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骑士-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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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真是作弊的术式呢。”

　　　　海瑟口中发出了轻声的感叹。

　　　　“是啊。”一直半闭着眼睛动都不动的玛巴斯也附和着，“所以某才会对这些人产生兴趣。”

　　　　并没有经过多久，火焰就渐渐消失，留下来的则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草坪。血迹也好尸体也好，种种惨状的痕迹完全不见踪影。即便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翔一还是很难相信，就在不久之前，这里还在进行一场堪称血腥杀戮的战斗。

　　　　眼前的草坪，跟自己熟悉的那个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好了，收拾干净了。请坐吧。您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海瑟转身面对翔一，伸手示意。

　　　　“哦，哦……”

　　　　目睹了惊人一幕的翔一，完全产生不了违抗海瑟的意思。于是乖乖地一屁股坐在草坪上。

　　　　海瑟也随即坐下，舒展开的裙摆如同一朵巨大的黑玫瑰。

　　　　“刚，刚才那个真是太厉害了！”

　　　　海瑟刚刚坐稳，翔一就迫不及待地送上了赞辞。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

　　　　“虽然我略知一二，但是很难向您解释清楚。刚才的术式也并不是我的，而是出自别人之手。”

　　　　“是，是吗……”

　　　　过度兴奋的翔一略显失望。

　　　　“海瑟没办法做出刚才的那个吗？”

　　　　直率到听起来有些失礼的问题，但是海瑟并没有介意。

　　　　“是的。每个魔法师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这种术式我是做不来的。准确的说，在现在的世界上，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这术式的主人一个而已。”

　　　　“是，是吗……”

　　　　翔一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

　　　　海瑟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又想到，可能是他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的关系吧。

　　　　尽量回答一下他的问题，充分满足他的猎奇心理之后，应该就会离开了。

　　　　然而，想到这里，海瑟竟然产生了一丝不舍。

　　　　我不想让他离开吗？海瑟扪心自问。

　　　　——或许只是太久没有跟普通人好好交谈了，向一般人解释魔法并不是无趣的体验。海瑟对自己的心情做出了这样的解读。

　　　　“那，那个……我还有几个问题能问问吗？”

　　　　“请问吧。我知无不言。”

　　　　“谢，谢谢！”翔一的眼神又亮了起来，“那，那个……海瑟是魔法师对吧？那会用那个……治愈什么的魔法吗？就是从天而降一道白光，然后什么病都能治好的那种……”

　　　　面对翔一急切的询问，海瑟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

　　　　“刚才也说过了，修复与治愈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您看到刚才的情景应该也能明白，破坏的任务更加适合我。当然，如果是擦伤之类的小伤口，我还是有办法处理的。但是造成身体出现重要功能丧失的巨大扭曲，我完全无能为力。抱歉，不能满足您的要求。”

　　　　“不不不，海瑟为什么要道歉啊！”翔一慌忙乱摆手，“海瑟又没做错什么。只，只是我太贪心啦，啊哈哈。哪会有这种好事呢……”

　　　　翔一的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光芒也随之熄灭下去。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丧气的模样，海瑟竟然会感到心痛。

　　　　关于翔一的妹妹千代的事情，海瑟早已得知。当然是在翔一完全没有察觉的状态下。自己对那孩子的病情完全没有办法，海瑟也很清楚这一点。当然，翔一的身边还有别的选项。但是从他的样子海瑟就能明白，要么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个选项的存在，要么就是已经将其从选择中除去。当然，无论是哪一个，海瑟都没办法做些什么。

　　　　不能帮他解决这个的话，至少……

　　　　这样想着的海瑟，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刚才不是说‘几个问题’吗？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啊……对对。那，那个……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啦。比，比如说，这这位是……”

　　　　翔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指着趴在海瑟身边的“猛兽”。

　　　　原来如此，还没有给他作介绍呢。

　　　　“这个问题还是请本人来回答吧。”

　　　　海瑟这既是对翔一的回答，也是对玛巴斯小小的催促。

　　　　“哼。”玛巴斯挑了挑眉毛，完全睁开了两只眼睛，“小子听好了。某是所罗门七十二柱的第五位魔神玛巴斯，统御36支军团的魔界统领，战无不胜的恶魔总帅！因为吾主承袭了所罗门王的古老契约，因此某才会听从其召唤显现于人间界。过去某就曾随吾主征战各方，丧生在某爪下的魔法师之流可谓不计其数。怎样，怕了吧？”

　　　　威严是有了，然而这副慵懒地趴在地上的模样实在是没啥说服力。海瑟心想。

　　　　然而……

　　　　“好好好好好厉害！！！”

　　　　翔一表现得异常兴奋，着实把海瑟吓了一跳。

　　　　“很，很厉害吗？”

　　　　海瑟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当然！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是魔神啊！听起来好帅！还有这闪闪发光的毛皮，简直像金子一样！不，简直就是太阳！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真的以为眼前多了个太阳呢！而且看上去真的好强！”

