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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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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顿住,两个人静悄悄的站在库房之中,外面人的声响便钻进了他们的耳朵。

    “慕容刺史,咱们商量妥当的事宜是不会变卦的。”这声音圆滑,听在她耳中分外熟悉,只是记忆久远,她一时之间想不到是谁。

    “我亲自过来,自然是相信你们的诚意。”这人的音腔怪异,不是本地的官话,倒有些中原口音,可又和中原口音不太相似,总觉得这口音之下还掩藏了一种真正的口音,却听不真切。

    “如此甚好,那慕容刺史请吧!”

    另一人应了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张生这才放开捂住她口鼻的手,趁此间隙,连忙道,“一会儿我先出来,等没人了,你赶紧离开。”

    两名官员要在茶行商量事情,定然是不能被外人得知的事情,若是被人撞破,那撞破的这个人大抵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懂张生的意思,他在此地明显是有人允许,可她却不同,默默无名,使她悄无声息的死去很简单。

    因此,她很是乖巧的点头,再没有开口说话。

    张生见她应了,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下来。

    等茶行的门再次有了响声,他便从库房里走了出来,又将库房的门关紧。

    “你在这里做什么?”仍是她方才耳熟的声音,只是此刻的语气中带着不悦。

    “我若不躲出去,那慕容刺史怕是会不放心吧!”这是张生的声音,仍然是平日在茶行同别人说话的冷淡语气。

    “我让你过来是替我做事的,你却什么事都退避三舍,你到底想怎么样?”那人许是以为茶行中无人,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说话的声响便大了些。

    可张生却知里面还有一个人,而知道这些事对她根本没好处,便紧紧抿着嘴唇,也不出声,大步朝账房里走去。

    那人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了。

    她轻轻的喘气,悄悄的推开库房的门,账房里面的声音她一点都听不见,同样,她发出的声响里面的人同样也不会听见。

    等她出了茶行,整颗心才算松懈下来。

    她徒步朝城西杨桥巷行去,耳边回想着在茶行听到的声音,将自己记忆里所识得年轻男子的声音选了遍,脚步突然顿住。

    她怎么会突然忘了,那个在长乐府外同范丘勾肩搭背,让范丘在长乐府城外就把她丢掉的男子就是宋泽。

    宋泽是跟在那人身边许多年,地位在那人眼中,同范丘别无二致,甚至可能,比范丘的地位还要高些。

    宋泽不同于范丘的一点是,他并无显赫的身世,却是那人身边最得力的人,源于他手段狠辣,只要能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有官身的人自然会在乎自己的官名,有家族的人自然也在乎自己家族的兴衰,可惜他是宋泽,什么都没有,得了那人器重,可尊可敬却不可惹。

    她跟在那人身边的时日,范丘虽对她不亲不疏,可宋泽实实在在的是在给她下绊子,说不清是哪里的缘故,他们从一开始便不对付。

    若是方才的真真是宋泽的话,他只为那人办事,而他出现在姚氏茶行,又说明了什么?难不成姚氏茶行同那人有些关系?

    而听方才他的意思,张生应该也是他们的人。

    一开始到姚氏茶行不过只为生存,当谜越来越多,她越是深陷其中。

    宋泽,张生,还有方才那个怪异口音,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这些事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她却找不出缝隙可以窥透其中。

第三十九章 上元佳节() 
♂,

    自那日过后,她便没擅自去过姚氏茶行。

    张生给的碎银子被她胡乱揣在怀中,她时时会想,若是再遇张生,那日的事又如何作解释?

    他们泄露的不多,可总算有些苗头被她得知,张生会不会为了此事的安稳就此杀人灭口?

    想到此处,她便否定了,既然张生当时决定让她离开,应是没有害她的想法,可是她又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被张生青睐的呢?

    一旦为张生所不喜,是不是就会因那日的事情,给自己一个了断?

    这些时日,她时刻带着这些胡思乱想过活,有时范黎过来给苏昭教课,同自己说上几句话,自己便心不在焉,回的驴头不对马嘴,时常让范黎惊讶的目瞪口呆,而她只能抱歉一笑。

    就这样,熬到了除夕。

    范黎便因此不能再过来,说是等过了年再来。

    魏嫂子将米铺关了,将自己家里的米铺和水缸里蓄满了水,象征年年有余。

    她将这些疑问埋在心里,借着去买年画的契机,带着苏昭去散散心。

    市井各处开始张灯结彩,处处喜气洋洋。

    她带着苏昭买了年画,又在西市采买了福橘鞭炮,等将西市逛了遍,这才坐车回了杨桥巷。

    临近过年时她便给苏昭做了些喜气的衣裳,除了里面穿的汗衫,袄子之类,又做了两件外穿的红绸袍服,熟铜胶腰带一系,脚上登一双黑色长靴,头发束成总角,倒显得极为精神。

    魏嫂子从隔壁搬来了她的院子,同方婆子挤在一间,这年节倒是很热闹。

    等祭过祖,放过鞭炮,到了晚上,魏嫂子下厨做了四荤四素,厨艺不错,吃的人口齿留香。

    这日苏昭很精神,不想睡,非要缠着她一起守岁,可守着守着,刚过子时,他便靠在她的肩膀上睡着了。

    方婆子和魏嫂子轻轻的将他放在榻上,盖好了被子。

    方婆子这才回转过身,问道,“小郎,你要睡么?”

