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稻花香-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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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踱步到了家门口，对着那扇关着的篱笆门沉默地停了下来。

　　　　骑牛的少年这时才恍然觉醒，回过头来认了家门，然后潇洒自如地翻身跳下了牛背。

　　　　牵牛回家来的阿亮见妹妹毛毛站在门口用一种仰慕的目光在看着他，他不禁灿然一笑，一把把矮小的毛毛抱了起来，问：“毛毛，一天没有看到二哥，你就想念二哥了？真乖！”说话间，伸着手在毛毛的脑袋上摸了摸。

　　　　毛毛的目光继续保持着仰慕，笑着道：“骑、牛！”

　　　　阿亮轻笑道：“以后再教你骑牛。”本来就比较寡言的他，此时也没有太多的话来对毛毛说，弯下腰把毛毛放回地上站着，然后他就牵着牛慢慢去后院了。

　　　　毛毛兴奋地在后面跟着，阿亮把老牛牵进了牛栏里，关上木栅栏，然后把毛毛又牵回了前院里。

　　　　屋里窗户边的岳娘暂时停下了织布的动作，探出头来朝院子里喊道：“阿亮！珈珈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阿亮连忙跑过去，答道：“她在河边剖鱼，和女孩子们在说话，河边这会子人多，娘你别担心。”

　　　　岳娘“喔”了一声，接着问：“今天钓了几条鱼？大不大？”

　　　　阿亮笑着答：“只有一条鲤鱼，有一斤来重。”

　　　　然后岳娘带着笑声吩咐：“你去书房里把大峰他们喊出来吧！让大峰去地里摘些菜，你放了一天牛了，快去洗个澡，顺便帮小五也洗一洗！”

　　　　“嗯！”阿亮微笑地答应着，立马朝书房跑去了。

　　　　等到小五洗完澡了，毛毛也被岳娘带去了厨房旁边的澡堂里，先用带着清香气的皂荚汁在全身擦了擦、搓了搓，然后又用热乎乎的清水把身上刷洗了个干净。

　　　　岳娘把皮肤洗得泛红了的毛毛拎出澡盆，给穿上干净的衣裳，还奖励地在毛毛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温柔地夸道：“毛毛今天真乖！”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今天洗澡居然没有泼水和捣乱！

　　　　毛毛笑眯眯地接受夸奖。洗完澡的她顿时觉得身心都舒坦极了，脸上溢满了笑意，显得很是欢喜！

　　　　岳娘把毛毛抱到堂屋的门口，放到小五的身边坐着，吩咐他们俩：“刚洗完澡，可别玩出汗来了！”

　　　　毛毛乖巧地点头，小五大声答道：“娘！你快去做饭，我看着毛毛！”

　　　　岳娘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笑着道：“好！娘就去做饭！你的肚子又是饿了吧？怎么你总是比别人饿得快些呢？”感叹完，她带着笑意进厨房去了。

　　　　小五立马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根打结的细绳来，笑眯眯地对毛毛道：“毛毛，咱们来玩翻花绳。”

　　　　又是玩！毛毛感慨：只要把她和小五凑到一起，两个人做的事情永远都是玩！玩藤球、玩翻花绳、追鸡玩、捡鸡蛋玩、跑跑跳跳地玩……总之是玩不玩的玩！

　　　　对上小五的笑脸，毛毛不忍心拒绝他，陪着他一起用手指翻花绳。这个游戏毛毛在现代也是玩过的，这个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过了一会儿，小五眼睛发亮，惊讶地看着毛毛，大声道：“毛毛！你今天好厉害啊！你终于把翻花绳学会了！翻得和我一样地好呢！真聪明啊，毛毛！”

　　　　毛毛一脸的平静，一点也不激动，一字一顿地问：“还、玩、什、么？”

　　　　小五很是激动，站起来兴奋道：“打牌！咱们来玩打牌！”拉着毛毛往屋里跑，又借助椅子带着毛毛爬上了床，然后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副很旧了的纸牌来，牌的模样是长长窄窄的，很厚的一叠，牌的正面写着字，背面则是空白的。

　　　　毛毛好奇地从小五手里抢了一些来仔细地瞧，发现这些是字牌，而且还是她以前玩过的“跑胡子”字牌，从小一到小十，再从大壹到大拾，每一种都分黑和红两种颜色各两张，一共八十张牌。

