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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予清欢-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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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近在咫尺的皇位,化为泡影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她环视了一番周遭的凄冷,嘴角的讥诮毫不掩饰。“是有些悲怆,还是有些绝望,还是说很崩溃?”
见状,南瑾瑥沉下脸,仍旧有些不想相信地问:“你给我写的信,说你迫不得已,说你欺不愿,说你”想了想,南瑾瑥顿住,然后说:“其实,这不过是你布的一个局,只是为了促使我造反,然后掀我下马?!”
南瑾瑥死死地盯着她,希望她否认,却见她粲然一笑,朱唇启:“是。”
那一瞬间,南瑾瑥身形微晃,他强撑着自己不倒下,仍旧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怎么能,你怎么敢!”闻言,许清欢的情绪几乎快崩溃,高声质问。
“是啊!为什么?!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南瑾瑥重复着许清欢的质问,狭长邪魅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满眼通红:“只因你一封信,只因你一句不愿,只因不忍看你受苦,我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造反!你怎么能,怎么敢,跟南瑾瑜一起算计我!”
“为什么?!”南瑾瑥挪动着步子到许清欢跟前,通红着一双眼,一声声质问:“为什么皇叔可以,他南瑾瑜可以,偏偏我不行?!”
“同为王爷,我哪里不如皇叔?他守边疆,我也可以战沙场!如果你选南瑾瑜,是因为那个位置,好!我夺给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我不行!”
“我不在乎你是如歌还是清欢,只要是你就行!不在乎你懂不懂规矩,只要你快乐就好!不在乎你会什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去做可是,为何?为何你宁可进宫跟无数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南瑾瑥声声质问,食指一下下地戳着许清欢的胸口。
南瑾瑥的质问,声声,句句,入耳,诛心。
她知道,他说的都对。是她算计的他,是她写信跟他哭诉了千般不想万般不愿,她知道,是她促使他起兵造反的。
许清欢也没想到她第一次算计的人,竟然是她亏欠颇多的南瑾瑥,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她早已泪流满面。可是:“可是如果你没有”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暗处银光闪动,杀气直逼而来。
许清欢下意识地右手扶腰,软剑便出。但一抬手,肩膀就传来难忍的疼痛。剑从手中脱落,还好她反应迅速,脚尖将软剑往上一掂,左手抓过剑柄,挡住突如其来的袭击。
来人一身华贵的衣袍,纹络不是澜沧国常有,在罗雪国她似乎也未曾见过。以黑布蒙面,除了一双狠厉的眼睛,看不见任何。
饶是她剑法不错,但左手到底不如右手,又加上她受伤,极为吃力。被黑衣人逼得节节后退。
“你是何人?与我何怨?”
“取你命,无理由!”黑衣人冷漠回答。
听口音,辨别不出哪里人,心下思索之际,黑衣人手上的软剑被震落在地,她堪堪避过黑衣人的剑锋,却被一脚踢倒在地。
眼见黑衣人的剑直攻她命门,她也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她似乎并不想反抗,望着了无星辰的夜空,安静地接受着死亡。
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娘亲的仇已报,索性毒已入侵五脏六腑,死,是早晚的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106 孰语严母不爱儿()
“噗嗤”剑没入身体的声音唤醒许清欢的思绪。om
只见南瑾瑥挡在她跟前,剑没入他的腹部,对穿而过,穿过他身体的剑上还淌着血,不知是不是那剑经过了血“洗礼”的缘故,看起来,竟那般锋利,暗芒难掩。
她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又听见一声“噗嗤”。
随后看着南瑾瑥似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倒下,她有些无措地上前接住他。
抬头望去,只见黑衣人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对方狠狠地抽出长剑,转身跃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而南瑾瑥,因黑衣人大力地将长剑抽拉而出,鲜血直往外涌,染红了他捂伤口的手。
他头脑一瞬间空白,脑海中回荡着熟悉的声音,遥远而空灵。
“你叫什么?我叫九黎。”
“你叫我阿黎,那我就叫你阿烛吧!”
“阿烛,三川河的河水浸得你难受吗?”
“没关系,阿烛以后再也不用受三川河的侵蚀了。”
“阿烛,你不愿跟我回去见阿爹,是因为你想在奈何桥上为鬼魂引路吗?”
“阿烛别担心,阿黎以后每天都来陪你聊天好不好?”
“阿烛,孟婆今天是不是又骂你了?其实孟婆挺好的,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孟婆做了甜糕,让我带来跟你一起吃!”
“阿烛,黛蕊说,有个地方叫九重天,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孟婆说,鬼魂来自的地方叫人间,听说是个很热闹的地方。阿烛你去过吗?”
“阿烛,以后我们一起去人间玩儿好不好?”
