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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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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双全,打算把燕燕许配他,招为女婿呢。”
李虎怪尴尬,也不知道咋回答。
杨凌自却猛地回头看一眼,又转过来,责怪说:“爹。你藏住话好不好?这后头,有那边来的人。”
燕燕她大爷愣一下,现出不满,却终究要顾住大面儿,忍住没说。
杨凌自却猛地盯住李虎,目露不快,说:“想找我们家燕燕,你也配?站一边去。”
杨揣忍不住喊了一声:“哥。”
燕燕她大爷也大怒。
然而那边骑马的人下马走来,他忍住了,斜视李虎,眼神中充满歉意,伸手扯住李虎的手按按。李虎心里跟明镜一样,倒没显得怎么气愤,感觉老人的手紧了紧,眼神中藏着歉意,还是给杨凌自鞠了一躬。杨凌自一调头,就把些骑马的迎跟前了,给他爹介绍说:“这是二闺女家的人,来跟她娘送点东西。”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脸上有个大疤瘌,持着马鞭,生硬地一抱拳,喊道:“老爷子。我替我头把爷来送点东西。”
杨凌自又说:“爹。凌刚跟他们不对付,他们只能跟着我来。你不知道,二闺女生个胖小子,他们老爷可高兴啦。说啥也让送来车礼。你不知道,他们老爷娶了七八个,就咱姓杨的争气,你瞧好吧。”
杨凌刚、杨燕燕他们为什么至今也接受不了?
这是多屈辱的一件事。
偏偏说得像是一件多光荣的事儿,因为生个小子,反倒姓杨的脸上有光?
一说,杨燕燕他大爷也不自然,不舒服。
李虎看他动气,也连忙紧一紧老人的手掌,告诉他别动气。
这个壮汉下去,却又有个人上来。
杨凌自介绍说:“这是李先生。他是二闺女老爷家表哥家的管家。他那个表哥呀”
杨燕燕她大爷颤抖地说:“你说啥。表哥?”
表哥岂不是意味着,这个更老?
燕燕才十四呀。
杨凌自马上察觉到了,轻声说:“老爷子。不是他。是他儿子。他儿子呢,您想哪去了,二闺女不开口,我能带他们来吗?要是不合适,二闺女能愿意吗?”他回头跟那管家歉意地笑笑,似乎在为老人的无礼道歉,又回过头来说:“你知道吗,爹,他们家在海运司,是官宦门楣。”
这么说还过得去。
老人松了一口气,说:“问题是俺家燕燕订好了,人在俺身边呢。”
杨凌自看也不看李虎一眼,食指往外一甩:“退了。穷小子。捡来的,还想当上门女婿呀。”
只要提燕燕,李虎就忍不住。
他克制地说:“官宦门楣,什么样的官宦?”
杨凌自喝道:“你还不信咋的?我告诉你,什么官宦门楣你也比不起,备州黄骅海运司丞人家,都不归郡里管。听过吗,知道是啥吗?家中良田无数,生意遍地,岂是你一个乡下小子过问的?”
他轻视李虎,本该无意解释才对,这话其实是说给他爹的。
李虎淡淡一笑,质疑道:“既然如此,那有多少女子投怀送抱呀,还会来聘我们燕燕?”
