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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驹[重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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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灯在人们的欢呼喝彩声中游过一条街,直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在原地踟蹰盘桓起来。他们也把手上的灯架换给了原本的舞龙人。
“又发生什么了?”邵城好奇地问。
“其他三条龙要来了。”陆斐然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掀起一阵惊呼。
十字路口的另外三个方向都游舞来三只龙灯,分别是红色、青色和白色,四龙聚首,翻转扭动,飞舞缠斗,煞是有趣。
各地的元宵节不一样,这番场面邵城虽还是第一次见。
陆斐然捏紧了手,紧紧盯着几条龙的争斗,过了好一会儿胜负分出,他们之前举过的黄龙输了,让路给对面的青龙先过。
陆斐然叹了口气,对邵城说:“我本来以为会赢的。”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呢。邵城觉得可爱又好笑。
陆斐然像是愧对邵城似的接着说:“你最近工作那样忙,家里的事又总惹你不开心。在我们这龙经过的地方都能驱晦辟邪,摸过龙灯的人也能带来一年的好运。要是赢了的话,说不定会更好运吧。没想到输了,往年都赢了的。”
邵城愣了愣,一股暖意蹿上他的心尖,“没关系。”
能遇上你,我已经很有运气了。邵城想。
邵城笑着调侃说:“不要那么迷信啊。”
最后邵城还是从街边临时买了两只花灯,这时候买的晚了,也没剩几个了。邵城买的是手艺人扎的竹骨纸皮灯笼,里面安置着一小截蜡烛,点燃后,散发出蔼蔼光华便溟濛笼罩在画中仙女身上,等邵城拿到手,看了一会儿,才发觉画上的是奔月的嫦娥。
在巷弄里走的也越深,外头的喧阗便越发遥远,渐渐变得寂静,似乎只听得到他俩的跫跫足音。
回到陆家,邵城暂且把花灯放在院子阶下。洗了把脸,嗅到烧焦的味道,回头就看到灯笼不知怎的翻倒烧起来了。
“靠。”陆斐然微愕,舀了瓢水三两步上前浇灭了这场微不足道的火灾。
元宵过后,人间蒸发般邵城终于返城现身,被邵丰益逮个正着,邵丰益气得吹胡子,“邵城,和你妈合伙起来耍我很有趣是吗?”
邵城想了下,大概明白了邵丰益指的是什么事,不确定地问:“我妈给你寄结婚请柬了?”
“结婚请柬”的字眼太刺耳了,邵丰益气得胸膛起伏,“你果然知道……”
邵城嗤笑,“我知道又怎样?她是我妈。但你们离婚都十几年了吧?我妈结婚有什么理由和你说呢。你们现在只是陌生人关系而已。”
邵丰益噎了一下,他虽然有错,可在离婚时也给足了补偿了,应当是无可指摘的。而且他刚爱上陈姝就立即和刘芸芝离婚了,又没有拖着刘芸芝,也没有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立着,比起他那些冷落家里大老婆又在外面找一堆小老婆的朋友可要光明磊落的多了,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啊,他处理的够干净了,还不足够吗?他一直是对自己有自信的,刘芸芝当年刚离婚时还有点姿色却不再婚,一直到现在,难道不是因为对自己念念不忘吗?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却没想到一声不响地就去再婚了。
既如此,这段日子为什么又对他那么好呢?他最近对她附小做低的讨好,在她眼里是不是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邵丰益放不开面子,劈头盖脸照着邵城骂。
邵城觉得自己被颠倒黑白地辱骂倒无所谓,但讥讽母亲他就受不了了。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第二十二章·昨日今朝】
不知是不是因为吵架的缘故,邵城又梦见了上辈子的事——
逼仄狭窄的出租房里,电风扇突然出了故障,盛夏时分房间热的像蒸炉。
饶星洲蹲在地上拍电风扇:“陆斐然你这电风扇什么玩意儿啊?怎么破成这样!”
陆斐然没好气地说:“别乱动,拍坏了你赔啊?”
饶星洲财大气粗:“我给你钱你再去买一台好的。”
邵城头疼地站出来说:“你们别斗嘴了。”他温声细语地和陆斐然交代,“我必须得先回去处理下公司的事了。你不要再跑了,多累啊,而且你就算跑了,我也能找到的。”
“你!”陆斐然瞪着邵城,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不肯跟我回去,我就等着你,等到你的愿意为止。”邵城接着说。
“放心吧,除非我死。”陆斐然讥讽说,“我不会忘记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的。伤害了别人然后假惺惺地说用钱来补偿你就觉得对得起我了吗?说什么重新开始,你根本没有为你做出的那些事付出代价,有什么资格说重新开始?”
邵城沉默下来,“如果这样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的话……可以的。”
陆斐然:“什么可以?”
邵城平静地回答:“付出代价。我去自首,按照强/奸和非法监/禁来判刑,你希望我坐几年牢?等我出来,你是不是就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了?”