“阿烛,阿爹让我去人间走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阿烛,你有想要的东西吗?到时候我从人间给你带回来。”
“阿烛阿烛,黛蕊说让我去九重天找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你说,他会长得很吓人吗?如果我见到他,我要跟他怎么打招呼?”
“阿烛,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下雨的时候,就不要掌灯了,跟孟婆回家,要是灯熄灭了,你又要睡上好一阵子了。孟婆生气的时候,你就朝她笑,你笑,孟婆就不会骂你了。还有还有”
南瑾瑥头有些疼,还有些混乱,遥远的声音由远及近,陌生而熟悉。
朦胧中,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灿烂的笑脸,那双清澈的眼睛与现在这双满眼泪花,盛着浓浓担忧的眼睛重合,他将眉头皱成“川”字,哑着嗓音呢喃了一声:“阿黎阿黎”
听着南瑾瑥的叫唤,许清欢一怔:“南瑾瑥,你说什么?”
南瑾瑥眼底缓缓清明,看着许清欢怔愣的神情,一瞬间神情就柔和了,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柔情宠溺:“阿黎,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
她的话才刚出口,还未说完,便见太后扑上前来,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晦气的女人,别碰他!”
许清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太后搂着南瑾瑥,看着他满身的鲜血,哭着喊着叫太医,但除了寂静,没有人回应。
“我的皇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大事还未竟成,你如何能倒下。”太后搂着他,脸色苍白,明明担心得不行,但仍旧嘴硬倔强:“你不准有事!哀家绝不允许!在未坐上那个位子前,哀家不许你受伤分豪!”
“母后,您还没认清现实吗?”南瑾瑥苦笑,“自小,你就跟儿臣说,儿臣将来是要做储君的,让我诗书礼乐一样不落,一定要文武双全。所以,儿臣没日没夜地念书,习武。不能有任何玩耍偷懒的想法,必须成为最优秀的皇子。om”
“后来,父皇传位给南瑾瑜,你跟儿臣说,那个位子是儿臣的,是那南瑾瑜夺去的。事实上,你我都知道,父皇一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不管做得再好,变得再优秀,父皇也不可能将那个位子传于我。这么多年了,您何苦还要自欺欺人?”
“母后,儿臣累了,不想争了,不想斗了。对于那个位子,儿臣一点也不想要,若不是你一次次苦苦相逼,儿臣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放下吧,那个位子真的没有什么好的”
“不!不!不是的!谁许你放下的!哀家不许!”太后脸色沉得厉害,情绪有些激动:“那花家的女人在世,哀家斗不过她,被她夺了皇后之位!你怎可自甘堕落,屈居于她儿子之下!哀家不甘心!”
“是你!就是你!”太后一双眼死死地瞪着许清欢,满脸的狰狞:“要不是你这个下贱的狐媚胚子,哀家的皇儿怎会这般堕落!一定是你,把你的晦气都带给了我的皇儿,他才会落败,才会受伤!哀家早就说过你是个祸害人的妖女!”
“我儿那般对你,捧着心到你跟前,你怎还忍心伤害他!”说着,太后一脸悲戚,有些落寞地瘫坐在地,不知道她说的是南瑾瑥,还是说她曾经的自己。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真是好狠的心呐!”
“恶毒?狠心?”许清欢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讥诮地看着太后:“说到恶毒和狠心,谁能比得过你呀!就连孕者和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许清欢敛起嘴角的笑意,神情冰冷,“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
“我承认,我这一生害人无数。但从不对孩子下手!”
“哈哈哈哈”许清欢大笑之后,上前俯身扼住太后的下巴,嘴角挂起冰冷的笑意:“既然太后年老易忘事,那我就提醒你。当年沧雪山祭天,你可记得给我母亲的汤药里下了什么东西?”
看着太后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嗤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杀意:“火髓毒,太后娘娘应该不会陌生吧?”
“不知道你当年往我母亲汤药里放火髓毒的时候,有没有犹豫过。内心哪怕一丝丝的愧疚。这些年,你有没有做过一次噩梦?梦见火髓毒发之时,那蚀骨的痛苦,在梦里,你有没有害怕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做!我做的事,我敢认!”
“敢认!敢认你怎么不承认你当年在我母亲的汤药里下了火髓毒,害她难产!敢认你怎么不承认去年除夕夜,你在赐我母亲的器具上抹了火髓毒!敢认怎么不承认你和南瑾瑥派了刺客去定远侯府下杀手!”
“你说什么?!”南瑾瑥闻言,一脸震惊,“我从未安排过杀手!”
