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水彼岸-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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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得真好。我一直找不到留在颜岸身边的理由，找不到留在他身边能对彼此好的理由，我如梦初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满心欣慰的走到了颜岸的病床边。

　　　　颜岸睡了十二个小时，在这十二个小时里，我一直站在死亡线的边缘，一直强忍着眼底的泪意。

　　　　“颜岸。”这一切都如此似曾相识，让我只想静静地走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只是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是他等到我醒来了，对啊，我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你醒了。”这句话本该是我说，却被病人对探望的人说出，着实奇怪。

　　　　“你感觉好点了吗？”我本想起身喝水，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狠狠地束缚着。

　　　　“暂时死不了了。”他微微一笑，冰凉的弧度。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只要你注意休息，细心疗养，这病一定会好的。”

　　　　“如果我没有生病，没有做手术，没有昏倒，昨天你还是会跑开，是吗？”

　　　　就像淹没在无尽的海洋里，千万条小鱼从我的身边游过，这四个月来的日子在我的脑海中回放着，我有多少次想起了他，多少次仿佛看见他从我的身边走过，多少次，听小雪呼唤我“言岸哥哥”。

　　　　“不是。”为了让他稍稍放松一下我的手，为了减轻他心中的不安，我再次将头枕到了他的床边。

　　　　“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就算偶然找到了你，你也会逃得更远更彻底，所以，从今以后的每一次相见都是我赚到了。”

　　　　对啊，他说得真好，我原来也只打算在离开之前去见他最后一面，而在他找到我后，这以后的每一次相见，我又何尝不是赚到了呢？

第22章　尝试（）　
小雪没有给我打电话，她没有让我去接她，为了确认她的安全，我还是打了过去。

　　　　“言岸哥哥，我已经到家了，这几个月你就好好照顾他吧，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男人，怎么，你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了吗？”颜岸的声音是如此的凄凉，我很想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可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么甜蜜的话，我一旦说出我对他的感情，便会成为他困住我的把柄，我只有冷冷的看着他，半响才说道：“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什么都不是。”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女人，你就是一个男人，相反，你要是爱上了一个男人，爱上了我，你就是一个女人。”他将我的手拉到了他的唇边，深深一吻。

　　　　我发誓，若不是我注定会与他分离，若不是我一流泪就会死去，我一定会捧起他的脸，让他的吻落在我的嘴唇上。

　　　　“我想去厕所。”他突然大煞风景。

　　　　“你去啊！”

　　　　“可是我不想放开你。”他把我的手捆得更紧。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拉得再紧，也抓不住我。”

　　　　“可是至少，我能有安全感。”

　　　　“怎么，你想我去男厕所，给你——”

　　　　“你现在不就是个男的吗？”

　　　　“有病——”

　　　　可是半分钟后，我已经默默陪他进了男厕所。

　　　　“你快点，我的嗅觉太灵敏，受不住这味道。”

　　　　“可是我这右手输着液没力气，只能用左手！而且左手也才刚输完液。”

　　　　“随便，你快点就行！”还好这个点没人来上厕所，不然要我看着那些男人在我面前那啥，不知道是我被非礼了，还是我在非礼他们呢？

　　　　我陷入了一片遐想，直到颜岸说了一声“好了”，我才转过身去挽他，可我却看到他还没好——

　　　　“你没见过，也不用一直盯着吧？”颜岸的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挑逗。

　　　　什么？我赶紧把头偏来偏去，可我的视线却还在他的下身逗留。我是怎么了？我不停地追问自己。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狂怒，甚至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就在我快要昏厥过去时，他终于穿上了内裤，又慢吞吞地穿着病服裤。

　　　　“你故意的吧？”我对他的慢动作已忍无可忍。

　　　　“怎么了？是我被偷窥了好吧？怎么搞得好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似的？”

　　　　“你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偷窥你？”

　　　　“反正我们扯平了，别忘了你也故意让我咸猪手了你一次，难道你问了我愿意吗？是你教我的。”

　　　　好吧，他总是能让我无言以对，我现在只想离开厕所，越快越好。

　　　　“对了，你不用去海里吗？”

　　　　他终于问到我挂心的事了，“等你睡了我再去。”

　　　　“你不睡觉吗？”

　　　　“我可以不睡，也可以，一直睡着。”

　　　　“像机器人？”

　　　　“差不多吧。”他说的真好，我只不过是女王的机器人，而不是她的孩子。

　　　　“那你去了，还会回来看我吗？”他看向我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我再次看见了乞求。

　　　　“当，然。”那眼神让我如此心痛，我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知道了，直到我痊愈，你都不会走的。”

