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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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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老娘就要站在这里,我看他陈川要把我啷个样!”
“妈,你忙不忙哦?”陈川轻手轻脚地走到母亲身边,尽可能地放轻声音跟母亲说话。他动作不敢太大,怕吓着李秋萍。
李秋萍正在炒菜,灶台上摆着几盘已经炒好的菜。她听见陈川的声音才回头,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顿时欢喜无限,“你啷个回来了呀?”李秋萍赶紧把锅头的菜两下炒出来,拉着陈川反复看,“你和你爸爸一起回来的啊?”
陈川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爸爸忙。”他索性洗了手给母亲打下手,然后一边洗菜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妈,我看到外婆还有三姨他们,他们啷个来了啊?”
李秋萍一边舀汤一边毫无心机天真地说:“你外公他们说好久没来看我撒,平时屋头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他们心头真是高兴。你也是,你要好点吃饭哈。”一边说着一边转过来看陈川,“你看你好瘦哦。”
陈川从母亲手里接过汤碗,哄着她说:“我不瘦,我肉都长在骨头里的,不怕的。”
等布好饭菜,陈川面无表情地走到院子里招呼外婆和三姨两口子吃饭,进门之前他盯着这三个人说:“我妈现在这个情况,外婆你们也是晓得的,好不容易一直吃药,现在才好些,如果隔哈儿有人不晓得啷个说人话,我陈川确实也是个没用的,但是跟我老汉一样掀了某些人的屋头我觉得我还是做得到的。”
三姨夫生生被陈川的表情骇出一身细汗他本性里还算是个谨慎本分的老实人,不过是有些油滑,自家跟陈家这么多年恩恩怨怨他也晓得个清楚明白,说句老实话的话,陈家的大门他是一点都不想进的。
三姨不自然地拢了一把头发,嘴里低低地念念叨叨她确实被这个敢想敢做的侄儿吓了一跳。陈川上次请司法所来裁断家里纠纷的壮举现在已经不是在本大队,而且名声宣扬到了附近的几个村子,自然三姨李冬梅的所作所为也被好好传扬了一番,这段时间,连李冬梅屋头的两个娃娃都不想跟妈妈说话,为什么,就是因为名声太难听了,娃娃走到外头去都要被人笑。
这顿饭吃得意外得不错。李冬梅终于晓得什么叫做舆论的威力,这次她本来都不想来陈家,完全是被老汉李德安硬逼过来的外婆毕竟年纪大了,先前陈川闹那一出,固然陈川也被说是个心狠的,但是他毕竟是个小辈,怎么也比不上三姨和外婆被人民群众各种洗刷,最近连下田都不太敢去了至于李德安,他一向是盼着家庭和睦的,现在两边不闹了,于他这个老好人来说就是最好的。
李秋萍虽然病了几年,但做菜做饭手艺还在,几个人吃得皆大欢喜,吃完饭陈川又给她帮手洗了碗收拾了灶台,才被陈川送到楼上去睡午觉陈爱国出事前终于舍得给屋头买几把风扇,陈川又专门用冰箱头端了大块的冰放在风扇前头,凉风一吹,睡起居然还多凉快。
然后楼底下的几个人,终于能坐下来正经说事情。
这次李家几个全部过来,一方面是李冬梅屋头的娃娃要准备中考,她虽然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是对娃娃是真的好,农村很少有她这样逼着娃娃读书上进的家长。她虽然喜欢刻薄侄儿,但是也知道十里八乡陈川的成绩勿论谁说起来都要竖大拇指,因此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李冬梅还是厚着脸皮来找陈川,想让陈川给他这两个表弟补课。
另一个方面,就是李德安听说陈爱国在工地上出事了。
陈川给几个长辈上了茶水,李德安往烟锅里添了点烟丝,慢慢地划了根火柴打燃,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这才开口问陈川:“川娃儿,你给外公说实话,你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陈川默了一阵,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毕竟这事情不可能瞒得住,而他本身也只是希望能暂时瞒住他妈妈李秋萍而已“爸爸在工地上摔了一下,把腰杆摔着了。”陈川含糊地说道:“医生说不是特别严重,住个把月就可以出院了。”
李冬梅倒抽一口冷气,哇啦哇啦地又开始喊叫起来:“要住一个月的医院还不算严重啊!你遭医生哄了哟川娃儿!这回遭老,要遭好多医药费哟!”