　　　　翔一语无伦次地向玛巴斯倾泻着溢美之词。

　　　　海瑟都有些愣住了。

　　　　“嚯嚯，小子还是挺有眼光的嘛，某很中意你！”

　　　　“深感荣幸！”

　　　　这两个家伙怎么就自顾自地好上了呢。海瑟完全莫名其妙。

　　　　“川崎翔一先生，您真的明白‘魔神’意味着什么吗？”

　　　　“咦？嗯……不太清楚呢，漫画和游戏里倒是经常见过，总之就是很厉害的家伙吧！”

　　　　海瑟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啊。当然海瑟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而且她的心里，也有些抗拒将玛巴斯与定义中的“魔神”完全画上等号。

　　　　“对了，海瑟也别叫我什么‘川崎翔一先生’了，光是听着就觉得好累。毕竟已经是朋友了，直接叫我翔一就好啦！”

　　　　“哦，‘朋友’吗？”

　　　　玛巴斯低声自语着。

　　　　然而海瑟和翔一都没有注意到。

　　　　“好吧，我明白了。”

　　　　“耶！”

　　　　得到了海瑟的肯定回答，翔一忍不住握拳做了个欢呼的手势。

　　　　当然，海瑟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啊，可以的话敬语也没必要用了嘛。”

　　　　“我的谈话方式一直是这样的，就算您想让我改变，我也不知道该从何改起。”

　　　　“是，是吗？唔，这种小事不重要啦。比起这个，我们在这这么大摇大摆地聊天没问题吗？”

　　　　翔一指了指旁边的医院病栋。

　　　　“无妨。我已经展开了心理暗示的术式，我们这里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就算看到了也会觉得这里什么都没有而视而不见。而医院外的人只要是接近这里就会产生想要离开的念头。”

　　　　“好，好厉害……海瑟连这种事都能做到啊！”

　　　　翔一发出了率直的赞叹。

　　　　“精神控制相关的术式可是我的擅长领域之一。”

　　　　很少被人如此直接地夸奖，海瑟下意识有些得意地挺起胸膛。

　　　　“……咦？那我是怎么注意到你们的呢？”

　　　　翔一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某也有些在意这一点。”

　　　　刚才置身事外的玛巴斯也加入了对话。

　　　　“吾主的术式并没有失效。”玛巴斯的目光转向了大楼的方向。刚好有巡查的值班护士，从A栋与C栋之间的回廊走过，然而完全没有朝向这边。哪怕玛巴斯身上依然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小子，刚才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异，异常吗？说起来的确是，刚才走到大门的时候不知为何就特别想回去……明明……”

　　　　翔一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嗯？那是有什么理……”

　　　　玛巴斯想说什么海瑟很清楚，翔一为什么没有离开她也很清楚。驱除闲人的暗示仅限于没有什么目标而出现在这里的人。例如，如果有急诊病人送到医院的话，会因为有“救人”的强烈意念而轻易打消魔法的效果。而翔一没有立刻离开的理由……不言而喻。

　　　　因此，海瑟用目光制止了玛巴斯继续说下去。

　　　　玛巴斯也明白了召唤主的意思，立刻改了口。

　　　　“对了，在清楚认识到施术者的情况下，也是可以规避暗示的。小子认识吾主，没有被暗示影响也并非不能理解。”

　　　　“可是我第一眼看到的可是玛巴斯啊。”翔一困惑地挠了挠头，“再说我之前还不知道海瑟是魔法师，刚才可是吓了一跳呢。”

　　　　准确的说是“魔女”而非“魔法师”，这其中还是有微妙区别的。当然现在的情况下海瑟并无意纠正这点。

　　　　没想到看起来不怎么会思考的这人，竟然在这种时候变得有逻辑起来了。

　　　　就在海瑟想该用什么办法转移话题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翔一会不会是‘魔法敏感体质’？”

　　　　“哦？这可能性某倒是没有想到。仔细想想的确是合乎逻辑。”

　　　　“魔，魔法敏感……什么的是啥啊？”

　　　　当事人自然是一脸茫然。

　　　　“‘魔法敏感体质’，是指容易受到各种性质的魔力影响的体质，对于魔法现象会比一般人的反应更加强烈一些。具体表现在降灵、暗示、诅咒等等直接作用于人体的术式上，可能会与普通人表现出差异很大的结果。”

　　　　“难，难道说这是我也有成为魔法师的潜质的意思！？”

　　　　“不不，并不是。”

　　　　海瑟与玛巴斯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不用这么打击人吧……”

　　　　“具体到单个的术式来说，表现可能并不相同。以翔一来说的话，我猜您可能是对魔力的影响非常敏感，导致很容易察觉魔力造成的扭曲和异常。暗示的术式本来是影响、操纵或是淡化感官，对于敏感的您来说，可能会由于作用过于强烈而令您察觉到了异样感……当然了，这只是因为大范围的术式是以一般人的条件作为基准，细微的调整并不容易。如果让我对您单人使用暗示魔法的话，完全可以收到预想中的效果。”

