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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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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一见苏昉,立刻跳开停了手气喘吁吁,捂住身上痛处和伤口,面面相觑,他们绝未料到这几个小郎君竟然如此扎手,竟然一时大意吃了大亏,也见对方和苏昉亲近,恐怕非富即贵。不禁懊恼自己一时不忿竟惹了大祸。
孟彦弼和赵栩也退回陈太初和九娘身边。
这是外间的门也被人急急敲响。九娘惊魂初定。赵栩疾走两步,砰地打开门朝小厮们冷冷地说了声“没事,外头候着就是”。又砰地将门关上。
苏昉一头雾水。那两人已半跪倒地上对陈太初道:“小的们乃殿中侍御史张大人府上的部曲,一时情急,对郎君们及小娘子不敬,得罪了几位,伤到了郎君,实在是一场误会,我兄弟二人绝无伤人之心,还请几位郎君大人有,容我二人回去交差后必登门请罪!”
赵栩冷笑着正要发话。陈太初捂了伤口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算了。在下陈二,家父枢密副使陈青,你家主人要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和其他人无关。”虽然他不知道那什么张大人到底是谁,不过该借爹爹名头用的时候不能嘴软。只是苏昉的事牵涉太深,绝不宜张扬出去。
那两个汉子一听枢密副使陈青六个字,对视一眼,心知一时糊涂闯了大祸,立刻跪下,咚咚咚朝陈太初磕了三个响头:“小的们该死,回去复命后自去府上,任凭衙内处置,绝无怨言,还请衙内勿怪罪家主。”起身朝苏昉抱了拳,也不多言,带了晚词匆匆告退而去。
看着屋内一片狼藉,苏昉无语了片刻,朝陈太初赵栩几个深深作了一揖,内疚万分:“都是苏昉的不是,连累太初受伤了!”
赵栩看他一眼,这才开了门喊了外头的小厮们过来收拾。孟彦弼赶紧撕了条中衣,给陈太初包扎伤口,幸而只是皮外伤。九娘被簌簌发抖的玉簪抱在怀里,终于定下神来,想起刚才的险况,心里无比感动,顾不得自己嘴上还肿着,红了眼伸手也要替陈太初包扎:“太初哥哥,你没事吧?”
孟彦弼苦笑着说:“出来四个,伤了三个,你们还是都歇歇吧。这次多亏了太初你!”他越想越后怕,要不是陈太初挡了这么一下。包扎好赶紧又去检查九娘身上,还好,除了撞破的嘴,都好好的。
赵栩却泰然自若地和苏昉抱了个拳:“前头都是我不对,毁了胖冬瓜送你的东西,改日我赔你澄心纸和黄胖,苏师兄你别放在心上。”虽然他比苏昉小一岁,可这苏昉也太可怜了,摊上这什么破事。自己虽然小时候吃的苦头多,起码现在过得还不错。更何况,他亲娘以前在宫里和自己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苏昉心里难受,又万分愧疚,再三向陈太初致歉后,便称家中有事,要先行回去,走之前揉揉九娘的头:“今日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改日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回家后好好进学,过些日子哥哥就来你家族学,咱们就能常见了。”
九娘点点头,目送着神色沉静的苏昉离去。希望他好好地想一想晚词的话再作结论。他应该好好读书,安然长大,好好地结婚生子。日后想起母亲,不是对爹爹的猜忌,不是噬心的痛楚愤怒或者仇恨,而是安稳的幸福,甜甜的回忆才是。
那边庆幸羊腿一直安然无恙,自己抢先切了一块羊腿肉的赵栩却又暴跳了起来:“怎么烤得这么老!谁让你放那么多辛辣料的!辣死我了!!!”吓得茶饭量酒博士瑟瑟发抖。这能不烤老了吗?你们动刀子掀桌子,杀来杀去的。这辣?不是你们早就叮嘱了要多放辛辣料的吗?
陈太初动了动受伤的手臂,淡然地说:“哦,我让他们放的,因为小九娘爱吃辣,她是妹妹,照顾她的口味。”
赵栩猛灌冷茶,边咳嗽边喊:“她是你妹!我是你什么人?我和你亲还是她和你亲???气死我了!!!”