杨凌自没想到他敢回话,抬手想用鞭子抽他,看他给父亲离得近,只作了个势,立刻就说:“按说也是,人家不会看上我们。只是公子在魏博跟人争花魁,爹你不知道,公子们这是博风流,结果斗了场架,伤了腿,原本与他订了亲的那人家把婚也给退了,这不寻死觅活,家里老爷想赶紧给他找一个,拴拴他。”
李虎想也不想就总结了出来:“狎妓,败家,瘸子,没人要。”
他太犀利了。
杨凌自两脚立起来,半晌不知道咋回话。
那边的管家大骂:“你找死。你敢说我们家公子啥?要不是你是老丈人家带过来,当场弄死你。”
李虎冷笑。
正要发作,燕燕她大爷连忙拉拉他胳膊。
老人听儿子这么一说,心里明白。
这家人是得罪不起,管海运,你还出不出海?能好商量,和气回绝是最好。他知道李虎也傲气,就说:“李虎说呀。李虎他说。他是燕燕的未婚妻。你这管家生啥气,想想,啊,你们来封信,我们这边已经给订好了,你说咋弄,我们乡下人实在,就不顾一个信字?回头呢,我说这孩子,让他给你们道歉。”
他解决僵局的办法,就是说:“回。回家再说。”
一行人这就往家赶。
到了家,天就快黑了。
看那边来的人一路上都想找李虎的过错,李虎在强忍着,燕燕她大爷就让杨揣陪李虎先回,说:“人家怎么说都是客,有啥事儿呀,回到家里再说。你先回,我帮着你哥,把他们安顿到白河去。”
杨凌自想着村里也没啥招待的,也是想着带他们去白河住,让人把东西拉回家。
聘燕燕那家给燕燕家的东西,让谁拉回去,谁不拉。
同村来的两个近亲兄弟,也是嘴咬得死死的说:“这事儿先说好。我们拉回去。燕燕娘不把我们打出来?到时候我们退退不回,给给不了,是吧。你们现到白河去住,明天回去,你跟燕燕娘说好再说。”
李虎与杨揣回去,见着燕燕她娘,避开燕燕去讲。
燕燕她娘想了想说:“回了他们。这事儿总要论个理。你下聘,你总要问人家定了没有吧?六礼你不走吗?你别说你管海,你管陆,你也不能就不问人家定没定,让写封信说一声,就想抢俺闺女走?”
李虎和杨揣也这么想的。
既然有和气解决的余地,李虎也没有多说啥。
他陪着说了会儿,就说:“大娘。我去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你也别生气。管海运的官,像堂兄说的那样,应该不算小,那么大的官宦,不会找来我们这儿聘燕燕,要么别有隐情,要么夸大了。”
燕燕她娘听着也对,又埋怨说:“老二那个傻货,就不能”
她意思是说,二闺女就是自己也觉得合适,这男的家里情况,也要私下给家里说呀,怎么能这么办事呢。
但是,她又觉得二闺女肯定是做不了主,只是觉得还行,人家得了她个话,就在安排,也是只好长叹一口气。
她看李虎又是说走就走,虎虎生气,心里好愧疚,喊道:“李虎。你心里别有啥。又大娘呢。哪怕你哥海里生意不跑,咱也不能见钱见势就服他。”
她是想说“屈服”,词乏。
紧接着,她盯着杨揣说:“再跟李虎抬扛。他是咱家人。你要支持你大娘。”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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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节 看一眼才放心()
冬至前夕,长月上空也飘起细雪,粉面一般漫天撒泻,给雄雄帝京无数的色彩斑斓增添一层肃穆。冬至是大节,仅次于或者等同于正旦,然而对于历代朝廷而言,这一天要受万国及百僚称贺,正旦也要贺,但那限于内臣京官,而冬至却是有惯例令各地藩属,封疆大吏以及外国使臣来朝,来不了朝的,则要递书请罪,说明原因只要是缺了这个礼数,朝廷基本上可以断言,他已经无意臣服了。
今天,又重于往年。
用兵西方,灭国大棉,用兵北平原,逐东夏,赫赫武功,尽展于外,从此南朝亡国之君不再寂寞,自有大棉之君迁自长月,虽无交集,却默默陪他。
然而,这样一个隆重的日子,却是有点儿不同寻常,庄穆了一些,悲凉了一些,雪花从上空落下,不少都一头扎进片片雪白之中,皇宫,已经开始备白,皇帝,已经三天没有睁开眼睛。
成队的太医前来会诊
他们都表示这一次怕是醒不过来了。之前,太医们都说,如果好好的,皇帝能过到明天春上,但繁杂的国事总是惊扰到他,吸走他的精力,毁掉他的精神,眼看冬至将来,他却没有再醒来的迹象。身边的重臣不离宫殿,终于皇帝的将军们自己穿着铠甲把守宫门,各地的镇军都已经接到命令,必须来京包括东北的陶坎。这是国家权力交替的时刻,只有军权不易,将军效忠,国家才会不乱。
然而,这片雪白却准备早了。
皇帝就在冬至前一晚,从睡梦中醒来,好像自继位以来,甚至自出生以来,最香甜的一觉,对,最香甜,有些人一出生,就被卷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没有过消停,没有过休歇,然而,靖康却因为这个人,呈现一片中兴之相,四海一统,万族宾服,皇帝不但醒来,精神似乎还好。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一些他关心的问题。
他问:“大棉君臣至京了没有?”
