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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权臣-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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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天后,四月将近的一天,泗州城的商队处理完了全部事务,将所有的丝绸等货物换成了可转让第三方的契书以及大批现银。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从大灞城衙门批下了行商文书,便准备启程返回了。
此时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了。天气已经十分暖和。
段部与王庭的战事此时正在胶着着。鲜卑拓跋王庭除了留守一部分人预防着奚人和北方柔然的突袭,十余万铁骑南下,向段部鲜卑发动了最为猛烈的攻击。鲜卑宇文部正努力封锁兴安岭,抵御从东部穿山越岭而来的北燕骑兵。晋国西北军将战线牢牢的掌控在集道葫芦腹一线,黄沙关与铜炉关互为犄角,牢不可破,死死咬住了段部的数万铁骑。而在大晋的北疆,司马弼虎踞要塞,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让山东数万马匪销声匿迹,抽出了功夫紧紧盯着幽州范阳的十万铁骑,让慕容氏最精锐的部队无法动弹。大晋的西边,秦国白良玉屯兵潼关,谢衣只带了数百亲卫在函谷关终日饮宴。
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段部鲜卑与诸国的大战上,大晋的四边除了茫茫大海就只剩下南边一片和平。在这种时候,滁州大营接连举行了数次的跨江演武,如果不是南宋皇帝的使臣跑得快,晋帝的诏书下的及时,淮扬道的数万大军便真的有可能越过天堑。
此时在秦国国都,御花园中,年轻的秦国皇帝对着眼前的三人说道:“东晋皇帝是怎么想的?你们给朕说说看?”
一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说道:“晋帝这是在火中取栗,想要平了西北再北图。”
年轻的皇帝一声黑金龙袍,稍显青涩的脸庞上留着稀疏的胡渣,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另一名黑袍老者说道:“我大秦该如何应对?大司农如何看?”
穿着黑袍扎着金丝腰带的老者精神矍铄,笑道:“老夫只是一个商人,这些打仗之内的我不在行也管不着。我只知道去年黄河决堤并未给东晋造成多大麻烦。晋国即便是与段部鲜卑开战了近两个月,粮价也没有上升多少,涨幅还不到往年灾年后的十一。”
另一名坐在末席的年轻人笑道:“百里老大人还说不在行,实在过谦了。依着微臣的意思,我大秦不妨再等等。”
秦帝道:“张卿何出此言?”
姓张的年轻人道:“臣以为此时与东晋开战殊为不智,理由有三。”
第九十一章 动手()
张姓年轻人说完,秦帝笑道:“张卿有何高见,快快说来!”
张姓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恕我所言,我大秦此时伐晋殊为不智。原因有三。”
“一者,如百里老大人所言,晋国国力尚且足以支持大规模的长期战争,晋国无论粮食还是军需还是人力都是二十年来最强。此是国力。二者,晋国无后患之忧。臣今日清晨得到消息,南宋为避免卷入战争已经与东晋结盟,用二十万两白银从晋国买了个平安。晋国又有司马弼镇守北方,山东马匪不乱,北方便不会乱。西北与段部的战争又完全在姜起掌握之中。因此谢衣完全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应对我们。我大秦纵使打下几座城池,却也必定有所伤亡,起不到突袭的效果便是不值当。此是从容。再三,东晋与段部鲜卑开战的借口乃是接亲使团遇袭,此一条理由便是在任何地方都是占着大义名分。因此晋人从宣战到开战,心里没有半点负担,因为理直所以气壮,所以举国热情,晋人的士气正在巅峰。若是我大秦此时出兵,于情于礼都落人口实,有助纣为虐之嫌。陛下有大一统之志,必不能带着此等瑕疵成就大业。此为有理。”
“晋人有此三点,便无所惧。于我大秦,此时出兵,没有任何好处。”
皇帝沉默不语。他确实是想趁火打劫,他也知道眼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天下第一名将——白颜有意攻晋,但是此间四人,一君三臣,乃是二二对立,这让他有些犹豫。
“那便。。。。。。再等等看。”
年轻的皇帝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打。不是因为他觉得此时攻晋并非时机,而是他认为张姓大臣说的最后一点十分在理。他是将来要大一统的帝王,他走向神坛的道路上不能带着任何历史瑕疵。
但他终究是年轻人,他不甘心,所以他又加了一句话:“白大将军,告诉良辅,按兵不动,但是必须给朕保证,当朕下旨进军的时候,他的大白鱼骑兵第一时间便能跨过黄河!”
