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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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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着扶瑄那头正候着用膳,初梦才与这帮旧友依依惜别回去了。
如今这日子,倒也不错。
初梦回程之时便如此想着,她素来是知足常乐之人,如今有情郎朝夕相伴,有安定日子可过,便知足了,可独怕这日子是暴风骤雨前的宁静,一朝风气,她身份被揭穿,便有抑制不住的惊涛骇浪。
自远处望来,长公子屋苑那处已掌起通夜的灯火,朦朦胧胧的光亮自那屋递送入初梦的眼帘,可这红澄澄的一片,却叫她心底似勾连起什么似的有些不安。
“初梦——初梦姑娘——”初梦前脚才迈入院,只见青青哭着跑出来,与迎面而来的初梦撞个满怀。
“怎了?”
“你快来瞧瞧瑄哥儿呀——瑄哥儿不知怎的饮了这酒,便倒下不省人事了!”
初梦瞬时行色大变,急忙冲进屋去,只见那桓皆给的小瓷瓶正歪道于桌案上,一滴一滴自下淌着清莹剔透的液。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弥苦泣乱()
初梦瞬时惊得不可自持,失手将木案摔落于地上,伴随碎心一声,掀起碗碟碎片飞溅了一地。
那瓶倾倒于案上的箭毒木瓷瓶仍向下滴着骇人心魄的毒汁,滴滴惊心,如泣残血,点滴惊在初梦心头。
“扶瑄——”初梦疯了般地冲了过去,此刻她才完完全全忘却了公子的称谓。
“初梦姑娘,瑄哥儿怎了……”青青见初梦如此惊慌,也知大事不妙,又哭了起来。
初梦一探扶瑄的脉,脉象虚弱无力,又见他唇面渐渐浮现青白,忙是唤着扶瑄的名字,眼中之泪顷刻便涌了出来:“青青快去请太医来——扶瑄他中毒了——”
青青连滚带爬慌出去了,少时,谢安与一众乌衣巷中人便火急火燎地朝这屋奔来了。
初梦已然将扶瑄扶至了床榻上,又在房内无乱寻了些常备应急的催吐之药给扶瑄服下,她从未似如今这般慌乱了心智,寻着药时泪眼全是打湿了雾,瞧不真切的。
赵氏自不必说,已然哭作个泪人,锦庭正于她身旁抚慰着她。王导仍在宫中侍主,还未归来,谢安稍稍倾身上前,只瞧了一眼扶瑄的面色便回头不忍再看,唇齿颤动着对众人道:“稍稍散开一些去,给瑄儿留些清新之气。”
又少时,太医们来了,屏退了乱哄哄簇着的人群,合起门为扶瑄医治,这情形恍然如前时扶瑄遇刺时府中那夜重演,夜幕而深,各屋的灯又通明掌起,整个乌衣巷似点着了一团火,众人奔忙走动着,打点内务,心中暗暗祈祷着,但愿如那夜一般转危为安才好。
领前的两名婢女撵着碎步将正厅中的明烛点起,身后随着谢安与一众世家众人。厅内加之厅中本有的几盏,更显光亮。谢安归于上座,火光映着他肃然的面孔,与一旁勉强才坐下的赵氏对比鲜明。
“青青有罪——”青青自知罪责难逃,已然跪于厅中,初梦也跪于他身旁,见兄长这般惶恐,桃枝在一旁也暗暗痛惜着,继而又更进了对初梦的仇怒。
而初梦心中却是黯淡无比,纵使全府之人都想知道谁是凶徒,而她最牵挂的仍是扶瑄的安危。心全然在扶瑄那处飘着,人自然也对这明厅夜审漠漠然的。
“那……那时,瑄哥儿,不,扶瑄公子唤青青来,说春日与青青一道在果园中采撷酿制的桃花酿已成雏形了,叫青青一道来尝尝,扶瑄公子说着便自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子,他道那大缸的酒仍在酒窖里酿着,他先取来了些头曲醇浆。这酒青青先尝了,确是好酒,又想着留与扶瑄公子一些便未舍得饮尽。彼时扶瑄公子正去书架上取了本书,折而复返要拿书来案前看,青青那时也在屋内打岔,也不知怎的,扶瑄公子饮了余下那酒而后便倒下去不省人事了,可桌案上不知何时,那瓶子里不是酒了,变作毒药了……”
“青青,且不说你讲得语焉不详混混沌沌得,你可是瑄儿出事时唯一在场的人。”谢安冷冷道。
“老爷,青青不敢说谎!青青嘴笨,也不知怎说,大抵便是这般情状,青青说得不好,请容青青再说一遍!青青一心向着公子,衷心不二,怎会害公子呢?”
