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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国[重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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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在上,二十世孙瑄跪别,大褚已是回天乏术,瑄今日离开长信,定会竭尽所能再回永安。
高祖在上,列祖列宗保佑,愿大褚再复繁荣。
荣景瑄一连磕了十个头,才终于直起身体。
他的脊背比以前还要挺直,似乎那些征战与落寞从未侵染过他。他的目光比少时还要锐利,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
奉天殿里静悄悄的,烛火幽燃,荣景瑄沉默着离开了奉天殿。
门外,御林军军士们肃穆无声,正等待他们的帝王迎娶新后。
荣景瑄从奉天殿中快步而出,直接翻身骑上玉骢马:“随朕出宫。”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便率先策马而行,身后的两位统领对视一眼,骑马紧随其后。
从奉天殿出宫比褚鸣宫要近很多,只消两刻工夫,他们已经来到了赤雁门内门旁。
厚重的宫门缓缓而开,等候在瓮城中的礼骑军也都已换上红黑相见的甲胄,随时便可随皇帝出宫。
荣景瑄自从离开皇宫就再没讲过一字片语,只是默默骑在马上,看着御林军与礼骑军列队。
作为长信宫最特殊的两支军队,御林军和礼骑军皆训练有素,只消眨眼功夫便列好队形,等候皇帝下达命令。
荣景瑄看着前面的皇帝仪仗已经等在赤焰门外门门口,终于开口道:“出宫!”
第4章 迎亲()
随着他一声令下,长信宫中最大也是最厚重的一扇门扉终于被打开,门外就是汉白玉雕成的三座紫金桥,正静静立在紫金河上看着这声势浩大的迎亲仪仗。
索号的声音突然响起,仪仗最前为十二龙旗,其后便为礼骑军一队,后有伞、扇、玉旗七十二人位于大辂左右,大辂之后,还有华盖、幢、幡各十六。
而御林军自然要贴着大辂而行,以保卫皇帝安全。
因为是去迎亲,所以唯独这一次的皇帝大驾出行,是舍大辂而换玉骢马。
出了长信宫,荣景瑄便不由自主往外面望去。
虽然随行仪仗人数太多,可他骑在马上,也能依稀看到帝京永安城的情景。
前次出来迎亲,他心里堵着气,一整天都没心思在这些旁的事情上,可这次他心境变了,却发现许多以前他从未注意过的事情。
皇帝出行是要提前净街的,也就是说,从长信宫到谢府这一路上,所有的道路都提早清扫洒水,道路两旁的民居商铺都要闭门闭窗,百姓不得而出,以防冲撞天子。
年少之时,荣景瑄经常跟谢明泽跑出来玩,那时大褚还很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很是富足。可如今再看,即使在永安城里,许多商铺也都闭门歇业,看起来破败不堪。
荣景瑄心中叹了口气,大褚,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他细心看着路旁百姓民居,再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谢府大门前。
迎娶正宫皇后自然是极为讲究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谢家人不情愿,皇帝自己也不情愿,可这桩婚事却分毫不得马虎。帝王之言,言出必行。
荣景瑄回过神来,便被谢家满目红色蛰了双眼。
只见那块有百余年历史的缠枝莲门楣两旁已经挂好了大红的灯笼,门楣之下,黑色大门上也贴了大红囍字。门口等候的管家和小厮早就换上红色的衣衫,显得精神十足。
等到整个队伍都停下来,中年人模样的管家才恭敬上前,同礼部尚书韩斌行礼,两人马上便开始安排迎亲的事宜。
皇帝迎娶元后,虽要自己亲自出宫迎接,但是宗人令也是必要到场的。
可惜的是,大褚的前一任宗人令,也就是荣景瑄的七王叔代王,已经战死了。