白姓老将军沉声道:“陛下放心。”
此间的四人,一位是秦国继位不满十年的新君嬴嗣。
一位是打败了司马德光的天下第一名将白颜。
一位是富甲天下的秦国大司农百里兑。
一位是少年风流博学严谨的秦国最年轻的少府张说。
这便是秦国在朝堂之上的力量。
秦帝嬴嗣年不满三十,继位不足十年,进取向上,积极有为,让秦国从二十年前的秦晋大战中慢慢恢复。此人对权力的掌控极为强硬,即位之初便将朝堂清洗了一遍,无视老秦人的顽固抵抗,培植新势力,用新贵族取代了渐渐腐朽没落的老贵族,均衡了朝堂上的力量,获取了军队的支持。大权在握,令行禁止,秦国也得以革新。
张说便是新贵族的代表人物。
。。。。。。
今天在秦国皇宫御花园里面的这场对话,最终以年轻皇帝的声音落幕,从而让数万秦国铁骑隐忍不发。这也让谢衣又多了不少的时间逍遥快活。
这些事情谢神策是不知道的。在大灞城除了每天的勾栏酒肆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军情被人们胡吹海侃到天花乱坠,每天也都有大量从南方来的人,带来各种战报。
这些谢神策不关心,他没有像一般里往酒馆一坐,刚倒好第一杯酒便能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然后顺手扔下一锭银子叫声小二结账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
缇骑的情报比总是要更快更准确的。
对于他而言,南方打的越是激烈他相对也就更为安全,人们的视线越是集中在南方,他行事就越是方便。
反正西北又不会败。
于是在五月一号这个劳动人民最光荣的日子,谢神策的淮商商队在清晨沿着缇骑开发的特殊通道出发了。
谢神策当然知道这个五月一号不是上辈子的五月一号,只是他从来弄不清公历老历阴历阳历,因此也就将就着麻痹一下自己了。
在出西门的时候,经过两座坊市。只是如今在白天,南边的交易坊市人声鼎沸,北边的酒肆勾栏却是相当安静,只有极少数夜宿此地的归人以及送菜送柴的生意人零零散散的在街上晃荡。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不多,此时刚刚破晓,绝大多数人还未起床。
一座勾栏院的送菜人与厨房管事吵了起来,送菜人说买家给的钱少了,管事说卖家的蔬菜不新鲜了,于是两人争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尖锐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院厨房显得格外响亮。
一名操劳半宿的姑娘此时刚睡下一个时辰,也许是亲戚造访,也许是昨晚上的恩客实在疲软,让她很不尽兴,于是她莫名的烦躁起来,推开窗子,丢过来一个铜盆。只是十来丈的距离丢一个铜盆,对女子来说实在是吃力,所以那铜盆歪歪斜斜划过一道不过三四丈的弧线远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耳的响声。两个正在对骂的人吓了一跳,顿时噤声,然而两人只是一顿,便又接着开骂了,丝毫没有被影响。