“罢了,不必再说了。话虽如此,可青青,你自称对你扶瑄公子忠心不二,却怎总做些加害瑄儿之事呢?”
“老爷明鉴,青青没有啊!”
“前时你明知瑄儿禁令加身,却助他出乌衣巷去葵灵阁,昨日还助他去面见圣上请缨。”谢安清了清他那对与扶瑄一脉深邃的眸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忤逆着我的意思,你可知你做得这些事的后果么?”
青青慌地汗如雨下,又激出了泪,连连喊着:“青青蠢钝,可青青当真是听从公子之令罢了!”
“是呢,老爷!”桃枝自一旁冲出,扑倒在厅中,“青青兄长不会害公子的,兄长与桃枝自小生养在乌衣巷内,对老爷姨娘比生生爹娘还亲,扶瑄公子更是我二人的亲昵兄长,桃枝与兄长的衷心日月可鉴,倒是这乌衣巷里自打来了某个外人,府里却接二连三地出了事了。”桃枝说罢,将眸子朝一旁低首跪着的初梦憎恶一瞥,桃枝的眼如铜铃般硕大,众人自是瞧见了她言下所指。
“老爷,寻见了。”张炳自厅外匆匆而来,呈上了两个几乎无差的白壁小瓷瓶子,“老爷请看,一个盛了酒,一个盛了毒。”
初梦望了望,也深感震惊,前时她留与扶瑄桌案上的小瓷瓶竟如双生一般又变出另一个。
“老仆查验过了。”张炳禀道,“这瓶子倒无蹊跷,府里上下如同这般的小瓷瓶子还有些许不少,灶房那处有,酒窖里也存了一批,是市面上世家贵胄府里最寻常的瓷瓶子了。”
“如此说来,倒确有可能是瑄儿误饮了那瓶存了毒的。”谢安招手命张炳退至一旁,“可那瓶有毒的又是如何来的呢?”
“回老爷,那瓶箭毒木,是初梦带回来的。”
众人目光一下便聚焦到这个平日行事低调的小丫头身上,连啜泣着的赵氏亦是止住了哭抬眼望着她,她不露圭角,闷声不响,可偏偏出事的总是她。
“扶瑄公子说他在府内闷地心痒痒,便想着待禁令解除了便去城郊山林里狩猎,故而命初梦去建邺城中寻箭毒木来。”
赵氏道:“可去扶瑄解除禁令尚有一月有余,这寻毒药来,未免太早了吧?”
“这……初梦不知。”
“哼,要寻个由头也编个可信点的来吧?”桃枝在一旁嘲讽道。
“哪里来的丫头,不分场合的置喙呢?”谢安扬声道。
一旁簇围着的灶房年长婢女赶紧上前跪道:“老婢管教无妨,请老爷恕罪!”连忙将桃枝带了下去。
维桢于一旁而出,上前行礼,面色颇是为难迟疑似的,道:“启禀谢伯父、赵姨娘,维桢有些疑虑,只怕说出来伤了世家宽厚之恩,可不说,维桢这心里总是惴惴难安,今日维桢斗胆一回,请老爷与姨娘恕罪。”
通州王家小姐的面子自是要给的,谢安也便微微颔首请她说来。维桢佯作歉意满满地望了初梦一眼,仿佛极是痛苦不忍说似的,道:“谢伯父那时不在乌衣巷内,初梦前时疑与南岭王府的桓皆公子私通,那时姨娘本着世家安危考虑,怀疑初梦是南岭王府派来的探子,可她到底没有承认,后又有扶瑄兄长作保,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可如今,扶瑄兄长却正中了她带回府来的毒,此事……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洗清廊()
赵氏听得有些惊诧:“你是说,初梦姑娘她是南岭王府安插在扶瑄身边的刺客?”而谢安仍是肃面威然,打量着初梦,不露痕迹。
“维桢不敢妄自揣测呢,反诬了无辜之人便是不好了。”维桢忙做起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收紧眉头,轻抿着唇,“维桢性子直,只将心中担忧说出来罢了,请初梦姑娘切莫见怪,倘若姑娘清白是最好不过的了,维桢亦是为了王谢世家的安危着想,便暂需委屈初梦姑娘了。”
初梦未理维桢惺惺作态之姿,只迎着谢安冷冷的目光道:“毒是初梦带入乌衣巷内的不假,可倘若初梦是刺客,为何要招认这毒是自己带来的呢,推个一干二净岂不更好?”
