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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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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久兴反倒笑了说:“含章。我正想讨一下你的主意。”
段含章说:“讨什么主意?你连巴依乌孙都不如,还扎什么营寨,给我连夜走。天明不出山,你就等葬身在这里吧。”
拓跋久兴不如巴依乌孙是肯定的。
巴依乌孙虽然打不赢狄阿鸟,屡战屡败,可他不甘平淡,草原上的战争他参与多少,打过多少,沾边了多少,直觉灵敏。
拓跋久兴不管本人才能如何,还没有被战争锻炼出这种直觉。
拓跋久兴讷讷一笑,反问:“为什么要撤?”
段含章说:“为什么要撤?狄阿鸟狡猾无比,为这个就要撤。他是有着妇人之仁,但在战场上,战阵之上,没有人可以正面打败他。他就像我告诉的那中原霸王。也许一开始,他不知道咱们会杀个回马枪。但现在呢?周围的百姓都来了,他的军队在哪?如果他的军队没出现,就说明他想吃掉我们。”
巴依乌孙拍马屁说:“夫人说得太多了。我只觉得不对劲,结果夫人一说,我也明白了。”
拓跋久兴其实是得不到包兰以西的消息的,如果他得到,他跑得飞快。
他笑道:“就不可能是他军队西出截击我们,一时半会赶不来?”段含章眨动眼睛,自言自语说:“这也有可能。他喜欢逆着人想。也许他觉得咱们跑了,派军队回包兰,向西抄咱们的退路。”不过她瞬间又拿定主意,说:“还是要赶紧撤。要是不能活捉他,不能占据包兰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你不是拿到他的头盔了吗,不能活捉他,不能占据包兰,就是打赢多少人,战功也就到这儿。所以咱们连夜就撤马上大战开始,你手里的人不能折损,只有你手里有兵,才能得到重用。”
拓跋久兴从善如流,立刻站起来说:“你说得对。巴依乌孙,替我传令下去。能丢的就丢。全速撤走。”
五十四节 匆匆阻拦()
相比较他们,县旗更早发现百姓们勤王。
这是出乎狄阿鸟的意料的。
因为担心意外发生,拓跋久兴提前逃跑,军队怕运动不到拓跋久兴逃跑的路线上,挽留拓跋久兴一个晚上,派个人去敌营示弱或者假意威胁,看情形是和拓跋久兴谈判还是给他们严厉的措辞,让他们以为自己没兵,将计就计诈他们如果拓跋久兴还是要逃跑,他也可以带人主动出击,尽量拖延住拓跋久兴。
但是百姓勤王,杂乱地簇拥到县后,万一这万余敌兵来决战呢?
这让他感到犹豫。
县旗他不怕拓跋久兴打下。
早已坚壁清野,加上县旗周边的青壮,他手里有两千多人,军械精良,虽然人数居劣势,但不是拓跋久兴容易攻进来的。
现在,纷纷勤王的百姓杂乱无属,他派犍牛过去编签也已经来不及,心里就想,是不是为留住拓跋久兴,花费的代价太大呢?
与此同时,他也接受了教训,害怕打个三两天的仗,流言四起,远处的百姓也在春天放弃即将完结的农牧,纷纷赶来勤王在中原,他见过勤王的痛苦,害怕因为自己被围的消息疯传,使得国家大乱。
作为一个国王,他已经不能纯粹从军事将领的思路来思考问题,而准备出使敌营的两名参士站在旁边,等候他的派遣。
“勤王。”他念叨说,“想不到孤也被人勤王”
他叹息了数声,轻声说:“孤思谋不周呀。害怕消息走漏。没给自家的百姓打招呼。百姓来勤王了。拓跋久兴不打我,打百姓怎么办?”
敲击一下手边的兵符,低头把它们一字排开,他轻声说:“算啦。放了他吧。这也是一对故人,留着他们激励自己也好。”
旁边的牙猪儿立刻上前一步,大声说:“怎么能放过他们呢?”