约莫是丢了东西也没能阻止两个混蛋的骂声,那名红倌儿感觉丢了面子,于是再次推开窗子,探出身体,伸着手臂开口骂道:“你们这些邋遢汉子,晚上不让老娘睡觉白天还叽歪,让不让人活了!再让老娘听到你们的杀猪嗓子,看老娘不整死你们。”
那管事循声望去,却是一名住在二楼的姑娘破口大骂,他眼尖,一眼便瞧出了这位乃是院子里前三甲的摇钱树,估摸着先前的铜盆也是这位姑奶奶扔的,自己刚才的喝骂声实在是吵扰了她。于是弯腰伸手喊到:“姑娘您休息,您休息,我这就息声。”
女子愤然关了窗户,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闷声睡觉。
管事与送菜人的争吵结束了,多给了几文钱,送菜人拉着小车出了厨房,准备经过柴房便出后门回去。
这时候卖柴的人也谈完了价钱,交完了货,拉着小车准备走后门。
账房先生此时正从账房走到回住处的回廊上,交接班的小厮们正在早起与晚睡,马夫们还在梦里与某位红倌儿亲热,龟公们揉着僵硬的脸颊呵欠连天的准备上床睡觉,掌柜的则是陪了数位大商夜饮,此时烂醉躺在床上说着胡话,一旁的几名侍女小厮在帮他擦拭更衣。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
谢神策走在南市的菜场中间,满口鼻的都是蔬菜的清新与肉类家禽的味道。
他没有跟随商队一起走,连同贺若缺、一名铁卫以及三名缇骑都留了下来。战时的排查极为严格,但即便如此,有了城主官印的文书再加上银子,即便是少了几人,城门还是极为顺利的通过了。
鲜卑境内不像中原各国,不需要官府开具的路引,为了鼓励中原商队北上贸易,只要有鲜卑官府或者贵族开具的文书,便是王庭都可以随意进出。
谢神策此时就在南市坊。他穿着极为普通,根本就是一个有些漂亮的痴呆木讷的小伙计。背后搭着根短扁担,扁担上拴着一打草绳。破旧的靴子踩在满是菜叶污水的泥道里,留下一个个脚印,一抬脚那些脚印便被挤开的污水重新填满,然后再被下一只脚踩过。
谢神策在寻找一名卖鱼人。
经过杨总司精心化妆过的脸有些粗糙,眼神有些呆滞,在来回几次转动后,谢神策顺着污水渐多的生鲜区而去。
“哎,小哥,新鲜的活鱼,还有存货。”
谢神策在摊位前蹲下,盯着鱼看了一会,抬头问道:“你有多少存货?”
卖鱼的看着谢神策略微空洞的眼神,心道这是哪家的伙计,如此呆滞,刚刚还差点被人撞倒。
“我家的鱼都是二十里外小额尔古纳河里的。今早收的网,新鲜着呢!你是哪家的伙计?要多少?”
谢神策站起来,扬了扬扁担上的草绳,道:“吉祥客栈的。我要五十斤活鱼,现杀。”
卖鱼的疑惑道:“吉祥客栈是我老主顾了,以前怎么不见你来?”
谢神策木讷的道:“以前的那是我表哥,他回老家成婚了。”
卖鱼的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喜,既如此今天的鱼钱便少算你几文,当是给你个回扣,也算我封的贺礼了。”
外面的鱼是不够五十斤的,卖鱼的说完便转身,拿起网兜,准备进矮棚子里面取些存货。就在他弯着腰一只脚已经跨进棚子的时候,又突然回头,问道:“你是南方人?”
