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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星河-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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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吃惊道:“大王这不是哄我的吧。您真的听了?”
狄阿鸟笑道:“听了。也许对别人来说,断腕剜肉,但是对孤来说,却算得了什么?当年孤就敢散家,今日何不敢散国?定夏二州,必要时孤也可以放弃,全部放弃亦无不敢”继而他森然道:“就让东夏的战马把草原犁一遍再说吧。”
郭嘉要求说:“大王今夜就点兵回去吧。我在这里替大王拿主意,打仗时将领们的事儿,战略布局上,怕是只有我能让大王满意。”
狄阿鸟迟疑道:“你的病?”
郭嘉吞掉咳嗽,大笑道:“岂因病废国?灭一二蟊贼作药引若何?”
狄阿鸟长身而起,退后两步,长揖道:“拜托姐夫了。”
说完,掉头就走,出了帐篷,就吩咐将领安排点兵,而自己回帐篷去,去作一下准备。
回到帐篷,案上被他涂画的纸张不见了,他眼睛一下收紧,留意到被扔走的笔还在地上,这绝不会是谁来给自己收拾了一下,多年的警觉令他一有风吹草动,就能胡乱联想,他嘿然喝道:“来人。”
外头的侍卫进来一堆。
狄阿鸟咆哮道:“刚才谁出入过孤的大帐?”
一个侍卫说:“石有谅。”
狄阿鸟问他们:“人呢?”
侍卫说:“走了。他来通报军情的,又急匆匆走了。”
狄阿鸟杀机顿起。
石有谅可是他看好并且又信任的人呐。
想不到奸细遍地。
他一看牙扬古大步赶来看怎么回事,上去就给他一巴掌,喝道:“孤要你们暗魂是吃屎的?”
牙杨古捧着腮帮子,一扭头就大吼:“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天涯海角也把他追回来,剁成肉酱。”
回想起上头的书文。
他惊悚了。
这是他气愤之下胡乱划的,其实有些事不用瞒,唯有对他阿弟,因为亲,所以恨得厉害,这么一想,这个石有谅定是拿这个做文章。他眼珠转动,仰着头想了片刻,要求说:“跟孤先走一步,告诉阿过,等军队点齐之后,让他直趋喜峰口,若关城不丢,打出孤的旗号从此入关。”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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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节 强中自有强中国()
北平原。
战场上空盘旋着黑烟,万千人的厮杀声一停,哪怕还有各种的声响,却显得天地猛地静了下来。残车断戈,一摞一摞的尸首,钉在人身上,钉在土地上的箭矢密密麻麻,大片的血污把一片又一片的泥土沁红,夕阳西下,残存的将士蹒跚而行,裹满兽皮的林中部族张皇四顾。
东夏的营地里,显得格外平静。
这一天的厮杀,失望的,死亡的,哀嚎的,却是被他们驱赶上去的林中部族,虽然他们装模作样地派人统计伤亡,而实际上心里却充满着幸庆,靖康国内经过严格训练的将士,一旦被激发士气,有督战阵压时,同样是排山倒海。但恐怕他们不知道,与他们激战一天,甚至可以说置于死地而拼命的,只是东夏的外军。嗒嗒儿虎刚刚带着人去战场上查看一遭下来,麾下将领们有些很忐忑、
那些林中部族伤亡太大,该不该将他们替换下来?
嗒嗒儿虎却显得格外地平静。
他今年十四岁,却见过生和死,他不怕,他需要悲壮来激发自己的热情,那漫山遍野的死伤,正符合他内心深处到处伸张的热血和渴望,如果战场不是这样的,那何来悍不畏死的英雄?
谢先令来了,在他迎接之后,提醒他说:“阿虎。尽快把林中部族撤换下来了,他们伤亡太大。而且让他们在外面过夜,就会增加变数。”
嗒嗒儿虎也想撤。
但是今天?
虽然战场残酷,但是并没有寸进,一旦撤换他们下来,就只能靠自己手里的东夏人,数量太少一旦不能取胜,便是要败的。
他征询道:“如果是我阿爸在,他会撤吗?他会怎么做?”
谢先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让左右避让,再次询问谢先令。谢先令想了一下说:“你阿爸总能激起人起来奋勇作战,而总能让敌人无心作战这是上天赐给他的力量。如果你阿爸在,必定不会如我们这般作战。他在乎人命,这种一天下来,绞肉一样的战事,他多半不会去打。”他用期待一样的眼神望着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却说:“我能。”
他说:“我喜欢硬碰硬当然,我也在乎人命,所以不会让我们自己的将士浪战。”
正因为这一折,他又说:“谢阁老。再让林中部族顶一天吧,第一天他们还有侥幸,第二天,他们就知道自己必须拼死。而靖康人被他们捋了锋锐,等打通北平原,就可以由我们自己人上了。”
谢先令说:“你想没想过从喜峰口绕过去,直扑敌人的后方?”