　　　　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毛毛在心里觉得很是亲切和欢喜，笑得很开心。

　　　　小五把毛毛手里的牌抢了回去，嘟起嘴巴，警告她道：“不准撕坏了，很难粘好的！”那模样显得十分地严肃、认真，把牌当宝贝似的捧在胸前。

　　　　毛毛盯着四岁的小五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自己还只有两岁，如果会玩牌的话会显得不太正常，毕竟这种字牌玩起来还是要动脑筋的！而且越聪明就玩得越好，就跟下棋一样需要谋划！于是她连忙摇着脑袋，道：“不、玩、这、个！”

　　　　小五坚持道：“玩这个不会出汗，玩别的容易出汗！”

　　　　毛毛伸手在床上的被子上拍拍，一字一顿地大声道：“翻、筋、斗！”她想着她正好可以借这个翻筋斗的机会练一练瑜珈玩，瑜珈可是她的一大爱好。

　　　　小五笑着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小心一点，别滚到地上去了。咱们从床头这边开始，翻到床尾，竖着翻，千万别横着翻，横着会掉下去的！”

　　　　“好！”毛毛点头答应。

　　　　“咱们来比赛，看谁翻得快！”小五举着两只手，做着要开始的姿势。

　　　　毛毛仍旧点头，然后就看着小五一个人在那里翻筋斗，她自己则是坐在原地慢慢舒展着她那短小的胳膊和腿。此时，她心里还有一种把小五当猴子在戏耍的感觉。

　　　　而小五则是冲着毛毛哈哈大笑，很得意地欢呼：“毛毛笨笨！不会翻筋斗！我又赢了！喔－－”

　　　　毛毛根本就不同他计较，两人各自得意着。

　　　　“吃饭了！小五！毛毛！你们两个又跑哪里去了？”

　　　　玲玲的话一喊完，小五就两眼发着光，手脚并用地，且迫不及待地滑下了床，他又朝高床上的毛毛犹豫而为难地看了一眼，可能是觉得自己无能无力，然后就不管毛毛了，他自己跑出去了。

　　　　竟然这么地馋，毛毛弯着眼睛笑，在心里觉得可乐！

　　　　晚饭时，一家七口人都聚齐了，吃饭的气氛显得很温馨。同时，家里可能是有着“食不言”的饭桌规矩在，所以几个孩子都没有在吃饭的时候乱说话。

　　　　还有，据毛毛的用心观察，几个家人的吃饭仪态都不错，就连小五都是很有礼貌的样子，并没有做出狼吞虎咽和抢菜的动作。

　　　　晚上，当毛毛被塞进被窝里后，她闭着眼睛开始心平气和地思考起来。

　　　　其一，这是个耕读之家，哥哥们在种田之余，还要读书写字。所以和普通的农户是不一样的！并且自家并没有贫穷的迹象。

　　　　其二，现在的自己是个说话天生结巴的小孩，并且死了父亲，论起来其实是个不幸的孩子。

　　　　其三，等自己长大后，那身份就会是地地道道的村姑！种田、种菜、喂猪、放牛和织布，这些陌生的事情将会是她新人生里的主旋律。（想到这里，毛毛心里很跃跃欲试，并没有觉得抗拒。）

　　　　其四，她在心里后悔不迭。想着她在火车上为了拒绝别人的一次搭讪，而故意装了一回哑巴，现在真的遭报应了！她变成了和当哑巴一样难受的结巴！果然，人是不能撒谎的。

　　　　其五，她很喜欢这个对她既温柔又慈爱的娘亲！虽然才相处了短短一天的时间，虽然她不喜欢自己现在身体里的缺陷，但是她心里面已经对这个新家和这个对她很温柔、慈爱的娘亲生出留恋感来了！（想到自己终于有了一个这么温柔的娘亲，她心里不禁甜滋滋的。）

　　　　小孩儿身体里的精力天生有限，毛毛并没能思考太久，不知不觉间就睡过去了。

　　　　在这个宁静而安稳的夜里，她的小小身子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她的呼吸里夹杂着皂荚的清香气。一夜无梦，只觉得香甜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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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村子的初步印象（）　
清晨，村子里一片鸡鸣加狗吠，还伴随猪的嚎叫、牛的“哞哞”声、鸭子的“嘎嘎”叫和大白鹅的“鹅鹅鹅”之歌。听在毛毛的耳朵里，竟然像是在听大自然表演歌剧一样美妙和新奇，一点也没有反感和觉得聒噪。

