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权臣-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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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午后，老太君拉着王解花在院子里晒太阳，说一些祖孙之间的话。

　　　　“……就是没见过奶奶，爷爷从前就只知道让我们读书，要不是相公在，我们估计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老太君笑道：“凤之小时候也等于是没有奶奶的。他很小就被送到淮扬道，两年才能见一次面。”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王解花说的奶奶，自然是她的奶奶。

　　　　老太君陷入了回忆，王解花也不着急，就慢慢等。

　　　　“她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老太君想了很久，最终得出这么一句话。

　　　　王解花充满了好奇。王家老夫人在王家是一个比较禁忌的话题，因为过世的早，老尚书又没有续弦，王家就很少有人说起。而王鼎与谢韫作为儿女，更加不会在王解花面前说起这些。

　　　　这还是王解花头一次有人正面评价自己的奶奶，而且还是这么一句话。

　　　　不像是褒义，倒也有佩服。

　　　　“你的奶奶，是张家人，生的很好看，比外婆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

　　　　王解花知道自己奶奶是张家人，只不过是张家的三房庶女。王张两家有过联姻，所以后来王青槐嫁到苏州城，也是有这方面的关系在其中。

　　　　“有人说，女人越是漂亮，就越是恶毒，这话不对。你看看你母亲，就很知书达理。再看看你自己，也是再贤惠不过的女子。所以啊，那些俗人的看法，只不过是羡慕嫉妒而已。”

　　　　“那时候你们家还不算淮扬道大族，张家也还是吴国的张家，你奶奶执意要嫁，所以算是净身出户，没有嫁妆，嫁到你们家以后，也遭受了很多白眼和欺负。”

　　　　“你奶奶很贤惠。她在嫁给你爷爷之后，迅速的成为了女主人，不但逼你爷爷上进，而且还将一些欺压你们家的人打败了。”

　　　　“你爷爷因为你奶奶的缘故发愤图强，很努力，最后通过捐官得来了一个小官，最后一步步，到知州，知府，刺史，再到牧守一方，最后达于中枢。”

　　　　“你奶奶就这样一路上陪着他。其中很多次的跌宕起伏，甚至有性命之忧，你奶奶都没有放弃过。”

　　　　“然而这样一个女人，固然是了不起的，却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善妒。”

　　　　善妒？奶奶居然是个妒妇？

　　　　“或许是因为你爷爷年轻的时候也很风流，或许是你奶奶这辈子过的很辛苦，容不得委屈，所以你爷爷虽然纳了好几房小妾，但是最终都被你奶奶设计，走的走，死的死。那几房小妾也不尽是些坏心思的，其中有的也有子女，只是后来都被你奶奶送走了。如果你有心，以后可以带着寻寻，毕竟是王家的子息，哪能随便流落在外？”

　　　　王解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奶奶虽然很少被人提起，但是只要说起来，王家人都是很钦佩的，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害人性命啊……

　　　　王解花不相信。

　　　　然而她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说这些话的人是她的外婆，是她母亲的母亲，也是奶奶生前最好的朋友。就像爷爷与外公是最好的伙伴一样。而最好的朋友，总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人。

　　　　“因为这样，你爷爷与你奶奶的关系变得很差，也正因为如此，你奶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你奶奶离世之前，我见了她最后一面。她对我说她很后悔。”

　　　　“她后悔年轻的时候有些事做的很绝，以至于到老了连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爷爷因为那些事情，和你奶奶其实是分房住的。她说，如果那些女人还在的话，就算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有勾心斗角，那也好过一个人空对烛台。”

　　　　“这个道理其实我也懂。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有过排挤之类的时候，只不过谢家不似王家人丁兴旺，你的几个姨婆婆，都没有生养。所以她们很早就被送到老家，去世的也很早。外婆有时候看着这里青砖瓦墙，甚至还觉得她们也还在。只是都看不见了。”

　　　　王解花的眼睛有些模糊。

　　　　老太君将王解花搂在怀里，说道：“女人啊，嫁一个如意郎君本就不容易，作为我们这种家族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两个性格不同的人能生活一辈子本就是个奇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细心呵护呢？至于一些自私的想法……既然都知道了是自私的，为什么还要有呢？既然知道是要过一辈子的，那么不妨坦然些。”

　　　　王解花听着老太君的话，若有所思。

　　　　晚上，谢神策早早的服侍老太傅睡了，被老太君赶了回来，于是看到了正在与小鱼儿煎药的王解花。

　　　　“相公回来了？”王解花笑的大方。

　　　　谢神策于是更有些心虚，不知道王解花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断头饭，要给点好处再开刀？

　　　　然而王解花笑的实在是让人找不出破绽，谢神策也就有些拿不定主意。

　　　　本就没有心思，自然寻不出破绽。

　　　　小鱼儿作为王解花的贴身丫鬟，自然能够感觉到小姐与姑爷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小姐这几天似乎一直有心事，于是也一直小心翼翼，怕触了霉头。然而今天晚上，似乎……好了？