太子服侍于膝下,给一位大臣点了点头,大臣回答说:“到了。”
他又问太子:“你舅舅掌握住京城的军队了吗?”
太子恭敬地回答说:“已经接手了。”
皇帝问:“钱几何?”
又一个大臣说:“我们将灵武和周边河套之地交割之后,东夏的钱尚未运到,就已经稳定到一千八百文的兑率,再有几天,就可恢复如初。只是还要发行”他踌躇一下,把话掐灭了。
发行新钱,是皇帝死后的事,怎么能迫不及待去讲?
那大臣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神情有些恍惚皇帝丝毫并不为意,接着问太子:“提出要东夏一方提前迁出北平原,狄阿鸟接受了吗。”太子连忙回答:“已经接受。东夏那边回话,府库没有迁完,冬至是撤回国内的百姓最后一迁,府库一挪干净,安置备州的百姓就可以着手安排。”
皇帝点了点头。
太子又说:“很多军门作战前都是冲着北平原富裕,现在军费缺乏,一看东夏要将府库挪个干净,心里很不平衡,盯着那些府库,一再闹摩擦,甚至绑架东夏守卫府库的人。东夏已经交涉很多次,想必越快北迁,对他们越有利,只是这些府库数量极大,当真让他带到北方去吗。”
皇帝苍凉地说:“给他吧。若他能征服北方大漠,不是为我们雍人开创了基业?他与你能相安就好。相安就好。别让你妹妹过得太凄凉。那北方寒。”他声音一软,全是哀恸:“朕一直为你,一直为你”他拍着太子的手,哭道:“朕可怜的女儿呀。”但很快,他停住,两眼又流露出幽深的光芒,盯着卧在榻前的太子问:“东夏的使臣入京了吗?”
太子回答说:“入京了。”
皇帝点了点头,要求说:“给朕加冕服,祭天朕不去,你代朕去,朕还是要最后一次接受外使群臣百官们朝贺。”
太子愕然道:“父皇。”
皇帝点了点头,胡须频频抖动。
太子连忙说:“还早呢。”
皇帝说:“穿上朕有劲,可以挺得到。”
他要求说:“朕还不能死,得顶住,要死也要死到冬至之后,现在外臣聚集于朝,朕一死,消息无须几日,便已四播天下,不利国家安定,朕露个面,对你有利。对国家有利。只要国家有利的事,朕就得迈过去,不管再难。”他喉中一麻,哽了一口,要了手绢一挡,是一口暗血,不懂声色掩了一掩,塞进了袖子,而后又甩去暗处。
略作更衣,焚香沐浴,皇帝几乎没有睁眼,怎么拿怎么外,身上的肌肤已经失去弹性,一按一个坑。
终于,囫囵个洗好了。
七八个宦官围上来,各托一部分冕服,太子立于一侧。
西方昏黄一团,天宇飘雪破空,一头石刻团龙顷刻就被钉满,像密密敲打了一番,与之相挨的宣室,厢纸上几个身影浮动,传出宦官带着的哭腔低唱:“偏龙首三寸,挂充耳,系天河带”不知何时,冕服穿身,也不过才四更,皇帝横坐于榻,双手垂膝,却如铁树一般。
幽幽深宫在雪夜中沉了下去,像沉到地下,沉到一片不着边落的深海。
皇帝就那么坐着,值守的大臣和太子,都被他赶了出去,他,就坐在这片静止了的世界里,双眼却再没闭过,反复地眯缝,却是再无闭过。
雄鸡唱白。
整个宫廷就又活了过来。
大殿的乐声嗡嗡乱鸣那震颤,牵动宫廷,牵动帝京在人耳畔震鸣。虎贲万骑,执金吾,羽林卫,前后左右各军成排将士排成块阵,每一个地域的大臣、使臣,各种旗牌仪式,金瓜斧钺,在宫门外穿过,百姓们涌上街头,被拦于几个内城之外,他们最多看到的是午门献俘。
大棉的,东夏的。
大棉的是真,君臣一片。
东夏的,因为议和的条件,已各有交换,而今却是朝廷找些自己的士卒扮演。