荣景瑄垂下眼眸,又是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些死亡和离别,何时才能结束。
荣景瑄面无表情等在马上,约半刻钟的功夫,礼部尚书韩斌便过来冲他行礼,然后站在门口高声唱和:“帝后大婚,龙凤呈祥,耀大褚安康。”
他唱完,这才过来回禀荣景瑄:“陛下,按祖制忠敬公与国公夫人都已等在正堂,陛下需先随我进去接礼,方才能去主屋迎接娘……皇后陛下。”
韩斌本来是想说娘娘这词,可话到嘴边,他却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谢明泽虽然长得丰神俊秀,是少有的美男子,可叫他娘娘,也着实奇怪了些。
再说,这位前太子,现今的皇帝陛下,说不得更不喜欢听到这两个字。
韩斌一时间心里想了许多,倒是荣景瑄看起来颇为淡然,他点点头,翻身下了马,领着八位礼骑军跟钟琦直接进了谢府。
八位礼骑军手里各抱一样吉祥宝物,钟琦手中有太上皇永延帝所下诏书,韩斌手中的是荣景瑄所写诏书,这都是迎娶皇后的“聘礼”。
荣景瑄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他脚步很稳,身形挺拔,看起来并无一丝不满。
礼部尚书韩斌与总领太监钟琦走在他身后,也都面容严肃。
谢府是个五进的宅邸,和泰十三年,北部游牧民族铁乎进犯大褚边境,当时为骠骑将军的谢氏谢亦临危受命,率兵击退铁乎三百里,被和泰帝授忠敬伯,世袭罔替。
到了谢明泽这一代,已经五世有余。
这栋百年宅邸,只从门楣便可见一斑。绕过照壁,抬头便能瞧见姹紫嫣红的小花园,一筋骨怪异的假山立于正堂之前。荣景瑄一路稳步而行,眨眼功夫便来到正堂。
刚刚被升为忠敬公与国公夫人的谢氏夫妇正穿着大礼服等在正堂门外,见皇帝这样快便进了屋来,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谢相到底是老官场,这时候倒是反应很快,拉着夫人便要给荣景瑄行礼。
可是偏偏,这位他从小看到大的皇帝伸手打断了他。
谢相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皇帝这是要当众悔婚不成?
虽然谢家不情愿自己的长子嫡孙成为可笑的男皇后,可皇命不可违,无论永延帝是个怎么样的人,他都是皇帝。
黄绢朱批下的诏书,无人可以更改。
谢相为官二十余年,如今更是位极人臣,许多事情都很明白。这桩婚事虽然看起来荒唐,可他们却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否则,就算荣景瑄这皇帝当得再好,史书上记他第一笔,都只能是不孝先帝,违抗皇命。
谢相心里正为荣景瑄担忧不已,□□景瑄这边却出人意表地太度温和,他先挥退众人,亲自扶着谢相与谢夫人进了正堂。
钟琦拉着韩斌老老实实等在假山后面,谁都不知荣景瑄正待如何。
被荣景瑄拉着进了正堂的谢氏夫妇这会儿正呆愣愣被他请到上座,然后便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十分迅速地撩起衣摆,猛地跪在他们面前。
这一下,不止谢夫人傻了,就连谢相都傻了。
“皇上这可使不得,折煞下官,快快请起。”谢相迅速反应过来,忙过去要跪着扶起荣景瑄。
□□景瑄却异常强硬,他十分严肃地命令道:“朕请相爷夫人上座,便上座吧,朕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虽然知道不合礼数,也有违君臣上下,□□景瑄太过强硬,谢相几番请他起来都被严厉拒绝,只好战战兢兢半坐在椅子上。
荣景瑄见他们终于坐下了,这才满意点头,低声开口道:“朕幼年便被立为太子,十五年来,多得相爷抚照教导,朕心中感激不尽。”
他说完,顿了顿,又对谢夫人道:“母后早逝,父皇后宫空虚,这些年来,多得夫人关心,夫人亲手为朕做的每一件衣裳,朕都牢记于心,永不会忘。”
他说第一句时谢相夫妇还好些,等到了第二句,温婉的谢夫人不由掩面垂泪,对荣景瑄不由更是怜惜几分。