　　　　早饭后，岳娘把玲玲、小五和毛毛三个娃轮流叫到身边来，帮他们把头发梳理好，把衣裳也整理整齐。

　　　　玲玲高兴地问：“娘，是要去章大娘家吗？”

　　　　岳娘轻轻“嗯”了一声，道：“是啊！明天赶集，所以把新布送过去，托章大娘带去镇上卖些钱。”

　　　　毛毛身上穿着土棉布做的素淡衣裳，头上顶着短短的冲天辫，眼睛放光地朝岳娘问：“我、呢？也、去？”

　　　　岳娘只是微笑，不回答她。

　　　　小五在一旁蹦蹦跳跳，故意喊道：“毛毛看家！不带毛毛出去玩！”

　　　　岳娘原本也是想逗一逗毛毛玩的，但是现在听小五这么一喊，她又生怕毛毛会被逗哭起来，连忙对毛毛安抚道：“毛毛也跟娘出去玩！”

　　　　玲玲在一旁叉着腰，声音清脆而尖锐地喊道：“娘！小五刚才又故意骗毛毛！他总是欺负毛毛！”

　　　　毛毛觉得耳朵边嗡嗡地响，心里在喊道：四姐又开始打压别人，借此来表现自己的乖巧了！

　　　　岳娘对玲玲的话倒是没有在意，她略显吃力地把一大捆卷好的布匹抱到怀里，一一点了玲玲、小五和毛毛的小名，然后带着连成一串的三个娃出门了！

　　　　三个娃走在前面，岳娘抱着布匹走在后面。

　　　　玲玲和小五两个走着路也不安分，两人为了争抢那个走在第一的位置，而你挤我我挤你地不消停地追追赶赶。偏偏小路的一边是池塘，一边是稻田，路又是那么的窄，弄得毛毛连欣赏景色的心情都没有了，心里在不断地为他俩提心吊胆，生怕他们会不小心摔池塘里去！

　　　　玲玲脆声叫道：“我比你大，我要走前面！”

　　　　小五大声辩道：“我比你快！你用走的，我用跑的！”

　　　　毛毛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们俩，对他俩的幼稚和无聊表示很无语。

　　　　过了一会儿，岳娘才出声制止他们俩，严肃地喊道：“你们再争、再吵！下次就不带你俩出来了！”

　　　　这时，正好是玲玲抢了个先，听了娘亲的话，他们俩人顿时老实了，不敢再闹，只是朝彼此重重地哼了哼，一个是带着得意，一个则是显得很不服气。

　　　　看到前面的玲玲和小五终于安分了，毛毛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清静地观看村子里的风景了！

　　　　大片的稻田里翻滚着金黄的稻浪，微风里飘着稻子成熟的香气，让毛毛感觉心旷神怡。她陶醉地深呼吸，愉悦地感叹：这才是真正大自然的味道啊！

　　　　村里有好多用茅草做屋顶的房子，且各家的院子都是用错落有致的竹篱笆围起来的，里面关着鸡、鸭、鹅和狗。有男男女女、老人和小孩坐在院子里聊天或戏耍。岳娘他们四人从好几户人家的院门口经过，每到一处，都要笑着打打招呼，互相道一声称呼，或者再加一句“吃早饭了没呀？”

　　　　在见过了“鲁大娘”、“陈大伯”、“徐大爷”、“徐二大爷”“邢大嫂”、“周娘子”、“王奶奶”、“柳大叔”这一大串的人之后，毛毛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章大娘家！

　　　　这一路走来，毛毛在心里很是好奇：怎么这一个小村子里有这么多个不同的姓氏啊？不只是女人们的姓氏各不相同，就连男人们的姓氏也是呈现出多样化！毛毛记得，她以前听过很多村名，如“张家村”、“刘家村”什么的，一般那个村子里的男人都是姓同一个姓的，正是所谓的同姓氏小聚居，因为追根溯源起来，他们是由同一支祖先发展而来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待的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