陈川头疼地看了一眼李冬梅,再开口口气里就多了不耐烦:“工地上要赔医药费!三姨,是你是医生还是哪个是嘛?!我不听医生的未必要听你的啊!”
这话噎得李冬梅直翻白眼,一年多不见陈川,这个以前软绵又寡言的侄儿突然就变得强硬犀利起来,让李冬梅相当不适应。她不自在地伸手弄了一把头发,嘀咕了两句:“也,书读多了真是不一样了嗦。”不过到底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李德安老成持重,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才问陈川:“你老汉那边有人照顾没得嘛?”
陈川喝了口水慢慢说:“我给老汉请了护工。”
这回是外婆不干了。只不过陈川刚才发威还管点用,没敢高声大气地吼,只是斜着眼睛酸说:“现在川娃儿好有钱了哟!还要请佣人!他外公外婆都没敢请人,川娃儿就敢请人!一个月肯定又是好几大百出去!真是败家娃儿哟!屁都不懂!败家娃儿”
第五十六章()
陈川就当一群老鸹在树上聒噪,自顾自地喝他的水。倒是李德安听老婆越说越不像样子,真的是觉得脸皮都被这婆娘丢个干净。心头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站起来想也不想劈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直接把外婆扇得愣住了,他咆哮着骂道:“你是不是还嫌不丢脸?!”声若洪钟,陈川不得不拉着他外公坐下,然后指指楼上压低声音说:“外公,我妈妈还在睡觉。”
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哦,哦”地坐下来。又满心不安地问陈川:“哎呀,我都搞忘了,不会吵到你妈吧?”
陈川摇摇头,“不会,妈妈睡得沉。”然后他趁机请求:“外公,不要再和外婆吵了嘛,万一把妈妈吵醒,她要头痛一天。”
因为外孙的强烈干涉,李德安只好收手,不过他瞪着老婆警告说:“你再这样打胡乱说,你都给老子爬!”
外婆被外公吓住了,嘴唇不住地噏动,枯槁的脸上闪过各种各样的表情惧怕,愤怒,不以为然和轻视,最后收敛成了一个混合了怨愤与看不起的神色。
安抚了外公,等外婆再也不开口了,陈川这才开始解释:“原先我跟老汉说干脆请一个月的假,我来照顾他,结果老汉坚决不同意,再加上别个是专业的,照顾病人比我们要照顾得好得多,我想哈儿医生说爸爸就住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所以请就请了吧。”
“那你这里钱还够用不?”李德安关切地说,他没发现这句话他说完,其他三个人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陈川瞥了这三个长辈一眼,虽然早就没有任何期待,但心里头还是难过得很。只是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安慰李德安说:“够的,外公不要担心嘛,工地拿了医药费的。我们屋头的叔叔也凑了点钱。”
李德安听了这话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这孩子的意思他懂陈川不想给外公添麻烦,尤其是他现在住在女儿家,虽然可以一时强势,但之后总归还要跟女儿女婿一起过下去,要是三姨两口子心里头生出什么疙瘩陈川觉得那简直是一定的,外婆他无所谓,但是外公的日子就肯定不好过。
最后李德安的确也什么都没说,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闷头一个劲儿的抽旱烟,李冬梅两口子脸上的表情立刻松快大半。三姨夫还算有点良心,咬咬牙从裤兜里摸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来,结结巴巴地跟陈川说:“川娃儿,这个,钱不是很多,但是还是收到嘛。”
陈川抬头看他一眼,总归说了句:“谢谢三姨,三姨夫。”然后伸手把钱收了起来。
这个举动别说三姨夫,就是三姨李冬梅脸上都好过不少。
