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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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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惜,厅中士子一样在心中计算成绩,眼看拿名次无望的人,已经开始懈怠,觉得比与不比,也已经无太大的分别。
李虎也在内心中给算一回,王文教画一幅雨打蕉芭图,拿了第三,按照甲下的成绩,按照甲上,甲中,甲下三个成绩,怕是只能与他争夺第二。李虎要想拿文魁,只剩一种情况,中间跳出来一个音律上极有天赋的人选,成绩极好,却不及李虎,接下来在音律上排序如下:李虎。那人。王文教,范甑。
此情况几乎已不可能。
对于精通音律的人来说,评定音律技艺的高低,更容易以主观上的感官作依据,范甑和王文教都是在士子中有名望的人,如果不是音律太差,评定席上的列座判官,不会给他们较差的成绩。
士子们按照排序登台,弹奏琴曲。
他们之中良莠不齐,有的人勉强操弦,有的人叮咚能奏。
评定席上,众师已一脸倦相,眼看一有生涩,便摆摆手,让他早点下去。
李虎在王文教和范甑之前,略一沉思,上去坐在琴后按上,不自觉朝王文教与范甑看去,不料范甑先,王文教后,竟括手为他鼓掌,似要合乐之。他们流露出胸怀,李虎也报以一笑,双目前视,按琴试音。连紧带松,李虎把弦调了一遍,众人大讶,顿时觉得他是那种浸渍琴艺多年的人。
李虎刷了一回弦,在噌声过后,砰地捻了一弦。众人心中一震,只道试音,不料,那琴声接连嘣嘣作响,一串响,几串响,众人这才知道,这一曲就是这调调。七弦琴上全是厚音,给人一种极为紧凑勾魂的感觉,中正举起一只手,皱着眉头,似乎要一挥制止,却是停在半空中。
李益生也没听过。
但他知道这不是在乱弹,这节奏顿挫强劲,手法娴熟,与诸琴不同,有一种令人相从相伴的感觉。
他格外担心中正挥舞打断。
越担心什么,越发生什么事儿。中正手挥下来了,给打断了。但他没让李虎下去,哭笑不得地问:“李虎。你这是什么曲子?为何听起来如此怪诞?若你奏众人没听过的曲子,我们怎么给你成绩?”
李虎想了一下,说:“这是火不思的调儿。”
李益生恍然。“火不思”是一种弹拨抱琴,弦少,节奏强,用于宴会抱了合歌,为舞蹈助兴,节奏极强,又叫催舞曲。李虎站起来,手一侧指,笑着说:“琴声不能把人弹跳起来,火不思能。”
范甑奇道:“能把人弹跳起来?天下哪有那样的琴曲?”
中正官却摇了摇头,要求说:“就是弹飞,那也不是琴。必须弹琴曲。十大名曲,你可任选一首。”
李虎略带悲愤地坐了下来。
依他的年龄,正是喜欢热闹,喜欢火不思的时候。
不让弹,就不弹了吧。
弹什么?