“不是他,那就是你咯!”许清欢贴近太后的脸,笑得有些疯狂,贝齿咬得极重:“你知道我娘怎么活过来的吗?当年,大夫皆说她怀的是双生子,难产之后却只有一女。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那个吸收了火髓毒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抛弃在了雪地里。你知道,正月的雪地里有多冷吗!?”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围着暖炉守夜,迎接喜庆。因为你,我娘险些丧命。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当年没死,我娘也没死。”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付我娘!我娘从未参与过所谓的争斗,你为何就不能放过她!”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许清欢看着南瑾瑥,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因为,你们为了那个冰冷的位子,害死了我娘!现在,你知道了吗?感受到了吗?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感觉?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过,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心痛”
最后许清欢松开了捏着太后下巴的手,蹲在雪地里,抱着自己无助地嚎啕大哭。
从得知慕晓芹去世开始,她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有难过,有哭过,但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崩溃地大哭的。
那可怜的样子,看的太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瞬间,都想伸出手去安抚她。“我从来没有过要伤害你娘的想法,也没有做过伤害你娘的事。”
“你不是敢认吗,为什么还不承认!”由于太过激动,说话的音调很高,都有些破音,“那是火髓毒!只有澜沧国皇室太后才有!除了你,你告诉我,谁手里还有!”
太后张了张嘴,沉默许久后,问她:“你说定远侯府的刺客是我派的,有何证据?”
“证据?我奶奶都亲口告诉我,是你梁王府派去刺杀她的。那人是梁王府上为南瑾瑥驾车的人!难道这个还不够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太后就仰天大笑,笑声讥讽而悲凉:“我与人斗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是被她玩弄鼓掌之间!罢了罢了,这场争夺,是我输了”
“你笑什么!”
“我告诉你,我做过的恶事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你说,我不认!我才不替那个老妖婆背锅!”太后一脸坚决,看着即将爆发的许清欢,提醒道:“定远侯府太君南崔月,你可知,她是谁?”
“她当年可是皇室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有什么!哪怕她爱慕定远侯北君莫,北君莫为已去的发妻不愿再娶,北君莫,何等有能耐之人,当年也是能让太皇使北君莫心甘情愿娶了她!她不是太后,可却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
“北如歌呀,我笑你悲哀,笑你可怜!到头来,被自己亲近的人利用,她把你们的命当做蝼蚁,说到底,她才是真正的皇室中人!哦,不对,她不过是北君莫的续弦,并无子嗣,你与她并丝毫血缘。”
“什么意思。”许清欢等着太后,示意她说下去。“你休要为自己开脱狡辩。”
“你说是我做的,可是,你当真觉得我是愚笨吗?假若想要了你母亲的命,会留下这么致命的尾巴给你?一旦出事,首当其冲!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失手?我若是要人命,除了你,还从没有一次失手过!”
纵然许清欢不愿意相信,但是她分析得并不是没有道理。
南崔月是皇家的人,自小就见惯皇家的肮脏事,就像她当初都决定要舍掉她,若论心狠,南崔月绝对做得到!
太后说的有一点,是被所有人所忽略的,南崔月不是太后,但她是嫡公主,她想要,她母后会给。所以
“是你娘亲口告诉你,那刺客是我派的吗?”
“是”是南崔月。
“当年负责你娘生活起居的是谁?”
是南崔月。
“那日你娘中毒,用了我赐的器具,可为何所有人都用了,唯独你娘出事?你难道未曾想过其中缘由?”
许清欢无言,那日没有任何异常,唯一的不同就是,平日里用膳都是下人布置,那日是吴嬷嬷!
思及此,许清欢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想到是南崔月,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她铁石心肠,但许清欢的泪还是止不住地落。
“阿黎别哭。”不知何时,南瑾瑥爬到她跟前,伸出手,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她看着南瑾瑥吃力地撑着身子,血淌在雪地上,不知道鲜艳了谁的眼:“你母后没有毒害我娘?”
南瑾瑥轻轻摇头。
“你也没有派刺客去定远侯府?”
他依旧摇头。
许清欢看着他脸色很苍白,额上密密的汗。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自己,眼里盛满了宠溺,她想到他与她的第一次相遇,他们视线第一次交汇,他们第一次独处,他为她遣散府中美姬,哪怕她说她已无贞洁仍旧愿意娶她,见她落崖毫不犹豫跳崖护住她
而她“可是我却害你成了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将被记载史册,为后人所诟骂。我还害你害你”她看着南瑾瑥的腹部,温热的血液融化这积雪,“南瑾瑥,对不起,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阿黎,每个人都会死的。”南瑾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呵着雾气,说着短短的一句话,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
每个人人都会死的。
这句话曾经她说过,当时她很淡然,哪怕下一刻死亡,她也能坦然接受。
可是为什么同一句话,从别人口里听到,却是这般难过?心好像很痛,胸口被压了什么东西。。
她感觉,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像是被撕裂般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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