亲戚之间,很难彻底撕扯掉关系。当时闹得如何不堪,如何的不走动,但事过境迁之后,看到这个人也不算厌烦,万一再出点什么事,除非关系已经恶劣得无法挽救,不然彼此还是会伸手拉对方一把。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之后气氛就活络了不少。李冬梅只是性情上实在算不上好,但实打实是个精明人物。眼看侄儿陈川在市里读书,成绩越来越好,她心头也不安地很。两个儿子并不像她和丈夫,倒是很像一手带大他们的外公李德安,耿直大方,尤其喜欢表哥陈川毕竟陈川会念书的名声在附近都算响亮,而母亲对姨妈家干的事也让两个性情温和的孩子感到很难堪,当初陈李两家闹到那种程度,大人不说,最先说李冬梅做得不对的居然是两个儿子。
就这一点,李冬梅也不得不考虑以后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跟她更离心。因此虽然她特别不想到陈家来,但最后不仅来了,还拖着丈夫一起来。说到底,为的还是孩子们。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今天这次会面总算有了个好的结果。两家在断绝关系一年之久之后又可以开始走动往来。对于看重宗族亲人的乡人来说尤其重要。李德安就一直笑得没合拢嘴,下回再有人问陈川来不来看他这个外公,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回嘴过去:“他啷个不来!他是我外孙,啷个不会来!”
送走外公一家虽然到最后外婆仍旧扁着嘴巴不理他,不过陈川也实在不想搭理这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婆,面上功夫到了就行,他实在没这个精力再去纠正老人的看法。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李秋萍的午觉格外长,现在他们家的土地已经租给了邻居和亲戚他自己要读书,陈爱国现在主要在县城工地里打工,李秋萍那个样子,种种屋子后面那块小自留地上的菜就是极限,就这样,也还要邻居帮忙打药他和父亲是万万不敢让母亲接触农药这种东西的。
李秋萍已经醒了,靠着床坐了起来。不过看起来也没醒多久,先前他拿上来的那盆冰现在已经化了大半,但是屋子里头还算清凉。
“妈妈,醒了啊?”陈川小声问她,生怕声音大点就把李秋萍吓到了。
看见是儿子,李秋萍马上笑了起来。她现在糊涂的时间越来越少,又因为陈爱国之前打工好歹存了点钱,一直坚持在医院复诊,虽然没办法完全好成正常人,但哪怕恢复到目前这样,陈家父子都觉得可以接受了。
“我起来了啊,你睡午觉没有啊?”李秋萍温柔地问陈川,她每天生活堪称规律,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去伺候菜地,然后就是吃饭,吃完饭可以睡觉,也可以到邻居屋里去聊天后面一项她很少做,陈家父子也不希望她去做,心地险恶的人,乡村里头其实更多。然后给自己准备晚饭,吃完看电视,其实她也看不明白,就是看个热闹,然后上床睡觉。
午觉陈川忍不住想苦笑,他和几个不太想见的亲戚扯了一下午的皮,不过这些他不打算说出来告诉母亲,只是哄她说:“我是年轻人,不喜欢睡午觉啊。”
李秋萍轻而易举地相信了。然后她表示要给儿子做晚饭。母子俩不说欢欢喜喜,也是气氛温馨地炒菜做饭,吃了一顿难得舒服的晚饭。
吃过饭,李秋萍一个人看电视,陈川则打算到三叔陈向前的家里去和他商量点事情。
陈家阖族而居,是大队里数一数二的大姓。前面说了陈向前和陈爱国是一个爷爷的堂兄弟,从小一起光屁股玩泥巴长大。不同于陈爱国的木讷,陈向前是个很灵光,很能干的人。他九十年代初就一个人跑到沿海一带打工,然后赚了钱回来就翻新了房子,在宅基地上盖起二层红砖楼,这在大队当年可以说是第一个。然后电视机,电冰箱,电风扇,陈向前都可以说领先一步,而且他现在还准备在县城里头买房子,以后就彻底搬到县城去,不回乡下了。
陈川是掐好时间去的,到陈向前家的时候他们刚吃完饭,三婶正在收拾,看见陈川来她还惊讶了一下,赶紧在围裙上擦把手把他迎进来:“川娃儿!啷个不早点来嘛!”她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又张罗说要给陈川炒两个菜,吓得陈川赶紧摆手说:“我从屋头来的!我和妈妈吃了饭的!”