　　　　小鱼儿快乐的下去了，她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彩衣与小叶儿。

　　　　“相公辛苦了吧？今晚的药快要煎好了，先歇会儿，进来暖和暖和。”

　　　　虽然心里没底，谢神策表面上却表现的极为坦然，笑着说道：“虽说喝了这么久，但好歹还是这么苦，杨总司也不知道该个方子。”

　　　　王解花看着谢神策的神色，心道这难道就是外婆说的坦然？

　　　　这样想着，于是王解花心中愧疚更深。

　　　　因为愧疚，所以她对谢神策一改之前的冷淡，变得十分温顺乖巧，生怕让谢神策觉得自己是吃醋善妒。

　　　　不就是……少不更事，胡来嘛，男孩子，花心一点，风流一点也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不再犯就好了啊。

　　　　何况他还亲口承认了很多……虽然是喝醉了，但酒后吐真言，他至少都说了……

　　　　王解花这样想，于是心结似乎慢慢解开了。

　　　　而那边的谢神策……却还是云里雾里。

　　　　他只知道王解花态度转变，那种淡淡的杀气消失不见了，却还是拿不准王解花的心思。

　　　　不过本着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何况年都已经过完了的心态，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谢神策便坦然受之。

　　　　于是王解花更为愧疚了。

　　　　晚上二人在床上，王解花欲言又止。谢神策假装没看见，想着万一她说什么了自己该怎么装死。

　　　　犹豫了很久，就在谢神策将要睡着的时候，王解花终于开口了。

　　　　“相公……我有事对你说，你……你睡了么？”

　　　　“唔……没有。”看来是躲不过去了。谢神策决定不装死。

　　　　“我知道你还有别的……知己，但是我想说……我想说只要你不再犯错，我……我可以原谅你以前的……事情……”

　　　　心里想着与亲口说出来，毕竟不一样，更何况是这种委屈自己的话。于是王解花便有些哽咽。

　　　　“你……你那天在大伯家喝醉了我套了你许多话，然后你就都说出来了。我知道了你给王青盐她们的东西，知道了你那个慕容姑娘，还有徐锦鱼她们……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的，我……我原谅你了……”

　　　　谢神策肩膀湿湿的，心中的某块柔软也被触动。之前的忐忑不安尽数的化为了浓浓的怜惜与愧疚，于是翻身抱住王解花微微颤抖的身子，说道：“要原谅，那也应该是我先认错吧……”

　　　　嗯，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先说呢？应该是我主动请罪的啊……但是你把我应该说的说了，是不是让我很愧疚很自责？

　　　　居然让相公我愧疚自责，真是不可原谅。所以做了这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接受惩罚？

　　　　……我原谅你了。

　　　　“唔……热水呢……”

　　　　“不管了……”

　　　　小两口之间的第一次危机，便在一个智慧的老人的开导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化解。

　　　　半夜三更被叫起来弄热水的彩衣与小鱼儿小叶儿，即便是眼睛要睁不开了，也还是很高兴。

　　　　休息了一天，陪着两个老人开心了一天之后，一大早，谢神策便带着几个人秘密出城，奔向一个隐蔽的所在。

　　　　三蹦子与谢堤站在山口，看着奔驰而来的几骑，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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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追求不现实（）　
三蹦子与谢堤站在路边，看着谢神策等人飞驰而来，露出了笑容。

　　　　随后谢神策通过五道关卡，进入了他自己的兵工厂。

　　　　与上一次相比，如今的炮兵营更加的严密，也更加的热闹有人气。

　　　　随处可见的警示标语以及守卫，随意走动的炼丹师，急匆匆的匠人……谢神策这才觉得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刘归田被强行带过来的时候还很不开心，嚷嚷着三蹦子耽误他时间，而当他看见谢神策的时候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大人，您来的正好，炮兵营新一轮的成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最佳的火药配比，效果更强，用同等重量的火药……”

　　　　“行了。”谢神策打断了刘归田的邀功，他不是不在意火药的结构有没有优化，只是更想知道自己说过的那个东西有没有成功。

　　　　“之前说的大炮，有进展吗？”

　　　　“这个……大人您知道的，就算是左大匠来了，也没能……”刘归田支支吾吾。谢神策心里有些不满意。

　　　　“也就是说还没有成功？”

　　　　“是、是的。”刘归田擦了把汗，脸上瞬间出现了三道灰迹。

　　　　他的家人都在谢家掌控之中，虽然如今他拥有了其他人羡慕不来的自由，但是仍然无法逃脱。

　　　　家人生活的都不错，没有生活顾虑，但那也意味着他与谢家的联系越来越紧密。

　　　　——他理所当然的害怕谢神策不开心。

　　　　当即叫过来左铁锤，谢神策询问钢铁冶炼的进度。

　　　　左铁锤果然不愧是为淮军打了一辈子铁的能工巧匠，只是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将谢神策所说的灌钢法研究透彻了，之后投入使用，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验，也确实炼出了强度和密度都更好的钢铁。

　　　　然而要用来做炮管，却还是很困难。

　　　　“这种钢铁无疑是好铁，用来制造刀剑，如果大规模装备，我大晋军队的战斗力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但是……”