　　　　海瑟像是强调般地在说明之后特意加上了一句。

　　　　“也，也就是说我可以免疫魔法咯！？”

　　　　翔一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

　　　　“不，恰恰相反。对您使用魔法过于容易。暗示系的魔法只是由于本身性质原因，某些情况下会起到反效果。如果是诅咒降灵之类的，会顺利得过头呢。”

　　　　“用小子你们那里的话说，就是容易‘鬼上身’什么的。”

　　　　“……真的假的，不要啊！！！”

　　　　本以为自己获得了如同漫画主角一般特殊能力的翔一，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种过大的反差。

　　　　“这不就是比杂鱼还杂鱼嘛！”

　　　　海瑟与玛巴斯同时移开了视线，不予置评。

　　　　“太过分了，呜呜……”

　　　　“好了，您的好奇心应该也得到充分满足了吧，那么……”

　　　　海瑟无视了翔一的碎碎念，站起了身。

　　　　聊了这么多应该也足够了。海瑟有种预感，如果再聊下去的话，可能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所以她准备单方面结束谈话。

　　　　“等等，等等！”

　　　　翔一急忙起身拦住了她。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一个！”

　　　　海瑟想要拒绝他。

　　　　然而当她看到翔一那似曾相识的眼神时，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拒绝的话语诉诸于口。

　　　　“海瑟能教我魔法吗？”

　　　　“………………”

　　　　“哦？小子想学习魔法吗？这还真是难得啊。”

　　　　“玛巴斯先生请不要说话！”

　　　　海瑟很少见地直接禁止玛巴斯张口，甚至还带上了点发怒的意味。

　　　　“翔一还没有死心吗？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您的体质并不代表您就具有学习魔法的天赋。相反，有可能……”

　　　　“不不，我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呢？魔法并不是您想象中那么美好的东西。它要求很高的天赋，仅对极少数人敞开大门。并且学习魔法之路枯燥而乏味，也很难有所成就。很多人学习魔法，终其一生也只是在重复一些现代科技很容易做到的小把戏而已。哪怕真的掌握了高级的魔法，也会被宗教裁判所盯上。知道吗？我早就被教会认定为异端，任何时候与他们发生战斗都不奇怪。您确定要踏入这样的世界吗？而且我并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等到想要做的事情完成后，我就会回到德国。是不可能教您魔法的。”

　　　　啊咧……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呢？

　　　　一口气倾吐了诸多理由之后，海瑟突然感到疑惑。

　　　　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拼命拒绝他呢？

　　　　直接转身离去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

　　　　“这样就更好了啊。”翔一完全没有被说服的迹象，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请带我离开这里吧。”

　　　　“小子，这么随便决定真的好吗？某是不太在意这种事，不过你们人类应该更喜欢跟‘家人’呆在一起吧。”

　　　　尽管被下了禁令，玛巴斯还是再度开口询问。

　　　　翔一脸上浮现了动摇的神色。然而这动摇也只持续了一瞬。翔一仿佛要坚定决心一般握起了双拳。

　　　　“为了保护家人，我更应该离开。”

　　　　“明明有想要保护的人却要离去，小子的逻辑真是难懂啊。”

　　　　玛巴斯微微皱起眉头。

　　　　不，这并不难懂。

　　　　海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翔一。

　　　　因为，在他那交杂着决绝与迷惘的眼神中，映照出的正是过去海瑟的身影。

　　　　……准确的说，直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变过。

　　　　背转身从痛苦逃离，两个人何其相似。

　　　　海瑟回忆起当初在咖啡厅外分别时，自己心血来潮提出疑问的一幕。

　　　　当时翔一的回答依然在她耳边回响。

　　　　那是对两个人人生态度的最好描述。

　　　　与拥有钢铁般意志和近乎疯狂的献身精神的白百合血裔正相反，两人都只能背向高墙去寻找自己的容身之所。

　　　　所以……

　　　　“……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绝对不可以再让他与这边的世界有所牵扯。这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海瑟并不能狠下心消除翔一的记忆，幻惑类的魔法急切间也未必对他有效，因此她选择了最原始的方法。

　　　　“玛巴斯先生，我们走吧。”

　　　　这样说着的海瑟，翻身骑上了玛巴斯的后背。粗犷的魔神并不以为忤，相反，看起来还有些的样子。

　　　　“要走了吗？小子，虽然挺遗憾的，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黄金雄狮突然站直身子，向着医院外冲了出去。

　　　　“啊……哎！？等，等等！！”

　　　　翔一只不过愣了片刻，就急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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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主，这样好吗？”

　　　　“……当然，我不想培养出第二个爱德华·汉密尔顿。”

　　　　“虽然不清楚某不在的时候吾主发生了什么，但是某可以确定，这句话一定不是您的本意。”

　　　　“………………”

　　　　海瑟沉默了。

　　　　她望向身后，翔一依然勉力追赶着，而且并没有被甩得太远。

　　　　“两颗孤独的心互相温暖不也很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