陈向前大手一挥,不在意地说:“你现在长身体,多吃两顿有啥子嘛,来来来,陪你叔叔喝杯酒。”翻了两个酒盅出来,又问陈川:“你喝白酒还是喝泡酒?”
陈川苦笑连连,但三叔都说出口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说:“泡酒嘛。”
三婶酥了老醋花生,拌了猪耳朵和凉菜,最后还切了一块卤牛肉给这对叔侄端上来,她一边端菜一边笑着和陈川说话:“川娃儿,你妈妈好点没有嘛?”
“好点的好点的。”陈川赶紧回答,“三婶要是哪天空了可以去看她,现在认得到人了。”
陈川三婶长期在县里做生意,平时基本不在村头,但是年轻的时候和李秋萍不仅是同学,还是一起长大的叉叉裤朋友,后来两个人都嫁进陈家,关系更近,只是再往后就是招娣娃娃出事,李秋萍跟着也生病,两边的走动才越来越少。
三叔嫌三婶啰嗦:“哎呀,说完没得嘛,说完个人去看电视,不要耽误我和川娃儿说话。”
三婶白他一眼:“喝喝喝,一天到黑就晓得喝,看你喝到哪天幺台!不要劝别个川娃儿喝酒哈!他还是学生!”说完朝陈川笑笑,就回房里去了。
酒菜摆在院子里,叔侄俩先走了一杯。陈向前有滋有味地砸了口酒,又捏了颗花生吃,默了半天抬起酡红的脸问陈川:“你老汉现在啷个样嘛?”
陈川喝了一杯就放下了,乡下的泡酒度数大,他喝不了几杯,怕醉。听见陈向前问他,他就回答说:“好得多了,只是现在还是坐不起来,医生说不要着急,要躺上一个月,这样以后才不怕后遗症。”
“那都好,那都好。”陈向前感叹两句。陈爱国是他带到工地上的,于情于理,他不想看到自家屋头的兄弟出事。他慢悠悠地又喝了一盅,果然没有劝陈川的酒,只是叹着气跟陈川说:“你老汉那个脾气,犟拐拐,我不生他气,跟他兄弟几十年,我不生气。”
“但是陈川啊,现在,三叔也不喊你回来了,我也想了,确实,你爸爸说得对,你只有读书,你这一家才有出路。但是,川娃儿啊,你现在也是大人了,你屋头现在这个情况,你有啥子打算呢?”
第五十七章()
陈川盯着装着褐色酒液的玻璃杯,好半天才说:“我没得啥打算的。”然后又觉得这样说和不说没什么区别,又补上几句:“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好点读书,考起大学,出来之后找个好工作,让妈老汉享福。”
陈向前叹了口气,他把酒杯放在石桌上,拿蒲扇使劲扇了两下,耐着性子跟陈川分析:“川娃儿,你现在你们屋头,你老汉不中用了。你现在年纪可能不懂,那个腰椎啊,一旦断了,以后就恼火得很咯。使不到力,你懂撒,就是说你老汉等出院,哪怕是养好伤,要再像以前那样子拼命是不得行咯。但是人总是要吃要喝,你现在就是你们屋头的顶梁柱咯,川娃儿。”
陈川嗯了一声,表情很专注地继续听陈向前说话。
“你说你要读大学。好!三叔都支持你!但是你想过没有,川娃儿,到时候你学费啷个弄?上大学要花钱啊!一年下来万多块钱!这个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今天三叔就要和你说这个话,你可能以后还指望到起你老汉供你,相反,你可能还要想办法给你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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