李虎和他阿爸一样,能弹琴不记曲。
十大名曲中唯有“十面埋伏”有军阵之壮,是他唯一能记得齐全的曲目,他确信自己已经拿不到文魁,只得飞快地把琴弦给拧回来,按部就班弹奏十面埋伏。杀伐之气弥张,弓弦惊闻,两军对垒,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李虎渐入佳境,中正官也频频点头。
不知何时,范甑,王文教等人与之相合,气氛一度热火朝天。
一段弹罢。
中正官笑道:“不是会弹嘛。还不错。”
李虎下来,不知怎么的,有点惘然若失,少年争胜之心不好平复,他知道这文魁终是拿不上了,还是不大甘心。
接下来,坐下听他人弹奏。几个东夏人弹些东夏曲儿,中正官虽然准他们弹完,却大摇其头,郡中士子的弹奏也入不了他的法耳,他连肯给赞誉都不肯,反倒是不认为他们强过李虎,到了王文教,才开始改观,一曲“渔樵问答”,曲意深长,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中正官一舒眉头,说:“调子起急了,不如李虎镇定,滚拂技法上,手也嫌慢。”
李虎也不得不回报他,给他喝彩。
喝了彩,突然就觉得自己小气,拿不拿文魁在其次,要是和王文教、范甑相交,也不失一件幸运事。
再往后不几个,就到了范甑。
范甑坐到琴后抚琴,却是黯然道:“我酷爱书画,却已经输了李虎,虽是还能弹曲,其实早已索然。”
李虎震动。
他还在为能不能得第一低落,人家却是这番一席话。
他连忙鼓励对方说:“范贤兄只是选错了话,我擅长画虎。”
范甑顿时目露精光,他坐在琴台上,大声回应:“我也是。我也喜欢画虎。”
评定席上督促说:“快弹奏吧。”
范甑尤是说:“但我画虎,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李虎告诉说:“那你一定是没有见过真虎。若见得真虎,看过它们潜猎追捕,一定能得之神韵。”
中正官也不耐烦了,打断说:“你们下去再交流画艺,弹琴吧。”
范甑和李虎相视而笑。
范甑想了一下说:“此次来易县,能够见到少年英雄李虎,学生已经心中欢喜,觉得不虚此行,却更没想到我喜欢虎,他也喜欢虎。兴致相投,知音互赏,就应着心境,奏一曲‘高山流水’。”
说高山,那琴音已起。
述流水,流水已飞溅山涧。
他一臂揽琴操近,一臂舒展操远,头颅虚枕,面庞侧斜,唇边早已笑意盈盈,与此同时,双目微微眯缝,一片陶醉,广袖落于琴下,随双臂交叉移动袂舞。
李虎心潮起伏。
这是不是第一哪怕随后的三百亩地,一切都显得不重要。
这天下奇才,各有所长,何人能尽胜之。何况自幼读书,阿爸要自己的读来治国,若论文美,自不及人,即便擅长作画,那也不过是舒胸襟记景物,与范甑这样的名士相比,比不过也理所当然。而且,陈天一都知道笼络英才,自己却要为是否得了第一而耿耿吗?范甑在胸襟上让自己汗颜呀。
他陷入到自省之中。
其实他没有他自己认为的那么不堪,只是有一股竞胜之心,再加上想多拿三百亩地,用于存粮而已。
他却把自己翻个底朝天。
随后,他又想:阿爸让我在靖康,是要看看我能不能争人心,争得人心之后,也会让我争人才呀。
范甑的琴弹得真好。
李虎渐渐陶醉其中,细听三十六错拔高山,七十二滚拂流水,声中有景,景中蕴情,突然猛地拍案叫好,像把人唤醒过来,满厅的人哗啦啦一片相合。众人奏曲,一大段就行了,范甑?却是无人去唤他,怕琴声一断难觅。中正官忍不住轻声与李益生说:“可惜不是本郡人氏,否则定荐为秀才。”
琴声终罢。
范甑走下来,李虎上前与他相拥,为他庆祝,见王文教和些士子散落一旁,拉了王文教,又邀请其它人说:“你们远来是客,能得见一面不易,若是一别,再见面不知何时,身边读书习武之人少之又少,还请诸兄弟给李虎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咱们去我的石场,论文较武,相欢相识一场可好?”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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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节 高显寇边()
名次落定,竞买已告一段落。