狄阿鸟伸起食指,举在半空中说:“放。留着这样一个愚蠢的将领,或者不是那么愚蠢,但是完全不为他们国家考虑的将领,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这春耕春牧的,即将有国战,为了敌人自乱乱手脚,让他们在境内流窜不值得。之前是孤思谋不周。还是等他们撤吧,把派出去截击他们的军队也召回来,吓退他们就好,要打仗,在境外打吧。孤等着他们走,等着告诉百姓们要赶春忙,春忙完好打仗。”
他自己也觉得惋惜,在自己腿上狠狠摁了一把,这又说:“他们一来。拓跋久兴也肯定被吓到了。靠咱们的办法补救也未必成功。去。派人出县旗。召三老,箭长,马丞、乡录、乡都来县旗,孤摆宴感谢他们。”
牙猪儿理解不了,脸都气红了,说:“还感谢他们。他们都是坏事儿的。不是他们,我们能把拓跋久兴围得死死的,替大王了了夺妻之恨。大王你等着。阿过他们那些将领回来,肯定也不愿意。”
他见狄阿鸟神色一敛,已经猛地站起来,“嗖”地往外蹿,大叫:“大王。你是不是想打提建议的人呢。”
狄阿鸟骂道:“兔崽子。说啥。说‘大王你等着’。孤好歹是大王,等着你们一群人来教训?想想孤就一肚子火,都他娘的有前科。”
旁边的人便一阵子笑。
一个文参拱手笑道:“大王不必放在心上。大王以百姓为念,放弃歼敌,那是仁爱。他们心里怎么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高显龙摆尾为与大王打仗,逼得高显十室九空就是先例,他们也就是觉得惋惜,犟讲两句。”
狄阿鸟还想再责怪他们对大王的方式。
牙猪儿又回来了,往旁边一站,轻声说:“大王。斥候飞报,敌人他们已经要跑啦。打不打?吓他们一下也好呀?”
狄阿鸟“啊”一声,立刻道:“快。快跟孤走。到县旗外拦住百姓,不许他们追击。他们逃就逃了,孤不惋惜。就怕百姓们乱杂杂的追击会吃大亏,死了一地百姓,杀伤多少敌人都弥补不了。”
怕县旗的人慌乱,他显得从容镇定,大袍布巾,甲也不肯穿,这会儿一着急,顾不得了,挽着两个大袖子就奔。
文参追在身后,喊着“大王,大王”,提醒他说:“让咱们的将领去就行了,天色已晚,您不用自己去。”
狄阿鸟大步流星,裹着一团风声,像是飞舞的蝴蝶一样,猛地站住反问他:“勤王。勤王。勤的是谁呀?勤的是孤,孤怎么能傲慢到人家来解救孤,孤能不闻不问?咱欠百姓们情呀。”
文参们慌了。
大王跑城外感谢勤王的百姓,这一班班底去不去,就有一个文参高喊:“咱不是也有我们?我们去不去?”
眼看狄阿鸟走掉了。他们相互看看就说:“我们也去吧。穿庄重点儿。再找钻冰统领要多点兵,给大王点威仪,希望能来得及。”
狄阿鸟跑得飞快,到了马厩拉一匹马。
牙猪儿连忙呼唤卫士,上前拦他说:“大王。大王。你要去,也不用急成这样。外头天都黑了,万一谁射你一箭呢?你穿上甲,穿上甲咱们就走。”
狄阿鸟摆了摆手。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等几个贴身的卫士跟上。
他眼前又闪现出靖康林承勤王时的情况。
勤王大军被扔在一边没人管没人问,粮草上不来,记功的人头都放臭,深宫里的秦汾麻木不仁,甚至有人提起,他就说:“贼跑了。让他们回去就行了。”
起风了,当年的自己,就是站在风中送别勤王的同袍。
风刮着,芦苇刷刷响,河水一团粼粼的波光。
同袍们饿着肚皮,捂着脸哭,那种滋味和辛酸,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明白?
别人来解救你,你便这样对待他们?