陆斐然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饶星洲冲过去揪住邵城的衣领:“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啊?!你不想着自己也想想你妈啊,你突然来这一出,公司怎么办?!”
邵城抓住他的手艰难地扯开,两人的手背都用力到青筋暴起微微颤抖起来,“我会先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辞职了再去坐牢了,不会连累你们的。”
饶星洲看邵城跟块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气得要炸了,转头去骂陆斐然:“都怪你这个红颜祸水!你他妈是给邵城下降头了吗?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就是个乡下来的穷逼,就算你不遇见邵城指不定还不如现在呢,还真以为自己的命有多贵重?凭什么……”
话音还没落,这句未尽的话就以邵城的一拳结束了。
饶星洲被揍的差点摔倒,他眼睛都气红了,站稳之后就蹂身而上,和邵城扭打起来,一边还嚷嚷着:“我揍醒你这个傻逼!你脑子进水了吗?吊死在一棵树上!还为了他打我!我是你兄弟!谁才是为了你好啊?!”
“我不想和你打架的,既然你是我的兄弟,你也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我爱的人。”邵城强硬地说。
饶星洲不服气,扭头对陆斐然说:“都是因为你,你就不说句话吗?你不是很善良吗?就这么看着邵城作死,觉得很爽吗?就算真把邵城弄进监狱,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活的那么紧巴巴的,倒不如收好钱……”
“饶星洲!”邵城骂道,打断他的话。
饶星洲翻了个白眼,作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不继续说了。我尊重你和你爱的人。”
陆斐然冷哼说:“你们戏演完了吗?很有趣吗?”
饶星洲抬起脚就把陆斐然的茶几给踢翻了,砰的一声巨响。
邵城走过去踢他膝窝,抬了抬下巴,“把钱给我赔了。”
饶星洲差点跪倒,他瞪了邵城一眼,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扔在地上,“拿着吧,穷鬼。”
邵城冷冷看了他一眼,蹲下来,一张张把钱捡起来整理好,半跪在陆斐然面前,把他放在他的手里,“这些钱是赔你的,你要是觉得多了,等我回来再把多出来的钱给我。”
陆斐然捏紧钞票,“我明天就去把门锁换了。”
邵城就这样半跪在地上,像是求婚的姿势,又问他一遍:“我去坐牢的话,是不是你真的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陆斐然不相信地看着他,却不说话,眼底却闪过几分迷茫。
“你不说不可能,那就是可能的吗?”邵城小心翼翼地说。
“你真的去坐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你觉得我会等你吗?我年纪也不小了,假如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大概早就结婚生孩子了。”陆斐然恍惚地说。
饶星洲又忍不住嘴贱开嘲讽:“你都快三十了,又没车没房还没钱,真想找人结婚哪有女人看得上你?也就邵城把你当宝!”
陆斐然眼睛就湿润了,要不是邵城他也不会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也没念完,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邵城真的生气了,“饶星洲,我忍你好几回了。你别太过分。”
饶星洲闭嘴不说话了,在一边咬牙切齿。
邵城这才安心回过头,刚才面对饶星洲是阴鸷狠戾的脸瞬时变得温柔,他握着陆斐然的手,小意地说:“那我们就这么约好了。”
陆斐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出去,语气怀疑地敷衍道:“……随便你。”
——邵城从梦里醒过来。
邵城扶着额头大口大口地喘息,觉得头隐隐作痛,大抵是昨晚应酬宿醉的后遗症,梦里强烈的情绪也仿佛仍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难受。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赤脚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喝。稍微舒服了点,伸手到背后揪着后衣领脱了衣服,走到浴室,丢进洗衣篮里,草草冲了个凉。
邵城仰着头,闭着双眼,站在白蒙蒙的蒸汽之中,仍有热水哗啦啦从头顶冲下来。
为什么又想起来那些扫兴的事。
那时是时光不能倒流所以一切无法挽回。
然而如今时光真的倒流了,他也挽回了陆斐然,救了原本该死的人。不是吗?该想点好的事。
温热的水流烫过皮肤,另一个场景浮现在邵城的脑海里,那是一个单薄苍白的剪影,静静坐在纯白的病床上。
彼时陆斐然生病已过了好长年岁,反反复复,总不见好,邵城坐在陆斐然的床边削一只苹果,“快点好起来吧,等你手术成功身体好起来,我就去自首。”
陆斐然说:“都这个岁数了,还自首什么……”
邵城手上的动作一个停滞,原本连续的苹果皮断裂,掉进垃圾篓里。陆斐然不相信他也是应该的,这个约定说了那么多年了,当年因为发现陆斐然生病而推迟,一拖再拖,到现在也没有兑现。邵城便再真挚地承诺一遍,“我是认真的,不然我发誓?找律师做约定也可以。只要你好起来……医生说你没什么生志……我很担心。”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总是这样偏激呢?”陆斐然别过头,看向窗外。那儿确是一片好风景,正是春融日暖时分,柞蚕纱帘被暖醺的风轻柔地飘动,溟濛的水气淡淡勾勒出庭院中的几枝花影,粉白的木芙蓉沾着晶莹的露水,安静地缀在枝头,随风送进芬馥的香气,“那棵树还是当初柔柔来的时候我种的,现在都长的这样大了。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