嗒嗒儿虎说:“想过。但是太远,绕去太远,而且我们不能分兵。”
谢先令说:“喜峰口有一千精兵,也是敌人攻击的方向,如果你遣两到三千人去喜峰口,在敌人没有围困关城之前,让这一千精兵驰骋敌后,却是可以乱敌的。”
嗒嗒儿虎说:“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做还好,现在太晚了,咱们在这儿和靖康人打了好几天,这时候再去喜峰口,那就”
他还想说什么,帘子被人掀开,狄阿雪走进来。
嗒嗒儿虎本来还在坐着,立刻跳起来,喊道:“阿姑。”
狄阿雪要求说:“阿虎,你快把林中部族换下来吧。我听说他们死了上万人,更不要说伤者,兵法有云,损折过半的军队,就不能再作战了何况他们刚刚投降。他们会不会因为被迫作战,反叛我们呀。”
谢先令其实也是这意思。
很多东夏的将领也多有顾虑。
嗒嗒儿虎说:“我刚刚接受参士们的建议,去了战场,召集抚慰他们的首领,奖励今天奋勇杀敌的勇士,许诺金银财货,子女牲畜告诉他们,这种苦战也是我们意料不到的,让他们再坚持一天,我们东夏的十万援军正在赶来。所以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是不会有危险的。”
谢先令认为他这一点特别好,和他阿爸一样,能够和声静气地与人交谈,似乎比他阿爸还能从谏如流。
他们屈从了。
不屈从也没有办法。
东夏兵力太少,而且是拼凑起来的,并不是精锐的府兵营兵。
嗒嗒儿虎很多决策都是与参士们合议过的,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年龄,思虑成熟而且缜密。
就像是刚刚的劳军。
此时林中部族还是生军,非大智大勇者,谁敢亲自上去?
所以,这都是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只是谢先令还是隐隐觉得,嗒嗒儿虎所作所为,几无挑剔,只是欠缺了一点儿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细细想想,自己也哑然失笑,不知道自己这种观点是怎么得出来的,也许跟在狄阿鸟身边太久,每一次狄阿鸟都在翻云覆雨,化腐朽为神奇的缘故吧。
他和所有的将士们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只需撑几天,大王很快就带领数十万大军从北方回来,一回来就会逆转形势。
他们有这样的期盼,陶坎却是有这样的担心。
这个时候,陶坎还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张望。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他选择硬啃,却是担心狄阿鸟能够赶回来。
东夏的将领并没有几个能放在他眼里,就像张铁头,张铁头看不起他,他何尝看得起张铁头?
张铁头打过很多仗吗?
指挥过多少次战争吗?
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占了关城,拔了官军衣裳,自己去讨要,他无赖一样在城墙上吃西瓜。
但是哪怕他眼高于顶,东夏将领全看不起,唯独有一人他不得不忌惮。
就是他狄阿鸟。
此人已经是一个神话。
他从家族衰败开始,闯荡天下,每到一处,鲜有沉寂,之后白手起家,利用朝廷给他的便利一手缔造了东夏国,又一手打造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东夏强兵,东伐西征,开创了一个时代。
没有他,他陶坎难以练就精兵。
没有他,就没有红衣将军这样的利器。
没有他,像拓跋巍巍那样声名显赫的枭雄不会折戟沉沙。
他令巴依乌孙,慕容垂垂,纳兰明秀这些纵横草原的英雄无家可归,千里绕行,投奔靖康。
陶坎内心深处,有挑战他的渴望,却又从朝廷利益的角度上,担心他回来致使功败垂成。
所以,他需要迅雷不及掩耳。
所以,他需要迅速将北平原全境恢复,修葺边塞。
然而,盯着这触目惊心的战场,他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虽说一直以来铁腕治军,但一战之下,如此伤亡,令他有一种心血尽毁的难受。
伤亡数量经过初步统计,死与重伤在三万之数,很多军营都已经打残了,惨烈到统领和统领以上…将领战死四个。
远远传来几声骨器的幽怨
他醒悟说:“这不是东夏兵。这绝不是东夏兵。狄阿鸟向高显借兵了吗?”
手底下抓的有俘虏。
他大步流星回营地,希望能问出来点什么,然而到了营地,一问,负责审讯的将领告诉说:“他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我们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怎么办?”陶坎大吃一惊,靖康言语几乎通行于世,这些外族,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那么多俘虏完全听不懂,完全没法交流?
他心里有些着急。
旁边的参军提醒说:“元帅。明天派人去问问纳兰明秀的人。”
陶坎同意说:“不能等明天,立刻就去。我们对东夏留守的兵力有过计算,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仗还怎么打?”
他把人派去而自己又想到了别的途径,就把东夏投降来的人叫来询问,然而这些人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只是告诉说:“这些人说的话接近猛语,想必特别精通猛语的人可以与他们交流。”
大概到了下半夜,负责审讯的将领一脸喜色,将他唤醒告诉说:“这些人是北方密林中的部族,被土扈特人拉去打东夏。刚刚才投降东夏。他们说东夏太强大,首领们都很害怕,就给投降了。”
陶坎转着眼珠问:“强大?东夏有我们靖康更强大吗?”