荣景瑄见夫妇二人皆动容,终于说了第三句话:“如今大褚危在旦夕,谢相与夫人深明大义,虽心中不甘,却也让明泽入宫为后。瑄在此以荣氏血脉立誓,如明泽愿同瑄携手,瑄必定待他一心一意,今生今世只他一人为伴,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坚持,说得无怨无悔。
谢明泽为他那样死去,再活一世,他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就算身为帝王,那又如何呢?他不在乎百姓如何看待他,也不在乎有没有子嗣,他只在乎他们两个人,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能不能重复大褚繁荣。
谢相终于被他的话语和眼神里的坚持所打动,低声叹道:“陛下,明泽何德何能,得您这样……”
荣景瑄摇了摇头,只说:“伯父伯母,今日瑄同明泽大婚,二位便也是瑄的父母。如今国难临头,瑄索性直言,如若以后大褚……瑄即使自身难保,也不会让明泽枉死。如若他有了心仪之人,瑄也不会阻拦,放他平平安安过一世。”
皇帝金口玉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诺言。
荣景瑄不是个很擅言辞之人,可如今面对谢相夫妇,他却一口气说了许多。
他把那时候想对谢相夫妇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那时他狼狈离京,谢相夫妻却被陈帝囚禁。在那囚禁的一百多个日夜里,荣景瑄不知他们到底遭受了什么,只知道谢夫人死在狱中,而谢相却在答应陈帝让他再度为相的要求之后之后,于第二日上朝时一头撞死在勤政殿宫门口。
作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谢相以死明志,以他的血保住了大褚最后的气节。
此时此刻,他对于谢明泽的承诺,也是对谢相夫妇的承诺。
荣景瑄一口气把话说完,突然冲他们二人磕了一个头。
皇帝,跪天跪地跪祖宗,却在今日,跪了皇后的父母。
见他这样,一直教养他长大的谢相难得没有阻拦,他死死拉着妻子的手,沉默地看着皇帝冲他们二人行礼。
有些时候,有些话不必说,他们也能知道。
荣景瑄磕完头,自顾自起身,笑着说道:“瑄这就去迎明泽,伯父伯母想些话,待会儿与明泽讲了。”
他说完,便要直接往正屋而去,这个时候,反倒是一直没有讲话的谢夫人突然温言道:“陛下,你们两个好好的,便足矣。”
荣景瑄听了这一声,几乎要流下泪来,可他早就在奉天殿告诫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流泪。
哪怕再难过,哪怕再艰辛,也要把那伤痛忍下来,化为活下去的勇气。
“伯母,瑄谨记。”
声音还是荣景瑄的声音,语气也依旧是那样温和,可谢相却在他离开之后,突然道:“皇上,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谢夫人抹着眼泪看他,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谢相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来,他拉过夫人的手,一起望向远方:“皇上这样,说不定……”
他后面的话声音太小,谢夫人没有听清,也没有去问。她只是细细擦干净脸,等待待会儿儿子的到来。
荣景瑄来到正院,一路安安静静,除了他再无旁人。
正院的院门早就已经敞开,可屋门却紧紧关闭。
荣景瑄突然有些迟疑,他的脚步越来越慢,等走到屋门之前,仿佛已经过了几载光阴。
这里静悄悄的,似无一人。
□□景瑄却分外笃定,谢明泽此刻就在正屋里面,他们二人正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扉,彼此相望。
“明泽……”
荣景瑄听见自己这样叫他。
门里的谢明泽似乎迟疑了许久,等到荣景瑄耐不住心里的忐忑想要直接推门而入,却听那边传来一声低哑嗓音:“陛下……”
隔着几百个日夜,隔着永安城高高的城门,隔着生离开与死别,如今再听谢明泽这样叫他一句,也不知耗尽他几世运道。
谢明泽似是轻轻叹了口气,半响又道:“陛下,您来了。”
你来了……你来接我了吗?