国运昌隆的呐喊一波、一波,整齐一致。
太子已经前往祭天。
雍颂伴随着黄吕大钟。
巨大的丹墀下面,人忽而小下去,一只石雕团龙嵌在中间,天阔阶高,供臣工使臣仰观,供君王俯察。
长管一声一声长鸣。
那像龙吟。
那像长天的呼唤。
伴随着这乐声的节点。
趁着祭天大典,臣工使臣尚未排队入场。
皇帝开始攀爬这丹墀。
这高高在上,可以俯察九州生黎的位置,丹墀被人清扫过,撒了盐粉,皇帝的脚步下去,很慢,很慢。
他的脚不飘了。
他的五脏内腑不疼了,上天像是在指引着他,他必须爬上去,去看一眼,他要放心,更要让天下人放心。
“皇帝好啦?”
“是呀。好啦。”
那些身边的臣仆感到惊喜。
然而没有人知道,一口、一口的血却是被他掩在嘴边接走。
一个悠悠的声音就在他心底:朕一定要爬上去,看一眼,只一眼,就一会儿,太子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应付,国家就不会乱。人生总会长眠,坚持下去,朕就能再看一眼。
哦。
他又在心里悠悠地想:东夏王此刻该是在北平原作最后一次北迁,他会在北平原吗?他甘心吗?他在干什么?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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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二节 北移气运()
冬至,北平原早已白雪皑皑。
三千东夏披着雪白的铁骑照会靖康,已经赶至城下,和茫茫雪原混成一体,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北迁,陶坎不在,杨雪笙却还在,他不敢肯定狄阿鸟在不在这三千铁骑之中,遣军威压,时刻关注。尤让他警觉的是,那三千铁骑带来了巨大撬车和一种像巢车一样的怪车,不知多少辆,把整个官道横过来占满。
除了城中最后一片密库没动,府库几乎都空了。
有的营舍府库只剩了一个两个东夏官府中人,有的是文参,有的是军士,他们仍是早晨早早起床,持一把钥匙,一间一间清点,时而会听到他们悲怆的高唱声:“子丑,空房二凳,子寅,文案三张”然后他们会一路唱下去,即是在恪尽职守,也是在吼出自己的情感和悲伤。
时而,靖康士兵还可以看到独个或者两个的东夏兵。
两个的还好,单独一个,他先是站好,然后会飞快跑到自己的对面,大喊一声:“按行按列报上。”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来,自己对着空气报他前排人无,后排人无,左侧无,右侧无
而那些最终决定留下的侨民,已经和他们分开,和他们所在的箭呆在一起,大人们相互熟悉,捆扎物品,而孩子们,则大的带领小的,围成圈子读书、唱歌。东夏的官府整理出些书文进行发放,大人孩子们就在一起,去听、去念,这些书文杨雪笙也拿到手里过,其中竟有东夏官方所作的与靖康百姓和洽书,读下去,叮嘱东夏的百姓,东夏和靖康的风俗略有差异,然后细细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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