“可……”维桢道,“毒是何处来的,稍稍查问便一清二楚,与其此刻抵赖而后被获,倒不如此刻便认了,容维桢揣测了,此是否是初梦姑娘欲盖弥彰之术?”
“初梦做扶瑄公子的贴身婢女已有一段日子了,日夜以来,初梦倘若是刺客,便已有千百机会下手,何须拖至如今。”
“谢伯父,赵姨娘,维桢斗胆,今日之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尚无定论,可自初梦入府以来,这万千波澜总由她而起,每每又牵连着扶瑄兄长,维桢当真是心疼兄长……”
维桢欲言又止,赵氏已然知晓她这话用意,便接过道:“老爷,维桢所言不无道理,既然万事皆因初梦姑娘而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将她调回原先灶房处做事,扶瑄那处,也可歇一阵呢。”
“赵姨娘。”初梦抬起寒冷如冰的眸子,以毫无波动却凌厉异常的语调道,“扶瑄公子仍在那头急救着……”
莺浪在一旁嚷道:“大胆,你这婢女,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了。”赵氏摆手示意莺浪。初梦方才一番话,竟将赵氏的心震慑了,赵氏又见她似微微切齿攥拳,莫名的心惧起来,便转而向谢安问:“老爷瞧来,这事如何定夺呢?”
正在此时,厅外却有一袭风华翩翩的声影快步而来,足上蹬得软革轻帮靴幻移得飞快,少年近了这灯火通明处才恍然想起自己衣不蔽体似的,忙将襟扣稍稍敛上,入厅行礼:“蓖芷见过谢老爷,见过赵姨娘,可算赶上了。”
众人皆知蓖芷素来是逍遥之人,只为主人办事,从不过问其他,今日他竟也来了。
谢安问:“蓖芷可否知晓些什么?”
“自然,蓖芷匆匆赶来,便是怕府里错冤了初梦姑娘。”
“哦?”
“实不相瞒,这箭毒木是蓖芷要的,老爷也知蓖芷素来贪玩,前几日便想着春夏和煦正宜狩猎,故而与扶瑄公子说了这事,公子从来是为他们着想之人,便帮着蓖芷去弄了箭毒木来。蓖芷想来,扶瑄公子未对初梦道,大抵是因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这毒是采办来给蓖芷的,蓖芷无权差使扶瑄公子的贴身婢女去办。”
蓖芷说罢极是胆大地竟朝初梦递了个得意的眼色,幸而全府之人此刻正端望着谢安的反应并未瞧见。原是此事,当初梦收下毒物之后便与蓖芷、扶瑄商量好了,倘若这毒不巧在府里被人发现了,初梦便说是扶瑄叫她采办的,蓖芷再来说这毒是他要的,如此一曲折,倒显得更真实。谢安几经风雨,洞察矫捷,欺瞒他的眼也并非易事。
谢安听完沉思了片刻,道:“如此一来,也倒说得通。”
“蓖芷认为,这毒是如何来的并不要紧,即便不是初梦带来的毒,世家公子房内储着其他一二瓶子什么毒防身也是情理之中,关键在于,扶瑄如何中的毒,但蓖芷生养在王家,与青青一道成长,他的心思我是了解的,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做毒害扶瑄公子之事。许真是如此凑巧……恰巧瓶子相似,扶瑄公子便给弄错了……”
说话间,人群中似有些躁动,又小片刻,只见一名身形消瘦的婢女挣脱一旁年长婢女的阻拦奋身上前,谢安正看着她有些面熟,只听她跪禀道:“小婢瘦瘦,不不,小婢翘思,诨名瘦瘦,是灶房中一名小婢女,翘思知这等场合轮不着小婢说话,可小婢便是想为初梦姑娘的人品做担保!初梦姑娘从前在灶房与我一道做事,心地良善且重情重义,但凡旁人待她稍好,她便记着人家的恩惠日后知恩图报,这样的人,小婢是万万联想不到她竟会害人的。”