狄阿鸟骑在战马上,夜风一刮,身上黑袍飞舞,布巾博带在耳边振鸣。
他短暂有力地催促了一声,像尊雕像一般伫立,喃喃道:“这是孤的鹿呀,孤不着急谁着急。”
狄阿鸟出城阻止及时,正好拦住杂乱的前拨人马。
百姓自发而来,缺少帐篷和柴火,对家中挂念,更想立刻就战,一战而胜,一开始上来的人少,还知道自我约束,到了晚上,人上来的多了,就约束不住,很多人不停地督促箭长。一箭要出战,马丞就不敢任他们冲向敌人,要带着人跟着,一个乡旗出战,其它乡旗就不能坐视不理,也不得不战。
狄阿鸟迎头把第一波人给拦上,大声说:“都回去。都回去。敌人已经要撤走。他们主动撤,必有殿后。夜晚不能视物,由敌人选择战场,我们是要吃亏的。”
百姓像是忘了追击的事儿,蜂拥就围上来。
后面又有长长的队伍上来,纳兰容信和撒力罕也在人群中裹着。
撒力罕相信纳兰容信会是东夏的珍宝,将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定然能造福东夏。
他生怕这枚珍宝因为战争意外地损坏,再加上自己的幼弟刚刚逝去,感情极容易转移,看护得很紧,反复叮嘱纳兰容信要紧紧跟着他。
纳兰容信心里也热热的。
也许之前,就算他不再觉得阿哥把他扔在乡旗锻炼自己不舒服,也会为阿哥叮嘱自己感化撒力罕小题大做,撒力罕再有威望,再有威名,可只是一介武夫,读没读过书?可是现在,撒力罕给他的全是热肠与关爱,观其为人,有勇有谋,刚瞻正直,顾全大局,确实可称为巴特尔。
他开始担心自己化解不了家族的恩仇。
同时,他也为阿哥的行为心慌,暗暗在心底问:“阿哥将化解与他的恩仇当大事,难不成不许一个巴特尔不被他所用吗?他难道认为凡是巴特尔都应该被他网罗走,这他的野心也太不切实际了吧?”
两个人一路都在讲话,讨论该不该追击
撒力罕不断夸奖纳兰容信的见识,说很可能是他说的那样,狄阿鸟不过是在县旗布置了陷阱,引诱敌人攻打的,这一下来了那么的百姓,说不定会破坏官兵的布置;纳兰容信却心不在焉,因为这场诱敌,他原本就是知情者,不是什么远见,他只是越发地为阿哥的野心心慌。
这种心慌不是害怕或者是排斥。
他像突然明白了,狄阿鸟派他来,那是想法让撒力罕变成鹰犬呀。
这对撒力罕这样的巴特尔来说,会是好事儿坏事儿呢。
将一匹草原狼的亲族杀死,再捉回家,把它驯养成家犬?
纳兰容信不是没读过书,然而翻遍书籍,也不曾见,自古以来哪个君王想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包括那些坚贞的敌人。
第一次,他感觉到阿哥可怕到自己不能预料的雄心。
百姓们从前往后传讯,给传过来了说:“都停下,都停下,大王不让追敌。大王怕我们吃亏,不让我们追狄。”
还有人正好传得相反,但是并不矛盾:“走快,上去见见大王呀。大王就在前面呢,他没带几个兵,连甲都没穿,到处问人吃饭了没有,感谢我们呢。”
百姓的洪流顷刻间变得沸腾。
百姓们都疯了一样喊叫:“大王出城感谢我们呢。”
撒力罕和纳兰容信都大吃一惊。
这天已经黑了,狄阿鸟带了几个人就出城,跑到众人跟前,甲都没穿,要是仇敌藏在里头,趁着夜色给他一箭怎么办?
撒力罕也许是记起仇恨,面色一下铁青,手不自觉地搭到了兵器的柄部,裹马就往前走。
纳兰容信记得他的仇恨,一下提心吊胆,喊道:“撒力罕阿哥。你也要去凑热闹呀?”
撒力罕低沉地“嗯”了一声。
纳兰容信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到旁边,轻声说:“撒力罕阿哥。不去了吧?肯定人已经围结实了。”
撒力罕沉沉道:“围结实了,我也要去看看。”
纳兰容信恨不得跳下马来拽他,他追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去看呀。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你见过他呀?”