　　　　“对。”为了让他安心，我赶紧敷衍了一句。

　　　　“就算是要挟，就算是乞求，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难道他不觉得说这样的话很伤人的心吗？我是甘愿留在他身边的，就算他没有生病，我也想留在他身边，如果他要赶我走，我也会偷偷藏在他身边，保护他。我承认他生病了让我更加舍不得远离他，可这并不是我留下来的原因！

　　　　“可是——”他的声音更加凄凉起来，“如果我的病恢复得不好，到了你离开的那一天我都没有痊愈，那怎么办呢？”

　　　　“不，不会。”我躺在他的病床边，不住地摇头，“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会等你好了再走，就算女王会惩罚我、囚禁我，我都无所谓！”

　　　　“别把我说得那么重要，如果我真有那么重要，你就不会管什么女王，也不会走了。”

　　　　“颜岸，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背负的东西，女王是我的母亲，我没有背叛她的权利，如果我背叛了她，她可以在我的国家远程操纵我的能量，远程杀了我。”说出真实的原因，我的心终于不再结成一团了。颜岸的双眼愈发空洞起来，如果不是看见了他眼底涌起的泪花，我甚至都怀疑他的灵魂已经离去了。

　　　　“这就是你对我说的，爱上我就会死的原因？”

　　　　“不全是——”

　　　　还没等我解释完，他就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会好好调养身体，让你准时离开。就算不能日夜相守，只要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我就能心满意足了。”

　　　　我只不过说的是一种假设，我的能量阈值最低可压到1％，也就是说只要我保证足够的休息，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十年，可我并不想告诉他，因为他已经接受了分别的事实。也许是他太用力了，缠绕在他手臂上的输液管开始回血，就像是无法抑制的悲伤，在我的眼前慢慢上扬、蔓延，触目惊心。

　　　　我就知道女王又会给我发来讯息，如此警告的话语，又啰嗦又无聊，接连好几次都是这些假惺惺的关心，一点新意都没有。

　　　　在回复女王“收到”时，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美好的设想：我一直留在地球探测，等待大批移民者到来，我还可以给他们当向导，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地球了！我就像一个上班族，白天去海里上班，颜岸去路口上班，晚上我们都下班了，就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洗完澡躺在床上一起看会儿电视。休息日的时候，我就陪他去旅游，去逛街，去陪他吃好吃的东西……

　　　　我一定是疯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复了女王这样的消息：

　　　　“我的母亲，原谅我未能听你的警告，在我刚来地球上的第二个月，我就爱上了一个人类。我曾谨记你的叮嘱，离开了他，可他还是找到了我。现在他因我而生病，我不想离开他。请女王应允我一直留在地球探测，迎接移民者，让我做他们的向导。”

　　　　我仿佛变成了一条鱼，无忧无虑的在海里流浪。时间，从没有那么慢过，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八个小时，想着颜岸也该醒了，我很快游回了岸边。

　　　　在路过一条服装街的时候，我看上了一条唯美的公主裙，小雪如果穿上它，一定会更加漂亮。可是我却并不是送给小雪的，而是想等自己头发再长长一点的时候，变回女人，穿给颜岸看。

　　　　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像小雪这样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她心情都会爽朗一些，我只希望颜岸也能开心，能早日康复。

　　　　可当我来到颜岸的病房时，却空无一人。

　　　　“颜岸。”我来到他的病床边，看到颜岚的手机充电器还在，才肯定他还没走。

　　　　在厕所？我鼓起勇气进了男厕所，眯着眼睛找了一周，却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吃早饭？过去了这么多天，他才刚刚可以进食，恐怕是被馋住了吧？可这不应该是颜岚帮他带吗？他的身体还那么虚弱，又能去哪里呢？

　　　　我来到窗前，一眼便看见了颜岸和两个女人正在花园里说话。我终于沉下了心，给他冲了一杯牛奶，又帮他给床边的百合花换了水。

　　　　十多分钟后，颜岸终于回来了，虽然他极力的掩饰着，我却依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痛苦与纠结。

　　　　医生说过心情郁结会影响病情，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我努力表现得非常开心，先是把牛奶递给他，又赶紧拿出我新买的裙子给他看，“你觉得这裙子怎么样？我终究是个女的，看到漂亮裙子就想买，要不等我头发长长了，我又做回女人好了。”

　　　　他终于不再掩饰，只扯着裙角默默地看着，任凭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滚落。

　　　　“你怎么了？”我轻抚着他的耳朵，却不敢拭去他的眼泪，“是不是，我去的太久了，你醒了没有看见我？”

　　　　可他依然沉默不语。

　　　　“那我下次早点回来好了吧？”

　　　　他开始轻轻地摇头。

　　　　“你想让我直接不去啊？那可不行！”

　　　　他缓缓伸出手抱住了我，他的头就靠在我的左肩，我静静的听着他痛苦的呼吸声，我已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如果拥抱他才能让他觉得安心，那我愿意永远依靠在他的温柔里。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强留你多久。”