“小婢也有话说。”灶房的胖婢女也冲出来跪道,“初梦姑娘从前在灶房做事,说句不中听的,她倘若要害府里的谁,早已在饭菜酒水里落毒千百万回了。”
正胶着之际,忽又听屋外仆从扯着嗓子来报:“老爷——老爷——扶瑄公子脱险了——”
谢安忙是起身领着一众人赶去扶瑄卧房内,厅内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初梦也心焦着赶去看扶瑄,但跪久了腿麻,起身时便打了一下脚软,又叫一旁维桢经过时有意狠狠挤弄了一下,一个踉跄便要摔倒,却又叫蓖芷伸臂扶住了她的腰,面带嬉笑道:“小娘子身若纤柳,更要当心着些呀。”
初梦嗔瞪他一眼,提上裙摆便往前奔。今日月色格外清冷些,透过疏云丝丝寥寥于廊下洒了一地,如洗薄浆,而初梦的心却是焦躁火热的,她这般身体畏寒之人,竟也因热而渗出了薄薄一层香汗。
蓖芷望着她极力奔跑的背影,无奈笑叹了一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说完,他一阵轻功飞身上檐,掩着屋脊穿梭于众排屋舍间,先于众人入了扶瑄屋内。
少时,谢安等一众人也来了,太医迎身而出,行礼道:“启禀谢大司徒,扶瑄公子福泽深厚,毒以逼出,性命无忧,但……”
众人的心又是揪紧了。谢安道:“钟太医但说无妨。”
“箭毒木是烈性毒物,在体内游走地快,仍有些余毒尚存五脏六腑之中,待毒清之日,才可清醒,但唯恐清醒之后……”
“如何?”
“武艺尽丧,担不了军事了……更唯恐……”
“唯恐什么?!”
“唯恐身体孱弱,日常起居亦是病虚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盏中光华()
众人只被这话震住了神,陈郡谢氏长公子尽丧武功,犹如一道惊天霹雳,已非同小可,更那堪他今后只能拖着病残躯体度日,而当中却只有初梦一人挣脱人群冲了进去,大喊着扶瑄的名字,余她心中,扶瑄只是扶瑄。
众人这才回过来神,一道进去观望,人群中的维桢已然少了前时热切,扶瑄成了半个废人,在她心中恢弘慰安之躯瞬时崩塌了半壁。
“张炳,领太医们下去领赏罢。”谢安淡淡道,但语调分明有些抑制不住的颤动,他迈步入内,与众人一道见着扶瑄那张苍白的面。
彼时,初梦早已跪在扶瑄床榻边,声泪俱下,扶瑄如此了,她心中便无所顾忌了,当哭则哭,当愤则愤,倘若此时赵氏或维桢再说她些什么,她对她们愤起相驳,痛撕仇怨也未可知。
蓖芷在一旁瞧不下去,见谢安近上前来,好歹将初梦哄离一距,为谢安与赵氏留些位置。
扶瑄正双眸紧闭安卧在床榻上,沉沉的眼皮掩住昔日皎若星河的玉眸,两瓣唇亦如这面色一般清冷冷地如深谭寒冰,又浊浊地泛着浑白,可他的形色却是极安详的,唇角更甚漾着些许笑意,除去这面色,仿若梦寐中一般,一如每每深夜初梦自梦魇中惊醒,望着身侧扶瑄安卧之姿。
“瑄儿——”赵氏不忍,拂着扶瑄的面又涕泪沾襟,谢安迟疑着回身而立,一言不发,而赵氏倒是似将他心中的苦楚也一并哭出来似的。
“父亲、妾母。”锦庭上前道,“箭毒木乃见血封喉的毒物,扶瑄兄长能转危为安已是不幸之中万幸,请父亲、妾母担忧身子,切莫太过悲伤,即便扶瑄兄长醒了,也不想父亲与妾母如此为他伤神。”
赵氏仍是啜泣道:“北境伤了一个苏之……这一厢,瑄儿倒也蒙难了……我王谢世家究竟是糟了什么孽障,要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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