    她点头,“你们先去睡吧,我等会儿就睡。”

    方婆子应了声,便带着魏嫂子一起下去了。

    她很少有除夕守岁的习惯,昔日在宫中,太皇太后身边,一来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宜通宵达旦,二来她安寝已养成习惯,根本就挨不到子时。

    困在狱中三年,分不清日夜,她清醒时候居多,身子实在疲乏困顿,也往往会梦见往时往景。

    出狱之后虽睡的时间不短,但睡眠极轻,稍有动静便能立即醒来。

    她站起身,从墙角的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一枚从河田镇带来的羊脂白玉佩,此间煤油灯亮光微弱,这羊脂白玉佩却泛出微微白光。

    她拿着玉佩仔细端详片刻,却不能窥透其间之不同。

    她占据着苏拂的身子,自该替她的祖先也祭上一祭,这玉佩大抵是她的长辈留下的唯一信物了。

    隔日一早,她睡醒后,便更衣走出了屋子。

    小厨房发出微弱的响声,她走进去看,方婆子和魏嫂子正在里面烧柴生火,两人轻声说着话,大抵是怕吵醒他们。

    她的脚步声引起她们的注意,方婆子先是回头,见是她便咧嘴一笑,“小郎起来了?”

    她点头,“你们在做什么?”

    魏嫂子站起身,从灶炉前走到她跟前,回道,“我们在做太平面,小郎等着,很快就好了。”

    所谓太平面,就是线面加上两个鸡蛋,寓意一年太平。

    这里她帮不上忙,就出了小厨房,回了屋,苏昭恰巧也醒了。

    她给苏昭穿了新衣,带着他去洗漱,苏昭才稍显精神,咧着嘴巴朝她道了一句,“过年好。”

    她嘴角轻勾,从怀中拿出一个封红给他,里面不过几枚铜板,却是讨个喜气。

    那厢方婆子和魏嫂子也忙完了,从里屋拿出前些日子就买好的鞭炮,挂在院里的绳子上靠近点燃,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更添过年的喜气。

    几人到正屋落了座,每人面前一碗太平面,而在太平面的一旁有一小盅酒,名曰屠苏酒,以避瘟疫。

    这正月里饮屠苏酒却与平日不同,年少者先,年长者为后,是以虽然苏昭年岁稍小,这第一盅却是他最先的,其次再是苏拂,魏嫂子,方婆子。

    过了初一,后几日就开始走亲访友,魏嫂子和方婆子在长乐府住了几年,倒有相熟的友人,却不像苏拂与苏昭,初来乍到,无其他可去之处。

    余后几日倒不像先前这般热闹,等过了这是几日,到了上元佳节,城中各坊内多有花灯会,处处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新奇的玩意儿也比往日多上许多。

    方婆子在宅中看家,她带着苏昭和魏嫂子便到了花灯会上。

    各式各样的花灯映在眼前使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苏昭的怀中便抱了好几个花灯,竟也不肯让人帮他拿着。

    魏嫂子早就过了对花灯的新鲜劲儿,随他们一起出来就是方便看着,生怕人太多使得苏昭走丢。

    苏拂一直安静的看着这花灯会的形形色色,她出宫次数有限,纵使是上元佳节,也是陪在太皇太后的身边过,还未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

    这一出来,却是将自己少有的少女情结给勾了出来。

    “瞧一瞧,看一看咯,新出炉的灯谜,若谁先将这十个灯谜对上,这盏八角宫灯就是谁的。”有人叫嚷开,她透过缝隙去看,是个瘦弱的中年人支了个小摊,那摊上只摆了一盏三层朱砂红的八角宫灯,而在灯面上,则用各种形状的金片贴住,形形色色,漂亮的很。

    只是她总觉得有些眼熟,等她走了两步上前去看,心中不由一顿。

    那盏宫灯是她的东西,是她及笄那年的上元佳节,那人请范丘寻了做花灯的好手给她做的,一直珍藏在她的寝殿中。

    她一朝落魄,从未想过,她寝殿里的东西会被人带到什么地方。

    这具身子瘦小,她很容易透过重重阻碍,到了这摊子前面。

    灯谜都写于纸条之上,悬挂在半空中,纸条上的字迹娟秀,根本不像是出自这中年人之手。

    这三层的八角宫灯,除却女子喜欢,便是那些想博美人一笑的郎君,皆借着随意瞧瞧的意思看向那纸条上的字谜。

    纸条上的字谜并不复杂,对于稍有文采的郎君极易猜得出。

    她在这里不过待上了一刻钟,那盏八角宫灯便被人给赢走了。

    围观的人群散去,魏嫂子带着苏昭迎了上来,“小郎。”

    她沉默着点头,方要转身离去,余光扫过那带着微弱亮光的角落里,有一人目光炯炯朝这里望过来,片刻又转身离去。

    “魏嫂子,你带着阿昭先回去。”语毕,未等魏嫂子应答,便随着那人的身影而去。

第四十章 花灯相送() 
♂,

    她尾随那人去了小巷,那人脚步时快时慢,同她落下一段距离之后,又悄然慢了下来,一盏茶的功夫,那人终于停下。

    她距他一丈远,等着那人转身。

    “你跟着我做什么?”说话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沙哑而沉重。

    “那你看我做什么?”她忽然起了兴趣。

    那人一顿,面色的红润在黑夜之中不可分辨,小声嘟囔着,“我哪有看你,我看的是花灯。”

    她也不争辩,接着问道,“那你看花灯做什么?”