他要求说:“走。带我去。”
将领苦恼地说:“这都下半夜了,明天一早再去吧。”
陶坎固执地说:“不。必须在里头找到有价值的人,把他们放回去瓦解敌人,告诉这些部族,东夏是在派他们送死,他们能投降东夏,为何不能投降我们?难道朝廷赏赐他们的不比东夏能给他们的多吗?”
将领质疑说:“能起作用吗?”
陶坎冷笑说:“堂堂天朝,辉煌时万国朝拜,这是劝降的底气,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劝之必降。否则拿我们将士的血肉,为东夏借刀杀人吗?”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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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节 不能饿死()
第二天,占据着优势的靖康军队没有再一次发起进攻。
虽然靖康军队的粗放状况,陶坎也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整个军队体系,更是容易视士卒为草芥,但是巨大的伤亡总会带来低落的士气和各种善后上的难题,既然林中部族可以智取,就像当初东夏俘虏了一个土扈特人册封的万户一样,觉得有利用价值,陶坎就让进攻迟延上一会儿。
一整个上午,他都在参观占领北平原的军队运送上来的东夏军械。
据说京城中有一些狄阿鸟的吹捧者从雕阴挖掘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说狄阿鸟在北平原打过铁,都像攀附一样,真正有理智的人是不会去取信的。不过东夏军械精良,和他们的精工一样,同样是天下闻名的,陶坎在备州,邻近东夏,更是多加关注在占领北平原之后,他才知道关注还是不够。
将靖康的长剑和东夏的长剑摆在一起比较,有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如果不是投降他的东夏人设法去表现自己的价值,他是不会留意的。但这一留意,东夏的军械,便只有用神来之作形容了。
东夏的普通佩剑通常只有二尺二,通体黝黑,螺旋折叠,据说是百炼钢,但是不是,陶坎鉴定不了,只知道和百炼钢一样锋利佩剑细分,总体上是有锥剑和削剑两种,锥剑有点像矛尖,尾部如锥,比矛尖锐长,到了锋锐部分,仍是显厚,但是宽度却极为狭窄,边上开着血刃,表面有防锈处理,这种佩剑可以插到长兵器的尾部,也可以组装成长矛,都不会轻易折断,而尾锷则是圆形的,跟个大钱一样挡在刃的后面,而柄部前粗后细,到尾部是个断三角锥的铜凸,没有剑穗系的地方。一名东夏降兵,也可以说是陶坎早早埋藏在北平原的奸细给几名将领掩饰,他把手指挡在剑锷上,剑尖下垂,剑就挂在手指上,只是尖部微微向内倾斜,他把手放在剑锷前部一寸半的地方,剑就平托在手指上,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众人虽然难以名言他的实际功效,却是知道,武艺出众的人很容易掌握这种武器的特性。武将们毕竟不是兵卒,他们在武器上见多识广,能轻易归类这种兵器,轻而易举归类到靴刺中去,不过现在的锥剑,显然已经不是靴刺,没有靴刺这么长,这么坚挺,这么古怪。
东夏的削剑,剑脊的柔韧性都很好,符合刚柔并济的宝剑标准,而剑锷,清一色s形钢条,一半护锷在剑前头凸着,一半护锷在背后辅助护手相比于锥剑,这种削剑更能让靖康人接受,但是几乎所有的靖康长剑,护锷都是平的,有点像元宝,而制式宝剑,绝对做不到刚柔并济,剑脊能有足够的柔韧性,照硬物一挥,它就发出一声剑吟,甚至能看到斩中的瞬间,剑身变形再复原。削剑是可以系剑穗的,但是尾部也是铜疙瘩的配重块,用来平衡剑身的,和靖康的元宝形状截然不同。
靖康的长剑注重一寸长一寸强,多是三尺,诗人常言“腰仗三尺剑”,就是指尺寸,但是东夏,制式配件,只有两尺二。
刚刚与他们演示的武士介绍说:“这是东夏王的一个观点,他不认为长剑太长能够发挥威力,挥舞起来吃力,出鞘也慢,更重要的是,你要连刺连斩,中间的间歇时间过长当场就有武将“啊”了一声,表示不信。
这是一场生动的武器课。
东夏不是没有更长的剑,但这种剑,柄就加长了,适合双手环握,在名称上,刀剑相混,你叫刀也对,你叫剑也不错。
东夏的弯刀统一叫吴钩,而这种弯刀,不再是草原人的半圆形,而是收尾急促,刀部中心有个变形的弧线,使得那一块的在整个刀身上,像一块斧。弯刀为什么改成这样,那名武器专家就不知道了天圆地方这是规矩的象征,这种不正常的弧线,虽然仍是圆润,却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是比较完锥剑和削剑等武器,靖康的将士每人认为这不是有着什么特殊作用的。
将士惊惧的也有,反驳的也有,陶坎却不发一言。
打下北平原有点侥幸。
假如不是十几年间不停派遣奸细,假如他张铁头没有轻敌大意,武装起军民,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攻取下来的,而再假设,假设他狄阿孝在定夏二州按兵不动,白登山是难以分兵进攻渔阳的,渔阳方面还能支援他,做他的后方,而这些正是他狄阿鸟敢于放心北征的原因所在。
越是侥幸,也不能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己跟着惊叹,夸奖,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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