　　　　我偏过头去看墙上悬挂的钟表，看着那不肯回头的秒针和静静流逝的时间，我何尝又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我能留在地球吗？如果不能，我会因为离别的痛苦，而死去吗？

第23章　新的事实（）　
我尽量缩短了我在海里的时间，多拿出了时间来陪他，尽管这样让我几乎失去了休息的时间，我知道女王一定给了我回复，可我都挤不出时间回家看看。我已经做的这么好了，可他依然开心不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他的病情已经稳定，正逢周末，小雪说想来看看我，我便比平时早一个小时出了海，接上小雪一起去看颜岸。

　　　　“言岸哥哥，我把你送我的含羞草‘放生’了，就放在我楼下的花园里，让它和那些花花草草作伴，回归自然，没有了舒服，它会长得更好吧？”小雪成熟了不少，话语间终于不再让人感到幼稚了，看到她这样我也放心了。

　　　　“这样很好，它就不会再孤单了。”

　　　　“言岸哥哥，我最近好忙啊，天天两套真题，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再忍一忍吧，过了六月八号，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玩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颜岸的家乡看看，听说那里山清水秀，可美了。”

　　　　“好啊！你可千万别把我忘了！”

　　　　“不会不会！”

　　　　进了医院刚停好车，我便看见颜岸在阳台上和一个女人说话。

　　　　这个女人我见过，我努力搜索着回忆，直到阳台上再走来一个较为年轻的女人时，我才完全肯定，她们就是上次在花园里和颜岸说话的女人。最近真的是太累了，要是放到之前，所有的人只要看过一眼就能马上想起是何时何地见过。

　　　　“言岸哥哥，你别走那么快！”

　　　　“你快点跟上！”我怎么能不走那么快？因为我看见颜岸很痛苦，他的手一直紧紧抓着护栏，全身都在颤抖。

　　　　得赶紧把那两个女人轰走。我赶到那一层楼，还没有走到阳台就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我问过你妹妹了。”是那个年轻的女人在说话，“你妹妹说她在中国待不了多久了，那等她走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什么？是在说我吗？我不由停下了脚步。

　　　　“我很好。”颜岸的声音也在颤抖。

　　　　“怎么，你又反悔了吗？当着我妈妈的面，你都要言而无信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要你可怜我，我很好。”

　　　　“可怜？”那个中年妇女冷笑了两声，“璃若对你什么感情你不知道吗？这会是可怜吗？倒是璃若，你要可怜可怜她才对，她堕孩子的事情竟被小姗知道了，还传得整个镇上都沸沸扬扬，她现在怎么嫁人？她除了你还能嫁给谁？”

　　　　“如果您当时就告诉我，璃若有了孩子，我一定会负责，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孩子堕了，为什么又现在才来找我？”

　　　　“因为小姗现在才把这事传出来啊！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我知道！为了璃若的名声，我会和她结婚的，你们不要来医院找我了，我不想让楠楠知道这件事。您只要知道，我一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可以了。”

　　　　颜岸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声声巨雷，我的整个世界都快被震垮了。

　　　　原来，从当日初遇时，颜岸眼底经常泛起的阴暗，就是这个女人的存在。

　　　　“那就好。”她们终于心满意足的转过了身，如释重负地从我身边走过。

　　　　她们并不认识我，她们知道楠楠是个女人，他们怎么会知道站在她们身后的我，一个毛头小子，就是楠楠呢？

　　　　“楠楠——”颜岸看到我，无比惊恐，他小心翼翼地向我走近，我却觉得片刻之间，他离我竟是那样遥远。

　　　　“楠楠，你都听到了？”他靠近了我，双手悬在半空中，却不敢抱住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我买裙子的那一天吗？还是更早？

　　　　不，不重要了，原来我在他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等我走了，你就马上和她结婚？”我的声音沙哑得让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声音。

　　　　“对不起……楠楠……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也才知道几天而已……。”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眼泪像露珠一般慢慢在眼眶里凝聚，他又在痛哭了，可他真的难过吗？他已经安排好了我离去之后的行程，他如此轻易的接受了我们注定的离别，他的痛哭是真心的吗？他的眼泪却再也不能让我心痛了，我心痛的只有我自己。

　　　　“等我一走你就结婚，你的算盘打得真好。”我望着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我多么希望能再一次找到熟悉的感觉，可我感觉到的只有欺骗。他身上的气味还没有变，可我再也不觉得那味道让我舒适、宁静，我后退了一步，只想离那味道远一点。

　　　　“楠楠——”他伸手来拉我的手，可还没等他触碰到我，我就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原来你和陈龙熙是一样的人。原来在你心里，不仅爱情可以计时结束，就连婚姻也可以按时转交。那我留在你身边，多一天，少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来你从未需要过我，原来我从未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