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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神通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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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思慕远方的时候,对脚下的这块地就不那么留恋了。
湛长风对于殷朝江山,便是如此。
所以,她所有的悲哀,并非是对自己地位破灭的愤满,而是纯粹的,对家国不在。物是人非的感慨。
自然,作为易家子孙,曾经的太子,她还有不能推卸的责任和义务要去完成。
她适才所言的殷民,指原殷氏部落的族人,亦是易姓的本族。当初开国皇帝带领殷氏部落统一神州后,将殷民遣往归葬林抵御外族入侵。
可以说,殷民是殷朝得以存在的一大原因。
他们是最忠于殷朝的子民,是皇族的利器。
但又因他们长年驻守在遥远的边域,使得内乱之际,皇族无凭无依,一蹶不振。
不过归葬林那个地方。。。湛长风想到密室古籍中的记载,心中一晒,终究是天下人欠了殷民。
天子为天下人之尊,便是易家三十一代天子欠殷民的。
亦是她欠殷民的。
她可以不要天下,却不能不管殷民。
“零叄,去联系一些擅长机关。专营倒斗的人。”希望开国皇帝的手札没有骗人。
若龙甲神章真能抵抗国难,她去寻一寻又何妨。
蓦然,湛长风一顿,心头冒出某个念头,从古到今,到底有多少人隐藏在不为人知的一面,是否真有人活在世人的传说里。
“慢着。”湛长风拧了拧眸子,这天下可不止与我一人有关。
“殿下还有何吩咐?”零叄问道。
“孤倒要瞧瞧神玄为何。”湛长风说:“你招人时,大张旗鼓一些,指明要奇人异士,最好还会降妖除魔穿墙开天眼。”
零叄默然,半响都不见她收回话,只能木着脸暗放冷气,旁边的零肆艰难地提出异议:“殿下,这恐怕只能招来坑蒙拐骗的半仙。”
“不试试怎么知道。”湛长风的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遍,朝小统领招了招手。
小统领叫姜微,长得五大三粗十分结实,冷着脸还有几分军人的威严,一笑却像傻地主。
“姜微。”
“臣在。”
“殷朝灭亡了,你认为孤该如何?”
姜微一愣怔,思考了一会儿,“臣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此一生,守国不成,守陛下不成,惟愿殿下怜悯,臣誓以性命相随,殿下所往,便是臣所往。”
“这仅是你的想法。”湛长风看向众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希望我东山再起,有人渴望建功立业,但是乱世至此,已无转圜可能,而我亦无意掺和到诸侯战争里去,怕是与你们某些人意愿相违。”
“你们是殷朝的忠臣良将,为此抛头颅洒热血,我不想因一己私欲耽搁你们,今日我便将话放这里了,欲追随明主在乱世争一份名利的,尽管去,欲归乡儿孙绕膝的,尽管去,休犹豫。”
一众人神态各异,有个汉子略带愤怒地质问:“殿下便不管这江山了吗,此等躲避行径,妄为太子!”
湛长风并未生气:“君王和社稷同存共亡是气节,落难却卧薪尝胆试图复辟是骨气,投敌卖国是废物,而我却遵天命。”
她叹了口气,“我幼遇仙人,得一卦,殷亡离殇。真龙在巽,世人未识。玄龟负图,前半句已经实现了,后半句还会远么,真正能挽救天下的人在东南,我是不会与此人为敌的,那便只能退让,你们若要扬名天下,就去东南罢。”
这一群大老爷们都懵了,面面相觑,一边觉得扯,一边又觉得能让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说出如此示弱的话,恐怕确有其事。
不多时,三三两两走出队伍告辞离开。
第14章 新的开始()
离开后去投奔诸侯也好,去向李瑁告密也罢,湛长风不管,只带着剩下的百来人秘密离开皇城,前往益州。
一路上,姜微欲言又止,偷偷扯了扯零肆——其他暗卫惯常隐匿,只零肆在明处做贴身侍卫,“殿下当真遇见过仙人?”
零肆高深莫测,“瞧咱殿下俊不俊,厉不厉害?”
姜微无法说谎,“俊,厉害。”
“那是让仙人开过光的!”零肆一派与有荣焉,那骄傲劲儿,听得湛长风忍不住封了耳感。
偏偏姜微还真信了,羡慕畏惧的目光叫她略感微妙。
零肆这话扯得跟她有一拼啊,这都有人信,那她的话,就更有人信了。
如此一想,湛长风愉悦了几分。
在他们前往益州的这段时日里,一种流言在民间增长。
等他们到了益州,坐在茶馆里便听临旁几桌的人隐秘而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据说是安国公逼死了皇帝太子,想造反呢。”
“可不是,谁不知道当今小皇帝是他儿子。”
“我可听说太子逃出来了。”
“对对对,太子还亲口说天下将乱,真正的天子在东南那边。”
“东南那边有谁来着,全瑶郡守吴子茂。东林侯许一山,可有好几个人呢?”
“征南将军也算是东南的吧,人家还是帝姬呢。”
“嗳,你们讲什么呢,不是说太子杀了皇帝,被逼潜逃吗?”