撒力罕绕出人流,在马屁股上加一鞭就飞奔,纳兰容信偏偏被人挡了马头,等他飞也似地追赶出来,却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
纳兰容信顿时急出了一身汗。
五十五节 一场虚惊()
纳兰容信对狄阿鸟的敬畏远远超过他的亲阿哥狄阿孝,心跳像少了一拍,抽马抽得太急了,马一立丈余,反倒更靠后。
他在心里忿恨道:“你逞什么英雄?夜色里甲也不穿跑出城?撒力罕不说,就没有家族别的仇人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天都塌了。”
终于追近了,可是人流也到了头,远远就见着一群人,百姓四面八方围着,喧嚣声反不再,只是不断喊道:“大王。你没事吧。”
每当后面的人疯一样蜂拥上来,就有人提醒:“别往上挤,别往上挤。大王就在前面。你要连人带马挤他身上去吗?”又会有人提醒:“别喊叫。别喊叫。大王他说话呢。喊了就听不见。”
撒力罕一换方向,上了一个附近的小坡。
纳兰容信飞似地追过去,不自觉,他连忙把手放到剑柄上,两眼坚定起来,虽然知道撒力罕以勇力闻名,他也已经决定,只要有一丝不好的苗头,他就和撒力罕拼了。追到了跟前,他心里的凉气上来,站在土坡上不但能清楚地看到狄阿鸟,而且正好是半个箭程,这简直是刺杀的绝好地形。
撒力罕果然把承弓器中的重弓拽了出来,超过鹅卵一样的弓身让纳兰容信几乎失色,纳兰容信顿时把剑抽出一半。
不料,撒力罕一扭头看到了他,张口就问:“铮容信。你带弓了没有?”
纳兰容信没有带。
他握着宝剑,抖颤着问:“撒力罕阿哥,你拿弓干什么?”
撒力罕却招手说:“容信你快上前。”
纳兰容信二话不说就上去,见他又拈箭枝,几乎是咆哮:“撒力罕阿哥。你要干什么?”
撒力罕惊讶地扭过头,手持箭枝给他一指,指着茫茫的人流说:“这天已经要黑了,是刺杀的好时机。”
纳兰容信脸都在抽搐,剑几乎在鞘了跳跃,他在心底说:“就是死死在你的刀下,我也要保护我阿哥,不允许你动他一毫。”
撒力罕没去留心,只是低沉地说:“这里视野开阔,只好可以俯视。你看一个方向,我看一个方向。”
纳兰容信心中嘲讽:“你刺杀我阿哥还让我把风?你做梦吧?”
他正要拔出宝剑,出其不意刺杀撒力罕,撒力罕扭了头,他怕不能力敌,暴露了再不能趁对方个不防备,反而冷静下来,压住杀心,假笑道:“你让我看哪个方向?找里头的士兵吗?”
撒力罕愕然道:“找士兵干什么?”
他旋即更正说:“也对。你留意着,看看谁的兵器没有收好,黑夜里注意着哪闪光。”
在纳兰容信虚假的回应中,他低声说:“东夏王是长生天降生给我们东夏的巴特尔呀。他竟敢不穿甲衣,夜色中来阻拦百姓,竟然一点都不提防”
纳兰容信可以明白阿哥为什么不穿甲就出了城,非是怕百姓们追敌有死伤,喃喃道:“是呀。他好傻。”
撒力罕摇了摇头,仍是声音低沉:“这是巴特尔才有的胆色呀。容信。你听好。一定要留意住兵刃闪光的地方。我们要保护好东夏王。”
纳兰容信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他:“啥?你说什么?”
撒力罕道:“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东夏王。这是长生天降生在我们东夏的巴特尔。这是个大大的巴特尔。他一定能带领东夏人开创一个属于东夏的时代,就像你讲的那样。他连甲都不穿就出城,非是怕百姓们追敌有死伤,这是一位能将赤诚交给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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