外头早晨时来的大批百姓,终是顶不住寒风,散了大多数。朱氏本该宴请诸生,却有李虎相邀,就把他们的宴请和补偿放后。李益生担心在李虎回去的路上,苗保田会有图谋,说今日只文竞,武竞参与者未能到场,明天聚齐人,再给交割田产,拿出银两补偿,因而也赞同诸生去李虎的石场一统欢聚,打发等待的无聊。走出门,李虎还派人去喊了熊尊等人,而出了陈寨,又让人去喊县中武竞上的人,便是杨雅郎,也让人骑马去喊。
自然也有人不肯去。
一个乡间的石头场主,知些文趣,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买账。
他们聚过百人往杨村去,一路欢声笑语。
几个骑兵候在田间地头,远追一二,看他们的结队,也不知哪个是李虎,更不敢靠近,掉头飞驰走。他们到了带一支百余人马的苗保田面前,如实告诉说:“李虎与多人一起,难以擒他。”
苗保田森森一笑,道了一声“来日方长”,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他却不知道他已在几支长弩的范围内,被这些夏弩上的十字星瞄准,他带兵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是他这一走,近期再也没机会找得李虎的麻烦。陈寨交割田产补偿银两的当天,就有消息传到,春秋多事,高显人寇边了,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攻略北平原,一路正在攻打霸县,各路军队紧急增援,苗保田正在找县里帮忙借钱粮,眼下乌县令已经来不了,所以缺席。
易县虽有别的地域为屏障,但是高显人若夺取霸县和北平原,也不能独安,全县亦是备战乌县令被苗保田索要逼迫完,就紧急找来县尉陈武,还约去易县东夏人的编领,马乡的游牧人头目,一起商量对策,几天过去,县中都说杨凌刚和李虎勇猛善战,却也请他俩去县城。
高显人入寇。
其实也不唯这两路。
沧郡也来了人,说高显人坐着船,沧郡也觅见踪迹,怕是杨凌刚和杨凌自二人的船要被官府征用走。杨凌刚现在是乌县令手里的稻草,无法及时赶去沧郡,杨凌自却没明没黑地赶往沧郡,说情况若是大坏,干脆将船卖掉,若要是卖不掉,官府征用能打退高显人,就给他们使用。
便在此时,马天佑和朱天羽留下的一支军队,已经陷入与高显人的鏖战。
出于对靖康作战的慎重,高显方面,被派去东北提防狄阿鸟的大将龙沙獾被龙琉姝召回,坐镇指挥,动用兵力虽然只有三万,却是精锐尽出。
也许其它人领兵,说打就打了。
龙沙獾却为了能够师出有名,让使者先行,前往州中,递交战表,谴责靖康失信。就是这封战表把人给迷惑住,这战表约定的地点在野虎岭实际上高显军队已先一步穿插进来,诸路兵马还不到野虎岭,紧急赶去的路上,已经面临高显的袭扰,打成一团乱麻。
陶坎离开后,各路兵马难以形成统一的调度。
布防上,他们一直提防的都是东夏人,野战上,他们的行军队伍转换为阵战的能力又较为缺乏,顿时陷入一团乱战。
没有人想到,高显人竟敢打进来。
打起来之后,他们就在高显军队的善战下吃亏,各军相互攻诟别部不前。
有的损失惨重,就地整军,有的干脆掉头观望,州军李盘带军队赶上去,在他抵达还在坚持作战的,是陶坎的嫡系马天佑和朱天羽留下的一支军队,还在苦战。这数支军队第一时间上来的人数,加起来也有五六万,高显军队将他们中的一部分击溃,然后驱赶进山谷,撇开不理,只攻霸县。
马天佑守霸县自己披坚执锐,城楼督战,都无法将敌人击退。
一时之间,双方已经打得天昏地暗。
长月。
金銮殿上,皇帝一脸不敢相信地询问:“高显?”
他自然不敢相信。
高显一直以来,在新皇帝的眼里,靖康不是多强大的国家,他们的先主,受夏侯武律胁迫攻打靖康,后来又被朝廷俘虏,逃走的路上不知死哪了,国主都死了,也没敢吭声,索要一些援助,从此就默默无闻,当时现在国主龙琉姝还为了获得靖康的支持来朝贺,皇子中还私下言,谁能娶她,谁能被立,虽然后来折回去,却从此被定为偏安小国。再之后,竟然被东夏整个隔离出去,像这个世上,这个国家已经遥远到一个仅仅听闻的地方。人说他们选了一个女国主,荒淫不堪,国内民不聊生,说狄阿鸟起兵后一战胜巴依乌孙,就从他们手里夺取了湟西,还围了他们的都城,掳掠男女老幼无算而回,再之后,他们一直受东夏欺压,百姓都往东夏跑。
这样一个小国,都胆大到太岁头上动土了。
皇帝不敢相信,大臣们也不敢相信。
怎么办?