邵城听着他有如春风般和沐的语气,心底又遏制不住地冒出某些鄙夷的奢望,但再看一眼,又忽然惶恐起来,觉得陆斐然仿似那花叶,轻的随时会被风吹走,零落成泥,“你是说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陆斐然摇头,“我还是很讨厌你当年对我的事,但我更讨厌被困在仇恨里,那样太可怜了。我好好的日子,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整日里想着恨你呢?你也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邵城低头,将苹果切成几瓣,装在水晶盘里,“切好了。吃吧。”
陆斐然对他微笑着颔首,“谢谢。其实切个水果的力气我还是有的。你不用把我看得像瓷杯那样脆弱。”
邵城得到这一个疏离礼貌的浅笑便觉得心满意足了,他捏捏手心的汗,想到自己口袋里装了好几个月的戒指,“不然的话,这次你的手术成功之后,或者我放你走,或者……或者我们就结婚吧。”
陆斐然嘴里还嚼着苹果,腮帮微微鼓着,诧异地瞠大眼睛,然后咳嗽起来。
邵城给他拍背。
陆斐然缓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我虽然欠你很多医药费,但还不准备用自己来还。而且我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你也看得下去?口味也真是特别。”
邵城轻轻抱住陆斐然,他以前总恨不得把陆斐然揉进怀里,现在却连稍用力也不敢,唯恐把他给捏碎了,“怎么会呢?”
陆斐然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抱他,只在他耳畔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邵城,你让我想想……”
那时陆斐然心里到底是想的呢?他并没有马上拒绝,还说会考虑,有时邵城也会看到他打开戒指盒看着那枚小小的戒指,是邵城精心挑选的款式,上面还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他的眼神并不是喜欢,太复杂了,邵城读不懂。
邵城把玩另一枚戒指太久,上面的字仿佛都已经刻进心里。
——邵城关上水。
甩了甩头,宽大的毛巾披在肩上。
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镜子里的自己被水雾模糊。他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对面是一张年轻健康的脸。
邵城对镜子里的人说:“别再去想以前的事了,邵城,一切已经重头来过了。已经重新开始了。”
他换好衣服下楼开车,驱往陆斐然所在的小镇。
春节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这几天倒春寒,穿的少了点,邵城察觉几分冷意侵入。加快脚步,走到陆家门口,一般这时候应当是有人在的才是,邵城拍门:“陆伯?陆伯?”
半天没人回应。
邻居听到响声开门探出头,“是小刘啊。老陆去医院了。”
邵城愣住。
邻居好心地告诉他:“他家婆娘昨天晚上跌了一跤,好久才被人送去医院,情况有点不太好。”
邵城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颤抖着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对坐在走廊椅子上的陆爷爷说:“钱够吗?我刚去取了现金,不够我这有。这里的医院不够好的话,我们转院,赶紧转院,找最好的医生。”
陆爷爷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地上颓丧的影子,摇了摇头。
邵城胸口像压上千斤重石,他拄在原地,医院阴冷的寒气透过他藤青色的风衣,让他手脚冰冷,失去知觉般。
陆爷爷说:“医生说假如有什么亲人,就赶紧喊来见最后一面吧。”他伸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淌下,“我该怎么和然然说,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万一,万一因为这耽搁了他一辈子怎么办?我想骗他说奶奶去亲戚家做客,但是到时候呢,他要是知道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是不是又会悔恨一辈子?小刘,你说我该不该告诉他?”
邵城被石封般僵硬地站在原地。在生死的面前,他是如此的无能。
亏他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命运的噩影已被摆脱。
这是不是和他有关呢?无论他做什么,生死注定都无法更改呢?抑或是如果他不出现,他们就能过的好好的呢?
假如他不出现,那陆奶奶半年前就溘然长逝,陆斐然也有更长的时间调整。而今考期将至,陆斐然是那样孝顺重感情的好孩子,他能接受得了吗?会影响到他高考吗?
他是不是又反而害了陆斐然?
像被抽走全身的力气,邵城萎顿滑下落座在冰冷的椅子上,他仰起头,以祈求神明的姿势,涩然的双目一眨不眨,茫然失去焦距地盯着天花板上都有点点黑斑的日光灯管——
那时也是这样的,陆斐然突然病发,躺在床上痉挛颤栗着,鲜血涌出来,浸红了他的袖襟。
医生护士涌进来,把邵城拨开。陆斐然被争分夺秒地推去手术室。
他握住陆斐然的手,陆斐然把戒指推进他的掌心。邵城怔忡了片刻,眼圈红了,“陆斐然,活下来看我被惩罚被折磨啊!你不是不能原谅我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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