可,这不是早上知道你不来,才让来订座的小厮特地叮嘱多加点辛辣料嘛。陈太初和孟彦弼互相看看,觉得还是闭上嘴更好。因为来到这里后他俩压根没想起来,极挑剔又难伺候的六皇子一点也碰不得辣……
***
百家巷苏宅中仆妇们往来匆忙。王璎正看着仆妇们收拾上房正屋。有些负责收拾西院的女使们也不时过来禀报询问,忙得她有些头晕脑胀。她自从嫁给苏瞻,还没有见到过阿姑,心中着实忐忑不安。她的乳母安慰她:“都说老夫人是最和善不过的,你不要担心。”
王璎低声道:“阿姑同九姐亲如母女,我怕她会不喜欢我。”
乳母笑道:“怎么会呢,你对郎君情深意重,等了足足三年,直到二十岁才嫁过来,又待大郎视如己出,府中也打理得井井有条。眼下又有这么大的喜事,老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璎红着脸地低了头仆妇将那纸帐里的薰笼再检查一下。
女使来禀报说大郎回来了,正在内书房和郎君说话。王璎想了想,起身出了门。
内书房里,苏昉淡淡地说:“儿子是遇到晚词了。是张子厚张大人送他来见我的。”他抬眼看着父亲。
苏瞻看着他,眼中淡定无波,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让燕大找到了晚诗。有些事,不见得眼见就是实,耳听就非虚。但多听多见总是好事。只是你年纪还小,若有什么疑问,只管来问爹爹,切勿轻信他人,被他人利用。”
苏昉垂目答道:“爹爹说的是,儿子记下了。儿子是有疑问请教爹爹。晚词姐姐她们绝不可能偷盗娘的财物,所谓的证物也不见得就是实。因此晚诗姐姐还送了命,晚词姐姐也沦为贱籍流落在外。恐怕娘知道了,会很难过。”
苏瞻的食指习惯地搁到了案几上,笃笃敲了几下后说:“当年是爹爹疏忽了,事已至此,如今已无从追究。我让高似出个文书,去开封府销案,将晚词先恢复良籍罢。”
苏昉却说:“多谢爹爹。儿子坚信明辨是非,行之方有道。有些真相,就算再掩盖,恐怕终究有一天也会水落石出。只是有些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爹爹是不是也能明察秋毫呢?”
苏瞻眸色一沉,正要开口,外面王璎已经推了门进来。父子俩便止住了。
王璎柔声道:“郎君,阿姑和二叔一家明日一早就能到码头,眼下西院和正屋都收拾好了,你看这暖房酒放在几时摆?”
苏瞻想了想:“就放在月底我旬休之日吧,你先拟个单子,和外院对照一下,要请哪些内眷别遗漏了,记得把孟家那几房人也一道请来。”
王璎瞥了苏昉一眼。苏昉行了一礼便告退了。他刚掩上门,听到里面王璎温柔的声音:“郎君,阿璎没操办过这些大宴请,我娘又回了眉州,心里十分发慌。郎君你看是不是请程家表妹来帮帮我。”那声音骤然娇羞起来:“还有件事要郎君得知,今日大夫来请脉,才知道我已有了身孕,只是还不足两个月,叮嘱我千万别太过劳累了。”
书房里静默了片刻后,苏瞻清冷如常的声音才道:“这是好事,你安心养胎。我同叔常说,阿程自会来操办宴席。”
苏昉挺直了背,缓缓走出庑廊。院子里浓绿粉彩,春日缤纷。他望望那晴空无云,忽然想起娘曾经说过的话:“阿昉,你以后会遇到好的人和事,也会遇到坏的人和事。可你不要停下来和活在泥里的人纠缠,不要在意那些肮脏之事,只要挺直脊梁一直朝前走你自己的路。云和泥,只有被污了的云,没有能洗净的泥。”
苏昉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大步向自己院子里而行。
第二十九章()
回府的路上,孟彦弼忧心九娘的嘴伤,一路买了不少小食和小玩意儿讨好她,特意说随便九娘处置,想送谁就送谁。两兄妹把玉簪唤上车,细细商量好说辞好应付家里的人。
九娘蔫蔫地回到听香阁。林氏在她屋里做着针线,见她回来就紧张地问:“见着你苏家表哥了吗?”待九娘走近一些,林氏吓得扔下手上的活计尖叫起来:“啊呀!你的嘴这是怎么了?!我的天爷啊!玉簪!玉簪!快去禀告娘子请个大夫来啊!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得了!!”