中枢上的舍人这时候翻找出一封国书。
国书呈上,原来如此。
备州那边,各路人马都在“斩获”,料想不日可以平定这疥癣小国。
但是?这气难平,何至于这么小一个国家敢战最强大时候的靖康?所有的迁怒都奔杨雪笙去了,其一,他给东夏议和的时候,为何听从高显调解,许诺别人粮食?其二,朝廷拖延给期,他杨雪笙见了高显人的使者,究竟干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以至于高显人敢给朝廷期限?
皇帝咆哮一声:“杨雪笙是先皇重臣,安敢如此草率?给朕抓了。”
然后到了晚上,心腹李盘的军情到了。
各路奏凯歌,唯李盘在告急,说各路各自为战,有的隔河观望,有的退兵自保,高显人作战勇猛,难以力敌。
这就怪了。
为何军情之中,会有那么大的抵触和差异。
皇帝能倚重的人不多。
羊杜被召来问战,羊杜带着说情的心思,建议皇帝召见杨雪笙。皇帝是会见杨雪笙,只是今天当庭责之,岂能再立刻招来庭见?董文建议他启用陶坎,但是调离陶坎,那是老皇的意思,而今刚刚调来京城,就又把他派回去,岂不是有违老皇的本意,老皇说得很清楚,就是怕陶坎坐镇多年,尾大不掉现在一起战事,就又把他调回去,还能再好召还?谁说这不是他的部下故意搞出来的?今日抓杨雪笙,就是怀疑,怀疑这是故意的,朝廷一动我们,北乱就起。
但要是不用他,谁能坐镇?
舅舅说的没错,陶坎坐镇备州多年,熟悉北情皇帝陷入沉思。
羊杜?
羊杜,皇帝也不打算用。
他平定南朝,立下的功劳太大,赏无可赏,老皇将他闲置。
他把目光瞄向董文,却是带着征询的口气问:“舅舅。你去一趟?”
董文连忙看向羊杜。
羊杜也建议说:“还是依照大将军的意思,庭见陶坎吧。大将军对北虏毫不知情,诸路兵马又关系复杂,不好统御只有陶坎曾节制过,大将军而今总镇国内,一旦亲去,能胜不能败呀。”
他又说:“高显亦为善战之国,狄阿鸟父子亦皆出于此。这是毋庸置疑的。陛下断不可轻视之。”
这是老成之言。
老皇虽然过世,天下仍畏惧老皇的余威,如果眼下代表朝廷的大将军董文亲自领兵作战,却吃败仗,老皇所建立起来的积威就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瓦解,不利四方安定,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怕心有不甘,跳出来生乱。皇帝想了一下说:“见一下陶坎无妨。但是杨雪笙,朕还是要抓拿,惩一用一,且行且诫之。此战别是他们自己给玩出来的。”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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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七节 何人出镇()
杨雪笙的行程,备州魏博交卸,京城长月交旨,家乡登州壶县这一路行来,颇费时日,终觉可以还家,颐养天年,人到家,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族里人还打算给他过个寿,羽骑就追来登门。圣旨一读,囚车拉了出来,杨氏一族就给懵了。杨雪笙挺自觉,安慰族叔,过继的侄子说:“先皇让我去议和,就已知今日,好在我有先皇密旨,可以作证,议和之条款,款款不辱国门。”
人一直押往长月。
人到长月,李卫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就在皇帝的授意下去看他。李卫与他,是有私交,而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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