    那人抬头,愣了片刻,没好气道,“花灯节不看花灯看什么?况且,那花灯还是我做的,我来瞧一瞧它的有缘人是谁?”

    她愕然,“那花灯是你做的?”

    “怎么,不行么?”那人反问道,又直接从阴影中走出,站在她面前,可不就是前些阵子莫名消失的周吴么?

    她有些恍然,面容晦涩,“你怎么会做这种样子的?”

    她原以为那盏灯是她寝殿那盏,看来只不过是巧合罢了,那她寝殿的那盏又流离在何处呢?

    周吴倒是不以为然,“偶尔看到过那个模样的,心血来潮就做了一盏,好看么?”

    “看到过那个模样的?”她猛然抬头,那盏宫灯的模样是那人画的模子交给工匠去做的,经手人不过三人罢了,他又是从哪里看到的?

    夜色模糊,他注意不到她脸上的面容,只是道,“就是前几年偶然看到的罢了。”

    说罢,又埋怨道,“你方才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也不知道猜灯谜,那灯谜简单的很,若是快一点,保准你第一个猜完,那盏八角宫灯就是你的了。”

    她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对,刻意黑了脸,“我一个男的,怎么会喜欢花灯?”

    周吴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谁说男子不能喜欢花灯,你看方才阿昭怀中不就抱了好几盏?”

    她口中呼痛,又辩驳道,“阿昭还小。”

    “说的好像你比他大上多少来着。”也不过就大了两岁罢了。

    她一撇嘴,又想到什么一般,抬头道,“你方才一直跟着我们?”

    “别自作多情,碰巧看到罢了。”周吴辩驳着,将手中的物件递给她,“拿着。”

    她不解,但还是接了过去,等周吴用火石打出火星,将手中的物件点亮,她才看出来是盏八角宫灯,只是同方才的花灯大有不同,手中的花灯很是精细。

    “这是什么?”她稍有疑惑。

    “花灯啊,方才那盏当我练手,图个吉利,这是成品,送你的。”周吴白了她一眼,继而道。

    花灯里发出的亮光映在周吴脸上,多多少少显出些柔和,和往日那个苍白的面色相差许多,看起来这些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不等她开口,周吴又问道,“我请过去给阿昭教书的,你感觉如何?若是不好用,我再找找别人。”

    说起这些,她对周吴身份的怀疑便泛上心头,可此时她不过是从外地刚到长乐府的人,怎能认得忠义伯府的三公子呢?

    “不错,你从哪里找来的?”她似闲谈一般。

    周吴嘿嘿笑了两声,分外得意,“不过一个穷酸书生,好找的很。”

    她微顿,若是范黎听周吴将他描述成一个穷酸书生,是不是会将自己那一身锦衣华袍和价值不菲的佩饰扔到周吴脸上。

    想到此处,她干笑道,“你运气真好,我怎么就碰不到?”

    周吴不疑有它,“这是我前世积来的福分,哪能轻易就被你碰到?”

    她语气忽而低沉,“是比不得你。”

    周吴还想说什么,就被她给截住了,“你这些日子,到哪里积福去了?”

    周吴微顿,知道她是想问他去哪了,又去做了些什么,来之前便想了多种理由,离开时不想骗她,此时更是不想。

    寂静片刻,才又道,“我未向你说过我的事情,我并非独自一人,父母兄长也都在长乐府内,只是我厌烦于被他们管教,独自搬了出去。”

    “我只是回家了,并没有做什么。”

    良久,周吴再没有其他话,许是这个问题让他所有的兴致都丧失了,蔫蔫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心中浮出怪异感,不愿深究。

    周吴哑然失笑,“你方才随我来时差些摔了几跤,若非我选的都是好走的巷道,你今日定然要在地上滚上几滚了。”

    对于她的眼睛夜中不能视物的事,周吴还是了解几分的,这才执意要将她送回去。

    确实如此,她便不再推脱,随着周吴朝杨桥巷的方向过去。

    花灯会过去几日,便已立春,恒通米铺早在前几日便已经开张,姚氏茶行到底也要开张了。

    茶行众人一切如旧,就连姚管事都和先前一样,对她懒得管教。

    她同平时一般去了账房,张生依然早早的就在账房之中。

    她从怀中摸出那点碎银子,放在张生面前,执意道,“我说过我不要的。”

    张生抬头,默声将这碎银子揣入怀中,之前见过的荷包连一角也未露出来,大抵是怕她抢。

    她沉默着坐在一旁,就看着张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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