九娘点点头,想起自己现在还有个娘,阿昉却——,她抑不住的难过和心酸,索性一头扑到她怀里,轻声啜泣起来:“没事,就是不小心撞上了,掉了牙。我没事,姨娘,我没事!”
嘴里说着“我没事”,可是人却哭得更厉害了。林氏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慈姑和玉簪,她们却都屈膝一礼悄声地退了出去。
林氏又是心疼又吃惊,两只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九娘搂在怀里,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乱说一气:“九娘子这是怎么了?你小嘴这是撞在哪里了?掉的牙呢?捡回来了没有?要供给牙娘娘,不然以后牙齿可要长歪了。怎么会撞上了呢?莫不是你二哥没给你吃饱你发脾气了?玉簪明明带足了一贯钱呢。你就不会自己买啊!肿成这样怎么会没事呢,万一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只能换几匹布可怎么办呢?”
九娘被她这么絮絮叨叨了一会,竟觉得好受多了。她闷闷地摇摇头,闻着林氏身上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只反手将她搂紧了。
林氏纳闷,不再问她,心里头却隐隐有一丝高兴。九娘子还是头一回像十一郎那样,受了委屈后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哭一场。
不一会儿,九娘才觉得不好意思,默默任由玉簪和林氏给自己洗脸,铜镜里一看,小嘴果然肿得厉害,已经青紫了。
林氏这才想起来木樨院又出了大事,赶紧告诉九娘:“今日学里上捶丸课时,不知怎地,七娘那扑棒一挥,正好打在六娘头上。六娘当场就晕过去了,是被学里的馆长亲自送回来的,听说刚刚才醒了。眼下娘子她们都在翠微堂候着呢。”
九娘吓了一跳,怪不得回来正屋里没有人。二月十八,诸事皆宜?宜受伤?
翠微堂上,闲人具无,只有吕氏和程氏妯娌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吕氏沉着脸说:“六娘在学里是拔尖了些,难免遭人嫉恨。可自家姐妹,也要下手这么狠,我倒不懂了。这九岁十岁的小娘子们,哪里来的这种心思?”
程氏捧着茶盏,皮笑肉不笑:“二嫂这话就不对了。上回她俩无意之失,还受了家法,哪里来的胆子故意害六娘受伤?最近她们一直都是四姐妹同心同德。何况今日这事先生都说了是意外。二嫂可别把这么大罪名压在阿姗身上,我看其实是二嫂心思太重了些。”
没等吕氏发话,程氏朝刚进来觉得不妥正要悄悄退出去的九娘招了招手,将她叫到身边,皮笑肉也笑地说:“对了,二嫂,说到拔尖,那也是我家的阿妧才容易遭人嫉恨才是。”她看到九娘的嘴,惊叫了起来:“啊呀,你看看这孩子这么出挑,去个相国寺都有人害她弄成这样!我是不是要去掀翻了相国寺好讨个公道!”
