺名是什么?”
“小女子名唤‘平安’。”
春桃未料到甄先生的名字如此土俗:“‘平安’?”
“正是,‘出入平安’的‘平安’。”
“是个好意头的名字。”
春桃只好如此夸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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