“太子才九岁,杀了皇帝他能镇住朝堂?再说太子有什么理由杀皇帝,就那群只知道瞎哔哔的大臣才信。”
“你别不信啊,这不是冒出来个小皇帝吗,手里还有先帝的圣旨,说不定是先帝想改立太子,叫人恼羞成怒了。”
姜微听得冒火,一把刀就要抽出来,湛长风轻弹茶盏,一滴水飞出撞到他的手背上,叫他疼得松了握柄的手。
“安静。”她淡淡道。
姜微摸着手背上的红印,不敢多言,只小声道:“您别听他们胡说。”
那李贼敢弑君却不敢篡位,还弄出个假圣旨假皇孙,真是恶心人。
他事变后便一直跟着太子杀敌,也是眼看着皇帝要将国器天子剑传给她的,若不是为了打消她殉国的念头,皇帝怎会收回天子剑,赶她走。
在姜微心中,除了皇帝和太子,再没有人能称为帝王了。
“是非并不重要。”掌握是非才是关键。
湛长风捻起一块糕点,面无表情地觑向姜微,“姜生,此地与你无益。”
这会儿,姜微穿着粉色绫罗绸缎,十指带着金戒玉环,脸上还擦着粉,湛长风那一队军士二十人,此时也护卫打扮一溜儿站在他身后。
明晃晃地招人眼球。
而湛长风则是一身黑色道服,白眉毛白胡子白头发,她原就气度深沉不似同龄,竟真的镇住了这一副打扮,仿若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的化外人。
姜微忍着别扭和想笑的心情,猛一锤桌子,又怒又急,“你这道人,莫不是在骗我。”
这两人着实惹眼,初进茶馆时就惊得满堂客人静默无言,而后才慢慢消了注意力,现在姜微一提声,便轻易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随后就听那怪诞的道人不徐不疾说,“你的祖上罪孽太多,子孙福薄,多早夭,你能活到如此年纪实属不易,但也到此为止了,恶业一事,人力已经无法阻止,唯借天时地利镇压,此处风水却是不行的,再找找看罢。”
竖着耳朵的人大多都听不清她到底讲了什么,只觉这声音有种莫名的韵律在里面,忍不住让人相信。
姜微憋红了脸,想反驳又无从反驳,“但是都找了十几个郡县了,你能不能给点准数,我不想死的。”
“这能怪谁,哪个地方都压不住你家祖宗的棺材板。”湛长风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糕点,又嫌弃地放下,“走吧,再看看。”
湛长风手拿罗盘,领着一群人在大街上转悠,乍一看去气势浩荡,引得路人争相观望,不少好事者紧紧尾随,指点猜测。
从早晨到傍晚,从城东到城西,从坊市到郊外,再有闲心的人都熬不住,啐了几口一一离去,最后只剩下几个无所事事的市井泼皮。
李三这人惯常游手好闲,兜里没子了就东家忽悠一个,西家忽悠一个,骗点小钱。
这会儿他盯着土财主姜微十指上的戒指,直咽口水,却又怯于个个膀大腰圆的侍卫,不敢上前搭话。
及郊外的森冷之风一吹,半拉大宅在林木后若隐若现,他眼睛骤亮,拍着狐朋狗友的肩膀狂笑,“你看那个傻财主。”
狐朋狗友刚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肩膀就被狠狠地拧了下。
李三朝那大宅使了个眼神,狐朋狗友恍然,忙道:“这年头的财主就是人傻钱多,恐怕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呢!”
“嚯嚯,损失了钱财倒是小事,就怕连命也丢了!”
李三的嘲讽引来侍卫们怒目,那实打实拼杀出来的血气叫他心中一怵,腿都有点软了。
但作为一个骗子,他还是有职业素质的,脸上完美地保持着讥诮,要多淡定就多淡定,只等着土财主上钩。
果然,土财主问道:“小哥是何意,讲清楚喽!”
土财主身穿绫罗,脸上涂粉,珠光宝气,脸上就差写“我有钱”三个大字,言行却粗陋,嗓门里还带着戾气,像是土匪下山来换了员外行头。
暴发户的气质如何都掩饰不了。
李三暗暗鄙夷,这种人最好骗了。
“这位老爷有所不知,”他指指远处的宅子,“那可是益州有名的凶宅,百年至今,住进去十六户人家,三百六十口人,死了两百四,疯了九十八,剩下的不是逃了就是残了,我看这道士将你往此处带来,心惊肉跳,哇凉哇凉啊。”
“就是就是,莫要被人骗了!”
“不是我们瞎说,你去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便知。”
还有这种地方?
姜微疑惑地看向湛长风,这眼神被李三看作质问,他趁热打铁,语气状似随意,“你可得小心啊,如果这道士不是骗子,就是要拿你性命。”
李三说完,又“小声”和旁边的人嘀咕道:“瞧风水看墓地这事,还得找黄大仙。”
眼神瞄向道人。
湛长风摇摇头,“错了,这是吉宅。”
昂?