　　　　左铁锤顿了顿，说道：“用来制造炮管，还是不够。钢铁的强度韧性以及耐热，都还差了一层，达不到平衡。”

　　　　“而且，目前制造出规则且没有缝隙的那种铁管子……大人见谅，我左铁锤造不出来。”

　　　　“而且我敢说，如今天下间也没人能造的出来。”

　　　　谢神策问道：“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左铁锤说道：“目前看来，要达到大人您的要求，是很困难。然而……”

　　　　“然而什么？”

　　　　“然而不计算成本的话，倒也还是有可能用上一两回的。”

　　　　谢神策大喜：“有没有实验过？”

　　　　“成品倒是有，愿为大人演示。”

　　　　谢神策当即应下，随后众人去了大校场。

　　　　或许是为了实验新开发的武器，校场又被扩大了不少。开凿出这样一个巨大的校场，花费决然不在少数，谢神策可以预见，回头看自己的财务清单的时候，很可能会抽搐。

　　　　一辆黑布蒙着的大车被五头牛拉着，缓慢的朝这边过来了，只看轮廓便知道体型相当巨大。

　　　　重量的话，显然是有好几千斤。

　　　　一门炮要两千斤铁，成本确实不小。

　　　　待士兵将场地清空，确保四周没人之后，左铁锤有些激动的掀开了黑布。于是这个世界上第一门大炮的模样就展露在了谢神策面前。

　　　　这真是一门巨炮……

　　　　漆黑的炮身，没有闪耀着金属光泽，却让人感到窒息。巨大的底座，往炮口逐渐纤细的整体造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放大了很多倍的棒球棍。

　　　　当然这个世界还没有棒球棍。

　　　　谢神策呼了口气，觉得这种造型也算是在接受范围之内。

　　　　谢神策走近了看，隐约还能看到这尊大炮加工的痕迹。

　　　　接口处仍然粗糙，而且缝隙处也有铁汁浇灌的痕迹。但也应该是目前技术的极致了。

　　　　总体而言，模样算是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效果怎样。

　　　　谢神策站的远远的，看着左铁锤佝偻着身子，从一箱火药中取出了一颗炮弹，从炮口放进去，然后用捣杆压实，接过火把，点燃引线，然后……迅速跑开卧倒。

　　　　谢神策眼也不眨，看着大炮冒出的点点青烟，心下忐忑。

　　　　大约七八息时间，大炮猛然震颤，炮口发出一阵红光，随着巨响，白烟冒出，对面的山坡上有什么炸开了。

　　　　“……”

　　　　“……”

　　　　有人对谢神策大声的说这些什么，谢神策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忘了捂耳朵。

　　　　头有些晕，耳朵在轰鸣，过了好久，谢神策才渐渐听见周围人的说话声。

　　　　有人搬来了椅子，谢神策坐了，然后让左铁锤报告实验结果。

　　　　“……炮身再度开裂……射程大约三百步，如果调整角度，最远有效距离是五百步……这种口径的杀伤范围是三丈方圆……”

　　　　待得左铁锤说完，谢神策问道：“还能发几炮？”

　　　　“最多一炮。”

　　　　“什么？！”

　　　　“如果重新修补……快的话三天能补好，还可以继续使用。”

　　　　谢神策不说话了，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确实，按照现在的技术水平，大炮这种“高技术含量”的东西本不应该出现，也无法出现。而火炮的正规使用，谢神策依稀记得还要经过好几百年。

　　　　然而……然而既然弄出来了，那好歹也要……也要有些样子吧？

　　　　这个……三天放两炮……算什么？！

　　　　就算能炸开城墙，三天功夫，敌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也能修好，那不是白打了？而且这种大炮，就算修好了，也肯定有极为严格的使用次数，搞不好还会炸膛……

　　　　谢神策没有问发炮间隔是多久，因为问了也白问。

　　　　——能不能发第二炮还是两说呢！

　　　　这要是大规模使用，谢神策得穷死——他现在明白左铁锤之前说的不计成本是什么意思了。

　　　　谢神策不怪刘归田、左铁锤这些人，只怪自己急功近利了。

　　　　见识过鲜卑铁骑，幽州范阳骑兵，黑浮都，以及强大如斯的大白鱼骑兵之后，谢神策对于自己的实力越发有了清醒的认识。他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水平，所以更觉得有提升实力的必要。

　　　　这种必要，很急迫……

　　　　缇骑强大，而且非常强大，但是这种强大并不能给谢神策带来安全感。

　　　　因为……缇骑是晋帝的，而且永远都是晋帝的。就算谢神策再得人心，也不可能把缇骑变成自己的——毕竟人心向田。

　　　　那谢神策如今强大吗？

　　　　强大。

　　　　但他的强大，也全都来源于晋帝。

　　　　如果……如果他不再是缇骑司提督了，那么他就只是威侯府的小侯爷。

　　　　哦对了，还是太学博士。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说晋帝、司马弼，就是某部侍郎都能随便捏他。

　　　　要知道作为缇骑司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