谢神策被这突然一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回答道:“啊?我母亲是南方人。”
“这就是了,那小伙儿的姨娘就是南方人。”
谢神策看着卖鱼人走进了矮棚子,摸着脑袋嘿嘿的笑了,随即跟着卖鱼人进去挑鱼。
谢神策微微弯腰钻进低矮的棚子,棚子光线很暗,谢神策眯着眼,稍微适应了一些,视线恢复正常了,说道:“我要两斤一条的,大了小了都不要。”
卖鱼的哈哈一笑。
“吉祥的红烧鱼是南方特有的手法,到现在也只选两斤一条的,你这娃娃不说我也知道。”
谢神策又是憨憨的一笑,挠了挠脑袋,他抬手时露出了腰间的一只荷带。谢神策一拍脑袋,赶忙取出了半吊钱,双手捧给卖鱼人。
卖鱼人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又有些惋惜:“你表哥对你挺照顾。他在我这儿取鱼三年,都是先交钱再挑鱼,这规矩他都教给你了,想必是不准备再干那伙计了。你要学他,三年来没有出过一次错。”
谢神策听着卖鱼人对他的说的话,依旧是憨厚的挠了挠脑袋。
待卖鱼人将铜钱一枚枚数清楚后,笑了笑,抓起一把铜钱,约是十来枚,放在谢神策手中道:“说过少算你几文,便是少算你几文,你这娃子拿着置办双新靴子吧。”
谢神策毫不客气的接过钱,然后嘿嘿笑了,又挠了挠脑袋。
卖鱼人转身捞鱼,谢神策放下扁担,弯腰凑过去看。
卖鱼人的网兜将要伸进水里的时候,谢神策伸出一只手,指向水槽里的一条鱼惊道:“好大一条鱼!”
卖鱼人不满道:“大有什么用?你们家店又不要大鱼。”
谢神策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后起身。
谢神策看着卖鱼人撅起的屁股,一只手便闪电般刺出,一刀插进了卖鱼人的后腰。
卖鱼人瞬间后仰,手中网兜便顺势往谢神策头上罩去,谢神策抽出匕首,带出一蓬鲜血,往右一闪,右一只手往大腿内侧一摸,抽狗腿刀便砍向了卖鱼人的脖子。卖鱼人再向后退去。
卖鱼人大惊,知道今天糟了杀手。于是便要逃出矮棚,只要逃出矮棚呼救,那么死的就一定死对方。所以在向后退的时候他伸手向上,便拽下一根铁钎,朝着谢神策的肚子捅去。只要谢神策躲一下或者是挡一下,都需要时间,有这个时间,他再往后退一步,就能到外面。退到外面,就能退很远了。
然而谢神策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狗腿刀砍了个空,谢神策一步跨出,无视刺过来的铁钎,狗腿再反手一撩,再次向卖鱼人的脖子斩去。
若是卖鱼人这一铁钎不收回来,势必会被谢神策砍中脖子。
卖鱼人想收回铁钎。他不想用自己的死只换对手一个重伤。然而当他想要抽回还在向前刺去的铁钎的时候,谢神策的狗腿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
“嗤”,没来得及收回的铁钎刺破了谢神策的衣服,插进了谢神策的腹间,谢神策的狗腿也在这时落到了卖鱼人的脖子上。
卖鱼人向后倒去,谢神策向前再跨出一步,松开寒犽匕首,一把抓住了他,任凭铁钎在自己的腹间又深入了几分。
一把将卖鱼人惯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倒在地上,谢神策喘息着抽出铁钎,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包,将褐色的粉末洒在了伤口上,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段布条,将腹间的伤口包扎好。
他没有去看卖鱼人,因为卖鱼人的脖子被他一刀砍掉了半边,声道气管与动脉完全被斜着切割开来,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卖鱼人在地上抽动,双手无力的捂住脖子,可是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不短的飙出,猛烈而黏稠。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败在这么一个少年手中。
从这名少年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后,他就有些怀疑了,然而无论是少年说话的声音还是做事风格,都无懈可击。以前吉祥的伙计是定期来他这里取鱼的,每次五十斤,只要两斤一条的,而且事先付钱。那伙计跟他关系极好,跟他聊过许多自己的事,因此他知道那伙计有一个表弟,老实木讷,他母亲是南方人,他的姨娘就是南方人,那么他的表弟从话就带着淡淡的南方人的口音。
然而做他这一行的,能够死里逃生往往考的不是细致的观察与逻辑推理,有些时候最可靠的,还是直觉。所以他即便从眼睛的观察和大脑的推理中都没有发现这人的破绽,但是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所以相应的,他也做好了防备。不能乱杀人,但必要的时候杀人就是必须且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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