李三要骗钱确实不假,但他的话却也不假,那真真是一座凶宅。
他盯着湛长风暗自佩服,瞧瞧,这才是忽悠的最高境界,跟事实唱反调,唱得宠辱不惊,风轻云淡。
李三啧啧两声,不再阻拦。
过犹不及,等他们吃了宅子的亏,再推出黄大仙,价格更高。
第15章 凶宅()
大宅门前野草没膝,一头发黑的石狮子倒栽在泥里,显然荒废多时,毫无人迹。
侍卫们拿着大环刀劈开条小道,风吹来,嘎吱,半扇被蛀坏的门轰然倒地,烟尘飞溅之下,让一群腥风血雨里来去的汉子汗毛倒竖,弓着背脊,横刀戒备。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李三影响,竟真觉这宅子阴惨惨的,凄凄惶惶。
姜微从门庭望进去,昏暗空洞的大堂仿佛凶兽腥臭危险的口,他极少有这样的直觉,当下不安,“殿下,我们不如换个地方?”
“怕了?”湛长风道,“那人确实没有说错,这里死过很多人。”
“当真是凶宅?”姜微忙说,“不如等调查一番再作打算,鬼神之事,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伤了您可如何是好。”
“凶之一说,在天地人。”湛长风指向四周山峦,“它的位置本是极好的,四方宅院被四方山峦拱卫,坐方正享方正,聚运藏气,福泽绵远,只可惜。。。”
她抬头望向破败宅院中冲天而起。异常繁盛的槐树,“中央有木,便成了困,何况还是喜阴的槐树。”
姜微尊鬼神,却也不信鬼神,对风水之事嗤之以鼻,但太子说的话,怎叫人反驳,当然得顺着了,“竟是这棵树惹得祸,我立刻去砍了它。”
“不用了,”湛长风微阖眼,“记得刚刚路过的河道吧,弯处正对大宅,如张弓之箭欲射,这是风水里最忌讳的反弓,反弓加困局,怎不家破人亡。”
“那便把树砍了,把河填了!”姜微掷地有声,马上就要动起手来。
“天地人,风水只是其一,若你问问那十六户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便会知道是第一户人家的女婿一夜间杀了全家一百二十人。”
“这一百二十人的怨气不消,久滞于世,才祸害了后来搬进来的人。”
“还有这种事?”姜微不知该惊讶那女婿的丧心病狂,还是感叹殿下的神通广大,“您知道的真多。”
知道的多么?
她也是听长须老道说起过这个地方。
想起长须老道,她约莫有点恍然。
长须老道除了教她剑术道经外,时不时说起奇闻异事,也有意无意地露出些类似“化外”。“方寸”的词,只要细一想,就会发现他是属于神玄世界的人。
湛长风也明白长须老道其实一直在引导她出世。
只是为什么要出世,出世做什么。
她不愿稀里糊涂就走上一条未知的道,便一直装睡。
姜微挠挠头,“殿下,您还是没说为什么不能砍树填河。”
“因为那累年的怨鬼被镇压在槐树之中,树一砍,必破局。”这个封印还是长须老道下的。
姜微张了张嘴,实在憋不住了,直言,“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益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副打扮,如今来这凶宅又是干什么。
湛长风的决定在他看来毫无逻辑可言。
质疑上位者的决策可是大忌,姜微问完就后悔,但是如今的太子似乎不像在皇宫里那样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竟没有生气,而是回答了。
湛长风一摆袖子,走进大宅,“孤要造一个神出来。”为了这碍眼的世道。
她会找龙甲神章,却不会将抵抗国难的希望寄托在什么龙甲神章上。
比起信人信事,她始终更信自己。
这天下的灾乱由殷朝而起,那就由她把控进程,直到结束。
不是说君权神授么,她就来当那个神。
益州城的八卦热潮爆发了,连巷子里的老妇都知道郊外那座凶宅里住进了人。
一时间不少赌坊开了大盘,赌他们生的赔率高达1比10却没有人下注,赌的都是死几人。
李三将自己的身家都压上了赌桌,然后兴冲冲地去找黄大仙。
黄大仙正在城北街上摆摊,隔壁花楼里丝竹弹唱娇笑连连,暧昧的灯火露出窗缝映着他的破幡子。
幡子上写着“测运算卦”。
“大仙,有大买卖来了!”李三与他咬耳朵,听得他耳根痒,一把将人推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李三怒其不争,“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我知晓你是有点本事在的,纵使不能直抗那诡异的大宅,等人逃出来施施法驱驱邪总行的吧,瞧那伙人的穿戴,指缝里露出些就够我们下半辈子无忧了,你不是一直想将你家小玉赎出来嘛!”
黄大仙望了眼花楼,缩在破幡后摇头,“你错了,几年前有人将宅子里的恶鬼封了,住进去人也出不了事。”
“你说什么?!”李三揪着他的衣服大吼,声也破了。
黄大仙怜悯:“你该不会将银钱都压了吧。”
何止是银钱,他连地契都压了!
李三压的是死三,1比2的赔率,比什么全死。活一个,倍率高不少。
他想得极好,这边先压着,那边再做点手脚,让黄大仙看顾宅子,关键时刻出来救人。
将死亡人数止于三,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如此精准,那也没关系,只要救了大老爷,拿到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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