荣景瑄刚才忍回去的眼泪似乎又要决堤,他使劲眨着眼睛,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异常。
在忍了许久之后,他也终于低哑着回答他:“是的,明泽,我来了。”
第5章 再见()
荣景瑄又想起那日情景。
他记得,那天他们也是大婚,他沉默来到谢家,在礼貌地受了谢相夫妇的拜礼之后,就冷着脸把等在正屋的谢明泽叫了出来。
一路上,他们一句都未谈。
等到封后大典完成,谢明泽这才开口同他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不想去宫宴,说实话,如果荣景瑄是他,也不会想去。
一般而言,大婚当日皇后是要去宫宴上敬酒的,以感谢文武百官为朝廷效忠。
荣景瑄倒是没难为他,直接让他回了褚鸣宫,自己则跑去宫宴上喝酒。
心情不好,他难得贪杯,身旁的安国侯世子郁修德几番劝阻,还是没敢直接抢下他手里的酒盏。
荣景瑄想到这里,不由更是痛恨自己。
如果当时他没有喝醉,就不会手脚无力任由谢明泽替他扑死。
国破家亡,他本来就应该跟随大褚一起覆灭,而不是在仓皇之中逃出长信宫。
一时之间,荣景瑄觉得好多话涌到嘴边,可到头来,他也只说:“走吧明泽,我们去成亲。”
是的,他说我们去成亲。
时至今日,他们也只能这样了。但荣景瑄也早就下了决心,无论以后谢明泽如何选择,他都不阻拦,他会尊重他的决定。
重活一世,荣景瑄明白许多事情。有些话藏着掖着等别人来猜实在太没意思,还不如自己坦言相对,说不定皆大欢喜。
荣景瑄顿了顿,趁着谢明泽开门空档,又补了一句:“明泽,我知此事委屈你。瑄在此同你立誓,今日你为大褚、为我做的所有牺牲,来日定当十倍回报。”
他话音刚落下,那扇薄薄的门扉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谢明泽正面无表情立在门前,他身量只比荣景瑄少了半寸,身形异常挺拔,一身大红吉服穿在身上,反而衬得他风神俊秀,整个人说不出的好看。
荣景瑄到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开了门,在短暂呆愣片刻之后,接着又说:“朕今日立誓之言,皆为肺腑。金口已开,此生不忘。”
他边说着,边认真看着谢明泽。
时隔几百日夜,时隔生死离别,再见谢明泽,他却觉得仍旧熟悉。
他们年少相识,同门读书,几乎大半人生都在一起。分离的那三百多日夜,从未模糊谢明泽的容颜。
那些刀口舔血的复国岁月里,荣景瑄每每孤身一人,想起的总是那个深红扑死的身影,是那个伤痕累累的尸身。他会不自觉回忆谢明泽的样子,他记得他的眼眸是深赭色的,他记得他的嘴唇丰润饱满,他记得他是永安城最有名的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皆有风骨。
他总是想知道,谢明泽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样一个人,敢于替他身死,必然不会背叛大褚。
他当时遭受了什么可想而知。
如果有机会,荣景瑄真的想把当时的谢明泽换回来,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谢明泽静静看着荣景瑄,这个大褚最至高无上的皇帝此刻也正默默看着他。
他们两个就这样相顾无言,直到树上的喜鹊叫了三声,才把两个陷入沉思的人呼唤回来。
荣景瑄见谢明泽一直没说话,以为他心里不痛快,于是只得叹了口气:“走吧,吉时到了。”
“嗯。”谢明泽轻声应了。
不知为何,荣景瑄松了口气,他向谢明泽走了两步,却又怕惊扰他一般小心翼翼停了下来。他把手里一直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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