　　　　心里存着好奇，但偏偏嘴巴不利索，于是毛毛陷在了一种想问却问不了的疑惑与郁闷里，真真有一种如鲠在喉之感。

　　　　“岳娘！你们早啊！吃过饭了吗？”一个热情的大嗓门骤然喊道，赶在了岳娘说话之前。

　　　　岳娘带着笑意道：“吃过了！章大娘，您今天不忙啊？”说话间，一家四人已经进到了四周是竹篱笆的院子里，章大娘热情地招呼毛毛他们在椅子上或是凳子上坐下。

　　　　“织了几匹布了？”章大娘和岳娘两个妇人就熟悉而亲洽地聊了起来。

　　　　章大娘家也有小孩子，依年纪来看，应该是章大娘的孙子和孙女。小五和玲玲显然和那两个孩子很熟，冲着他们笑着大喊道：“猫蛋！狗蛋！”然后就飞奔了过去。

　　　　玲玲、小五、猫蛋和狗蛋作一块儿玩耍，他们凑在一堆，蹲在地上拿着小竹剑写写划划、摔摔打打的，毛毛朝他们远远地看着，因为没有跟过去，所以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玩什么新游戏。

　　　　毛毛把头靠在岳娘的身上，竖着耳朵在听着两个妇人聊天。

　　　　岳娘道：“这些布托大娘帮忙拿去镇上卖，又给您添麻烦了。”

　　　　章大娘豪爽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顺便的事罢了！你别跟我客气！这回赶集，你要我帮你带些什么东西回来不？”

　　　　岳娘带着笑意道：“这次不用带，上回买的东西都还没用完呢。等过些日子，我和大娘一道去镇上办年货！”

　　　　章大娘笑了笑，然后把头凑近了来，表情神神秘秘的，小声道：“这次你家收田租子可能又要有些麻烦了，我在河边听到那徐天青家的和刘安在家的一起在商量着要闹一闹呢，想逼你家给田减租子！你最好把你娘家兄弟提前请了来撑腰，免得到时受了气！”

　　　　要一起闹事？自家会受气？毛毛惊讶得把眼睛睁圆了，心里添了慌张，连忙仰头去看她娘亲的反应。

　　　　岳娘的脸上染上了些许惊慌，神情看上去有几分呆滞，但她正强自镇定着，双手握紧成拳，正在脑中思量这事。

　　　　——

　　　　这个村子里一共住着五十户人家，其中有二十户人家租了毛毛家的田种稻子，所以毛毛家在村里是个小地主的身份。而章大娘并非毛毛家的佃户，所以她才会向岳娘透露消息！当然，章大娘她也并非是什么间谍，她只是因为和岳娘相处融洽，两人存在着友谊，于是她热心了一回罢了！

　　　　约定俗成地，每当田里的稻子成熟，地主收取佃户田租子的日子也就临近了。当田里的稻子被收割、脱粒并晒干后，佃户就得按照原先说好的担数往地主家里送。以前毛毛家的爹还在，那些佃户就不敢起那吵闹和耍赖的心思，但自从毛毛的爹病逝后，毛毛一家只剩下了妇人和小孩子，有些佃户就开始爱闹事了！

　　　　从章大娘家出来，回到自己家里，岳娘显得心事重重，脸上笼着一片愁云。

　　　　小五悄悄地问毛毛：“毛毛，刚才章大娘和娘说什么话了？是什么事惹娘不高兴了？”

　　　　毛毛咬着下嘴唇，脑子里在思索着，犹豫着要不要把话告诉小五，因为她担心小五的嘴巴会不牢，要是把章大娘透消息这事宣扬出去的话，就对不起章大娘的一番好心了，还会给章大娘添麻烦。

　　　　玲玲在旁边皱着小眉头，垂着眼皮瞟着小五和毛毛，不屑地道：“毛毛知道什么？她又不懂事！我直接去问娘去！”说完，就扬着下巴，一鼓作气地朝屋子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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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思维早熟？（）　
小五的反应很迅速，他立马牵上了毛毛，脚步轻轻地跑去门边，躲在那里偷听屋里的说话声。

　　　　听见玲玲在脆声地问：“娘，章大娘和你说什么了？是什么事让你不高兴啊？”

　　　　岳娘的声音显得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