九娘莫名其妙地做了出头椽子,眼睁睁看着吕氏气得脸都发了白。
她朝吕氏福了一福,问可方便去探视一下六娘。吕氏红着眼睛说:“你六姐刚刚醒转,婆婆和你姐姐们都在碧纱橱里陪着呢,你去看看她也好。”
九娘赶紧行了礼逃出去,带着玉簪去后面老夫人房里。
碧纱橱外,来探视六娘的孟彦弼刚好出来。两兄妹打了个照面,孟彦弼指一指自己的嘴,比划了一下,九娘点点头,明白他已经向老夫人请过罪了。
碧纱橱里人虽多,却静悄悄的。出入的婆子侍女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老夫人正轻轻地抚摩着六娘的手,七娘跪坐在榻边,红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榻上的六娘。四娘侍立一侧。许大夫正在一旁的书桌上开药方。
九娘上前行了礼。六娘看见她只眨了眨眼。九娘见她眼中无神,神情好像还有点恍惚,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老夫人看到她的嘴,倒吓了一跳,压低了声音又骂了孟彦弼几句贞娘去取药膏来。
忽然六娘身子动了一动,扑到床边。她的乳母早已将铜盆备好。九娘见她呕了片刻,也没呕出什么东西,心中一动。前世苏瞻任杭州刺史时,夫妻二人自己出了五十两金子,设立了安济坊了灵隐寺的僧人去负责,救治的人三年里也超过千人。她记得有过好几例被重物撞击或者摔到头的病人,也像六娘这样子,大多卧床几天,也就好了。她走到许大夫身边,看他开的都是安神的药,放下心来。再抬头,却看见四娘七娘在门口朝自己招手。
三人出了碧纱橱,在庑廊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四娘开口就问:“九妹,慈姑可教过你捶丸?”九娘一头雾水,只说:“教过一些。平时也看着十一郎在院子里常玩耍,不过我只会把地滚球推进洞里。”
七娘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眶更红了:“四姐?要不让九妹随便凑个数吧?”
四娘摇摇头:“凑数有什么用?能随便凑数的人可不少。三日后我们赢不了蔡氏女学,就只有你那张姐姐一个人能去御前和公主们一起捶丸了。”
七娘垂头丧气:“四姐你怎么也和娘一个口气!”
四娘叹息道:“能跟着公主捶丸的,一共只有四个人。两家女学争,赢的去三个,输的去一个。去年就输给了蔡氏女学,今年我们连甲班都没有,能赢吗?你想想,我们现在打得最好的是六娘,她被你一棒子敲晕了,三日后我们之间那个能拿到筹牌最多的人,可不就是张蕊珠了?你还想着赢?人家想的就是输!”她越说越气,平时的小意温柔也顾不得了:“连九妹都看出她对我们不怀好意,上回她那样问九妹,不就是想坐实了孟家小娘子走丢在街市这事?这次好端端地她冲到你跟前,吓得你扑棒半途改了方向,打到六娘。你还替她说话!”
七娘也脸红脖子粗起来:“四姐!张姐姐一直不理你,你生她的气我知道,可你也不能胡说八道啊。今天明明是我没弄好发球台,她才冲过来帮忙的,要不是她托了我的手一把,我那扑棒就打在六姐脸上了!她就觉得你心思太重才不愿和你来往的,你看看你!又被张姐姐说中了!”
四娘气结,她知道七娘是个最固执蠢笨的,儿时在她跟前说九娘讨人嫌,她就尽欺负九娘,入了学她被张蕊珠收拢了心,就尽捧她的臭脚。四娘恨恨地说:“随便你!反正我的筹牌总在第四第五,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我多什么事!你自去和你的张姐姐好吧。”
七娘却更大声了:“我就知道你一直嫉妒她什么都比你强!难道我只能同你好,不能同旁人好了?”四娘一停步,随即一跺脚,更快地走了。
七娘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九娘,也垂肩耷脑地走了。
捶丸?每年三月初一开了金明池后,月中官家驾幸宝津楼,诸军呈百戏的大场面不亚于元宵节宣德楼前的盛会。宫里的公主带着勋贵宗室和民间甄选出的小娘子们,组成两个五个人的小会在御前表演一场捶丸赛。原来民间甄选,是从汴京两大女学蔡氏族学和孟氏族学里选。
捶丸,以棒击球入穴。全大赵没有不会玩的人,同蹴鞠一样老少男女都会,可玩得好的,却不多。九娘沉思着,她是会捶丸,就是这具小身子,原来的孟九娘,也会一点。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情陪她们玩。
***
皇城禁中,天已将鞔评鹊屏⒌贫家训懔痢U澡蚵醯卮幽谥钏镜暮擦忠焦倬稚狭艘┗蔚闯隼矗急富鼗崮笕ィ纯醋约菏掷锬米诺牧礁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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